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絮毫无睡意,她还在想且歌,且歌的态度太过微妙,说她恼了吧,她又对昨夜之事闭口不提,难道她真的不在意她的轻薄?
    可说她没恼吧,为何清浅对她又是那个态度,平日里虽也未见多好,也断不是像今日这般。
    额角垂落的发丝挡住了穆絮的视线,她顺手拨动,而后别在耳旁,继续沉思昨夜那个吻,柔软而细腻的触感、炙热的呼吸,每一样都是那么的真实,而非梦境。
    可再想起今日且歌时刻跟她保持的疏离感,与往昔一对比,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穆絮轻叹一口气,她想化解矛盾,回到从前,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做,而且歌脸上的红疹子又是因何而起,清浅说是她害的,而且歌又说是水土不服的缘故,这孰真孰假,她更是难以分辨。
    客栈。
    夕阳已经褪去,夜幕下映衬着苏州城的万家灯火,许是这夜市太过热闹,即便坐在屋里,都能够听到些许喧闹声。
    屋里有些昏暗,清浅又添了盏灯,扭头见且歌立于床边,还在着男装和着女装之间犹豫不决。
    清浅将手中的火折子吹灭,一直待在殿下身边的她岂会不知道,今日殿下是恼了,恼她多嘴,便也不敢再多言半句,唯恐触了殿下的霉头。
    可她自认为自个儿没错,此事本就是因驸马爷而起,她说的也全都是事实,只是这驸马当真不识好歹。
    清浅,你说本宫此番是易容成男子,还是女子?
    清浅转身面向且歌,她知道,殿下并不是想要她的答案,全凭殿下做主。
    若易容成女子,那必扮成花娘,即便是到了穆絮跟前儿,多少也得饮几杯酒,她本就有病酒的毛病,故她拿起左手边的男装,又伸手道:更衣。
    是,殿下!
    换好男装后,清浅又将早就准备好的□□为且歌戴上,红疹被遮住,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俊美无暇的脸,细看之下,倒也是个俊俏公子哥儿。
    清浅道:殿下若是觉得这新面具闷得慌,可告知清浅,免得红疹又复发了。
    且歌淡淡道:嗯,你也去换件衣裳,记得多备些银两,咱们可不似驸马,有人宴请。
    这前两句清浅倒是理解,可最后那两句话,怎么那么像话中有话,甚至还有醋了的意思?
    清浅不敢妄自揣摩且歌的心思,便从包袱又拿了套男装换上。
    稍作打扮后,二人便出了门。
    且歌手中拿着纸扇,用力一甩,她轻晃手腕,翩翩公子哥儿的形象被其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一路上也引来许多姑娘驻足,频频向其抛媚眼,稍有胆大的,便向其扔手帕,且歌嘴角带笑,皆一一给躲了过去。
    且歌往右走了一步,一张手帕与其擦肩而过,随后飘落在地。
    清浅凑上前,对且歌道:公子,都说江南女子温婉含蓄,今日一见,倒也不见得,就连长安城的女子,都鲜少见过如此胆大的。
    且歌闻言淡淡笑着,并未作答。
    俩人又走了一段路,清浅见其步伐忽快忽慢,公子可需得备辆马车?
    且歌晃了晃扇子,不必,不过几步路罢了,何须用得着马车。
    公子是不放心穆公子独自应对这些场面?
    话说完,清浅便后悔了,因她犯了大忌,她虽是殿下的贴身侍女,可到底主仆有别,何况殿下今日恼了,谁也不知殿下这气到底是消了,还是没消,而她竟明目张胆地猜测起了主子的心思。
    清浅知错,求主子责罚!
    清浅猜得也没错,且歌确实担心穆絮,穆絮虽为钦差,可以往也没经历过这些场面,而许耀则是官场老手,又是苏州的地头蛇,为人更是狡猾。
    穆絮聪明归聪明,可到底不是许耀的对手,若被其下套还好,可见招拆招,但若是拆穿了女儿身份,那时想要脱身,只怕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这再来嘛,亲眼所见,总比旁人所述来得真实,还能让她更具判断力。
    且歌感受着冷风带来的凉意,随手将纸扇折叠,笑道:把羔羊送进狼窝,出了事,吃亏的还是我。
    一辆马车停在春花楼门口,苟不利率先跳了下去,而后掀开纱帘,又将另一只手的手背递向穆絮,欲搀其下车。
    穆絮避开苟不利的手,一手撑着门板,下了车,后又对苟不利拱手笑道:多谢小哥儿!
    苟不利本该不满,可却因穆絮的这礼数,让其受宠若惊之余,还多了些惶恐,他缩回手,亦拱手道:穆公子客气了。
    低眼又瞥见了穆絮的手,倒也心生奇怪,这钦差大人的手怎么跟娘们儿似的,如此细嫩,而不似他的手布满老茧,再瞧瞧其身板儿,他一拳都能将其给撂倒。
    徐慕河带着穆絮入了春花楼,他向一旁的花娘询问道:姑娘,可有瞧见牡丹姑娘?
    哎哟,这不是昨夜的徐公子嘛,这才跟牡丹姑娘分开不过半日,就这么挂念她?
    徐慕河哈哈笑道:姑娘可有瞧见她?
    那花娘用手帕挡着嘴轻笑,今日闲聊时,她便听闻昨夜牡丹陪了个俊俏公子哥儿,出手很是阔绰,倒也想分一杯羹,毕竟她自认为与牡丹相比,她二人的容貌倒也不差上下,至于那方面嘛,她比牡丹还早来春花楼几年,孰高孰低,自有分晓。
    那花娘轻扶额头,眉黛紧锁,俨然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徐公子......
    这酥人入骨的声音对徐慕河来说很是受用,他深吸了一口气,姑娘这是怎么了?
    那花娘腿一软,扑进了徐慕河的怀里,公子......
    徐慕河哪里会不知她的心思,可却拉着花娘的胳膊,佯装要她推开瞧瞧她到底怎么了,姑娘,姑娘怎么了?
    那花娘将手覆盖在徐慕河的手上,紧紧握着,徐公子,奴家是病了。
    可须得在下给姑娘找个大夫来瞧瞧?
    大夫来了也治不了奴家的病。
    那可怎么办?
    那花娘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娇柔,还能怎么办,只能这么扛着了。
    那花娘话音一转,又道:可奴家一见了徐公子啊,那便好多了。
    徐慕河低头在她耳边轻笑道:哦?我徐某人这些年来头一次知道,自个儿还能治病。
    那花娘闻之将头埋进徐慕河的胸膛,又轻轻推了推他,嗔笑道:徐公子,你真坏!
    穆絮无心理会身旁二人的打情骂俏,昨日因与花娘拉扯的缘故,并没仔细瞧这春花楼,现下有工夫了,自是得好生打量打量。
    穆絮环视大厅,她虽未去过别的青楼,但也能瞧出来春花楼的不一样,豪华却不恶俗,墙上挂着几张壁画,每张壁画中的女子千姿百态,却也皆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穆絮上前走了几步,耳边传来阵阵嬉笑声,她向声源处看去,原是一群花娘围着一书生,好不热闹。
    春花楼竟有书生?
    徐慕河不是说过春花楼可不是一般人才能进的么?
    从这书生的打扮来看,还真就不像是富贵人家里的,难不成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
    就在穆絮狐疑时,苟不利已至她跟前儿,穆公子,我家老爷已在雅间备好酒菜,请二位快快随小的来吧。
    穆絮笑道:有劳了。
    徐慕河本在与那花娘你侬我侬,但听到苟不利催促后,也知搂着个花娘上去,影响不好,便给了些银子打发了去。
    苟不利带着二人上了三楼,在雅间门口停下,进去通报一声后,这才出来对她二人道:二位请。
    她二人前脚刚一踏进房门,便见许耀笑着向她二人走来,穆公子,您可终于来了,方才许某还担心穆公子不来呢。
    许大人宴请,初源怎可失约。
    许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穆公子请!
    许大人请!
    徐慕河见许耀对穆絮这般热情,便知自己跟对了人,有了穆絮的这层关系,他要办的事儿,那还不跟喝水那么简单。
    俩人落座之后,又寒暄了几句,许耀这才注意到穆絮身后的人,问道:穆公子,这位是?
    这位是初源半路结识的徐慕河徐大哥,今日过来向您讨杯酒喝。
    见许耀注意到了自己,徐慕河忙站起身道:草民见过许大人!
    原来是穆公子的朋友啊。
    正是正是,草民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南来北往的时常路过苏州城,上回在苏州商会时还曾见过大人!
    这一听到苏州商会这四个字,许耀便对其换了一副眼神看待,哦?徐公子还加入了苏州商会?
    徐慕河老实答道:是,草民前几月刚加入。
    许耀点头,眼中饱含深意地看了看徐慕河,笑道:徐公子快坐快坐,既是穆公子的朋友,那便是我许某的朋友,既然来了,就和穆公子一起喝点儿酒听听小曲儿再走吧。
    许耀的突然热情,让徐慕河有些受宠若惊,但更多的却是喜出望外,他拱手道:草民多谢许大人!
    许耀唤来了老鸨,对其吩咐道:老鸨,去多叫几个花娘来陪本官的客人解解闷,甭管是弹琴还是唱小曲儿的,都给本官叫过来!
    老鸨谄媚道:是,大人,不过春妮今儿来了红不方便,咱们这儿就属她弹琴弹得最好。
    老鸨答话之间,又瞥了眼屋内,除了知府与其三两位好友外,还有俩人竟有些眼熟,她仔细一看,这不是昨夜大闹春花楼的女子的夫君么?
    敢来春花楼闹事的可没有几个,想让老鸨不印象深刻都难。
    惹上麻烦了还敢来春花楼,原是与许大人相识,怪不得她禀报后,许大人便命她切莫不可轻举妄动。
    穆絮端坐在那儿,既不吃菜也不喝酒,倒显得拘谨得很,她无心关注老鸨在见到她时诧异的目光,却沉思于许耀在听到苏州商会时的前后变化。
    许耀向老鸨叮嘱道:今夜若是把这两位爷伺候好了,本官定重重有赏!
    老鸨掏出手帕,扯开了嗓门儿,冲外面的人道:姑娘们快出来吧!今儿来了几个俊俏的爷,大人说了,若是伺候得好,人人都有赏!
    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有十好几个花娘在三楼出现,会跳舞的姑娘利用高挂的红绸飞舞到了许耀等人的身旁,在坐的人皆被她们的美貌与身段迷得神魂颠倒。
    花娘们见穆絮模样俊俏,自是更加愿意往她那边贴近,许耀哪里会瞧不出这些人的意思,倒也没有恼,不怕穆絮有多受欢迎,就怕穆絮不肯碰人。
    这最难伺候的,便是油盐不进的。
    许耀举起酒杯,对穆絮道:穆公子,这一杯我敬你,感谢此番穆公子肯赏脸。
    花娘的靠近让穆絮觉得浑身不自在,若是一个花娘还好,可这是一群花娘将她围住,让她无处可逃,如何都避不开与花娘的接触。
    许耀的敬酒让穆絮暂时脱身,既来了此地,饮酒便是免不了,她忙站起身,举杯道:许大人真是折煞初源了,这杯酒还是初源敬许大人,多谢许大人此番热情款待!
    宽大的袖子完全遮住了穆絮的鼻子与嘴,她只轻抿一口,便眉头紧锁,只恨不得吐出来,这酒可比昨夜的还要辣。
    又见许耀正专心饮酒,而桌前的那几人也未看她,只顾着与花娘调笑,便也将酒杯贴着袖子,微微倾斜,将酒尽数倒掉。
    离穆絮最近的一花娘瞧见了她的此举,心中只觉得好笑,不会饮酒还来这地儿,还敢在知府面前耍滑头,想来倒也是个趣人儿。
    穆絮将空了的酒杯亮出,笑道:好酒!
    许耀哈哈笑道:穆公子当真是好酒量,快,给穆公子倒满。
    尽管早知许耀不会就这么放过她,但见空了的酒杯被斟满,还是让穆絮变了些脸色。
    穆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酒菜不合胃口?
    许耀的突然关心让穆絮瞬间警惕起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竟能被许耀注意到,可见他有多提防她,无事,多谢许大人关心,只不过这酒回味时还是辛辣得很,初源在未接到大人的请帖之时,用过些东西,便也不似原先那般饥饿。
    许耀喝了口酒,眼睛虽一直盯着穆絮打转,面上却笑道:原是如此。
    说罢又吩咐道:来,去给穆公子去取些桃花酿来。
    同喝一壶酒还好,若是分开喝,许耀为人奸诈,万一被下药了呢,何况此地又不是她的底盘。
    穆絮阻止道:不必了。
    哦?为何?
    许耀俨然一副若不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他便不罢休的样看着穆絮。
    穆絮一时间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为今之计只能一个劲儿地将缘由往且歌身上推,她故作叹息道:哎,今日我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这本是家事不应说,在下可不似许大人与诸位,平日里内子管得严,连酒都甚少让我沾,即便喝,也是喝女儿家的酒。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这酒虽烈,但却比那些女儿家饮的酒好饮得多。
    徐慕河拍了拍穆絮的肩,十分痛心,惋惜道:贤弟,愚兄当真是没想到,弟妹平日里对你管得严就算了,竟连酒都不让贤弟碰,哎!亏你还将她捧在手心。
    许耀摆了摆手,命旁边的小二退下,又宽慰了穆絮几句。
    穆絮口中所诉,再加上且歌青楼寻夫的事迹,让许耀对且歌的兴趣愈发浓烈,他府中的女人个个都温顺,即便不温顺,那在他面前装都要装温顺,哪儿敢在他面前恼,更别说管他饮不饮酒的事儿了。
    伺候人不是你们的专长吗?今日这是怎么了?穆公子都没尽兴,你们是本事不够,还是瞧不起我许某?
    许耀话音刚落,花娘们便蜂拥靠近穆絮,好几个像个八爪鱼一样黏在穆絮身上,任其如何躲避,都难以脱身,穆絮被纠缠得浑身不自在,想推开她们,又恐动作太大,引许耀等人生疑。
    且歌与清浅到了春花楼后,便掏出几张百两银票要了间雅间,也正巧那间房就在穆絮等人对面,虽关了门,但因窗户够大,又是开着的,倒也能完全瞧见里面。
    清浅给且歌倒了杯茶,又见她一直看着对面,便顺着她的目光也瞧了去,见对面房里花娘可不少,而被花娘围着的那人,不正是驸马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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