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出现在这个噩梦中的这一位收藏家,他并非是对道具卡感兴趣,他是对使用道具卡的任务者,以及他们为什么要使用这张道具卡他对这背后的故事,感兴趣。
    他对人们心底的那些秘密感兴趣。他对他们为什么选择使用道具卡,为什么选择这一张,为什么在那个时刻使用他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他对人类感兴趣。
    从很久之前,这名收藏家就默默地观察着、收藏着他遇到的那些任务者的故事。每一张废卡,代表着他收集到的一个故事,又或者一名任务者?
    总之,他天生就有着独特的好奇心,并且总能观察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比如现在。
    你看,他不就又发现了那个女人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吗?
    收藏家格外高兴地笑了起来你看,他为什么不对光头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生气,为什么即便身处这样末日之后的废墟都能一直笑着。
    因为他的确一直都觉得,非常的愉悦。
    这群任务者们的表现表演在他的眼里,真是十分到位地愉快到了他。
    也不枉他为了收集更多的废卡,而特地回到窄楼底层。他就知道,这段时间里,一定是窄楼底层最为精彩和热闹。
    更高的楼层啊那都是一群偏执狂,一群没什么意思的、满脑子就是噩梦和窄楼的任务者。一群工作狂。
    可是啊,明明这个地方,这么有趣。有这么多的噩梦,有这么多的道具卡,有这么多的人聚集着。难道其他人不觉得这种地方十分有趣吗?
    收藏家不明白其他人为什么疯了一样地想要离开这座窄楼。他感到不到窄楼中阴郁、颓唐、绝望的气氛,他只是觉得有趣。
    他觉得这样独特的环境,孕育出了独特的生物;而那甚至还是基于人类而产生的。
    因此他从来都感到兴致勃勃。
    像他这样的人,窄楼中或许十分少见吧。不过,既然人类都可以日日夜夜在狂欢派对上消磨时日,那么为什么不能容许他这样的人,整日进入噩梦里看戏呢?
    反正收藏家自得其乐。
    他的目光在绯的身上定了定,琢磨着如何要这个女人说出她隐藏着的那些秘密。
    那会是与什么有关的?
    雾气?
    收藏家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而绯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对自己虎视眈眈。她继续询问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你每天都会去寻找食物吗?
    是。
    关于这片废墟,你知道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我只是在寻找食物。
    牧嘉实突然问:之前,我们曾经看到有人被从那栋大楼的天台推了下来
    他突然停住了。
    因为他发现,这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奇特的、惊惧的表情。
    于是他顿了顿,就说:你知道。
    他正想继续追问,眼前这个男人却突然大叫了一声:不!不要问我!不要问我!!他手舞足蹈,瞳孔震颤,死死地抱着怀里的面包,甚至一瘸一拐地跑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说着,他就跑进了雾气。
    任务者们想追,却因为雾气的存在而却步。
    牧嘉实皱着眉,不解地说:怎么回事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思索了片刻,又说,听起来,那个人的死还和他有点关系?
    绯若有所思地说:有点奇怪随后,她又摇了摇头,看起来是得不到答案了。不如我们快点去大楼那边。如果能阻止那个人的死亡,说不定
    谁的死亡?
    就在这个时候,花臂突然直愣愣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所有任务者的目光都看向了他,花臂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他说:什么死亡?有死过人吗?
    牧嘉实沉默了片刻,然后长叹了一口气,有点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光头言简意赅地说:路上再说,先往那边走。
    花臂信任自己的大哥,于是就闭上嘴,跟上了他们的步伐。在路上,光头将上一轮发生的事情重新告诉了花臂。
    花臂吃惊地说:那我已经开始遗忘记忆了?他居然有些新奇,但是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什么问题。
    听了这话,绯和巫见的脸色都不由自主地变了变。
    收藏家的嘴角又翘了翘,他想,哦,原来这两个人都知道。
    记忆、雾气那会是什么呢?
    其余任务者无暇想那么多。
    失忆的人越来越多,牧嘉实忧心忡忡。他说:这样的话,第二轮噩梦中会失去记忆的两个人,就已经确定了一个。
    按照光头的说法,第一轮噩梦三分之一的人失忆;第二轮是三分之二,也就是四个人。
    现在,已经有收藏家、巫见、花臂三个人失忆,而收藏家更是失去了所有关于第一轮噩梦的记忆。
    如果按照三分之二的标准,此时记忆还完整的牧嘉实、绯和光头,必然有一个人在之后慢慢失去记忆。
    绯面色略微苍白,她说: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遗忘了什么,只是不自知。
    牧嘉实张了张嘴,一时间无言以对。最后,他问:要核对记忆吗?
    绯低声说:是不是有些浪费时间如果每一次都要核对的话
    不用算我。光头突然说,我确信自己的记忆是完整的。
    他们都奇怪地看向他。
    光头简要地说:我使用了一张道具卡,效果是增强记忆方面的。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最后一个失忆的。
    牧嘉实点了点头,也不追问,他转而对绯说:那就剩我们两个,要核对记忆吗?
    绯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她莫名有些畏惧对自己记忆的核查。这总会让她有一种微妙的不安。
    但是她的拒绝却刚好给了收藏家发难的机会。
    收藏家趁机笑眯眯地说:你不会是已经失去记忆了,但是故意隐瞒吧?
    绯立刻反唇相讥:你在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你刚才会露出奇怪的表情?收藏家说,不只是刚才,还有之前和那名求生者对话的时候你好像都露出了,有点他歪了歪头,恐惧的表情?
    绯顿时就沉默了。
    巫见欲言又止。
    收藏家立刻将矛头指向他:对了,你也知道,是不是?你们是一伙的你们不会对这个噩梦有什么了解,但是故意不说吧?哎呀,那我们不就惨了
    他说着惨了,可是眉眼间反而带上了更加兴高采烈的笑意。
    够了。绯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她的表情颇为阴霾,但是恐怕除了巫见,其余人都不明白,她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感到不安,我来告诉你们吧。
    巫见震惊地问:你决定说出来吗?你不怕
    绯看向他,说:我们在噩梦中。
    巫见立刻闭上嘴。
    绯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不管如何噩梦总归是优先的,还是得先解决这个噩梦。此外,窄楼或许他们会更加关注窄楼
    牧嘉实情不自禁地深深皱起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绯抬起头,张了张口。
    就在这个时候,徐北尽突然发现,直播间上的弹幕突然消失了不,不只是弹幕,还有那几名观众。
    右侧的观众列表里,本来是有几个名字在的,但是现在,就像是他们突然掉线了一样,全部都消失了。
    他惊诧地想,怎么回事?
    下一秒,直播间传来绯的声音。她说:关于记忆。你们难道没有觉得,我们的记忆都有一些问题吗?我们是怎样进入窄楼的?谁都不知道。
    徐北尽的大脑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刷地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甚至于,他都明白了为什么那些观众会突然不见。与其说是观众们掉线了,倒不如说是他掉线了。
    按照观众们的说法,他现在直播的游戏,是只有主播才能玩的游戏,甚至于在直播之前,还会签保密协议。
    这意味着,这个游戏的确是不被普通人所知的,并且隐藏着一些特殊的秘密的。
    就比如为什么人类会出现在窄楼。
    因此,或许这个直播间就是内嵌了一些紧急措施,比如在直播的时候如果涉及到相关的问题,那就会自动切断直播源,让观众们无法看到、听到相关的事情。
    不过,徐北尽又想到,刚刚观众们突然消失的时间点,是在绯说出那句话之前这就不太对劲了。
    难道这个直播系统还能检测到人类的心理活动不成?难道是因为检测到绯打算说出来,所以才提前切断了直播源?
    可那不过是一个直播软件!
    主脑NE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窄楼中不总是有一个阴谋论吗?这个阴谋论说,他们进入窄楼的背后是一场阴谋,而NE正是那些幕后黑手用以监视人类的帮凶。
    徐北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他面沉如水,黑漆漆的瞳孔定格在直播间的画面上。他仍旧可以看到、听到绯的话,而那意味着什么?
    NE,是否正注视着这里?
    如果NE发现了这场正在进行的直播,如果NE知道了有扮演者通过隐蔽的渠道对外输出信息那会怎么样?
    莫名地,徐北尽感到一阵寒意。他闭了闭眼睛,情绪更为沉闷阴郁了一些。
    绯并不知道自己的话给徐北尽带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她还在继续说:从来没有人在意过这个问题,就好像我们进入窄楼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没有人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实际上都遗失了一段记忆。
    其余的任务者默然听着她的话。
    巫见诧异地说:你疯了吗!你不怕他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你不怕,NE知道我们在谈论什么吗?
    作为阴谋论流出的罪魁祸首,绯和巫见以及他们背后的组织,当然是最害怕NE这位传闻中的帮凶的。
    然而绯却说:那又能怎么样呢?她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你发现了吗?你在这个噩梦中失去了记忆,但是你却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而这还仅仅只是在噩梦中。
    这是由主脑NE操控着的游戏副本一个噩梦。那么在噩梦之外又是如何呢?那同样也是这个游戏的范围。
    换句话说,只要在窄楼中,NE就能对你的记忆、对你的大脑、对你的认知动手脚。
    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实际上,都是在NE的掌控之中的,根本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她苦笑了一声。
    收藏家意外地听到了这些说法,他对那些流传在窄楼中的阴谋论不太感兴趣,但是他没想到绯和巫见隐藏着的秘密,正是与那些阴谋论有关的事情。
    于是他立刻说:但是,像NE这样的人工智能,一定是依照程序办事的吧?遗失记忆是这个噩梦的规则,所以NE按规则办事。但是在外面,它为什么要对我们的记忆动手脚?
    绯脸色惨白:或许,那也是规则?她环视一周,看到任务者们沉凝的表情,或许,幕后黑手们就是不让我们知道真相。
    牧嘉实面无表情地说:你认为NE更改了我们的记忆,并且,它随时都可以这样做?他叹了一口气,你不用说的那么委婉。
    绯沉默以对。
    收藏家哦了一声,笑着说:所以你们的结论是是,NE就是可以掌控我们的记忆。它可以随意地修改、删除、增加我们大脑中的记忆,就像是对一台可怜的电脑的内部存储随意删改一样。
    其余任务者都因为他的说法而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哎哟收藏家突然笑了两声,天呐天呐,你看看你们。像我这样的人都知道,人类现在是困在了窄楼里面,我们出不去。就算有传言说有人离开了窄楼,谁知道那是真是假呢?
    在这种情况下,主脑NE就是掌控我们生命、思想的万神之神。它能做出什么都不奇怪,毕竟都能有幕后黑手把我们挪到这座窄楼里面了。
    而你们,为什么要摆出一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样子?
    因为,你们实际上一直在逃避这个可能性,你们不愿意面对,不愿意相信。你们认为人类的大脑有多高贵吗?认为我们就是万物之灵、认为我们生来就应当受尽宇宙的宠爱?
    天呐我觉得这个噩梦挺有意思的。你们刚才说,游乐场那边有谁说,说什么来着哦,人类是地球的杂质太他妈正确了!
    收藏家似乎进入了一种格外兴奋的状态,他喋喋不休地讲着,甚至不顾其他任务者露出的难看的表情。
    够了!
    牧嘉实略带薄怒地说了一句。
    收藏家摸了摸下巴:那不如,你来告诉我,为什么?
    牧嘉实冷冷地看着他,最后说:我们只是想离开这座窄楼。
    收藏家耸了耸肩:放弃吧,不可能的。
    牧嘉实深吸了一口气:不要把你的想法,代入到别人的身上。他语气十分的冰冷,我们愿意为一个不可能的可能而奋斗和努力,而你如果不愿意,那你可以自己去死。
    收藏家一怔,随后张了张嘴:在窄楼中可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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