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一出,众人再次议论纷纷。
    尤尚书道:回陛下,少了三成这样的疏漏,是不可能发生的 。
    你的意思是,肖英诬陷户部?李堰道。
    粮饷送到的时候,运送方和接收方都该有接收凭据,且是一式两份盖了印的,户部应该留了底。尤尚书道:是不是诬陷,一查便知。
    肖英把他们接收的凭据带过来了,你看这上头户部的印是不是真的?李堰说罢抬手一扔,将其扔在了地上,尤尚书上前打开一看,面色大变。
    他身为户部尚书,自然能分得清户部印信的真假。
    这印信肯定是真的无疑。
    按照常理来说,若是湍河营伪造文书,也只可能伪造内容,不可能有户部的印信。户部的人自然也不会傻到,给一份不属实的文书盖印。既然这印信是真这上头的内容又是怎么回事?和户部存档的出库数据完全不符合。
    张侍郎,运送粮饷是你亲自负责的,这接收凭据是怎么回事?尤尚书问道。
    臣臣这便找人去库里查看张侍郎有些慌张的开口道。
    李堰道:不必了,苏恒,传户部司库文书杨勤进殿。
    传户部司库文书杨勤进殿。苏恒朝殿外朗声道。
    片刻后,便见杨勤抱着几本账册进来了。
    杨勤朝李堰行了个礼,将账册递给了苏恒。
    陛下,这几本账册分别是仓储司出库运往湍河营、徐州营以及各其他军营的粮饷记录。另外还有接收时对方的确认公函。杨勤道。
    李堰伸手翻了翻那几本账册,以及后面的一张张公函。
    张侍郎立在殿中,额头不住冒冷汗。
    出库粮饷和确认公函都对的上啊。李堰道。
    尤尚书闻言松了口气。
    便闻李堰又道:可这湍河营公函上的印信与程远这份公函的印信为何不同呢?
    李堰说罢将两份公函递给苏恒,道:让程远看看,哪个是真的?
    苏恒递给程远,程远看了一眼,开口道:回陛下,户部所存公函的印信并非湍河营印信,乃是伪造的。
    户部文书上的湍河营印信是伪造的,那自然不会是湍河营所为,只有可能是户部所为。
    尤尚书闻言大惊,想起此前李堰曾召见过他,旁敲侧击的问过一些话,如今想来此前的问话多半都是试探了。好在自己问心无愧,否则今日之祸,自己定难逃一劫。
    即便他从不知情,眼下这局势,他也很难全身而退,毕竟户部是他在执掌。
    克扣粮饷,伪造印信?李堰气极反笑道:尤尚书?户部的本事可真够大的,是不是连朕的印玺你们也有私刻的?
    求陛下明察。尤尚书跪地磕头道:私刻印信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臣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万万不敢。
    你是不敢,不代表你手里的人不敢。李堰道。
    他此言一出,张侍郎瞬间腿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臣微臣岂敢陛下,这肯定是弄错了,运送粮饷之人,许是中间出了岔子。
    李堰道:苏恒,将徐州营送过来的账册拿给尤尚书看一看。
    苏恒闻言拿了徐州营的账册递给尤尚书,尤尚书翻开一看,面色大变。
    这尤尚书越往后翻面色越难看,而后突然呕了一口血出来。
    众人大惊,忙上前搀扶,尤尚书却还挣扎着站在那里,愤怒难当地看着张侍郎。
    他万万想不到,一个户部侍郎竟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事情,可他却一无所知。若非今日事发,再过些时日,恐怕户部也要被他掏空了!
    若是只有湍河营一事,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
    如今再加上徐州营的账册,铁证如山。
    朝臣们一时都陷在震惊中,有些没缓过来。
    就连张侍郎都傻了,万万想不到事情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随后,陆俞铮匆匆进殿,带来了新的证据。他趁着早朝之时,带人去将户部张侍郎以及户部与他有牵连之人的家中都查抄了一遍,果然找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臣在户部属官胡常胜家中的密室中,搜到了这些私刻的印信,其中不仅有湍河营、徐州营还有西北军的印信。陆俞铮道。
    朝臣们闻言都吓傻了,连西北军的印信都敢私刻,户部的属官这胆子可是够大的,这回恐怕杀一百回头也不冤枉了。
    户部在场的官员,如今不管是与此事有关还是无关,都面色苍白。要知道衙门里有人做了这么大的手脚,竟然无人察觉,哪怕是未曾参与也躲不过失职之罪,所以户部如今人人自危。
    除此之外,在张侍郎及户部多位属官家中,查抄出金银财宝无数,臣留了一队人正在点数,估计一时之间尚数不清。陆俞铮道:尤尚书家中并未发现超出其俸禄范围的财物。
    李堰点了点头,面色十分难看。
    臣治下出了这样的事,是臣失职,臣无颜面君,求陛下降罪。尤尚书跪地磕头道。
    户部众人跪了一地,张侍郎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连辩解都不会了。
    岂止是你失职,在场的每一位朝臣,包括朕在内,与此事都脱不了干系。李堰道:军中儿郎护卫国土,抛头颅洒热血,我等竟连他们的粮饷都看顾不周,生生让人拿去做了私产,诸位谁还敢说自己有颜面?
    众臣闻言纷纷跪地请罪。
    李堰看着他们,也不叫他们起身,倒是自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来人。李堰道:除了张侍郎的官服,即刻拖出宫门斩首。
    柳临溪闻言上前摘了张侍郎的帽子,张侍郎想抱住他的腿求饶,被柳临溪一脚踹在地上,随后几个禁军当朝脱了他的官服,把人拖了出去。柳临溪原本想去亲手砍了他的脑袋,但念着自己如今怀孕了,想给孩子积德,所以便忍住了。
    户部其他人等,与张侍郎有牵连的暂时收押待刑部审理。李堰道:尤尚书治下不严,本该重则,但朕予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把户部的烂摊子,尽快收拾好,三日内各营被克扣的粮饷,一粒不落的补齐。
    罪臣领旨。尤尚书颤颤巍巍的道。
    李堰看着跪了一地的朝臣,开口道:为了防止以后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六部这几日合拟一个章程出来,内容便是六部各司该如何相互监察制约。半月之期,若是拟不好,各司一起领罚。
    众人闻言忙磕头领命。
    早朝后众臣唉声叹气,一方面惊讶户部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方面对于六部合拟章程一事颇为棘手。毕竟此前六部各司其职,很少互相干涉,这也是导致户部出事的根源所在。
    如今李堰让他们拟出个相互监察的办法,可见是想打破原来的状态。
    这样一来,六部相互顾忌着彼此的监督,做事的时候总会更谨慎一些。
    下了朝,李堰又留了一帮朝臣议政。
    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续要做的事情非常繁杂。
    户部如何一批人落马,定然有许多事情缺人手,所以李堰还要安排其他部司抽调人手协助尤尚书。最重要的是,要尽快将西北军的粮饷安排好,否则若西北真的有异变,后续只会出更多乱子。
    还有就是西北究竟会不会再次开战的事情,李堰也要提前给他信任的朝臣先打个招呼,免得真到了那一日大家猝不及防。
    过几日于将军会启程去西北,朕会派人带着公文跟他一起启程,沿途借调军粮,延后再补还。李堰道:程远,你回去以后知会肖英一声,让他挑一队可靠的人,沿途护送于将军到西北。
    程远闻言忙应是。
    李堰道: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回家看看太傅。
    程远闻言拱了拱手,却离开,似乎有话要说。
    李堰还等着跟朝臣议事呢,不打算留他,便问道:你还有事情?
    臣请同于将军一起前往西北。程远道。
    你是肖英麾下,此事直接问他便是。李堰道。
    程远道:肖帅
    程远吞吞吐吐,显然还有话要说。
    怎么?李堰问道。
    肖帅对臣太过照顾,此事定然不会同意,求陛下成全。程远道。
    李堰闻言大概也猜到了,程远这小子心高气傲,去从军也是为了赌气。但他毕竟是太傅的儿子,肖英在军中肯定对他颇为照拂,程远心有不甘,定然是想有机会建功立业,证明自己。
    这样吧,你回去问你爹,若太傅答应你西北,你便和于行之一起走。李堰道。
    程远深吸了口气,知道李堰不会松口,只得闷闷地行礼告退。
    柳临溪在御书房待了一会儿,被朝臣们争论的头昏脑涨。他本想等李堰议完事,好同他分享自己有孕的事情,奈何李堰这事迟迟议不完,他实在等得无趣,便先回了寝殿。
    十方在寝殿等了他一早晨,见他回来颇为高兴的迎上去。
    柳临溪一把捞起他抱在怀里,十方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武服,觉得十分新鲜。
    我穿这身好看吗?柳临溪问道。
    好看。十方道:像个大将军一样。
    柳临溪道:我本来就是个大将军。
    那你打过仗吗?十方问。
    柳临溪道:我当然打过仗,你看我眉毛上这个伤疤,便是打仗的时候留下的。
    还疼吗?十方摸了摸他眉头的伤疤,问道。
    早就不疼了,就像你胸口的伤一样,如今还疼吗?柳临溪问。
    十方皱了皱眉道:有时候,也还是会疼。
    还疼吗?柳临溪怔了怔,问道。
    十方向来不矫情,所以他说疼那应该是真的疼。
    柳临溪闻言不大放心,便解开十方的衣服看了一眼,便见他胸口的箭伤虽然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但伤口处却隐约有些发黑。
    怎么会这样?柳临溪皱眉道。
    褚先生说,忍一忍就不疼了。十方道。
    柳临溪捏了你十方的小脸,有些心疼。
    原来褚云枫一直知道此事吗?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来人,将褚先生请过来。柳临溪道。
    内侍闻言而去。
    没一会儿工夫褚云枫便来了。
    正好今日的药熬好了,我便给你带过来了。褚云枫端了药进来,朝柳临溪道。
    十方胸前的伤口是怎么回事?柳临溪端过药碗放在一边,开口问道。
    褚云枫看了一眼十方,开口道:十方先出去玩儿一会儿,我同你爹爹说几句悄悄话。
    好。十方朝柳临溪笑了笑,跟着内侍出了寝宫。
    你此前给他渡的血有余毒,我想了个法子,试着将毒血引到了他的伤口处,想试试能不能抑制住。褚云枫道:若是抑制不住,他不久后肯定会有性命之忧。
    柳临溪问:若是抑制住了呢?
    不好说。褚云枫道:抑制住的话,他的伤口会不定时的剧痛,但性命无忧。
    剧痛??
    柳临溪一想十方那副小身板,一时有些想象不出他是将剧痛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的。而且若今天他不问的话,十方多半都不会主动提起此事。
    药凉了,该喝了。褚云枫道。
    柳临溪拧着眉端起药碗,正要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若是怀孕了,这药是不是不能乱喝?
    以他有限的医学常识判断,怀孕的人好像连感冒药都要斟酌着吃,更别说这种复杂的药了
    不对啊,若他真的怀孕了,褚云枫怎么一直没提?
    从怀孕到胎动甚至小腹都有些隆起的地步,至少得怀孕三到四个月吧?
    褚云枫可是神医,三四个月难道都没有诊出他有孕?
    柳临溪反应过来之后,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
    他端着那碗药犹豫了片刻,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怎么了?褚云枫问道。
    这药,我不想喝了。柳临溪道。
    褚云枫一怔,问道:为什么?
    怕你下毒。柳临溪道。
    褚云枫与柳临溪对视片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此事柳将军需得找陛下谈。褚云枫苦笑道。
    你已经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事情了吧?柳临溪问道。
    柳临溪说着一只手无意识的放在了小腹上,褚云枫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奈。他早就料到算着日子柳临溪该胎动了,也提醒过李堰应该尽快坦白,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让柳临溪先发现了。
    于他而言这倒也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这就是天意呢?
    第63章
    柳临溪此前沉浸在兴奋和喜悦中, 什么都没顾得上想。
    现下总算是冷静下来了,意识到了此事中的诸多疑点。
    多久了?柳临溪问道。
    三个半月了。褚云枫道。
    陛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柳临溪问道。
    柳将军,此事你该找陛下去聊, 不该为难我。褚云枫道。
    褚云枫胆子再大,也多少要顾及一下李堰的旨意。对方既然说了要瞒着柳临溪, 他就算是做做姿态, 也总得坚持一下,不能那么快就妥协了。
    柳临溪起身去关了殿门, 朝褚云枫道:不如公平一点, 你替他瞒着我这么久,是不是也该补偿我一下?
    柳将军这是何意?褚云枫问道。
    你把真相告诉我, 此事你知我知,陛下不会知道。柳临溪道:所以你不用担心他追究你。
    柳临溪方才已经想过了,怀孕一事本是该高兴的事情, 李堰却要费尽心机的瞒着他,唯一的解释就是, 这件事有什么后果,是不值得高兴的。不管这个后果是什么, 他必须得知道, 这样才能为自己和这个孩子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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