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未晚此想法倒是与孟先觉不谋而合,重要的不在船只或珍宝,而是灵气。
    静谧安宁的海面上静悄悄地划过一叶小舟。
    小舟之上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青年。
    青年看着年岁并不大,护体灵气却异常强大,无比霸道,若是有修为稍弱一些的,恐怕要被这恐怖的威压直接压出一口血来。
    他剑眉斜飞入鬓,双瞳深邃漆黑,霎时点亮全脸的光彩,青年英才,风姿无双。
    一会若是遇上鲛人,他们必定会群体出动,你要小心那名鲛人女子。程未晚望着浓墨似的天色,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总有预感,这一行,并不会简单。
    孟先觉不动声色,同样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回复程未晚:鲛人女子?
    你既然知晓鲛人的传说,就该知道,那名女子的歌声是最该让人恐惧的事情。
    孟先觉忽然睁开双眼,望向遥远未知的海域。
    程未晚轻声道:海鲛的歌谣,是心志不坚的人,最惧怕的东西。
    话音刚落,海面之上,伴随着海风,传来女子轻声颂念的词句。
    哀啼婉转,如泣如诉,像是在哭。
    程未晚提醒道:不要被她带着走,不要去听。
    但为时已晚。
    这歌声幽怨,悲伤,像是一把钩子,直接钩住了孟先觉的心。
    血海、仇恨、怨怼,这些东西被歌声无限放大,直击孟先觉心脏。
    程未晚察觉到不对,他高喊:孟先觉!
    无人回应,他有些焦急,一低头,看见孟先觉僵硬地站在那,眼睛红得快要滴血。
    程未晚重重地吃了一惊。
    他发现,孟先觉原本漆黑乌亮的双瞳外围,染上一圈血一样的鲜红。
    他认识。
    这是鬼瞳。
    这种状态的鬼瞳,显然是孟先觉还没有驯服它们,鬼瞳暴动、海鲛歌谣蛊惑,孟先觉这一遭,难上加难。
    第8章 【珠有泪】业孽
    程未晚无暇顾及为何在这种时候孟先觉的身上就出现了鬼瞳,他更加在乎的是,不远处岛礁上的鲛人女子已经撤去美貌的伪装,脸庞极度扭曲,变得丑陋而狰狞,她进入水面,与水面下的鲛人男子一同,朝他们这艘小船涌来。
    孟先觉命悬一线,水下就是将他们这艘船层层围住的鲛人,可在这种要紧关头,孟先觉却失去神智,沉溺在幻境之中,无法自拔。
    程未晚别无他法,他推测,这种关键的剧情节点,自己作为任务者,是绝不能插手的。
    但
    程未晚望着已经开始无意识向周遭发动攻击,并不顾自己姓名安危的孟先觉,心一横,受惩罚就受惩罚了!
    他手中掐诀,海上突然起了道道飓风,巨大的风柱卷起海浪,风刃锐利,有几只警惕心不高的鲛人直接就被这飓风卷进了风眼之内,眨眼间,血雾弥漫,鲛人被切割成肉块,七零八落地散在了海面上。
    鲛人动作稍顿,却转而更加凶猛地攻击起了小船。
    程未晚挑眉,他单手挥落,乍然,船底突现一只巨型水柱,宛如巨鲸喷出的一般,垂直水面,又高又直,直直将小船顶上高空。
    到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再三要求041将灵力贯通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程未晚留心,在鲛人女子的身上做下了标记。
    鲛人的事情暂时不用担心,他们见计划落空,自会散去。
    现在该处理自家后院的熊孩子了。
    孟先觉此刻的情况非常危险,如果他自己心志不坚,极有可能被鬼瞳占据身体,完全失去理智,从而变成一个杀戮工具,况且还有鲛人女子的歌声作为辅助,这只会让孟先觉堕落的速度更快。
    程未晚轻叹,分出大部分的神念,进入幻境。
    他只希望自己这般,不是揠苗助长。
    孟先觉冷眼旁观。
    他起初稍有些分神,又因鬼瞳在他体内蛰伏,不慎中了鲛人女子的招,只是没想到鬼瞳也趁机冒出头来,要夺他身体。
    此刻他想看一看鬼瞳究竟要耍什么花招,趁这次一举将鬼瞳心魔拔除干净。
    他看到的是自己上一世的模样。
    雾锁横江孟先觉,也曾是提起便叫人心生憧憬的名字,只可惜,一切都叫章成灿毁了。
    明明是□□凡胎的脏小子,却能遇上重伤的他,夺了他身上最为宝贵的黑玉令,也由此得知,他是孟家的后人。
    从那以后,专属于他的噩梦就开始了。
    章成灿的运气好得出奇,不但拿着黑玉令成功进入孟家禁地,带走了那唯一一只赤金兽,还凭空得了大机缘,受高人指点,拜入天门。
    在天门之内,他走夜路都能捡到神丹妙药,落个水都能发现上古大能的洞穴,他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厌恶鬼修,却暗中用着黑玉令御使尸魂,做那些不干净的事,却又大言不惭除魔卫道。
    他想曝光章成灿的嘴脸,却因自己是师兄,不该与小辈计较,章成灿也同时大肆渲染,孟先觉道貌岸然,欺辱师妹,排挤师弟,渐渐的,同门弟子望向孟先觉的目光变得古怪。
    章成灿修为进步神速,超过了当年孟先觉闯下的记录,不出几日,天门内开始有流言传出。
    孟先觉嫉妒章成灿,竟要暗中杀人。
    重岳开始不信任他,玄微开始冷落他,章成灿那个凡人,却渐渐踩着他的肩膀,站在光环之下,接受众人艳羡的目光。
    孟先觉望着过往种种,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却污名满身。
    终于,章成灿开始对他的身份出手了。
    天门内除了玄微和重岳之外,少有人知他是孟家后人,大多都认为他姓孟不过是巧合。
    可章成灿,将这件事,揭发了。
    偏还是以并不光彩的手段,将尸鬼横行的事栽赃到他头上,说他本性难改,堕为邪修,祸及天门周遭村民,造下无数血案。
    此事一出,天门大震。
    玄微对他失望地摇头。
    孟先觉想大吼,想痛哭,想以血书奏报,那些事他从未做过,他从未修鬼,他体内是满载的灵气,何来鬼气?
    但众人既然已经接受了既定的结果,就算查,也不会有人查得清楚,更何况,章成灿风头正盛,无人愿意得罪他。
    终于,孟先觉被罚罪塔思过一年,而就在他禁闭的这一年时间里,重岳亲自为章成灿赐名风拢朗月。
    风拢朗月章成灿,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从那起,雾锁横江蒙尘,被扔到角落里,再无人关注了。
    也就是那一年,他打开了禁忌的开关。
    他捧着被封印的鬼修典籍,如饥似渴。
    他清白之身被泼上污水,既然无人信他的清白,那他就自己再弄得脏一些,以免平白受冤。
    从神坛掉落深渊,不过一念之差。
    罪塔思过之后,孟先觉开始变得阴暗毒辣,他杀人,他驭尸,他搜魂,世人说他堕落,那他便要世人看看他真正堕落是什么模样。
    他处处针对章成灿,终于,玄微冷着一双眼,从前的慈爱不复存在,他冰冷的话语像是刀子直插入孟先觉的心脏。
    你我师徒无缘,你走吧。
    孟先觉,终成为天门之耻。
    他回到鬼宗,企图重振孟家,那些年,他杀了很多人,也炼了很多尸,若有遇到章成灿的拥趸,格杀勿论。
    那年,在绝情崖上,章成灿率领剑宗与法宗众人,将他彻底围杀。
    那次他本不会死。
    他只是在层层人群之外,看到了玄微那一双冰冷至极的眼。
    以至于,被赤金兽抓伤后,他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无心反抗,被活捉,被凌迟三千刀,又被赐一剑封魂,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恨章成灿,用着孟家的圣物,驭着孟家的灵兽,杀死了孟家的唯一传人。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过往。苍老的声音响在孟先觉耳畔,孟先觉不屑地勾起嘴角。
    他知道,这是鬼瞳,鬼瞳想夺他身体许久,他刚重生的时候,就已发现了。
    许是因他上一世未沾杀孽,鬼瞳无可乘之机,而他这次重生归来,灵魂肮脏至极,鬼瞳闻到了鲜血与杀戮的味道,提前苏醒。
    你是不是很想改变这段事实?
    鲛人女子的歌声还在孟先觉耳边回荡,他知自己中招,可一时又无太好的办法,他可以强行破除心魔,但一定会造成鬼气外泄,前辈就守在他身边,不可能发觉不了的。
    孟先觉冷眼看着自己这些过往,表面上沉浸其中,实则在思考自己不必外泄鬼气也能出去的方法。
    只是这歌声实在烦人,孟先觉并未想到很好的办法。
    鬼瞳循循善诱:你若是留在这,我就会告诉你,杀死章成灿的方法。
    孟先觉不屑地笑。
    鬼瞳对孟先觉的想法一无所知,他觊觎孟先觉的身体太久了,久到他的耐心都快要耗尽。
    你为何不留在这呢,在这里你会有许多次试错的机会,你会名扬天麓,你会杀死章成灿,你会让所有人都以你为傲,你会让玄微刮目相看
    孟先觉终于开口:闭嘴。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就算他实现了以上种种,会有人真的爱他吗?
    鬼瞳何时受过这种侮辱,他见孟先觉嚣张至极,顿时暴怒:我好心与你商量,你却这般待我,那我只好杀了你,你死了,就不会有人不听我的话!
    熊熊的烈焰直袭孟先觉,孟先觉轻抬眼皮,却忽然见一道风袭来,这风很温和,却在温和之间,包裹住了所有的火焰。
    程未晚高呼:孟先觉!
    程未晚已有感知,那道垂直的水柱受到鲛人攻击,快要撑不住了,若水柱垮塌,掉入鲛人围攻的包围圈里,那孟先觉的生还几率,为零。
    而他大部分的神念在这幻境之中,根本无法去维持水柱。他本以为鲛人会就此散去,才放松些警惕,只是没想到鲛人竟还有几分血性。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孟先觉,将他拉出幻境,然后带着神魂归位的孟先觉,离开海面。
    孟先觉略有诧异地抬头。
    这个幻境之内到处是火焰和血海,还有到处游荡的孤魂野鬼,鬼气弥漫冲天,前辈进来,怕是也已经将他肮脏丑陋不堪的内心看了个清楚。
    那一刻,他对自己厌弃到极点。
    没有人会在乎他,没有人会爱他,他体内流淌着满载鬼气的脏血,只配藏在阴影里,一辈子见不得光。
    孟先觉,跟我走!形势紧迫,程未晚来不及和孟先觉多说,只好语调之中都染上些急迫,希望孟先觉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孟先觉垂下眼帘,勾唇轻笑:前辈何必救我,我双手染血,早已不干净。
    程未晚急着将他带出,便道:谁手里没夭折过几条生灵?若你觉你双手染血,那从现在开始,不再做那血腥的事便是!
    鬼瞳见好事被打断,心中又急又怒,偏又找不准程未晚的方位,只好连续不断地攻击孟先觉。
    若孟先觉死在这里,那他一切的苦心设计都能继续。
    无边的鬼气弥漫,带着剧烈的腐蚀性和毒性,稍一碰就是万劫不复。
    孟先觉低垂眼帘,消极迎战,满心都是被程未晚发现自己是鬼修之后的躁郁与烦闷,他想大开杀戒,却又不得不拼着自己的理智,说道:前辈,我满身杀孽,千万冤魂落在我肩,终有一日,我会业火焚身,救我这种人,恐怕前辈你也要染上因果。
    幻境之外的鲛人不断攻击水柱,水柱竟发生了倾斜,眼见着小舟就要翻落海中
    程未晚拧眉:满身杀孽又如何?若千万冤魂压你双肩,业火烧至你身,你若害怕,那我扛就是。
    孟先觉怔住。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那一瞬间,孟先觉心中的火,卷携着狂烈躁动的风,烧焦心田之上所有狂长的草,却独独放过了一朵不知何时长出的小野花。
    暴烈却也温柔。
    第9章 【珠有泪】邪曲
    前辈,你可有在这发现鬼修的踪迹?
    鬼修,什么鬼修?程未晚心焦,根本没有注意到周遭情况,也没听懂孟先觉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孟先觉吃软不吃硬,便用灵力压制住鬼瞳心魔,企图将孟先觉强制拉出。
    程未晚生气孟先觉沉溺在幻境之中摆脱不开,优柔寡断。
    他低叹一声,稳住摇摇欲坠的水柱,用风护住尚还在昏迷之中的孟先觉,竭力脱离幻境。
    而聚集起来的鲛人也在看见水柱重新稳定之后意识到再也没有机会了,终于散去。
    程未晚这才长舒一口气。
    可他这一口气刚松下来,就看见孟先觉睁着一双眼,躺在小木舟中,直勾勾地盯着他。
    程未晚被吓了一跳。
    孟先觉轻轻抖动双唇:前辈,你在吗?
    程未晚心中大石落地,得知孟先觉只是凑巧望向他这边之后,回道:我在。
    孟先觉撑着上半身坐起来,目光也从未离开程未晚那边。
    前辈,你可还记得刚才说过的话?
    程未晚心一揪:嗯?
    难不成自己刚才口不择言把自己身份给暴露了?
    孟先觉垂下眼帘,拳头暗中握紧。
    他好像也并没有想从程未晚那里得到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只是撑着上半身,紧盯程未晚所在的方向。
    前辈,我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你,若是一直只叫前辈未免显得太过生分,你能否告知我你的名号?
    程未晚一怔。
    或许是察觉到程未晚的迟疑,孟先觉紧接着便道:前辈若介意,可以不告诉晚辈你的凡俗名讳,只是道号或者封号也可。
    天麓的修者颇为忌讳将自己的凡俗名讳告知他人,孟先觉这么说,是为了显得更加诚心一些。
    程未晚稍有迟疑,他心中仔细回忆041有没有跟他说不许将自己的名字告诉男主,就是这个犹豫的空当,看见孟先觉那满脸执拗又稍有落寞的小模样,他就一心软,说道:我并非修者,也无封号,仅有凡俗名讳程未晚,你想怎么称呼都可。
    称呼这种东西,一个代号而已,程未晚并不在意。
    程未晚
    孟先觉暗中念了几遍,牢牢记下,决定回到天门之后就将程未晚的背景查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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