林淮苏已经过了忌口期,拿起个苹果就咔哧咔哧啃,把他对面那老李头气得半死。
    我也要啃一个!
    得了吧,别待会儿把牙崩掉了。另外几个病友劝他,快点认输,下一局下一局!
    你连我都打不过,跟小林打什么。老李头耍赖,我觉得我还有一线生机,别闹,容我想想
    林淮苏啃完一个苹果,丢了果核洗了手回来,对面四个老头子还没想出来下手,他就往右下角指了指:这儿试试?
    嗯?!
    这手不错啊!
    太妙了,太妙了。
    三分钟之后,因为刚刚那神之一手,直接加速了黑子的死亡。
    四个老头:
    这小子耍着他们玩儿呢?!
    那老李头没有生气,倒是笑得极其爽朗:小林啊,你这围棋到底是跟谁学的?小小年纪就有这么高的棋力,着实可畏啊。
    林淮苏分明也跟他们穿着同样的病号服,四月和煦的阳光下,微不可查的风吹得衣角晃动,那略显孤傲的神色,却让所有人都产生了同样的幻觉。
    这个人,还真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不过是见了世间百态,自成定式罢了。
    老李头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说你下棋的思路相当古老,定式却十分新奇,没想到啊。
    几人正感慨着,一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就端着水杯和护士一起过来了,这人似乎认得林淮苏,看见他的时候神色有些惊讶,随即皱起了眉,眼底透出一起厌恶。
    在场的五个人,四个老头搁谁不是老怪物,全都看出来了中年人隐藏的情绪,立刻就有些不高兴。
    小李来了啊。
    叔。中年人被甩了脸色,立刻怂了,挨着问好。
    这是林淮苏,你应该认得,也是娱乐圈的。
    是,是,认得。中年人向林淮苏伸出手,你好。
    林淮苏跟他握了握,坐回马扎上开始捡棋子,仿佛完全不认得这位影视圈赫赫有名的大导演。
    中年男人顿时有些尴尬,一时也摸不清这个娱乐圈最著名的花瓶肚子里装的哪味药,是故意不认识自己还是真的不认识,毕竟他那个演技,没见过他这样的大导演也是很正常的。
    李大导演这才有些后悔,刚刚没有自我介绍,现在再补一句似乎不太好,他哪里受过这种冷落啊?!
    另外三个老头摆着谱给完中年男人下马威,就猜子去了,三局两胜,赢了的人开下一局。
    啧,你可真会挑时候过来。老李头看着他的位置被坐去了,有些不高兴。
    而李导却以为是自己为了选角耽误了太多时间,把他爹给气着了,连忙把水和药递上,说着好话。
    爹,儿子这两天去北方选角,耽搁了,没及时过来看您。他说着,从旁边端过来把椅子,扶老李头坐下,不过这次公选还是很有收获的,主演定下来了,等下我把选拔视频放给您看。
    听见剧组的事,老李头才舒心下来,这部电视剧原本是他接下来的,小说的原作者逝世,他从小就敬仰那位老先生,如今就算身体大不如以前,也要到了版权,只是剧组还在筹备期,他就因为身体不支送进了医院。
    这人老了,心性反而倒回去,老爷子看着药叹了半天气,最后还是想着身体好了,才能回去继续导演,皱着眉把药给吞了。
    拿出来看看吧。
    不得不说,没有黑幕,从海选一路选拔,最终选出的演员,确实每个方面都很出色,只是这主角都定了,却还有另一个角色没有定下
    该角色只是个出场不多配角,在原著中有极高的人气,在上个世纪拍摄的版本中,直接超神,不管是新人还是老戏骨,都没人敢接,任谁接了,即便演得再好出花来,也绝对会被喷得一无是处。
    角色请不到人,就拿出来公开招募,只是参选的人,各个都有点一言难尽。
    不是为了塞人进来凑数的,就是自视甚高演得一塌糊涂的,还有过于崇拜用力过猛的,以及没看懂剧本演的不知所云的。
    总之就是,各自丑出了各自的精彩,没有哪一个能要得。
    老李头愁得病都要复发了,他抬头望天,深吸一口气,难道他这辈子最后一部剧,就要因此留下遗憾了吗!
    他摇了摇头,突然看见坐在小马扎上的林淮苏,双腿一叠着,身姿延展,手臂撑在一旁的椅子座上,捏着个小小的茶杯,倾着身子小酌一口清茶。
    !
    这不就是个活灵活现的活古董吗!
    仔细想想,分明坐着的是个小马扎,林淮苏却坐出了一种倚靠竹椅的闲适,那喝水的动作,不就是古人袖子太长,为防止茶水滴到身上的感觉吗?而他竟然能把一切都做的这么自然!
    老李头抓着自家好大儿,悄悄往那边一指。
    你瞅这个怎么样?
    李导:?
    这花瓶到底给自家老爹灌了什么迷魂汤?
    然后他就看见林淮苏因为对面的老头走错棋轻笑了声。
    李导一拍大腿跳起来,惊得另外仨老头差点没犯病。林淮苏却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接着靠在那椅子上喝了口茶。
    太绝了!太绝了!
    李导都想好怎么把林淮苏请过去了,老李头却把儿子拉了下来。
    这事儿我来说,你先回去吧。
    纵然兴奋,李导也还沉得住气,认真点了点头:那,爹,叔,我就先回去了,剧组那边还等着我。
    三个老头瞪他一眼:走吧!
    林淮苏跟个大爷似的对他扬了扬下巴。
    李导脑中已经给人自动套上戏服,开始思考这个角色的戏份该怎么改了。
    看着神神叨叨离开的中年男人,林淮苏这才问老李头:你儿子这脑子没问题吧?
    老李头坐到棋桌旁:他就那样。
    林淮苏耸了耸肩,现代人还真是难以捉摸。
    晚上,护士终于过来通知他可以离院了,但还是得多观察几天,不过回家拿点换洗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林淮苏在这边没有亲戚朋友,除了第一天,牛凡捏着鼻子给他带了点生活用品来,其余都是托林好帮忙的。
    也好在林好是医学生,托她买来的东西质量还是不错的,只是这丫头在帮他买过药之后,就总拿一种我就知道你当初是自己止的血!的眼神看他。他装作没看见。
    在身上藏了好几种防身药品之后,在这个世界过了这么多天,他才第一次感到了安心。
    心安的林淮苏决定跟着记忆回家一趟,随着恢复的记忆越来越多,他也对手机这种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是夜,月黑风高。虽然伤口还没好全,林淮苏也不怕走夜路,真正该担心的,或许是夜路里的鬼。
    他散着步往家走
    反正医院距离他的小公寓也不远,这么多天没活动了,适当的锻炼也对这具虚弱的身体有益。
    只是他没想到,还真让他撞到了鬼。
    原本林淮苏是不想管的,但是他记忆里,回家的路只有这一条。
    四五个男人抓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裙女子,就要往车里塞,而那女子挣扎着,奋起反抗,一时之间可能决不出个胜负。
    穿着高跟鞋能有两米的女人么
    你们现代人,脑子可能都不太正常。
    第3章 逃?
    月光白得凄厉,在这种只有老旧路灯的巷子里就显得尤为阴森,夜风一吹,带得两旁的榕树发出沙沙的声响,跟鬼哭似的。
    那女人穿着血色的长裙,细溜的鞋跟砸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怎么站稳的,还能避开致命的攻击反手将那几个大汉打得直抽气。
    只是拳脚毫无章法,不像是练过的人。
    林淮苏抱着手臂在一旁看戏,悠闲得就差没端条小马扎出来嗑瓜子,不过越看越觉得,有点意思。
    表面上看起来是菜鸡互啄,那红衣女子下手的地方却次次都能点到要害,也难怪能以一敌五拖延这么久的时间,应该是个从医的。
    他不禁仔细打量起那人来。
    十分标准的宽肩窄胯,身量足足八尺有余,披头散发得看不清样貌,只有那裸.露的皮肤白皙得像个女人。薄汗随着时间渐渐浸了出来,将那本就乱糟糟的头发黏在了脸上,沉静的夜里,喘.息的声音越发粗.重。
    林淮苏默默给他倒了个数。
    看来是被下药了。
    药效发作前还没把对方解决掉,那他挣扎时候所占的优势,就会变成被制服之后的苦头。
    要不要帮一把呢?
    被这方动静吵醒的杜鹃发出了幽灵似的咕咕声,让这夜色越发诡异起来。
    那几人终于制服了红衣男子,拎着匕首逼近了依旧不动如山看好戏的家伙。
    林淮苏嘴角一勾,这下不用犹豫了。
    地上那穿着红裙的人已经彻底被五花大绑起来,方才全身心地抵抗,都没发现边上还有个人,即便嗓子都哑得几乎失声,还是对这边喊了一句:快逃!
    逃?
    这着实不是一个令人喜欢的词语。林淮苏眯了眯眼睛,他的信条里还从没出现过这个字。
    过来捉他的两人手里提着的刀在月光下射出一道寒光,林淮苏却抱着手臂弹了弹指甲,那眼皮子轻轻敛着,如清泉一般清冷而漂亮,让人忍不住去才想口罩下是怎样一张绝世的容颜。
    两个牛高马大的壮汉忽然一个激灵,想着刚才自己竟然被个男人迷惑了,顿时恼羞成怒,准备将这人好好收拾一顿,却惊恐地发现,他们的身体动不了了。
    那双春水般清澈的眼睛分明带着嘲讽,也如狐狸一般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另外三人捆好那穿红裙子的男人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不是太安静了?
    喂,你们两个还站在哪里做什么!
    背对着这边的两个男人纹丝不动,而被他们挡住的林淮苏探着身子露出个头来,笑意盈盈的,还挥挥手给他们打了个招呼。
    一分钟后。
    林淮苏蹲到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男人面前,伸手撩了撩那垂得乱七八糟的长发。
    这头发做得确实逼真,只是打斗太久,连头顶上的线都歪掉了。
    男子别了别头,躲开了林淮苏的手,墨色的长发下一双凌厉的眼眸染上了湿润又暧昧的色彩,在清冷的月色下亮得惊心。
    那因为药效发作而逐渐浸出一层薄绯的皮肤烫得吓人,却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被下了多少种猛.药,才能让这咬人的小狼显出这么狼狈的姿态来。
    林淮苏慢条斯理地给人解起麻绳,这具身体不愧被称为娱乐圈最漂亮的花瓶,连指甲盖都生得好看,修长的十指比玉藕都要温润细腻几分,带着薄薄的凉意擦过那滚烫的皮肤,让本就压抑的呼吸变得越发低沉。
    他把人扶起靠到了车上,没看见那杀人似的目光,牵起比他还大了一圈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那只手下意识地扬了扬手腕,却因为没有力气重新垂了回去,很像调.情时候的轻抚。
    别乱动。林淮苏将那手一侧,柔软的指腹就搭在了近乎脆弱的手腕内侧,葱段似的手指顺着脉络滑了滑,思考着什么似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便把那只手丢了回去。
    需要放血,有刀么?
    男子这才知道这人是个医生,抵抗的情绪不如方才那么重,无力地摇了摇头。
    林淮苏叹了口气,从倒在地上的几人身上搜刮了匕首和打火机,重新蹲回这边,细细地烤着刀尖。
    在这个时代已经呆了几日,一开始见到打火机这玩意儿的时候,还觉得稀奇,现在已经知道烤一会儿得松手,不然会把火机烧坏。
    他烤完刀刃,便用打火机垫着,将匕首放到一旁,转而扶着男人微微坐起,伸手摸到了男人背上。
    这个动作着实过分亲昵了,直接把人拥入了怀中,那人连被撩个假发都忍受不了,却不得不被林淮苏前前后后地摸来捏去,整个人都处于爆发的边缘。
    借由着这人身上的汗,身为医者,向来在医治的时候没有半点洁癖,林淮苏将几条相关的脉络刮理了一遍,那双方才还荡漾着笑意的眸子沉沉如深渊之水,让人一眼就要溺进去。
    那双手十分神奇,将那并不存在的暗流牵引,如一尾尾乖顺的小鱼,追着引导游动着,最终汇集到了指尖。
    本该平滑的指腹被涨得饱.满.浑.圆,小刀轻轻一挑就要炸开似的,却只是滴了几滴血。而更加诡异的是,那肉眼可见的绯红渐渐地褪去,垂软无力的四肢也渐渐地,在放出了这几滴血之后恢复了力道。
    若说一开始男子还抱有抵触的情绪,现在已经彻底被这神奇的手法所收服了,小狼收起獠牙,乖顺地趴下耳朵,认认真真地道谢:谢谢你。
    他似乎因为之前的冒犯过意不去,语气诚恳又有些笨拙:我叫江释宸。
    林淮苏扬了扬下巴便要离开,并不准备自报家门。曾经身为天下第一毒.医的时候,他救过的人多如牛毛,若是真要一个个都认识,可不得把他累死。
    然而他还没站起身,面前的人忽然伸出了双手,搂住了他的肩膀,直接把他按进一个宽阔的怀里。
    头顶有一把小刀擦着飞过,好在车门开着,不然可得弹到他身上。
    林淮苏此人,曾经和他有过交集的人都深有体会,这人太过喜怒无常,没有谁摸清过他愉悦和生气的点。而这把飞刀,无疑成了他后者。
    抱歉,牵连你了。江释宸抱着他滚了一圈,用后背挡在了来人的方向,我先去拖住,他们不会伤我,你快逃。
    又是逃。
    林淮苏莫名讨厌这个字眼。
    真当他脾气好,就是纸糊的了么?
    那双眼睛蓦然变得深不见底,口罩下的嘴角也敛去了笑意,既然有人这么急着送死。
    就让他们体验体验,比死还不如的味道好了。
    这么想着,那张脸似乎又变得愉悦起来。这具身体委实太过柔弱,起身的时候都有些摇晃,后来这一波人似乎并没有见识到之前林淮苏是怎么赤手空拳以一敌五就把人给放倒的,只派了两个人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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