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打断他的话,不用,你给我的卡有钱。
    那行。沈时差点忘记这件事了,他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就干巴巴地说了几句,放心吧,你外婆一定会没事的,我给你放一个星期假算了,你想放几天都可以,我这里不重要。
    顾沉心中好像注入了一股小小的热流,慢慢地流向四肢百骸,他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谢谢你,沈时。
    ***
    顾沉签下手术同意书,拿着卡去医院交费处。
    对不起先生,你这张卡被冻结了,无法进行支付。
    工作人员的一句话瞬间把顾沉打入谷底,他全身都在发冷,尽量冷静道:请你再确认一遍。
    工作人员依言照做,最后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顾沉如坠冰窟,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什么,他没有给沈时打电话,而是飞快地跑出医院,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刚才沈煜城约他见面的医院。
    然而去到那里,沈煜城和他的人早已经不在了。
    顾沉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他想也不想地上前拦住对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见沈总。
    那人正在给沈煜城办事,顾沉冷不丁出现把他吓了一跳,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你沈总不在这里,想见他的话需要预约。
    顾沉无比冷静道:我改变主意了,给我做体检。
    男人惊讶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沈煜城打去电话。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男人挂完电话之后,就让顾沉跟着他一起去体检。
    该做的检查一样都没有落下,顾沉面无表情地全部配合,就像是一个听话的木偶。
    也许是因为钞能力,检查的结果出来的很快,顾沉没有特意去看结果,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而带他体检的那个男人认真翻看着每一页检查报告,确定完毕才出去给沈煜城打电话。
    顾沉不刻意听,也能听到他压低的声音,沈总,人是干净的
    霎时间,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丢在所有人面前,羞辱的感觉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将他缠绕其中,勒得他几乎要窒息。
    顾沉胸膛起伏,深深呼吸。
    他来不及顾及自己廉价的情绪,匆匆离开医院,找了一个最近的提款机取钱。
    果然成功了。
    顾沉喉咙里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
    下属给沈煜城打电话汇报的时候,沈煜城正在和弟弟共进午餐,听到结果也只是淡淡道:我知道了。
    沈时随口一问,谁啊?
    沈煜城不甚在意道:没什么,不重要的人。
    哦。沈时撩起袖子来,要剥自己最爱吃的小龙虾,还是麻辣味的,看着就让人上火。
    沈煜城扫了一眼弟弟。
    还能吃辣,问题不大。
    看来他弟弟是上面那一个。
    但看到沈时白皙手臂上的伤,他又忍不住皱眉,玩归玩,不要玩得太过火了,哥哥不希望你受伤。
    知道啦。沈时满不在乎。
    沈煜城有点头疼,看来还是得敲打敲打罪魁祸首才行,臭小孩。
    沈时笑嘻嘻地挨骂,看见他哥给他剥虾,立马就停下手,张开嘴巴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雏鸟,等待哥哥的投喂。
    谁能想到平时在公司不苟言笑、冷漠无情并且还有洁癖的沈总会特意翘班坐在这里呢?
    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沾满红油,剥开一只只肥美的小龙虾,却依然优美得像是在做艺术品。
    可惜坐在对面的弟弟根本不懂欣赏,只知道嗷嗷干小龙虾,沾着酱汁一口一个,别提多爽了。
    沈时吃饱喝足,沈煜城结完帐正好有急事要处理,就让他自己去玩。
    沈时瞎逛几圈,发现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干脆开车回到了自己的房子。
    巧的是,他前脚刚一进门,后脚外面就下起了大雨,比依萍跟他爸要钱那天还要大。
    保姆阿姨今天请假,沈时只能手忙脚乱地自己收衣服,因为不知道怎么分类,只能全部摊在沙发上。
    雨下得越来越大,莫名让沈时感觉到一丝不安,果不其然到了傍晚的时候,停电了。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屋内的光线也跟着昏暗,沈时怎么也找不到蜡烛,正想给保姆阿姨打电话,就听见大门处传来一道响声。
    与此同时,雷声轰隆。
    沈时看见门口那道黑影,差点没被吓死,拼命抑制住喉咙里的尖叫,谁
    银白色的闪电照亮了对方惨白的脸和湿漉漉的黑发,男人像是冒着大雨回来的,全身湿得透彻,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身形。
    他每走一步,水就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留下湿淋淋的痕迹。
    说真的,要不是沈时认出了顾沉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他真的会以为是厉鬼上门索命!
    你你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沈时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见顾沉走到他的面前,利落地开始脱衣服。
    第15章
    顾沉脱衣服的速度很快,沈时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看到了他线条流畅优美的上身,覆着薄薄的一层肌肉,却隐藏着令人无法想象的爆发力。
    直到男人的手落在皮带上,沈时才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捉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下去的动作。
    等等!你要干什么?
    顾沉慢条斯理地反问,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你快点穿衣服!沈时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别过脸去,生怕又发生上次流鼻血的尴尬。
    顾沉定定地看着他,继续问,那为什么?
    既然不想要他,为什么让他做身体检查?
    什么为什么?沈时觉得今天的顾沉太不对劲了,瞧着就让他起鸡皮疙瘩,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顾沉垂着眼眸,没说话。
    从沈时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他如鸦羽般湿漉漉的睫毛,上面挂着几颗摇摇欲坠的雨珠,勾得他的心也蠢蠢欲动。
    他胡乱地把顾沉脱下来的衣服给对方穿回去,又发现是湿的,干脆丢到了地上,随手从沙发上扯了件自己的衣服赶紧给他披上。
    谁知道顾沉直接脱掉了。
    不仅如此,他还把裤子脱掉了。
    沈时:
    我就知道,你想我死!
    沈时趁他还剩一件内裤,抄起毯子就把人给盖上了,然后按在沙发上,再把他的脑袋扒拉出来,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沈时正打算和他促膝长谈一下,谁知道门口又传来响动,保姆阿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少爷,我听说这里停电了,怕你找不到蜡烛
    保姆阿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卡在喉咙里,她看看坐在沙发上裹着毯子的顾沉,又看看乱丢在地上的湿衣服,发出夸张的声音。
    我什么都没看到呵呵呵真是年纪大了,连眼睛都不好使了
    沈时:
    阿姨你真的不用特意说这话给我听的。
    算了,不重要。
    沈时让阿姨去找蜡烛,再煮点去寒的姜汤,又重新坐回顾沉旁边。
    蜡烛微弱的光芒照亮他的脸庞,沈时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顾沉没有回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像是在走神。
    沈时想了想又问,你外婆没事吧?你是不是缺钱,我可以借给你。
    听到这句话,顾沉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抬起眼睛盯住了沈时,好几秒才慢慢地开口。
    是不是谁问你借钱,你都会借?
    当然不是了。沈时想也不想地否认道,比如林洛白借钱,他是绝对不会借的。
    顾沉又不说话了,好像变成了一个闷葫芦。
    喂。沈时摇晃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还没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顾沉躲了一下,沈时就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脸颊,手指触到的地方一片滚烫。
    沈时愣了愣,直接伸手去拍顾沉的额头。
    好家伙,可以烤面包了!
    原来这家伙是发烧了!
    行为这么古怪,难不成是烧到脑子了?
    沈时赶紧打电话叫医生过来瞧瞧,等待的过程中,顾沉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医生过来检查,表示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淋雨造成的感冒发烧,加上精神和身体的疲惫,所以才会昏睡过去。
    医生打完针开完药就走了,沈时让阿姨把衣服收走,就让顾沉在沙发上将就一晚,顺便还灌了他一碗姜汤。
    夜,悄悄降临。
    沈时见顾沉退了烧也没再多管,吃完晚饭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这一晚上他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做梦。
    梦里也是电闪雷鸣的天气,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进入了这一场梦。
    医院里是满目的白,气氛悲伤而压抑,似乎是有谁去世了。
    一个男人无声地跪在地上,垂着脑袋,脊背弯曲,仿佛再也直不起来了,地上是滴滴嗒嗒砸下来的水珠。
    他像是一只绝望的困兽,周身都散发着沉沉的死气,甚至连一丝悲鸣都发不出来。
    沈时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点熟悉,心里莫名有一丝想要上去抱抱他的冲动。
    可男人始终背对着他的视角,没有转过身来。
    画面一转,他看到男人在雨幕中漫无目的地行走,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沈时正着急时,一双鞋子停了下来。
    他顺着鞋子往上看,终于看到了鞋子的主人,那是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庞。
    林洛白。
    林洛白把男人捡了回去。
    接下来的画面如同快进一般,沈时看到林洛白用各种方法安慰失去至亲的男人,带他走出伤痛,男人从一开始的抗拒,到逐渐接受
    林洛白像是一束光。
    让他黑暗的世界重新亮起。
    沈时越看下去越是震惊,难道这个男人就是林洛白命中注定的主角攻?
    这一次,沈时在梦里瞪大了眼睛,他无论如何也要看清楚主角攻长什么样子!
    老天爷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主角攻的脸在他眼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也是一张他熟悉至极的脸
    竟然是和他一直朝夕相处的顾沉!
    沈时被生生吓醒了,满身都是冷汗,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不可能,这只是梦而已。可他之前觉醒时,也是做了梦呀!
    沈时简直想哭了,他试图说服自己,许程,顾沉,这两个名字根本毫无关联!
    对了,梦里有人去世
    顾沉的外婆?
    沈时心中猛然咯噔一下,外面电闪雷鸣,让他的心尖发颤。
    不,不会的
    沈时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就跑下了楼。
    与此同时,顾沉也做了同样的噩梦,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被绝望扼住了咽喉。
    睁开眼睛,他和沈时四目相对,眼中都是血丝。
    不等沈时问出口,顾沉就翻身而起,我要去医院。
    沈时飞快地追上他,等等,我也去!
    外面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两个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所以没有开车,而是坐出租车去的。
    到了医院,顾沉直奔外婆的病房,看到她安然无恙的躺在病床上昏睡,心电机也是正常工作,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
    梦里的场景实在太过逼真,竟然让他精神错乱,这一会儿顾沉才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
    外婆手术成功,他本该守在病床前,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去找沈时。
    后来下起大雨,他淋得湿透回到沈时住的地方
    沈时这个时候才终于追上顾沉的脚步,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怎、怎么样?
    医生这个时候正好过来,笑道: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只是还在昏睡中,过不了多久会醒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沈时拍拍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终于放下了心。
    太好了,梦里的那个男人不是顾沉,看来做梦也并非全然可信的嘛。
    估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沈时毫无心理负担地坐下来,和顾沉两两对望,突然问道:你还记得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吗?
    顾沉紧绷着一张脸,耳根却是控制不住地发热,想不起来。
    好在沈时并没有发现,他本来想嘲笑顾沉一番,但现在明显不是一个好时机,于是放过了他,想不起来就算了吧。
    嗯。顾沉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换了,包括内裤,你给我换的衣服?
    你别误会啊。沈时知道顾沉因为之前流鼻血对他有偏见,所以赶紧摆手否认,是医生给你换的,不是我!全都是没穿过的干净衣物。
    见他一副迫不及待撇清关系的样子,顾沉脸色绷得更紧了,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的衣服紧了。
    沈时表示正常,你比我高。
    顾沉又补充,内裤也是。
    沈时几乎是瞬间反驳,这不可能!你就是在吹牛!
    这家伙竟然敢拉踩他!
    亏他对他这么好!可恶!
    顾沉看着他红扑扑的脸,心想沈时一定不知道沈煜城做的事。如果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知道自己注定看不到沈时的反应,因为他和秦雨一样,都选择把这件事情埋在心里。
    顾沉对沈时道: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沈时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中溢满了生理泪水,算了吧,你先用着,反正也是我准备付你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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