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男脸色十分难看地退开一步,看着落在地上的死龙侄,明白贺茂川有示威的意思。自从他们接了贺茂川的委托之后,虽然知道陪在他身边的那个艳丽女人是个非人类,但贺茂川本人身手平平,所以也没有太把他放在眼里。现在贺茂川来这么一手,显然是在告诉他们,他可不仅仅有一个怪物。
    这会儿,小个子已经追进树林去增援铁塔了,很快铁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哈哈,看你往哪儿跑!这什么东西!
    眼镜男心里一紧,就听一声嘎叫与枪响同时传来,仿佛是一只鸭子在叫。然而之后枪声又连响几声,让他心里更发紧了打一只鸭子,需要开这么多枪?
    芙蓉,去看看,叫他们赶紧回来!
    眼镜男的话还没说完,邵景行就听见背后树林里有细碎的声音,他猛一回头,只见一棵树后面伸出个脑袋来。这玩艺看起来像个马头,可是头上却长了四只角,一见邵景行回头,这个马头嘴里居然发出汪地一声,掉头就跑了。
    那又是什么东西?石哥也看见了。
    什么?贺茂川回头晚了,那东西跑得又快,倒没看见。
    石哥刚要形容,那边铁塔已经兴高采烈地一手拎着一只龙侄,另一手拎着只野鸭模样的鸟从树林里出来了:这东西还找了个帮手。他走到火堆边上,把两具尸体往地上一扔,这鸟还挺能耐,好几枪都没打中,还是耗子厉害,一飞镖扎下来了。
    小个子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抹去飞镖上的血迹,随手擦在旁边的树干上。
    这鸟,这鸟怎么长了个这样的尾巴司机在邵景行身边站着,嘴里喃喃地说。
    邵景行脑袋嗡地一下,被铁塔扔下来的那只野鸭,屁股上却长了一条老鼠一样的长尾巴。这东西他是见过的,在陵园那里。
    这是一只絜钩,会传播瘟疫。
    这会儿他也想起来了,刚才跑走的那四角马叫峳峳,它跟絜钩都生活在山。
    这里,并不是凫丽之山。
    第56章 寻找箴鱼
    天色将明的时候,铁塔已经烧到了39度。小个子比他好一些,但体温也升到了38度,还开始上吐下泻了。
    这到底是什么病?芙蓉在这支队伍里算是医生,但她现在根本搞不明白,像疟疾,但是这些黑斑铁塔有明显地打摆子的情况,但他手臂上开始浮现的黑斑,却更像黑死病,也就是鼠疫。至于小个子,却像是霍乱的病状。
    眼镜在旁边看了一眼,转头出了帐篷,直冲贺茂川去了:贺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兄弟得的究竟是什么病?那龙侄,不是说只是吃人吗?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应该不是龙侄的事儿,因为发病的只有铁塔和小个子耗子,而他们两个单独接触过的,只有那只鸟而已。
    果然,贺茂川正在生火焚烧那只鸟,闻言冷淡地说:不是因为龙侄,是因为这只絜钩。这东西能传播疫病,你的人不该随便动它。
    那现在怎么办?眼镜其实还有好多话想说,但他知道这时候说太多也没有什么用,所以只问了这么一句最重要的。
    这种疫病不是简单用药物就能治疗的。贺茂川看着絜钩在火中化为灰烬,把用来挑絜钩尸体的树枝也扔进去烧了,站起身说:去栒状之山。那里有种箴鱼,吃了能治疫病。
    眼镜现在都不怎么敢相信他了:栒状之山在哪里?
    往北走。贺茂川也有些烦躁,我会用太阴引路,总之收拾东西走吧。
    石哥那边已经有人小声嘀咕:能找到吗?我们带着两个病人,会不会也被传染啊?
    就是。要不然叫他们去找,我们在这儿等着。或者病人等着,我们去找了再回来嘛谁都不愿意跟两个病人在一起,何况耗子还在上吐下泻,看着就腌臜得要命。
    贺茂川脸色阴沉地看了他们一眼:不去可以。不过,不要以为你们就没有被感染,凡是看见这只鸟的,都会发病。只不过他们两个接触了,所以先病而已。
    哄地一下众人都乱了,连眼镜的脸色都有点变了。之前他能那么镇定,多少也是因为他自己还没事,其余人也都没事。但现在一说大家都逃不掉,这份镇定就有点维持不住了。
    石哥那边更不用说,有人已经忍不住抱怨:好端端的,去惹这鸟干什么,这鸟又没吃人
    眼镜冷笑一声,不想跟这些人浪费口舌,只是叫芙蓉:收拾东西,把人抬上,准备走。
    邵景行和司机一起去收拾一个帐篷,司机嘴里还在不停嘀咕:逃就逃个小的,追什么。要是不追,也不会碰上那鸟
    其实,要是贺先生早发现这里不是凫丽之山,叫大家提高警惕,那位铁塔兄弟也不会追进树林去了邵景行眼角余光瞥见眼镜男那边的一个人就在附近,于是小声地打断了司机的话。
    这儿不是那什么山?司机还摸不清情况呢。
    嗯。邵景行看见那人竖起了耳朵,便小声叹了口气,凫丽之山确实只有那种龙侄,可是,可是这里是山啊。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如果是凫丽之山,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窝龙侄嘛。现在看来,其实是从那边迁过来的一对儿,在这边做了窝而已。而且什么金矿玉矿啊,那个绿的好像就是些石头,金矿嘛其实我怀疑那些只是龙侄的排泄物而已,根本不是金矿。贺先生那么内行,应该早能看出来才对啊。
    你怎么知道这里是什么山?司机还是不明白。
    咳,你看见那个四角马了吗?真不知道贺先生那只猫怎么就没发现。这东西就是山的特有生物,要是早发现早知道,就该知道这里有絜钩,我们根本就不该在这里扎营,该早点离开,那就没事了。唉,这地方也根本不是我之前来过的地方,也不知道贺先生怎么就把我们带到这儿来了。
    司机听得出神,不由得道:不是用那个什么太阴
    是啊,也不知道究竟靠不靠谱。万一又把我们带错地方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箴鱼邵景行看见刚才偷听的男人悄悄退走,越发唉声叹气,努力制造恐慌气氛。
    其实他有点怀疑贺茂川说的大家都得疫病的话是吓唬石哥等人,免得他们一心想着脱队不听指挥。因为当初他们在界门杀死了一只絜钩,大家可都没得疫病啊。
    铁塔和耗子应该是在絜钩活着的时候就接触了它,这才被感染。而这东西死后作用也就没了,只是看见并没有感染的理由啊。
    不过这些话他现在当然不会说,因为他也需要石哥他们都在一起,这样才比较好挑拨。否则他直接去跟眼镜男说这些话,恐怕那家伙是会疑心的那人看起来就是个很多疑的。
    所以像现在这样就好。他把话说给司机听,自然有人会打听了去告诉眼镜男。人嘛,别人免费奉送的东西总是要疑心一下,但自己打听来的,他们就会相信得多。
    使用太阴手办的过程依旧不是很舒服。但可能因为是在山海世界内部传送,不必通过结界的缘故,这次比上次时间要短,窒息和扭曲的感觉也并不强烈,大家落地的时候还都能保持站立,并且比上次警惕多了。
    但是跟在山落脚时一样,四周还是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样子。但是这次,没有人再相信这种骗人的安静了。
    贺先生,到目的地了吗?眼镜男还是很沉得住气的。虽然邵景行敢打赌自己的话肯定都已经传进他的耳朵了,但他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仍旧是很信任似的询问贺茂川。
    不过,能问,就已经是不信任了。
    贺茂川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或者他还是不大在乎,只是环视四周,淡淡地说:找找吧。栒状之山,上多金玉,下多青碧石。有一种像狗的兽类,有六只脚,叫做从从。另有一种鸟,像鸡,但长着老鼠一样的毛,叫做鼠。能找到这两种野兽,就是到了栒状之山了。
    司机小声嘟囔了一句:不会也传播什么瘟疫吧?或者别的什么玩艺儿妈的,这比粽子还麻烦
    贺茂川根本没理他,只是摆手把那只黑猫放了出去,自己看向了邵景行:你跟我来。
    贺先生邵景行老实地跟着他走到一边,做出一副怂样,害怕地瞄着那只形影不离的络新妇。
    你那天看到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除了犀牛还有什么,好好想想。贺茂川显然也有点烦躁,铁塔和耗子得病,打乱了他的计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想跑的话也行,只要你在这里能活得下去。
    我,我没想跑啊邵景行缩着脖子小声说。他的确没打算跑,这山海世界太危险了,他就一个人的话,能活几天都不好说呢。还不如就先混着,等霍青来找他。
    是的,邵景行就是这么想的。霍青现在肯定已经发现他失踪了,一定会来找他的。
    当然,霍青现在眼睛受伤了,邵景行也不是想霍青瞎着两眼来救人什么的,但反正反正他就觉得,霍青一定会来救他的,即使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青蚨血的联系,霍青也一定会有办法的!
    所以,他得先保证自己活着,活到霍青来救他的时候。
    唉,早知道有今天,真应该找姬小九问问,有没有什么《山海攻略》,《如何在山海世界里活过一百天》之类的资料拿来读读,或者当时把那个《异兽图鉴》学完了
    总之,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我欺啊。
    邵景行在这里神游,那边贺茂川的脸色已经更阴沉了: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如果你没用了,我也就没有必要留着你了。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你的价值在哪里。
    我很知道啊,但问题是,知道也没用,我都不知道之前在哪里见过的辟寒犀呢。
    邵景行心里嘀咕,脸上却哭兮兮的:我,我真看不出来那个山是不是之前我看的时候,也没有那么些吓人的东西啊
    我不想听这些。贺茂川看来是下定了决心,冷冷地说,在找到箴鱼之前,你最好想起来,否则他拍了拍身边的络新妇,它也饿了,我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了。
    这王八蛋看起来是说真的。邵景行盯着贺茂川的背影,开始回忆自己之前撒的谎。那时候他说了鸺鹠,但没提橐驼,反而说了羊和犀牛哎哟,这会儿要想到一个有鸟有羊的地方,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呢。
    好在这时候,放出去巡视四周的猫又回来,带回了好消息它看见了六脚狗,也就是从从,所以这里大概率是栒状之山,太阴手办这回没有走错地方。
    往北走。贺茂川指挥众人,这里的水北流入湖,箴鱼就在那里。这种鱼有针一样的长嘴,很好辨认。
    还要走从昨天进了山海世界到现在,没一刻安生,连饭都没顾得上吃,石哥这边的人已经在抱怨了,只是不敢明白表示出来罢了。倒是眼镜男那边的人都行动了起来,因为铁塔身上的黑色斑点已经扩大了许多,耗子更是连吐带泻得几乎脱水,芙蓉给他们用上了自己带来的药,却没什么效果;再找不到箴鱼,这两人大概就得埋了,他们没时间抱怨。
    但是,大概是这两人命不该绝吧,走了一个小时之后,他们真的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前方就是一个小湖,湖面上满是菱叶浮萍之类,望过去碧绿一片,犹如一块上好的翡翠。一条小河从山坳里欢快地冲出来,跳入湖水的怀抱,又从另一边的出水口继续奔流向前。
    看!芙蓉手指着湖边,叫了起来,那个是不是箴鱼?
    邵景行的眼睛比她好用多了,已经看见湖边浅水处有鱼群游动,柳叶形状,还有一根长长的尖嘴,好像用来抽血的针。
    这东西,一针下去肯定能见血吧?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这些箴鱼最大的不过巴掌大小,而且嘴长而尖锐,虽然吸起血来是很方便,却没有尖牙利齿来撕咬,所以用一副鱼网就能对付。
    邵景行真不知道石哥这些人居然还带着鱼网的。
    司机这一路上算是跟他混熟了,大概是由于共同的对于络新妇的恐惧,司机选择性遗忘了是他们绑架了邵景行,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了:我们出去都带着这个,用处多了。尤其是对付粽子的时候
    邵景行打了个寒战:是那种会动的吗?这鱼网捞起来的鱼,他不想吃。
    司机嘿嘿笑了两声:有机会带你去见识见识。走,下网去。
    邵景行犹豫了一下:我不会啊。我去点火吧,这鱼炖个汤应该不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些箴鱼在水边游动的样子似乎有点慌张,该不会湖水里有什么东西吧?
    那边石哥也在问贺茂川:贺先生,这湖里还有什么东西?他也是在野外混过的,也觉得有点不放心。
    贺茂川正在思考辟寒犀的事,不怎么耐烦地说: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这一带只有独山的水中有,就是一种黄蛇,出现可以带来旱灾。但也不算什么凶物,只是动作快些而已。
    他正说着,就见芙蓉突然拔枪,呯地一声,菱叶底下传来猪一般的叫声,一条大鱼猛地翻身,拍打得湖面上的水草浮萍都沉了下去。
    这鱼足有一米长,脑袋看起来像牛一样,甚至还长着两个角,只不过都只有手指长短,不像真正的牛角那么粗长。那一枪击中了它的头部,鲜血染红水面,鱼也慢慢漂了起来。那些箴鱼顿时围上去,细长的针状嘴插入大鱼的身体,像蚊子吸血一般,还发出细微的吱吱声。
    妈呀司机顿时不想去撒网了,这还不凶?那大鱼又是啥?
    那是鳙鳙鱼,不吃人。贺茂川开始也吃了一惊,但随即辨认了出来。
    鳙鳙鱼邵景行拼命回忆了一下,却实在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山的产物了。不过,他可以确定那东西绝不是栒状之山的生物,那它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难道是游错了水道,又或者是来觅食,再或者是有什么东西把它赶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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