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莲抬眸,黑色瞳孔倏然红了一只,盯得楚亦茗周身发寒。
    只见她往嘴里塞了一块核桃,勾唇浅笑的模样甚是诡异,忽然手一抖便将核桃全部撒了下来,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哥哥说,核桃吃完,跳下去就可以回家了。
    惊变陡生。
    楚亦茗来不及去思考姜青岚与人彘的关系,赶紧抬臂接住了坠落的公主。
    一场虚惊。
    风波又兴。
    他正要舒一口气,垂眸就见弗莲涨红了脸,喉间发出呃呃的声响。
    楚亦茗立刻左手握拳,右手握腕,冲击其心下,直到弗莲吐出一颗核桃来。*
    却见被救了两回的弗莲喘着气,竟还笑得出来,拍着手,说:疯子真的不会摔死。
    那都是旁人骗你的,楚亦茗真心反感这种欺负人无知的恶毒做法,严肃道,你以后别再轻信旁人的话。
    可是哥哥
    楚亦茗可顾不上她哥哥是皇帝了,这种欺骗简直与谋杀无异。
    今日是宫墙,明日就能是高楼。
    他仗着也算长辈的身份,教育道:无论是谁,往后他要是指使你去做什么,你便让他自己试一回,他若不敢,你便不信。
    他不认为弗莲公主听得懂。
    但劝说后,总也算对得起为人的良心。
    只听远处传来有人跑过来的动静。
    楚亦茗心想着必是来寻公主的,便拍了拍孩子的肩,算作告别,转身先行离去了。
    他却不知。
    那些人一见到公主全手全脚地站在那里,登时一个个脸色很难看。
    分明都是公主喊得出名字的奴婢,却比不上他一个陌生人真心。
    公主真是跌下来的?
    公主摇头晃脑,指着高处说:你们要我上去,你们自己也去跳一回。
    奴婢不敢。宫女们跪了一地。
    哦,原来人真的会摔死的,弗莲公主又指了指太医署的方向,他是好人,腰上挂着银鱼袋,是一位
    领头的宫女目光一寒,咬牙切齿道:五品院判。
    这日虽是耽搁许久。
    可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楚亦茗前往书库翻看过太医署的藏书,对自己要用的药方多了几分把握,晚些又去了趟药库,将那药方中的药材认了认位置。
    待到返程之时,已近黄昏。
    楚亦茗并未先回去自己的住处,而是寻人问了蒋院判所在。
    他在书库经人提醒才知,自己佩戴的荷包里竟是五品官员彰显身份的银鱼符,可不就是蒋院判畏惧摄政王,才晕头昏脑地塞给他的。
    这东西,他必须归还。
    无论是那糊涂官丢了鱼符还是他冒称院判可都是重罪。
    他只想安逸在此研究完药方,满三月之期,试上一次,若成功,择个日子就能逃跑。
    若不成,余毒发作在太医署有人救治,总比在荒郊野外强。
    这三月,他佩戴一块太医署普通医官的腰牌进出才更不显眼些。
    楚亦茗打听得知今夜是蒋院判值宿。
    便手握着荷包,来到此人住处外,正待叩门,就听屋内传来极其恼怒的抱怨
    他招惹谁不好,偏生救了弗莲公主,拂逆圣上的意思,真是不知死活。
    陌生的声音回道:大人消消气。
    忽然碰的一声,什么东西摔碎在门上。
    楚亦茗赶紧收手。
    他并非听人墙角的宵小之徒,转身欲离。
    那蒋院判却不似在他面前的唯唯诺诺、轻声和气,发起怒来就似个醉汉,嗓门极大地说:这下好了,疯子闹到了太医署,偏说本官藏了人,那衣服,那鱼袋,只怪本官昨日舟车劳顿,一时头脑不清,办了糊涂事。
    屋内。
    曹医官又是一声劝:这不也好在院使大人不在嘛,没人敢往上说。
    蒋院判蓦然轻声了些,你是如何打发了弗莲公主的?
    曹医官满面的巴结神态,将一盏热茶奉到上司跟前,邀功道:下官就说是新来的还未登记入册,手脚不干净偷了大人您的东西出去招摇。
    蒋院判欲接过茶碗的手一抖,整个人僵住了。
    曹医官以为自己办了多大的好事,笑盈盈地说:就方才,内宫来了位圣上跟前的公公,问了近日有无新进的不起眼的人,下官为了给您出气,便说是那偷了您鱼符的家伙。
    蒋院判倏然起身,一巴掌将茶碗打到地上,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自以为讨好了自己的狗东西,呵斥道:你可知那姓楚的公子是何人?
    曹医官瞪大了眼睛,摇着头。
    他听蒋院判从昨日抱怨到今日,却只说楚亦茗算不得贵族。
    这种事,这种来历模糊不清又能为难到五品官员的隐秘事,多半也就是哪位大臣养的外室,玩个新鲜,过两日玩腻了,他们就能赶出去了。
    可显然蒋院判此刻恐惧至此,绝不是他想当然的那么简单了。
    蒋院判气都喘不匀了,又问一声:你可知道内宫里要人,圣上他要人,是要做什么?
    曹医官职位卑微,自然不配到圣上跟前伺.候,除了摇头,竟是一个字都答不出。
    你可是害死本官了!蒋院判推开人,赶紧往外走。
    哪知一出了门,低头就见一个银鱼袋,正是自己的那一个。
    他大惊失色,慌张四顾,已知楚亦茗是来过了。
    再看地面一道拖行的痕迹,更是浑身颤抖,险些就要晕了过去。
    摄政王、天子,哪一个是他区区五品医官开罪得起的。
    大人。
    这一声,吓得蒋院判立刻精神了,立刻不合礼数地躬身一礼。
    大人,我王府的贵人不在住处,小的找遍了太医署也未见踪影,也就您这一处了,还请问说话之人正是姜青岚安排在楚亦茗身边的近侍。
    蒋院判忙藏了鱼符在袖中,满额头的汗,一瞥见那曹医官跟了过来,立马拽住其到跟前,道:你来本官这里,可是说楚公子拿走了本官的鱼符和官服。
    是,是盗。曹医官不知其中玄机,支支吾吾道。
    他可是摄政王妃,你好大的胆子,敢说他偷盗,是不想活了吗?蒋院判一把将人推倒,迫人跪下。
    那曹医官一听到摄政王,吓得连头都不敢抬,他陷害了王妃,方才听院判的意思,这被内宫太监带走,绝不是有命活的事。
    蒋院判神色紧张,瞪着的眼睛不敢眨,指着曹医官,冲着王的近侍,道:他说好像看见王妃用本官的鱼符,离,离开太医署了。
    王府。
    姜青岚这两日忙得不可开交,紧蹙着的眉头除了夜会楚亦茗时,是一刻都未解开。
    他心忧社稷,他挂念楚亦茗,他为了楚亦茗一句惊喜能一想起就露出笑容来。
    今日早些时候,竟是有生以来,头一回赦免了指派前去的近侍敢擅自回来报信的罪责。
    他强抑着自己时时刻刻都想将楚亦茗锁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占有欲。
    是以。
    当他再次看见这近侍,听说的却是楚亦茗跑了的事时,是极其震怒的。
    好一个惊喜。
    原来昨夜那么乖,都是为了今日的离开。
    姜青岚满腔怒火并未流露表面,只是冷着面|具一样的脸,随意轻松地问:搜过他的屋子吗?可有贵重之物?
    王为他置办的衣衫和发饰,该是留在那里最贵重的了,近侍双手捧起一柄匕首过头顶,跪得端正,话语坚定,小的罪无可赦,请王赐死。
    姜青岚却是一眼都没瞧在此人身上,双眼就连嗜杀的血红都未浮现,竟是松了口气似地说:拿走了夜明珠就好,饿不着。
    王者缓缓抬眸,望向书房中的府兵统领,冷冷下令道:找,封锁城门和京郊渡口,掘地三尺,给本王找回来。
    若是他不肯府兵统领面色紧张。
    姜青岚哐的一声掀了桌子,一双血眸乍现。
    本王要的人,何须管他肯不肯。
    第16章 全都是命
    楚亦茗本意是还鱼袋而非偷听人抱怨。
    他转身走得急,除了那句远离门窗就听不清的嚷嚷,后面的话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也是在他转身的刹那,一块巾怕被捂上了口鼻,他还来不及呼救就晕晕乎乎的被套了个麻袋。
    眼下不知何时何地,他目光所及一片黑暗,他试着蹬了蹬脚,却施展不开。
    本想再挣扎一番,忽然就听见陌生人说起话来。
    他赶紧歪回到墙角,装作仍未清醒。
    这是一夜都未醒?
    李公公,这人瞧着身子弱,受不得药性。
    被称为李公公的太监声音老沉,几步走近楚亦茗,解开了麻袋,当个货物似地验了验。
    吩咐道:教些规矩,能入得了摄政王的眼就行。
    可这人关到这里,不都得饿他个三五日才知本分。
    李公公道:等不及了,明晚就得用上。
    他若是不肯?
    不肯?李公公笑得阴恻恻,那就打,别伤着脸就成。
    楚亦茗心一咯噔,又觉气恼。
    再一睁眼时,只见这屋子寒酸到只有一张木板床,四壁都是未刷漆的墙,忽然悲从中来。
    他心中暗骂道:好你个姜青岚,我早知道囚|禁总是难免的,你又何必装作一往情深,书里的主角好歹被关在皇后的宫殿,我呢,我就只值得你破费一张单人睡的木板床。
    竟是
    竟是个留夜都无意愿,睡晚就走的对象。
    醒了啊,李公公阴阳怪气地打量着他说,咱家也不跟你绕弯子
    不必绕了,我想得开,饿死我也不值当,你给我送碗蜂蜜水来。
    楚亦茗扯开麻袋,扶着墙壁站起身。
    他目光极其坚定地看着眼前被惊呆的两人,心中更是凄凉。
    难不成还非得把他打一顿,打成个病秧子,才像是手脚多余,不会跑的吗?
    一想起昨日听说的人彘,他赶紧心里呸呸两声,手脚不能多余!
    我这人饿不得,真憔悴了,你们王也不尽兴。
    李公公眉头一挑,脸近到跟前,悄声问道:你都知道了?
    楚亦茗一笑惨淡,拍了拍李公公的手臂,道:都是命。
    是命,他楚亦茗奔赴刑场前也要吃饱喝足,挨打,是绝无可能的。
    这一碗蜂蜜,是到了正午才被送来的。
    楚亦茗坐在硌人的破床边,仰头看着这小|黑|屋唯一的高窗,端起蜂蜜水,一碗敬自由时,仍在心里默默怨怼着命运。
    命要他天生为受,一碗蜂蜜都能解决生存需求,定是那作者误解了小龙女的古墓生活。
    命罚他不甘为受,就不得不忍受攻没当上皇帝前,住不上皇后宫殿的低等待遇。
    干了这一碗,二十万字的肉呢,他躲得过一次,躲不过一世,按人要求躺下认命吧。
    楚亦茗本以为自己都这么配合了,该是让人省心。
    哪知又见那李公公拿着麻绳来。
    不至于啊,一来就是捆|绑,玩这么大的,姜青岚不该亲自来吗?
    不必如此,我不挣扎。楚亦茗推开李公公的手。
    他那一脸的视死如归,就连老太监都给镇住了,只看似好心地劝他闭起眼睛。
    这一闭眼,就不知过了多久。
    他听着一人走了进来,以为是姜青岚,结果来人竟是来给他按脸的。
    来人说着一口标准的听不懂的蹩脚汉语,一双冰凉的手在他脸上又推又按。
    楚亦茗的脸除了一开始刺痛一下,略有些痒,一场按脸下来,竟还挺舒服的。
    他心里不得不再一次怪起姜青岚来,这男人,就连睡的床都不讲质量了,倒是对脸要求高。
    李公公离开后,留在此地看守他的年轻太监名为常乐。
    楚亦茗一起身,便见常乐送走了话音古怪的男人后,正在往自己跟前走。
    不知为何,常乐近到他一步之遥时,竟是倏然跪下了。
    楚亦茗一愣。
    就听常乐道:您该说平身,要仰着头说,不可垂眸,今儿起,您就当自己是圣上,对人该骂就骂,爱踩就踩,必要时,鞭子也得学着抽起来。
    楚亦茗本来就大的眼睛,惊得更圆了。
    他原以为要学的是姿势,哪能想到被培训的是满足某人这种癖好。
    眼见那小太监往前挪,他赶紧也跟着往后挪。
    一个不慎碰倒了烛台。
    却见那小太监徒手对着蜡烛一接,红红的蜡油滴在手背上,竟是满脸春|情,瞧着楚亦茗,道:哎哟,舒服死了,奴婢谢主人赏。
    眼前画面尺度太大了,楚亦茗忙捂住了眼睛。
    亏得他看完了整本的书,以为姜青岚是个总攻实干派,原来竟是隐藏了这种被虐的需求,着实震碎他的三观。
    学,必须学,学会了打的是别人,总好过固执倔强在此挨打。
    转眼。
    楚亦茗已是在此被困了两天两夜了。
    他也说不上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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