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雪婵又被结结实实吓了个激灵,隐怒翻了个白眼,向傻孩子廉木挥挥手:喊什么,不懂事!扫你的院子去!
    廉木委屈极了,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她,疑惑地挠挠后脑勺,忽然想起半月前娑婆堂围攻烟华馆一事,那之后馆主就破了规矩,一连外出数日,再回来时大家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莫非屋子里正在进行事关医馆存亡的重大密谈?廉木当下咬紧牙关,热血沸腾地钪钪钪踏了回来,义正辞严对廖雪婵抗议:我也是馆主的人!我也要看!
    廖雪婵正看得入神,目光迷离双颊微红,微微张着嘴巴,不曾想竟又被廉木这小子打断了,她刚要发火,廉木却已经抢先趴到门缝前,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她的快乐。
    哎呀!廖雪婵慌乱地逮住廉木,捂住他的眼睛,气力大得像是要把他眼珠子扣出来,你是小孩儿,你不能看!
    我不是!我已经十五了!我也要为馆主分忧解难!
    嘘,你小点声就显你嗓门大吗?
    咳咳,外面吵什么呢。
    两人一听见顾览的声音,顿时都不敢再动,动作出奇一致地将耳朵贴紧门扇,听到离水的哗啦声,簌簌的穿衣声,而后是缓缓走来的脚步声。
    顾览打开门走出来,一头墨瀑似的长发湿湿地搭在身前,月白里衣些微凌乱,肩上披着件新的松青外罩,那底边绣的鹤立月汀早已湿透了,隐隐向下殷着水。
    他一脸淡然平静,眼底却水润晶亮,像刚哭过似的,曳长眼尾更是红得明显。
    扭头看见廊道上,廖雪婵正快步拽着廉木逃走,顾览清清沙哑的嗓子,喊道:你们两个回来。
    不出声不要紧,这一喊廖雪婵猛地直起脊背,干脆拖起廉木就跑,眨眼就消失在拐角。
    顾览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这时从门内伸出一条霸道的手臂,从前面揽住他双肩,一下子将他扯回了房间里,而后碰一声将门关上。
    后来顾馆主连晚膳也没能吃上。
    螓娘子(二) 欲速不达
    我要在你这里刺上我的名字。
    顾览半睡半醒间似乎听到叶钦这么说, 只是皱了皱眉头,没作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浑身酸痛疲乏,一整夜未得片刻休息, 实在有些累了, 就当是叶钦食饱餍足后闲得慌。
    他觉得叶钦不敢这么做,就自顾继续睡, 越睡越沉。谁知梦里忽然有一双大手拂到他背上,顺着脊骨往下,停在后腰那里圈圈点点的,还伴有格外认真的嘀咕声:靠右边些,这里还可以留一点地方刺个花什么的, 你喜欢什么花,嗯?曼陀罗花喜不喜欢,我猜你肯定喜欢。
    滚一边去顾览闭着眼睛, 就着俯趴的姿势反手向后打他, 人没打着,反倒被捉着腕子压到头顶,两只手都用绸带紧紧系在床头上了。
    叶钦捏一支勾线的笔, 蘸了蘸身侧的颜料,见顾览竟然还在睡, 不禁起了坏心思。这才哪儿到哪儿,居然就把你累成这样,馆主须得强身健体才行啊,瞧瞧这一把纤腰。
    顾览受痒,闭着眼睛哼哼嗤嗤地笑, 在叶钦手下不停扭来躲去,两手一挣才发觉有些不对。他微微掀起眼睫, 看见自己双手被缚在床头,气得回头瞪了叶钦一眼:快天亮了,你想让我砸烟华馆的招牌是不是?
    叶钦这回手里拿的是刺针,装模作样地在顾览背上左看右看,一副相当满意的模样,挥手叫他稍安勿躁:别动别动,这针眼刚上好颜色,你一乱动血都滋出来了。说完还拿来一块绢帕给他蘸了蘸。
    什么?顾览眼前发黑,好像真感觉自己后腰上一片麻疼,对着叶钦咬牙切齿吼道,宰了你!
    啧啧啧,叶钦摇头,神情甚是可惜,晚了,生米已成熟饭,你宰了我也没用,谁让你不醒呢。
    顾览气极,手肘撑起上半身,内力一催就将手腕上的带子震个粉碎,然后慌张地跑到镜子前扭身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何止是后腰,幽紫色的曼陀罗几乎长满了他整片后背,从脸侧一支未发的细长花苞开始,妖娆靡丽的花枝在雪白肌肤上恣意纠缠,直连到横揽腰胯的一只玄色鸩鸟的尖喙上。那只鸩鸟则更加逼真灵动,张开漂亮双翅,仿佛贪婪地拥着身前的人。
    顾览仔细对着镜子看完,心头的怒气渐渐平息一半,他已发现这图案下面没有红肿,身上也并无任何不适感,分明就是画上去的。
    叶钦十分随意地歪在床上,支颐静静看着他:别搓,不然糊成一片,就不好看了。
    现在就很不好看,顾览剜他一眼,你在我身上练手画壁画吗?
    叶钦懒懒道:好看的,主要是人好看。
    顾览用力擦着脸颊的手一顿,回过头等他说完下半句。
    不料叶钦竟道:人好看,才配得上我的花。
    是么,顾览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可惜这画花的人却次了点,倒觉得配不上我呢。
    叶钦一口气梗在喉间,不上不下,半晌认败似的叹了声:你就是不长记性,还是说不出话的时候更可爱一些。
    坐诊的时间就到了,顾览来不及处理叶钦这恶劣的涂鸦,尤其可恶他竟然画到了脸颊上,让病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他只好挑一件竖领的白色单袍穿上,将头发散开些,勉强遮去那枚花苞。整理妥当后,转身见叶钦早已收拾利落了,便用疑问的眼神向他看去。
    回娑婆一趟,处理些事情,对了,叶钦将两指伸进顾览衣领内,微微向外一拨,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道,回来时要是见这花没了,就真的给你刺上。
    顾览仰起脸,唇边轻轻勾着笑:我和你不一样,讲卫生,每天都要沐浴。
    叶钦下唇动了动,忍笑道:单是水洗,洗不掉的,不信你试试。说罢他转身向门外走,走了两步又记起什么,回头将手上戒指摘下,抛给了顾览,这个你替我拿着。
    _娇caramel堂_
    顾览低头把玩手里的紫晶铜戒,拇指在戒面上一抹,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若有所思。
    十月十五,下元节。
    入冬后天气愈冷,烟华馆的病室里早添上了碳炉,药童医女们也都换上了冬装,看样子似乎没几天就会降雪了。
    顾览每夜要去看望几个重症病人,他们单独在最靠里的病室里,来的时间先后不一,症状却出奇相似。都是高烧不退,神智不清醒,浑身战栗不止,时而胡言乱语手脚抽搐,时而全身发僵,翻着白眼直勾勾地瞪着某处,竟能十几个时辰不眨一下。
    病状有些像癔症,但是癔症不会发烧,而且不管用什么方子治,这烧都退不下来。顾览翻遍了馆里的医书,实在找不到有关的记载,一时间也有些束手无策。
    正愁着,结果今早又送来一个。
    像不像瘟疫?廖雪婵边替顾览收拾医具,轻声道,我记着这些人住的都不远,该不会
    顾览摇头:不是瘟疫。太奇怪了,脉象上没有任何不对,身体明明正常得不行,怎会无缘无故发热呢。
    正说着,躺在最里边的一个妇人突然双手直直举向上空,十指像是死命抓着什么东西,眼睛睁得铜铃般大,咿咿呀呀地乱叫一气,听来十分瘆人。
    顾览在妇人床前蹲下,侧耳凑近,听了半天也辨不出她究竟在叫什么,只好一针叫她暂且睡过去了。
    这样下去不行,会把病人耽搁了的,顾览又到别的病人床前查看一番,而后对廖雪婵道,今天恰好是下元,夜间须得更加仔细一些,门窗关紧,炭火再烧旺一点,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不出意外赶在明天天亮前回来。
    廖雪婵忙问:这么晚了,馆主是要去哪儿呢?
    顾览回道:去找个怪医问问,兴许他见过这样的病症。
    廉木得知馆主要外出,备好了马车等在外面,顾览走到门口时廖雪婵又从后面追上来,给他披上一件雪白狐裘:山上夜里冷,馆主保重身体。
    顾览见廖雪婵不停搓着双手,脸都冻红了,便将袖子里一只精巧的暖炉递给了她:早些休息。
    装饰素雅的马车在山道上飞驰,顾览告诉廉木,他们要连夜下棋桓山,一路向南到一个叫百忌的小城里去,他有位旧年好友,专攻各种罕见的疑难杂症,常年独居百忌。
    馆主,这边下山有两条路呢,官道慢一些,但是路好走,至于另一边嘛,快是快很多
    走另一边。顾览撩开车帘,乌漆麻黑的夜空像是一块凝干的墨,死气沉沉。
    廉木搓了搓发红的鼻头:可是刚才雪婵姐姐还千叮万嘱地说一定要走官道,小路上有土匪呢!
    嗳,顾览不以为意,笑着摇头,你不知道,越是这些土匪飞贼越是迷信,今天是下元节,乃是水官旸谷帝君下凡解厄之辰,诸事顺行百鬼退避,他们自然也会休息一天的。
    廉木想了想,还是觉得馆主的话更可信一些,扬鞭催马上了偏道。
    顾览点点头,放下帘子回到车厢里,屁股还没坐热,只听一声尖锐马嘶,车子突然就停了。
    馆,馆主廉木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声音直发颤。
    顾览从车厢里出来,见前方十几步的地方密密匝匝围了一群人,一动不动,气氛甚是诡异。马车上灯笼的光照不到那么远,这些人的面目衣着全都看不清,只辨得出大致轮廓,和手中光芒隐约的弯刀。
    廉木回头,用目光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顾览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轻声道:你待在车上别动,情况不对的话就赶紧调转车头。
    而后他下车朝那群人缓缓走过去,一步,两步,距离越来越近,然而他们仍旧一动不动,泥塑一般,像是压根没有看到顾览一样。
    等到足够近时,顾览才发现这些人不动的原因,他们竟都已经死了。
    看情形应是两拨人交战,这里面有一半穿着衙门的官服,另一半则是普通草莽打扮,但无论哪一方,统统都面目狰狞,四肢僵直,还保持着临死前打斗的姿势,左胸心口的位置破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人早就冰了,血洞里面空空如也。
    顾览只觉得汗毛倒竖,身体陡然发冷,这是何等狠辣诡毒的招数,居然可以在一瞬间取走数十人心脏。正当他惊愕之时,脚踝突然被什么紧紧抓住了,低头一看,原来地上还趴着一个有气的。
    那人一身赭色官衣,整张脸都被血污蒙住,奄奄一息地看向顾览,嗓子里只能发出呼呼的气声:救我
    顾览不作他想,马上蹲下为他探脉查伤。这人武功应当不错,浑身筋骨亦十分结实,只是没什么内力,单单舞刀弄枪或许是个中高手,一旦碰上这样善用奇技淫巧的敌人,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他伤得很重,若不是遇上顾览,恐怕再拖一时半刻也会没命。顾览刚要把这人扛起来,却听不远处一道银铃似的声音笑道:这人本该死的,你若想救他,可就要替他去死咯?
    顾览动作稍稍一顿,而后置若罔闻地将那男人扶到自己背上,这时前方暗处俏盈盈地走出一个窈窕的绛衣女子,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用黑布蒙着双眼的男人,身量高大,垂着的双手还在向下滴血。
    那女子摇摇头对顾览道:人家可是提醒过你了,既然这样,那就把你的心给我吧。
    螓娘子(三) 魍魉退散
    顾览淡淡一笑:可惜在下已心有所属, 抱歉了。
    绛衣女子啪一声打了个响指,右手食指尖上燃出一簇明亮的火苗,她走到顾览身前几步, 伸指将他上下一照, 猫似的眼睛忽然眯成了弯月,转头对身后的男人道:屠岳, 我要这个人,快给我抓住他!
    蒙眼男子本来像个毫无生气的假人,而这女人话音未落,他便猎豹一般冲到了顾览面前,五指大张就抓向他肩头。
    顾览轻巧一转身将他闪了过去, 那人速度如离弦之箭,却能两步之内收住脚,身形一转又蹿过来, 动作敏捷而凌厉。顾览不与他正面交锋, 只转到他身后去点背上几处大穴,眼看就要得手了,旁观的绛衣突然向他抛出一柄翠青的手杖。
    _娇caramel堂_
    这手杖三尺来长, 又绿又亮,仿佛上好的碧玉打造而成。顾览不明她用意为何, 竟将自己的武器当做暗器扔过来。他刚要挥手打开,那手杖的端部赫然一拧,朝他手掌张开猩红大口,尖长獠牙滋滋喷出一道毒液,这居然是条活生生的竹叶青蛇!
    笨死了, 还要我出手,你给我退下!。绛衣气呼呼地骂道, 蒙眼男子听到后立即停下动作,表情木然地站到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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