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这一晚贺松明睡得相当好,第二天他打着哈欠起来,阮陌北正躺在他身边补充着灵魂能量,还没醒。
    客厅里隐约传来医生打电话的声音,语气严肃。
    贺松明伸手戳了下阮陌北的脸,飞快地收回,少年盯着阮陌北的睡颜,见他没有反应,又戳了戳。
    阮陌北还没醒。
    睡得好沉。贺松明不免好奇他昨晚干什么去了?累成这个样子。
    很快贺松明就从医生嘴里知道了答案。
    副执行官死了。
    男人的尸体表情狰狞,嘴巴大张像是要惊慌呼喊,双手紧紧抓着空中某处,如同在拼命摆脱什么。
    初步尸检的结果表明,他血液中的儿茶酚胺严重超标,死于心肌撕裂导致的心脏出血。
    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第11章 第十一章
    霎时间,一切的一切都在贺松明心中明了。
    角落里的偷袭者,腰间被割下的肉,电梯中阮陌北异样的反应,许多次装若无事的隐瞒,昨晚让他睡在医生家的要求零散的碎片拼凑出眼前残忍的事实。
    他脸色骤然发白,身形不稳摇晃两下,靠在门框上。
    原来是这样。
    医生以为他被描述中尸体的样子吓到了,赶忙道今天休息一下吧,这几天跟着我值班辛苦了。
    贺松明点点头,魂不守舍地回到书房,他一直觉得可能是之前的罪过的谁偷袭了他,却没想过会是身居高位的副执行官。
    他常年住在西区,和副执行官从未有过交集。
    少年重新躺回床上,他侧着身,认真盯着阮陌北,身侧的手摸索着,碰到阮陌北的手指,轻轻抓住。
    阮陌北杀了副执行官。
    这双手干净修长,总让他情不自禁怀念起曾经的安逸年代。
    也许并未亲手沾染鲜血,可阮陌北确实惩戒了那个人,替自己报了仇。
    贺松明鼻子一阵发酸,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他自诩是个坚强的人,生割下自己的肉都不掉一滴眼泪,可这样引以为傲的防线却在这个人面前脆的像张纸,每每决堤,让他情绪失控。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阮陌北一直不肯正面回答他,而现在,贺松明已经不再执着于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只要有他在身边就够了。
    副指挥官的死似乎没能引起多大波澜。
    他的妻子坚持说那天晚上遇见了鬼,不断惊恐哭诉。人们只是当她悲伤过度发了癔症,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呢?
    据点附近的脚印仍然每天出现,仿佛某种预兆,人们愈发恐慌,哪里会顾得上关心一个被吓死的高层。他的死只不过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感慨两句,然后就此揭过。
    阮陌北昨晚消耗了太多能量,一直到将近中午才转醒。贺松明蜷缩成一团,靠在他肩窝里睡着了,少年睫毛乌黑,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从那之后,两人谁都没再提副执行官,似乎这人不曾存在于他们的世界。
    逃跑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阮陌北已经绘制出了据点的准确结构图,确定了总控室的位置,从他这些日子蹲伏在电梯里偷听来往高层的谈话,得到了不少消息。
    贺松明说的不错,这个季节,经常会有北方的据点朝着更温暖的南方迁徙,行进路上需要补给,这里就是一处补给点。
    最近一支南迁的队伍将在三天后到达这里。
    准备好了吗?阮陌北问道,他将耗时两个月绘制而成结构图放进贺松明口袋,最后一次复述计划
    四点之后检修就会开始,通风装置会暂停工作两个小时,按照我标注出来的路线,你从负九层值班室一路爬到负十一层,待在指定位置,我会潜入在负十三层的总控室,搜索有关那一支迁徙队的所有信息。
    贺松明点点头,他早就把路线牢牢记在脑子里了,图纸不过以备不时之需。他特地穿得很少,方便在狭窄的管道中爬行。
    动作一定要快,错过这次机会,就得等下个月了。阮陌北拍拍贺松明肩膀给他打气。
    出发。
    医生去查房,不在值班室,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贺松明踩在办公桌上,在阮陌北的帮助下,卸下通风口的栅栏。
    阮陌北托着他双脚,让贺松明爬上去。
    通风管道里一片漆黑,贺松明打开头灯,手脚并用地快速爬行,他体力已经锻炼得相当好,不一会儿就爬到了直上直下的岔口。
    垂直的管道段旁边设有窄窄的竖梯,方便检修,贺松明一路爬到负十一层,去到指定的位置,气喘吁吁地坐下。
    少年靠在狭窄的管道内,双脚蹬着另一边,整个人蜷成u形,头灯照亮周围和阮陌北的脸庞。
    等你回来。他轻声道。
    阮陌北比了个ok的手势,转眼便消失在贺松明视线中。
    四周前所未有的安静,有些冷,贺松明在掌心里哈了口气,搓搓脸。他挪了个姿势,头灯碰到管道壁,发出的回响吓了他一跳。
    他双手抱住膝盖,头埋进臂弯中,闭上双眼,在一片黑暗寂静中,数着时间,安静等待阮陌北回来。
    潜入总控室比想象中还要容易。
    毕竟再先进的安保系统都无法防住一只鬼魂,阮陌北顺利到达总控室,身着制服的行政人员坐在各自的工位上,其中一个正在和迁徙队进行联系。
    从工作人员的电脑屏幕上,阮陌北清晰看到了迁徙队的规模、所需的物资,和到达的确切时间。他们一共开了一百三十七辆车,贺松明到时候只需要随便藏进一辆装在物资的车里,就能跟着一同离开。
    阮陌北记下这些关键信息,确定无误后,原路折返。
    他一回去就看到贺松明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通道里,头灯的光从少年臂弯中流淌而出,阮陌北悄无声息地靠近,轻轻拍了下他肩膀。
    贺松明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到是阮陌北,松了口气这么快吗?
    比我想象中容易很多。阮陌北伸手拉了他一把,走吧。
    贺松明艰难地翻了个身,调整为四肢着地的姿势,开始往回爬。
    贺松明在管道里等了会儿,趁着医生出去上厕所的空抓紧出来。回到值班室,他把门反锁,靠着门缓缓坐在地上,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冒险带来的肾上腺素还奔涌在他的血管里,贺松明不讨厌这样的感觉,甚至可以说还有些迷恋,虽然危险,却不会有性命之虞,不像之前的许多次逃跑,淹没他的只有无边的恐惧。
    他和阮陌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贺松明的脸在管道里蹭的灰扑扑的,他一边擦去身上的污迹,换上厚实暖和的衣服,一边听阮陌北说新鲜得来的情报。
    迁徙队会在三天后的早上六点到达,在这里休整一天,与第二天晚上九点离开。他们一共有一百三十七辆车,负责搭载物资的都在队伍的前方和末尾。
    方案有两个,一是在迁徙队快要离开的时候出发,提前等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装作难民被他们救下。
    二是提前藏进最后的物资车里,等迁徙队出发开的离据点远了再出来,他们总不能再把你送回去。你觉得哪个更好一些?
    贺松明摸着下巴认真思索片刻第二个吧,第一个总感觉风险有点大,我们就两条腿,走不了太远,万一他们图省事把我又送回来就糟糕了。
    贺松明才十二岁,思考方式却已经像个大人了,阮陌北点头我也倾向于第二种,还剩下两天时间准备,先把可能出现的状况都考虑一下,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期盼了许多个日日夜夜的逃跑近在眼前,贺松明忍不住兴奋地在值班室里转了两圈,他抓着阮陌北手腕,仰望着比他高出许多的青年,雀跃道说不定在南方能看到没结冰的海,照片里那样的花和草,也许还有许多小动物,我们可以养一只兔子。
    会的,温暖的地方会有更多生命。阮陌北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他给贺松明整理好衣领,道,到时候还会有全新的生活。
    嗯!贺松明咬住嘴唇,想要压住胡乱上扬的嘴角,对未来的畅想挤满了他的脑袋,于是当身后的门被猛烈敲响时,少年吓了一跳。
    小明在里面吗!和他比较相熟的师姐拍着门大喊,能不能赶快去手术室一趟!出事了!
    出事了这三个字瞬间勾起了贺松明许多不好的回忆,人们总是大喊着不好了,然后拽着他去到手术室,用迫切渴望的眼神注视着他,等待他献祭自己。
    少年脸色有些发白,他站在原地,隔着一扇门,尽量冷静地问怎么了?
    刚刚有个还差两周到预产期的产妇摔了一跤,羊水破了只能提前分娩,结果胎位不正难产,流了好多血!
    光是这一番简短的说明就足以让人心惊,阮陌北未曾亲眼见过,却也知道生产过程有多么的危机四伏。他皱起眉头,低声问要去吗?
    贺松明不吭一声,他低头盯着门把手,只留给阮陌北一个带着发旋的头顶。
    师姐在门外焦急等候,她说的很严重,却不足以形容那边情况的十分之一,异位的胎儿卡在产妇的产道里,光是远远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她的双腿就开始发软。随时都可能发生大出血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每个人头顶。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不去做过多的催促,终于,漫长的两分钟后,值班室的门在她面前打开。
    年幼的男孩站在她面前,面色发白,却很冷静走。
    两人一鬼快步跑去产室,还在走廊上,阮陌北就听到了女人的嚎叫,她似乎正经受着千刀万剐的痛苦,撕裂的嗓音尖锐到能刺破耳膜。
    贺松明浑身颤抖了下,脚步更快了。
    少年步入手术室的门,匆忙换上手术服用消毒液洗净手,女人声音不知何时已然弱了下去,混在医护人员们混乱的话音中,仿佛预示着一场悲剧。
    刚一踏入产房,浓烈的血腥味就涌入鼻腔,阮陌北忍不住屏住呼吸。触目所及之处全是鲜红的血,一盆盆血水被端到旁边。
    不能剖腹吗?!有人绝望大喊。
    不行!她已经在大出血了!
    输液架上挂着三个血袋,正源源不断地往产妇身体里输送鲜血,生命监测仪上代表着血压的数值不断下降,医生被搀扶着站在一边,大喊道输血!加快输血!
    血库里的血不够了!
    医生当即高声询问谁是a型血?!
    我是!贺松明的一个师兄举手。
    贺松明站在最外边,一整张脸全白了,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血是如此恐怖的东西,竟然能像泉水一样,从人的身体里汩汩流出。
    似乎没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产床上已然昏厥的产妇身上,她肚子高高鼓着,里面孕育着一个婴儿,并将随时可能带走她的生命。
    满眼都是刺目的红。
    不够!还有谁是a型血吗?!
    我去外面问问!有人跑出产房,大声呼喊着询问。
    贺松明上前了一步。
    从人群的缝隙中,他看清了产妇的脸。
    他认得她,她是值班员的妻子,经常挺着大肚子到门口给丈夫送饭,每每遇见贺松明,都会笑着给他一些小零嘴。
    就在昨天贺松明还见过她。
    少年身体不稳地踉跄一下,血,惨叫,生命艰难地诞生,或者步入死亡,人影幢幢,命运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滑去
    他可以做些什么吗?
    可是
    彷徨之际,一双手温柔地捧住了他的脸颊。
    阮陌北跪在少年身前,他捧着贺松明的脸,额头抵住他的额头,黑色眼眸中映出少年彷徨的模样。
    接受你的天赋。他轻声道。
    话音落下的那刻,一点明黄色的萤火从贺松明身上骤然钻出,迸发出明亮温暖的色泽。
    那点萤火在两人身边亲昵地盘旋片刻,倏地没入阮陌北眉心。
    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混乱繁杂的画面
    血的腥气挤满每一寸空间,细胞的融合与分解前所未有的剧烈,墙壁上爬满诡异的泡膜,有生命般不断鼓动。一切都在惊恐地震颤着,他紧紧抱着怀里那具癫狂的躯体,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接受你的天赋!!!
    阮陌北松开手,眼前一时间看不清任何事物,他自己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腰,摩挲着他衣料下的皮肤,轻声呢喃
    ███████
    第12章 第十二章
    是谁?
    在说什么?
    混乱的记忆于眼前闪烁,身体不断被虚空中的什么触碰,令人颤栗的触感。依恋,爱慕,执着,疯狂,绝望海啸般不断冲刷着神经。
    我的。我的。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阮陌北的神志才逐渐清晰
    快啊再来个人去问!血压太低了!
    对,他是在产房,他刚刚拥抱了纠结中的贺松明,鼓励他听从内心的声音,勇敢地作出决定。
    在那一刻,他得到了这个孩子身上的灵魂碎片。
    一点明黄色的、漂亮的萤火,带着混乱到难以理解的画面。
    那是贺松明遗落的记忆?
    我是。
    贺松明慢慢举起手,他盯着女人全然失去血色的脸,在众人慌忙的话音中,一字一句道,我是a型血。
    产房霎时安静下来。
    医生这时候才注意到身后的贺松明,他满脸惊讶,看着少年步走到产床跟前,拿起托盘上用来做剖腹产的手术刀。
    刀锋闪着银光,轻薄如翼。
    贺松明握着它,划在左手的掌心。
    血从整齐的切口处涌出,疼痛是血忠实的追随者,贺松明扔下刀,将半个手掌放进产妇的嘴里。
    贺松明用力握了下拳,血就像被挤出来的柠檬汁,汩汩流下。他盯着产妇的脸,向医生伸出右臂,记得给我麻药,不要弄得太疼。
    阮陌北抬起头,他深吸口气,努力憋住就要落下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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