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宫中还有些可用的人,待入夜之后,可以送王爷悄悄出宫,王爷让那边的唐将军去城外迎你,天亮的时候,您就能出城与唐将军会合。
    到那时,王爷在外,我领锦绣营在城里接应,一起向皇上请命!
    王爷放心,不光皇后娘娘会支持您,还有唐侍中、我爹、白大将军还有满朝文武,都会站在我们这边!皇上只能杀曲沉舟平息众怒!
    除奸佞,清君侧!斩曲沉舟!
    慕景昭被说得热血沸腾起来,抓耳挠腮起来,恨不能马上就到天黑,转了几圈,又很快冷静下来。
    重明,我出宫之前,能不能安排去见见母后?
    柳重明叹口气:因为王爷的事,如今皇上和娘娘正闹得僵,看得紧,王爷这是想要自投罗网吗?那就不要牵累我了。
    慕景昭惭愧,又问:我怎么才能让唐将军及时迎我呢?重明帮我送个信儿好不好。
    义不容辞,柳重明从袖子里摸了炭笔,看着慕景昭急忙忙地撕了内襟写字,提醒道:王爷可有什么随身信物,否则也不好让唐将军信服。
    这让慕景昭为了难,他本来是进宫赴宴的,哪想过这么多。
    那你能不能让人去我府里
    王爷府上已有重兵看守,我不好派人前去翻找。
    慕景昭急得团团转,只一转念,倒让他想起来什么。
    曲沉舟!曲沉舟那儿有我一块腰牌信物!快去帮我拿回来!那东西在他手里一定会拿去害人!他下午不在宫里,你去他那儿翻!
    柳重明犹豫一下,也是为难,却还是应下。
    王爷放心,我想办法去取来,不过这样一来,怕是要耽搁些时间,今天是来不及了。
    不要紧,不要紧。慕景昭将写完的密信小心叠起来,千叮咛万嘱咐:重明,千万要早点回来啊!我等着你呢。
    柳重明下了台阶回头看时,还能看到窗纸上被捅了个窟窿,有人在里面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竟忍不住有种兔死狐悲之意。
    上一代的恩怨早在宁王的骨血里扎了根。
    若慕景昭是个公主倒也罢了,偏偏生为嫡子,皇上从未想过继承大统的嫡子。
    皇后当年踩着别人的尸骨光耀唐家的时候,也许从没想到,皇上早已埋下蚀骨的毒。
    为君之道,为臣之道,本不该如此。
    几十年的波谲云诡,也该偃旗息鼓了。
    皇上有人跪在外间的阶下。
    棉帘向两边卷起,虞帝慵懒的声音传出来:沉舟,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不能明天说?
    曲沉舟的额头抵着地:臣知道不该深夜惊扰皇上,但臣有事密告。
    里间咳嗽了几声,许多轻轻的脚步声向门外移去,直到于德喜的衣摆从他身边走过,身后传来门合拢的声音,屋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什么事,说吧。
    曲沉舟向前膝行几步,低声说:皇上,今天下午,臣在宫门处遇到世子。
    虞帝嗯了一声,问:你们又吵起来了?
    臣谨记皇上教训,没有与世子争执,只是世子曲沉舟轻声说:臣为世子卜了一卦明日午时后,宁王举兵。回到阁中后,臣发现宁王从前送臣的腰牌不见了。
    这卦言如此清晰,任谁都无法在听到宁王举兵时冷静,虞帝却仍是冷漠嗯了一声。
    曲沉舟微微直起身,说得更明白:皇上,世子要协助宁王外逃,举兵一事不可小觑,还请皇上尽早定夺。
    过了许久,才听到虞帝一声轻叹:沉舟,你比朕想的还要聪明,居然也敢跟朕耍起心眼、试探起朕来了?
    臣不敢,曲沉舟俯身:臣来之前也不过是猜测,只是皇上的话才让臣知道
    他不说下去,两人都明白后面的话让臣知道,皇上是知情的。
    虞帝笑一声,问道:沉舟,你自以为什么都看得明白,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吗?
    得遇皇上前,臣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唯有皇上是臣唯一的牵挂依靠,臣的一切皆交给皇上,无惧生死。
    曲沉舟的声音轻柔平静,像一根羽毛似的,撩拨着黑暗里的贪欲。
    世子干系甚多,而臣孤身一人,所求甚少,不过是皇上垂怜顾惜,求皇上庇护于臣,再不受人欺辱而已。
    臣愿为皇上出生入死,无怨无悔。
    锦绣营可以为皇上做的,臣也一样可以由皇上驱使。
    虞帝在他坦然赤城的剖白中愕然片刻,想赶人出去的话被咽下,漠然问:你能做什么?
    那只轻巧的木蝴蝶飞向内室,停在锦被上,扑闪着翅膀。
    十里亭驻军今日可被宁王所用,明日同样可被他人所用。
    这一次起兵能被握于指掌之中,下一次却未必。
    不止是十里亭驻军,还有南北衙、白家掌军
    曲沉舟缓缓抬眼,异色妖瞳如炬。
    臣可为皇上杀一儆百,让宵小之辈再不敢起异心!
    第199章 风雷
    细细的水流倾倒在风雨兰的叶子上,越来越粗,将整株花压得向一旁歪倒,仿佛正在经历暴雨一样。
    一瓢水倒完,又是一瓢,显然已没了耐心,只浇到一半,水瓢就被丢回桶里。
    慕景延坐在台阶上,四面都是熟悉得腻烦的围墙,秋老虎晒在头顶,更添烦躁。
    他甚至有种错觉,觉得自己的后半辈子就只能被圈在这一方犄角里,无法脱身。这念头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什么消遣都无法驱逐。
    虽然极力不想承认,可有一样事实让他不得不面对从前与宁王和齐王三足鼎立的时候,他都没有这般露怯过,如今柳清如刚生下皇子没多久,他就已经落到这步田地。
    而且这境地甚至该说是他自取其咎,柳重明根本就没与他正面交锋过,却无形里给他莫大的压力。
    慕景延将手伸到桶里,清凉的井水冷静下烦躁,正要起身,见门外有人匆匆而来。
    王爷,宁王出事了!
    他接过递来的信笺,飞快扫了一眼,大惊失色:怎么会跑了?他疯了不成!这不是找死吗!
    傻子的想法真不是他能理解得了的。
    我我不是吩咐你们他气息有些乱,恨不能将信笺撕碎。
    不论宁王和太后之间发生了什么,唐家和皇上已陷入胶着,此时借朝中口舌拱拱火,必然一时不会平息下来。
    到时皇上落了下风,必然把柳家扯进来与唐家交锋,即便宁王最后被放出来,他也大可做壁上观,暗中布置。
    更重要的是,从皇上对宁王的态度,他敏锐地察觉到对唐家的态度,对他百利而无害。
    可他千算万算,本以为怎样都可以坐收渔利,却没算到这个傻子跑了。
    这可是重罪!
    王爷,据说柳重明之前去见了一次宁王,那人生怕激怒他,轻声说:但是他没多久就出来了,也就没人当做什么事。结果今早就发现宁王不见了!
    那怎么现在才来说!慕景延看看已过午的日头,厉声咆哮:这么长时间,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王爷恕罪!那人忙跪倒:宫中如今轮值严格,消息没能立刻送出来,等外面的人得到消息,宁王已经出城了,看看方向是要往十里亭
    慕景延的呼吸顿住,不敢相信:宁王难道要逼宫?他哪来这个胆子?难道柳重明怂恿他逼宫
    话没说完,他已完全反应过来。
    柳重明好毒的心!慕景昭这个蠢货居然会信!不知道他死到临头了吗!不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唐家没了,擂台上就只剩下他和柳重明死斗,这一切来得太快,是他始料未及的。
    快!快去叫人追上慕景昭!趁还能回头,拦住他!赶快派人知会唐家
    奇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起初还只像是蝇虫在耳边振翅,还像是有什么在推动空气,一波一波如水袭来。
    慕景延从没在自己家中听到过这种声音,与那人四下看了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天空,惊恐莫名。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此时不光是慕景延,京城内外的所有人都呆呆地抬头,看着盘旋在天空中的蔽日乌云。
    那乌云是不知多少只巨鸟在头顶盘旋汇聚,上面似乎还乘坐有人。
    虽然还在遥不可及的高空上,那令人战栗的逼人气势却迎面而来,仿佛巨大的羽翅在下一刻就要当头拍下。
    空气中被激起的尖利鸣音震颤着每个人的耳朵,街上有人情不自禁地跪下。
    是神是神仙的坐骑!
    那是什么?疾驰在城外的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跟在宁王身边的那人始终紧皱着眉,对于这一趟突如其来的征调忧心忡忡,却无能为力。
    服从是他的职责,更别说宁王是唐家唯一的主人。
    可这个主人的命令,他不敢不听,却也不敢听。
    这一路上他连声询问,宁王却比他还急着赶路,只不耐烦地应他这次带你赚个大功劳!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几千兵马,距离城门越近,心中的不安越是强烈。
    不等他发问,便听到宁王的惊呼:那是什么?!
    那是在看清天上的飞鸢之前,远处缓缓闭拢的城门让他的不安和恐惧升至顶点:王爷!城门关了!快后撤!
    慕景昭的马缰被强行拉住,还没反应过来,又惊又怒:马上就到了!给我冲进去!里面有人接应我们!很快就
    城门在机括落下的声音中彻底合拢,城墙上,有人负手看着他们,碎发和袍袖都在飞鸢激起的空气中翻飞,仿佛天界谪仙初降凡尘。
    清俊绝美,投向他们的目光却冷漠得仿佛在看死物。
    是曲沉舟!宁王挺直身,用手推了推头盔,向上一指,厉声呵斥:放箭!快给我放箭!射死他!
    仿佛听到他的咆哮,曲沉舟从袖中取出鲜红令旗,唇角轻勾,向下一指。
    盘旋在高处的数千飞鸢呼啸俯冲而下。
    王爷!跑!往回跑!
    只一瞬间,高空中箭落如雨,避无可避。
    刚刚放晴了几个月的天又一次惨淡下来。
    谁也没想到,太后遇刺一案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尾。
    宁王私逃出宫,意欲带兵谋反,却被乱箭射死于城外。
    原本逐渐占了上风的唐家不光再没有开口的余地,连往日为了宁王与皇上据理力争的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场动荡,远不是去年齐王外放时能比得了的。
    流淌在城门外的血还没有干涸,往日辉煌显赫的唐侍中府上就被重兵重重包围,甚至再没有行人敢从周围街道走过。
    虽然眼见着皇上的心情和身体都好起来,可早朝的时间却变短,更多人噤声不语,用眼神传递着不安惶恐。
    又一次变天了。
    宁王被踏碎在马蹄下的尸骨尚未找完整,丽景宫中未满百天的小殿下,便被加封睿王。
    柳家三子柳清池入翰林院,赐修撰一位,白家的小白将军升归德郎将。
    虽然哪一道恩赐都没有提到柳重明的名字,可宴席之间,柳重明的座次已被自然而然地推到了主座。
    然而朝中得意的人从来都不会只有一位。
    甚至是在加封睿王之前,皇上就于早朝上,在文武百官面前,将左右金吾卫的腰牌赐给了曲司天。
    这样一来,巡逻宫中的四部,尽数归于曲司天掌中。
    下朝时,虽然人人都说着恭喜的客套话,却都不想在这位新贵面前久留。
    即使没有亲眼见到,可在口口相传中,城门外的哀嚎惨叫变得愈发恐怖。据说有人在眼见着那些巨鸟飞走之后,听到城门外残存的人发了疯地哭嚎。
    鬼啊!鬼啊!
    至今没人明白,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那天发生了什么,却都清楚了一件事守护大虞的铁壁铜墙是白大将军,可挡在皇上面前的坚实壁垒,是曲司天。
    任何一点见不得天日的诡谲心思,都在那双妖瞳下无处遁形,被撕成碎片。
    更别说曲司天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可怖力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
    另一边,醉骨香的罪名落回皇后头上,宋昭仪重回瑜妃之位,怀王得赐许多财物,解除禁足。
    与先前的两名新贵相比,这点动静甚至连个水花都没掀起来。
    较量的擂台上更换了人选,许多人都在暗暗猜测,这最终一局谁会胜出的关键,就在于谁能拉拢到曲司天。
    拉拢我么?曲沉舟将炭笔在指尖上转了几圈,眉梢轻挑:这话头是你放出去的?
    柳重明脱了披风,直接甩在地上,仰面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回答。
    有傻子这么说,我就顺水推舟一下。傻不傻,谁活够了,想在皇上眼皮底下拉拢你。
    先说出去,给皇上当个乐,免得慕景延那边恶人先告状,拉咱们以前的事出来,引皇上疑神疑鬼。
    曲沉舟看一眼西斜的日头,嗤笑一声:既然怕皇上疑神疑鬼,你就老实地去下面屋子里呆着,跑到我床上是什么意思?
    柳重明不想睁眼,张开手臂懒懒叫他:狐狸崽儿。
    胸前沉了一下,他的双臂里抱到了宝贝。
    就这么累?
    你倒是得了好处,又享清福,我快累死了,他叹了口气:起兵造反的帽子一扣,哪只是一个唐家能平息得了的。
    这些天审了不少人,觉都没怎么睡。
    恋耽美

章节目录


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羽蛇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羽蛇并收藏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