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味的,小熊形状,一拿近,就能闻到一股甜腻的味道,也不知加了多少糖。
    这是她们大学时喜欢吃的垃圾食品,应该是乔羽为了怀旧,特意买的。
    葛苇又把饼干放回去:我算了,太胖人了。
    顾晓池看了她一眼,也没劝,自己拿起葛苇看过的那块饼干,吃了。
    葛苇又打了个哈欠。
    顾晓池没继续吃了,重新把书举起来,靠着椅背看书。
    她的书一拿开,刚才葛苇扔在桌上的那袋话梅就露了出来。
    葛苇伸手摸过来,撕开包装袋。
    其实这话梅加的糖也不少,但葛苇自欺欺人的想,总归不像饼干那样全是碳水,能好点。
    也不是饿,就是馋。
    拿一颗话梅丢进嘴里,葛苇重新靠回椅背上,也不咬,慢慢吮着吃。
    湖面上本就安静,一时之间,只能听到葛苇口水的声音,滋滋滋的。
    顾晓池翻动书页的声音好像慢了点。
    葛苇这才发现,这滋滋滋的口水声,好像挺容易让人产生那啥的联想。
    她有点尴尬,把话梅肉咬下来,直接吃了。
    想吐核,转头看了看,没找到垃圾袋。
    正在看书的顾晓池,应该是眼尾余光瞟到了葛苇的动作。
    也没抬头,一只手还在翻页,另一只手却很自然的抬起来,伸到葛苇嘴边。
    葛苇也是脑子短路,也许是湖面上安逸的气氛太让人放松,她想也没想,伸头把话梅核吐到了顾晓池手心里。
    也许是还湿润着的话梅核,在碰到顾晓池手心的一刻,手心的触感让顾晓池醒了神。
    顾晓池一愣。
    葛苇也一愣。
    顾晓池的手还僵在半空中,葛苇吐出的那颗话梅核,还静静躺在她手心里。
    上面刚开始还沾着葛苇的口水,在透进来的阳光照射下,晶莹剔透的。后来风吹得久了,就干了。
    顾晓池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把话梅核包了,暂时放在小桌上。
    葛苇讪讪的说:不好意思。
    顾晓池摇摇头。
    尴尬的气氛还在延续。
    葛苇盯着小桌上那团白色的纸,也不知顾晓池买的哪个牌子,白得刺眼。
    刚才顾晓池估计也是看书看得脑子短路了,不知怎么,就做出了这个以前做过无数次的动作。
    以前很长一段时间,葛苇胃不好,韩菁不让她喝咖啡,就让小平买了话梅,给葛苇提神。
    买的加糖特少那种,特别酸,后来葛苇一看到那话梅,就自动条件反射溢出口水。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葛苇吃了话梅,顾晓池就会很自然的伸手过来,葛苇就会很自然的,把话梅核吐进她手里。
    顾晓池拿到一边去帮她扔掉。
    像两人的小秘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被人发现的,隐隐的甜蜜。
    也许是这动作做过太多次,习惯成自然,这会儿两人一放松,就又做了一次。
    葛苇叫了她一声:顾晓池。
    顾晓池嗯了一声。
    葛苇注意到,顾晓池的那一页书看了好久,都没翻页。
    她鬼使神差的问:你对我还有感觉么?
    顾晓池抬起头,静静看了葛苇一眼。
    那眼神,说不清含着什么意味,葛苇莫名有些心慌。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晓池就靠了过来。
    一只手撑在小桌上,一条腿的膝盖跪在椅子上,上半身向葛苇这边靠过来。
    这个动作太突然,幅度还不小,船身都被顾晓池带的猛晃了两晃。
    葛苇生怕船翻了,手紧紧抓着船沿。
    心猛烈的砰砰跳了两下,也不知是因为担心翻船吓的,还是因为顾晓池靠了过来。
    顾晓池越靠越近,近到葛苇可以闻到她呼吸的味道。
    很清新,清新中有一股甜腻的气息。
    葛苇想起来了,那是顾晓池刚刚吃过的巧克力饼干,味道弥散在嘴边。
    那种甜腻的味道很熟悉。曾经,慕雨就最喜欢吃这种饼干,慕雨跟葛苇说话的无数次,葛苇都在慕雨嘴里,问到过这种味道。
    往事一瞬间冲进脑子里,葛苇不自觉的躲了一下。
    顾晓池笑了一下,坐回自己的座位。
    船身又猛晃了两下,随着顾晓池坐定,慢慢平稳下来。
    苇姐。顾晓池又把书拿回手里,边翻书边说。
    什么?葛苇的心还在跳,那股巧克力饼干的甜腻气息,好像还飘散在鼻端。
    既然你没准备好,就别撩我。
    这样给人希望,又抽回去,挺伤人的。
    我上次伤够了,不想再来一次。
    葛苇沉默。
    她被一个小她快十岁的小孩儿教训了,教训得还挺对。
    葛苇确实放不下顾晓池,可她心里也确实还有顾虑。
    那顾虑来自乔羽。
    乔羽最近太过正常,正常到有些不正常了。以葛苇对乔羽的了解,乔羽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可葛苇心里,还是有隐隐的一丝不安。
    大学时候,慕雨性子软,可是开朗。乔羽看着清冷又坚强,偏偏她是有心理疾病的那一个。
    乔羽说自己从小,穷得只剩钱。她爸妈早就离婚了,她跟她妈过。
    但她妈整天泡在橙果,也没管过她。准确的说,她是跟保姆过。保姆还因为她妈要求高,不停的换。
    所以乔羽从小就挺缺爱的。
    乔羽皮肤特别白,以至于葛苇很多时候在阳光下看她,都觉得她是什么绝美又易碎的玻璃艺术品。
    葛苇一直更担心的是乔羽,她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开朗随和的慕雨,会跳lou。
    就像她万万没想到,慕雨会跟她表白一样。
    慕雨走了以后,葛苇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抑郁,还住院了很久。医生不断告诉她,一个人决定离开,是很多因素合在一起造成的,不是葛苇拒绝慕雨的错。
    可慕雨做傻事,分明就是在葛苇拒绝她以后啊。
    这沉重的十字架,从此永远的背在了葛苇的肩上。哪怕后来出了院,哪怕很快拿了影后大奖,哪怕她在片场嘻嘻哈哈、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无数次无数次梦到慕雨,站在楼上一跃而下的画面。
    她从没再睡好过。
    从此对待乔羽,更加小心翼翼。
    乔羽比慕雨更脆弱,更易碎。而葛苇,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
    乔羽要做葛苇的特别,葛苇就让她做自己的特别。也许,真的只有等到乔羽愿意放下了,葛苇才能走出她给自己画的牢笼。
    在此之前,她都是心甘情愿待在里面。
    所以,这对顾晓池确实挺不公平的。
    葛苇真心实意的道歉:对不起。
    顾晓池摇摇头。
    也不知是说没关系,还是说道歉也没什么用。
    葛苇想了想,决定跟顾晓池开个玩笑:你挺受欢迎啊,一对师生都被你秒了。
    顾晓池看了她一眼。
    葛苇觉得这玩笑开得挺尬,讪讪的住了嘴。
    她问顾晓池:你会接受么?表白什么的。
    顾晓池说:或许吧。
    葛苇点点头:那挺好。
    顾晓池教训她教训得对,既然她对乔羽还没把握,凭什么让顾晓池平白无故等着她。
    葛苇由衷的说:我希望你开心。
    顾晓池说:我知道。
    她又看了葛苇一眼,想说什么,嘴都张开了,犹豫了一下,又闭上了。
    葛苇问她:你想说什么?
    顾晓池摇摇头:没什么。
    葛苇没再追问了,又拿了一颗话梅丢进嘴里。
    这一次没觉得甜,挺酸的。
    ******
    晚上回剧组拍戏。
    剧组从来都是一团忙乱,换场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路小跑,正常说话是肯定听不清的,都得用喊的。
    葛苇坐在一边补妆。
    化妆师在给她补眼影,她眼睛闭着,听到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
    下午那静谧一片的湖面,恍若隔世。
    补完妆,葛苇走过去找陈导的时候,刚好路过顾晓池。
    顾晓池手里拿着两件盔甲,脚步匆匆的,刚开始没注意到葛苇,后来猛然看到,一愣。
    两人不自觉的都往两边让了让。
    本来是擦肩而过,生生在中间拉出一条半人的缝。
    尴尬的感觉又回来了。
    葛苇挺恨自己的,何必多问那一句,问顾晓池对她还有没有感觉。
    她偷偷看了顾晓池一眼,把铠甲送给演员之后,竟然在跟乔羽说话。
    两人的表情都挺投入,好像在认真讨论下一场戏的服装细节。
    顾晓池说着,让人拿过来两双靴子,又对乔羽解释着什么。
    葛苇远远看着,一双红色,一双白色。
    葛苇不是很专业,也懂一点,顾晓池应该是在说,不一样的颜色会反映人物不一样的情绪,还得跟身上的服装相搭配。
    后来她们好像一起选定了白色的那双靴子。
    葛苇从没想过,有一天,她和顾晓池会尴尬到不能说话,而乔羽和顾晓池倒是聊得挺愉快。
    世界真奇妙。
    后来继续开始拍戏,葛苇忙起来,就没什么时间看顾晓池了。
    今天放了下午半天假,好在晚上拍得挺顺,赶了点进度。
    陈导是那种精益求精的老派导演,也不会把演员磨得很疲,觉得影响状态,所以十一点半,剧组就收工了。
    当晚的最后一场戏,是乔羽和葛苇一起拍的,下了戏,两人一起往边上走。
    这场戏里乔羽中了一剑,肩上一摊血,红色裙子看不出,但被染得褶皱一片。
    乔羽还在说她倒下时的那个状态,葛苇说觉得没问题,就是下一场戏要接好,醒过来的时候,虚弱的吊着一口气,想断又不能断,痛死人。
    正说着,忽然一阵歌声响起: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刚开始是一个女声的清唱,后来变成现场的小合唱。
    大家都在笑:羽姐,生日快乐。
    不知谁把现场的灯都熄了,明瑶捧着一个生日蛋糕走过来,巨大的三层,她一个女孩子捧着都有点吃力。
    蜡烛暖黄的火苗,一晃一晃的。明瑶放慢了脚步,生怕不知哪儿来的风,把火苗吹熄了。
    刚开始的两句歌,就是明瑶唱的,后来大家都跟着她,一起唱起来。
    明瑶终于缓缓走到了乔羽面前,把蛋糕放在剧务推过来的一个移动推车上。
    明瑶说:羽姐,生日快乐!
    晃动的烛光中,明瑶的笑脸欢欣,令人愉悦。
    乔羽顶着肩上的一摊血,造型奇异的被剧组围着庆生。
    她像是完全没想到,在生日的尾巴上还有这样一轮惊喜,毕竟陈导是出了名的老派,不会搞在剧组给演员庆生这一套。
    乔羽笑着问:哪来的蛋糕?
    明瑶神秘的眨眨眼:你猜?
    不过她很快招了:Ben哥悄悄送来的,托我带进来,给羽姐一个惊喜。
    这样啊。乔羽看了明瑶一眼,笑得挺开心的:Ben呢?
    明瑶说:Ben哥说不打扰羽姐在剧组庆生,他在家等你。
    吃瓜群众们一片起哄。
    乔羽一向性子淡,此时还有点不好意思,扯开话题:大家来分蛋糕了。
    她许了愿,吹了蜡烛,就忙着给大家分蛋糕。
    也许是因为Ben的惊喜着实令她心情好,一向清冷的她,这时难得的热情。
    这个三层的蛋糕巨大,分到后来,附赠的纸盘都不够了。
    乔羽想了想:我车上好像有一些一次性碗筷。
    她问顾晓池:你能帮我去拿一下么?
    顾晓池一愣,不明白乔羽为什么叫她。
    后来想想,乔羽的助理可能要留在片场里面,帮着主持,而乔羽这么淡的性子,跟剧组的其他后辈又不熟,总不可能当着众人面,叫葛苇这种影后去帮她拿东西吧。
    好像只能叫顾晓池。
    顾晓池点点头,接过乔羽递过来的车钥匙。
    她现在认得乔羽的车了,一辆玛莎拉蒂。
    走出片场,打开车门,顾晓池在车厢后面找了挺久,也没看到乔羽说的一次性碗筷。
    她爬出车子,正准备打电话去问问,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
    顾晓池以为是乔羽来了,转头准备问:羽姐
    她一怔。
    来人竟是葛苇。
    葛苇还穿着戏服,没来得及换。
    一身黑的女侠装扮,本来很酷,葛苇在戏里也穿得气势十足。但是下了戏,她就没有绷着那一口气,身体姿态放软,骨子里的那股媚劲儿就又冒了出来。
    站在月光下,婀娜多姿的,像一朵盛开的黑色曼陀罗。
    她脸上的表情挺奇怪,若有所思的说:我就猜小羽车上没什么一次性碗筷。
    顾晓池问她:你怎么来了?
    葛苇说:小羽说我对她的车熟,让我来帮你找。
    可葛苇刚才又说乔羽车上根本没有碗筷,顾晓池默默不说话了。
    怎么?葛苇笑了一下:觉得乔羽撮合我们的举动太明显了?
    我本来也没想藏着掖着啊。
    一个清冷的声音,含笑响起。
    葛苇一惊,回头。
    乔羽穿着戏里的一袭红裙,笑盈盈站在月光下。
    作者有话要说:  乔羽:看得懂我的骚操作么?(微笑
    第71章 血月
    今晚的月色有点诡异。
    月亮大得出奇,也圆得出奇。月光清亮,却不是纯透的莹白,而是泛着一丝丝的铁锈红。
    葛苇忽然想起初中的地理书,这种自然现象,这是因为大气层浓厚,把紫、蓝、绿、黄光都吸收了,只剩红光可以穿透过来。
    只是种自然现象而已,即便知道,还是觉得这样的月亮,照得人心里隐隐不暗。
    乔羽的一袭红裙,被月光照着,也染了了那样的铁锈红,颜色好像变深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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