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最近总有评论消失,不是我删的,我在后台能看到显示2分评论被删除,可是我居然没有恢复评论的权限,神奇
    第133章 草替儿
    夜色正浓,人的嘈杂声早已退潮而去,将寂静留给黑暗远远近近地,有夜枭抑或什么鸦类嘶哑鸣叫的声音,听得人心神不宁。
    鸟叫声不大,可被捆了手脚侧躺在地上的人却痉挛一下,这微小的声音,竟将人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夜枭又叫一声,似哭似笑,那人无意识地挣动,仰颈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没了眼珠的地方在烛火下只能见到两个血肉模糊的空洞。
    那张脸上的惊恐却仍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在外鸣叫的不是鸟,而是即将前来夺魂的恶鬼。
    夜枭声果然渐渐近了,穿墙破壁般就在耳边,在他身边盘旋萦绕。
    离得近时才能听清,那声音并不是夜枭的叫声,而是婴孩的啼哭,起初只是一个孩子,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哭声连成一片,间或夹着女人含糊的尖叫。
    地上匍匐的那人抖如筛糠,仿佛听到什么恐怖至极的声响,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在地上蠕动翻滚。
    囚室窄小,他很快撞上了木栏,却仍奋力地蹬着地,像是真有什么在四周索命似的。
    就在他已接近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那些如鬼怪般的哭笑尖叫声戛然而止。
    可他刚虚脱地软倒在地上抽搐着,凄厉至极的一声婴儿啼哭陡然响起在他耳边,距离他似乎不过半掌。
    那人全身一僵,蓦地呕出一口血来,滚在地上再不动弹。
    直到过了一盏茶工夫,确认他当真已经人事不省,站在牢室外的几人才互相眼神示意,陆续从石阶退回地面上。
    许是那声音太过诡异,即使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几人站在院子里吹着夜风,仍是一时没缓过来。
    唯一不受影响的也只有方无恙,就是喉咙干得厉害。
    喝点水吧,有人从旁边递了茶杯过来:哥。
    方无恙已经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你来干什么!
    柳重明不悦呵斥:半夜三更的,鬼叫什么!
    你方无恙的肺差点炸开:柳重明,你这是卸磨杀驴!半夜三更的,你以为我想跑到你这儿来学鬼叫还有你!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柳重明又对你图谋不轨!
    柳重明瞟一眼正跟凌河低声说话的人:说话注意点。
    方无恙压低声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拉着景臣往旁边走了几步。
    景臣,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连那个位置都不让你动心,偏要帮柳重明?
    慕景臣勾动嘴角,勉强笑了一下。谁都有各自的经历,他也不想多说什么,让人为自己担心。
    母妃这么多年一直身体不好,我守得久了,想着她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不该是我的,我也不想去争,只想着有一天,能远离纷争,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哥,到那个时候,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吗?
    方无恙哑口无言,考虑很久,也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问:柳重明真的没干什么坏事吧?你怎么来了?
    一旁有人抱着手臂靠在廊柱下,冷言冷语:殿下还不是怕你跟柳重明看不对眼,做不成事,这才想着过来稳住你们。
    方无恙见着那人,话里也没好气:你来这儿干什么?
    齐王那边过来的细作送上门,要不要?
    不要,快滚!我看你又是想干什么坏事。
    江行之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算是坏事,也是你跟我一起干的。
    好了,行之,你们不要争了,慕景臣拦在两人中间,向旁边示意一下:重明他们还有要紧事,我们先去那边。
    琐事繁多,人和事儿也赶在了一起,好在也都是信得过、抓得牢的人。
    柳重明赶上几步,对慕景臣一拱手:劳烦殿下。
    慕景臣拦住他这一礼。
    重明,该是我谢你才好。近日为母妃抓了对症的方子,瞧着气色好了许多。
    柳重明心里不是滋味。
    母亲的事,他自然不会对外人说,只让姐姐身边新提上来的亲信太医去为娴妃瞧了瞧,私下里告诉慕景臣是雪上蒿和天仙子。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母妃的身体病了太久,只能慢慢将养,总是会好过从前。慕景臣勉强笑笑:这些年了,我也不奢求太多,得享常人之寿,已经知足了。
    知足么?
    柳重明心中苦笑,若真的只是这样就知足了,从来对朝事不关心的景臣,又怎么会这么自然又从容地站在自己这边。
    就只是因为那层不能说出口的血缘吗?忍了这么多年,哪怕无心去争那个位置,又怎能不心生怨怼?
    个个都是聪明人。
    虽心里明白,有了这份恩情,本就与柳家有交情的景臣不光会伸出援手,还能同时稳住方无恙和江行之两人。
    但柳重明心中有愧,不敢受这一礼,只能勉强笑笑,安慰几句,请慕景臣去一旁暂歇。
    潘赫的事才是当前的要事。
    见他过来,凌河和曲沉舟停下讨论。
    世子。
    柳重明向二人点点头,他不是齐王那样脑内空空的人,光看刚刚潘赫的反应,就知道他们走的路是对的。
    曲沉舟在去金平庄之前,只给凌河留下了婴儿两个字。
    凌河在家里与容九安几番揣度推敲,终于决定冒险一试,潘赫如今已是惊弓之鸟,他们若是试探失败,便很有可能永远也无法撬动潘赫。
    更幸运的是,他们有曲沉舟。
    在听取他们的打算之后,曲沉舟去地下走了一遭,肯定了他们的尝试。
    从这天起,婴儿的哭声,成了潘赫摆脱不去的噩梦,连着八天的歇斯底里,已经到了极限,只差最后一声要命的弓响,把这只惊弓之鸟妥当地射下来。
    三人在石桌边坐下,凌河摊开几张纸,每张纸上写了几个字这是曲沉舟之前爱用的法子,凌河瞧了几次,也给学过去。
    并蒂莲,双生子,凌河点一点第一张纸上的六个字,而后挨个读下去:罪生子,婴儿。先说说我跟沉舟商量的结果。
    柳重明微微侧目,笑了一下沉舟,这两个字居然这么自然地从凌河口中出来。
    小狐狸在笼络人上,果然是一把好手。
    像凌河这样傲气的人,最瞧不起的便是绣花枕头,而最招架不住的,便是做事利落,在真本事上压过自己一头的人。
    恰好小狐狸两样都占全了,漂亮的先抑后扬,凌河审视的目光从沟壑一路爬到云端,如今岂止是赞许,说一句敬畏也不为过。
    潘赫对婴儿的哭声反应激烈,我以前审过不少这样的案子,他这是心中有鬼,手上有人命案,而这人命案里被害的,就是婴孩和女子。
    接下来便是这双生子。
    照着刚刚的想法,潘赫杀死过的婴孩,便是双生子,也许连带着孕妇也一并杀人灭口。
    柳重明将那两张纸并排放在面前,平静如常。
    其实即使没有凌河的说明,他心中也渐渐有个大概的轮廓。
    都是鲜血绘成的。
    若是从前陡然听到这些,饶是他自诩少年稳重,恐怕也免不了心头震撼。
    可自从认识了死而复生的曲沉舟之后,一张张假相被揭开,那些道貌岸然下,都是茹毛饮血的野蛮。
    在父亲对着他说起母亲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和如今的去向时,他已经足够冷静得不动声色。
    姐姐说得对,他是所有人倚赖攀附的脊骨,他该支撑起所有人的努力。
    然后就是罪生子,柳重明向对面示意一下:沉舟知道的更详细,让他说。
    侯爷当年与皇上在街上遇到算卦先生一事,你们都知道,我就不再赘述。
    曲沉舟拈着炭笔,圈起纸上的三个字,在旁边写了另外三个字。
    三十五。
    我跟方无恙去了金平庄那边,连着暗中观察了好几天,庄子里总共住了大概七十个人左右,其中有三十五人,都是罪生子。
    凌河听得毛骨悚然,不由失声:怎么会这么凑巧。
    怀有双胎已经是罕见,难产只剩下一个更是少之又少,可偏偏有三十五个有同样经历的人,都凑在了金平庄里。
    除非有人有意为之。
    而他们都猜得到那个人的名字。
    不止如此,曲沉舟补充道:这三十五人里,有男有女,从襁褓中的婴儿到过而立之年。
    凌河第一次听他说起,拧着眉头,问:还有其他什么特征吗?
    没有。
    这么说来不知是不是夜里风冷,凌河觉得自己身上起了战栗:如果他们只是因为罪生子的身份生活在那里,难道是草替儿?
    市井里有这样的说法,若是大户人家生了难养活爱生病的金贵孩子,便有一种说法,说上天见不得这孩子的大富贵命,要将人收回去。
    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最常见的做法,就是扎草替儿。
    最早的草替儿大都是用稻草扎的,里面塞上贵重器物和孩子的生辰八字。
    之后变成了找个穷苦命硬的孩子一起,好吃好喝养着,当做贵子的受难替身,便也沿用这个名称来历,管这些替身孩子叫做草替儿。
    曲沉舟也跟柳重明仔细讨论过以身替罪的可能,只是两人都不知道当中居然还有这个典故,听凌河这番解释,便更确定了之前的猜测。
    那算卦先生给皇上出的主意,必然便是用草替儿代替皇上承担病体和先天罪。
    还有另一件事,凌河的脸色有些苍白:两位还记不记得千子塔。
    他们当然都知道,皇上登基不久就下令位于东南西北四面的四个郡修建千子塔,说是为大虞子孙祈福。
    彼时朝中不少人都反对,说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可最终博弈的结果,只是皇上下令缩小了千子塔的规模。
    四座千子塔如今仍然矗立在四郡。
    听凌河这么一提醒,柳重明登时反应过来:你是说,千子塔根本不是皇上为了祈福修建的
    是想镇着那些被他无辜牺牲的婴孩妇人的冤魂么?曲沉舟冷笑:原来皇上居然也知道害怕,我还当只有潘赫怕冤魂索命呢。
    若是凌河对于千子塔的猜测没有错,那所有线索便开始完美地串在了一起,除了一样。
    为什么是三十五个人?
    三十五之数,既不是皇上登基以来的年数,也跟从皇上遇到算卦先生起的年数对不上。我考虑过也许是我看错了,想着改天再过去看看。
    那这里就先放一放,柳重明打断了面前两人的冥思苦想:既然牵涉到金平庄那边,先跟你们说一下最近查到的结果,也许还能有点头绪。
    金平庄距离围场不远不近,大概是跑马半天的距离。这个距离巧妙得很,寻常百姓住在那里,除了偏僻些,的确挑不出什么问题。
    除了庄子的人自己在半里地外开了菜地之外,每个月会有人送东西过去。
    我派人跟了两次,送东西的人来自金平庄更向西的村子,村子里外人不多。我的人也不好让人进去闲聊打听,但是趁着人外出干活的时候,他们进屋查了一圈。
    多家房屋都有翻新的痕迹,大概翻新了还不到一年。
    一年凌河喃喃重复一遍,三人的目光汇在一起,都知道这时间意味着什么。
    潘赫正是大概一年前出了事,而这村子里的人,是在那之后才受人所托,向金平庄运送食物。
    金平庄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他问柳重明。
    很早以前的旧庄子,也是一年前翻修扩建的。
    很有可能,凌河思忖着,慢慢说:大概一年前,这些人是从潘赫手中被转移到了金平庄里的。
    柳重明认可这个说法,在意识到这个假设背后的真实时,他又一次失眠了,正打算披衣服出去走走时,见到曲沉舟也从纱笼里坐起来,跟在他身后。
    沉舟,我以后也许会变成跟廖广明和潘赫一样,他没有怯懦,却满心凉意和悲哀:你以后会不会觉得我恶心?
    曲沉舟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他们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不会。
    有了掌心的温度,他便可以昂首挺胸,一往无前。
    潘赫做过什么事,为什么会对婴儿和女人的哭声惊恐莫名,答案呼之欲出。
    可只是把这真相拿去说给皇上听,便是皇上想要的吗?
    柳重明正沉思中,见曲沉舟竖起手指。
    世子,还有个脑子灵光的,也许可以帮忙想想。
    第134章 劫牢
    白石岩繁杂公务在身,是所有人里最忙的,入夜之后也是最后一个赶到的。
    被下人引到内院里时,一见到院里等候的几人,他掐了自己一把,怀疑是不是在做梦眼前的几个人倒是都认得,可凑在一起,就有点见了鬼。
    这几个人里冷着脸的,板着脸的都有。
    知道的,明白他们是一伙,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他们要半夜聚众斗殴。
    白石岩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忙碌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他指着其中两人,不解地问:他们怎么在这儿?
    他记得上一次闹得最厉害,就是因为方无恙和江行之掳走了小曲哥,重明当时恨不能把京城掀个底朝天,还借他的名头,美其名曰抓捕盗匪。
    对于方无恙还可以理解,有白家保着,但江行之这兔崽子在这儿,就有点不对劲了。
    据说江行之被小曲哥捅个对穿,人差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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