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肆夭匆匆忙忙地翻找着资料,蹙着眉头道:左边这个比较常见,叫傀儡符,鬼修们用的多,右边这个,叫半命符,不常见,但因其效用实在逆天,因此还没有断绝,仅有少数人还知道它的存在,它的作用是
    凌肆夭刚要开口,看到后面的句子,霎时喉中发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程未晚咬牙:念。
    作用是为受咒者分担痛苦、厄运与悲伤,晚晚
    程未晚快要握不紧手中的剑了,他站在原地,脑子转不过来,有些茫然:凌肆夭,那该如何分辨这两个符咒?
    你大抵也知晓,每一个咒印都有一个准星作为它最中央的那个点,这两个符咒中都有一处错笔,错笔在准星之上是傀儡符,错笔在准星之下是半命符
    凌肆夭的话还没说完,程未晚就已经亮起灵剑,观察起自己后颈上的符咒。
    错笔、准星,错笔在准星之下
    半命符。
    剑刹那间掉落在了地上,灵剑与主人的联系断开,转瞬之间就变为点点荧光,消散于娘娘庙肮脏的空气之中。
    至此,程未晚明白了。
    他的痛楚消失,全是因为这个半命符,他的痛苦全由孟先觉来承担。
    凌肆夭的那个符咒,只是为他屏蔽了一些因疲惫、运动之后肌肉的酸软,正常范围内的疼痛。
    可为什么,主仆咒印的疼痛也不见了?
    程未晚骤然回头。
    他只看到,孟先觉站立在那张银网之后,左手扶着网,右手虚握着一柄精致的匕首。
    匕首是利器,不沾血液,程未晚回头去看的时候,正有殷红的血珠顺着匕首的弧度一滴一滴地下落。
    程未晚的眼睛花了一瞬,头晕目眩。
    孟先觉那件银白的衣服全被血迹晕染,快要被染成了红得发黑的难看颜色,痛与虚弱时刻纠缠着他,但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他静静站在那里,血液顺着他的手掌向下流,几乎快要染红那张天罗地网。
    那是程未晚第一次看见那么多血。
    这种出血量,放在现世,恐怕已经不仅仅是失血过多的范畴。
    程未晚身体踉跄一下,他抿紧嘴唇,抬眸去看孟先觉。
    只有一件奇怪的事,他明明哪里都不痛了,状态也比半个月之前好上很多,可奇怪的就是,他每走一步路,都觉得双腿发虚,根本没有实际落到地上。
    孟先觉感受到他望过来的视线,抬了抬嘴角,那像是一个笑,可他筋疲力尽,已经连微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支撑不住,嘴角下坠,双唇变成一条稍显淡漠的直线。
    乌重在天罗地网之中奋力挣扎,他狂吼着欲要撕开这张束缚住他的网,可那网既韧且硬,生来便克制一切鬼,鬼修、恶鬼都要被囚困于其中,永难逃脱。
    程未晚知道,孟先觉放弃了主仆契约。
    凌肆夭给他捋过剧情,他自然知晓主仆契约中的主若想解除这个契约,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割肉磨骨,忍受疼痛的磋磨,感受血液从自己的体内一点一点流失,也感受着自己的体温在逐渐降低。
    这种疼痛灵力遮掩不掉,鬼气掩盖不掉,体内凭空多出来的那把冰冷匕首倒是时刻都在刷新着存在感。
    孟先觉目光有些无法聚焦,但他还是将稍显空洞的双眼对准了程未晚。
    程未晚一步一步走到孟先觉的面前,站住,抬头。
    他们二人之间的空气相通,明明只隔了一张网而已,可却仿佛隔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痛吗,孟先觉的目光始终追着他,程未晚抿了抿唇,终于受不住这压抑而寂寞的气氛,淡然开口问道。
    孟先觉似乎并没有力气再说多余的话了,他只像是一个俊美的雕像一样站在那,时光凝结在他的身上,双眼之中是程未晚根本无法想象到的温柔。
    不痛。
    孟先觉的话音刚落,程未晚一眼便看到了孟先觉身上的伤口。
    那是一道狰狞恐怖的伤。
    皮肉外翻,从腋下一直蔓延到腹部,孟先觉全身的血几乎都要流干了,半命符的痛,刀割的痛,磨骨的痛,程未晚无法想象孟先觉究竟承受着多么令人崩溃的东西。
    但孟先觉明明虚弱得快站不住,却还嘴硬地和他说不痛。
    程未晚只觉自己越来越搞不明白孟先觉这个人。
    程未晚有心露出破绽,乌重那边瞬间便将巨网拉出一个破洞,他脚下片刻不停,明明自己的身体都被那鬼气腐蚀得满是破洞,却仍旧顽强地赶向孟先觉那边。
    孟先觉轻声地喊:乌重,动作轻些,免得引起反噬。
    乌重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跪倒在孟先觉身边,沉默着,望着那道极长的伤口,不知所措。
    凌肆夭低声道:晚晚,我救不了孟先觉。
    程未晚凝视着孟先觉,他很奇怪,为什么这么久,孟先觉都没有倒。
    他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就是一座山那样,永远不会倾倒,永远不会坍塌。
    程未晚又向前迈了一步,直直望向孟先觉的眼睛,二人视线相对,彼此都不躲闪。
    孟先觉,蠢货。
    孟先觉的眼中有些潋滟的水光,他嗓音虚弱而沙哑:我是。
    程未晚垂眸:就算你自己找死,我也不能让你死在这。
    话毕,他收了那张巨大的网,银光消散在众人视线之内,程未晚任鬼气蔓延,一把夺过孟先觉手中的匕首,在自己白瓷一样的胳膊上狠狠划开一道。
    细薄的皮肉纤弱而不堪一击,鲜血没有皮肉的包裹,顿时迸出,程未晚向前一步,蹙眉,抿唇倔强地看向孟先觉。
    肉中扎入一根小刺尚还有痛感,不必提刀割,更别提孟先觉用一柄匕首划出一条半米长的口子
    孟先觉是想干什么,赎罪吗?
    孟先觉眸光稍变,可他无法阻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未晚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他几乎感受到了濒临窒息的压力
    这是赤金兽的血。
    孟先觉头晕目眩,自己的境况尚未得到缓解,却只担心眼前的人会不会痛,会不会留疤,流这么多血,会不会头晕,和之前沉疴混到一起,会不会落下难以治愈的病根。
    程未晚将自己正在流血的胳膊送到孟先觉面前,血液一点一点落到孟先觉的伤口上,纵使赤金兽的血液有奇效,但孟先觉的伤的确太重,赤金血收效甚微,能起到的效用不过是止血而已。
    你这样,救不了他的。
    女声突在耳畔响起,程未晚骤然抬头。
    看见嫁衣女鬼俯身站在他身侧,认真地看着孟先觉身上的那道伤。
    周围鬼气嚣张,影响他伤口愈合,先净化。
    程未晚犹豫一瞬,才叫凌肆夭隔绝了周遭的鬼气,而自己边为孟先觉疗伤,边为孟先觉输送灵力。
    孟先觉终于再撑不住,所有力气耗尽,在周遭鬼气被净化的那一瞬间,昏迷过去。
    乌重护主之心心切,扶住自家主上,一双眼睛盯着程未晚不放。
    程未晚抿唇,仔细检查着孟先觉的情况,在最后,在赤金血和各种珍贵丹药的共同作用之下,总算让孟先觉保住了这一条命。
    只是还需休养。
    程未晚漠然起身,胡乱擦干净手臂上的血,正欲离开,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什么拉住,他身形一顿,回头去看。
    孟先觉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可他手的力道仍然很紧,满是血迹的手就那么抓住程未晚的衣角,怎么也不肯松开。
    乌重跪坐在孟先觉身旁,见状,不知所措。
    程未晚又后退两步,半蹲下身,他盯牢了孟先觉的脸,在确定孟先觉是昏迷过去之后,右手覆上孟先觉的手背,紧抿双唇,一点一点,毫不留情,将孟先觉的手从衣袖上拨落。
    他说过,出了那口合葬棺,他与孟先觉,半分瓜葛不再有。
    第51章 【风华咒】宿命
    解决了孟先觉,程未晚无视掉乌重暗含祈求的目光,再次转身,只看见在一旁默然站立的嫁衣女鬼。
    她小心地看了程未晚一眼,又越过他,将视线落在昏迷不醒的孟先觉身上,思考良久,才道:他如何了?
    程未晚看了一眼在旁装死的章成灿,暗自冷笑一声,收回视线道:死不了至于你们,你们想如何?
    嫁衣女鬼顿时说不出话,她隐晦地往鬼娘娘那边看了一眼,才道:我亲眼见她做了许多错事,她死有余辜,我必然不会包庇她,便叫她赎罪吧。
    程未晚瞬间蹙了眉:这么多年,你亲眼见她种种,为何不阻拦?
    女鬼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着的鬼娘娘,轻轻摇头:我做不到。
    程未晚的警惕心始终保持在峰值,他根本不相信这个半个月之前救下鬼娘娘的嫁衣女鬼,因此,双手藏在袖中,手指尖掐着灵力,只等待再次召出天罗地网的机会。
    女鬼目光在程未晚袖口那里停留了小小的一瞬间,随后便移开目光,一切如常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亡魂,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且她早已被怨气蒙蔽心智,什么都分不清,我若贸然出手,死的只会是我自己。
    程未晚紧盯着她的双眼,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些她在说谎的端倪,但女鬼表情诚恳,语速放得很慢,毫不畏惧地与程未晚对视,这让他心中那根拧紧的弦稍松了一些。
    女鬼道:我不过三年前才恢复心智,关于之前她残害的那些女孩儿她的嗓音哽了一瞬,才道,我已经在努力阻止惨剧发生
    女鬼话音未落,程未晚忽然动手,剑气上带着专攻鬼魂的咒印,触之必死。
    流火再现,从她袖中飞出一串流火蝴蝶,火焰双翼带有强大的攻击性,将空气烧焦灼糊,直攻程未晚。
    程未晚冷了面容,剑光倒映他的眼,冷漠道:如你所说,你三年前才苏醒拥有心智,那你如何懂得这些?
    女鬼站在火焰之中,整个身体都裹上了这些炽热的火,她的发梢、裙摆,甚至她整个人,都快要与这火焰融为一体。
    万物有灵,我沉睡数百年,为何又不能懂得这些?她双瞳之中也染上火苗,程未晚,他们敬你一声前辈,但我能看得出来,你心外有牵挂,你不属于这里。
    程未晚霎时提剑,却被女鬼再次道破。
    程未晚,你心乱了,以你现在的状态,打不赢我。
    程未晚眼角微红,胸腔之中积聚着久散不开的郁气,他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最好如实回答。
    女鬼颔首:我定知无不言。
    她口中说的妹妹,是不是就是你?
    女鬼有一瞬间的惊愕,忽然,她身上的火焰熄灭,站立在地上,又微微仰头看程未晚,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她说的是我,也不是我。
    已经是很久之前了,那时候百户村还不叫百户村,叫通州。
    小小的一块地皮,自成一座小城,通取四通八达之意,人来人往,小城富庶,城中百姓安居乐业。
    但再富庶的城里也少不了穷人。
    方圆十里都知道胡家老汉生了两个漂亮女儿,仅差两岁,但胡家老汉天生残疾,生来就少一只眼,没怎么读过书,只能靠卖炭勉强维持生计。
    夫妻俩给大女儿取名胡小莹,小女儿胡小雪。
    日子虽清贫,也能生存。
    但在胡小莹三岁那年,她们的娘就得急病没了。
    原本勉强过活的日子一瞬间就没了根,胡老汉本性贪婪好赌,没了人管,更加无法无天,欠钱不还,只知道找个角落一躲,连基本的生计都不愿再管。
    这么多年根本没人知道那两个女孩儿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等到胡小莹及笄那一年,出落得愈发漂亮,胡小雪年纪稍小,但也能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
    胡老汉转悠着仅剩的那一只眼珠,坏水直冒。
    求亲说媒的蠢蠢欲动,一看到胡老汉的身份,纷纷也就叹一口气,没再有动作了。
    女儿都到了出嫁的年纪,却卖不出女儿赚钱的胡老汉急得上火,终有一天,有两位媒人敲响了胡家的门。
    第一位是为当地富贾的小儿子求亲,他们不求家世,不求背景,只为求一个真心对自家小儿子好的姑娘,彩礼丰厚得难以想象,胡老汉口水直流,满口答应下来。
    第二位就相当奇怪,说亲人鬼鬼祟祟,脊背佝偻着,头发乱糟糟的一团,脸也像是许久都没洗过的,尖嘴猴腮,一看见胡老汉,满脸的器官都揪到一起,笑出满脸的褶子。
    他将胡老汉拉进一个角落里,说得天花乱坠,口水四溅,胡老汉虽有些为难,但丝毫不见难过的踪影。
    是来求配阴婚的。
    许的报酬丰厚,好大一笔钱,足够胡老汉吃喝不愁地赌到死。
    胡老汉虽有犹豫,但也还是答应了。
    女儿哪有钱重要。
    不就是来配阴婚的?没有夭折的女孩儿,那就找个年纪小的女孩儿,杀了不就完了。
    胡老汉一边数钱一边这么说,话音落下的时候,惊得那求亲人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回到家里,胡老汉看着温柔乖巧的大女儿,和活泼可爱的小女儿,大手一挥,大女儿嫁人,小女儿配阴婚,最后只给女儿们说,她们要嫁人了。
    小雪不懂事,欢天喜地,小莹却看着满桌丰盛的饭菜,细腻洁白的米饭粒就像是裹了一层沙子,难以下咽。
    第二日深夜,胡老汉骗小雪要嫁人了,随随便便地给她套上一身红裙子,领着她往一座矮山坡走。
    小雪踉踉跄跄地跟着胡老汉的步子走,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星,问道:爹,我是要嫁人了吗?
    胡老汉今日格外有耐心,道:对啊。
    为什么嫁人要在晚上?爹爹,我们要去哪?
    胡老汉却立刻沉下脸色,瞪圆了那只独眼,这一瞪,小雪立刻不敢说话。幸好她还有些机灵劲儿,撒谎说自己要撒尿,胡老汉果然没多问,摆了摆手就让她快去快回。
    小雪矮着身子,藏在草丛里,却与不放心小雪,一路悄悄跟过来的姐姐相遇了。
    小莹一把将她楼在怀里,又黑又冷,两姐妹哭了一阵,小雪打着哭嗝喊:姐姐,这么黑,我害怕,不想嫁人了。
    小莹冷静地道:我看你不是去嫁人的,爹爹是想把你卖了,去和死人配阴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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