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叫屈:大哥,我命都快没了,还讲究这个?而且大哥你刚刚干嘛要退钱!这不符规矩!五百万呐!整整五百万!
    老杨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他是老四的恩人!你忘了?!这才几天!
    老六一怔:哈?是他?!
    这事儿说来也简单,他们兄弟一共六个,做点摸金校尉的勾当,这些年折进去三个,还剩下老杨这个大哥,他这个最小的,还有个老四。但是老四他老娘当时生病动手术,老四花完了存款,借遍了兄弟们,还差几万块钱。
    他们这个行当,说白了就是走的地下交易,见不得光的东西,各色正规的典当行是不能去的。他们本来是等着李文柏这个交易会来卖钱的,但是医院催得紧,老四一咬牙,就趁着前几天出来摆摊,没想到被盯着的便衣给抓了。
    当时他卖出去了一样东西,整整五万块钱,虽说是便宜出手的,但医院也不收明器不是?后面老四被抓进后按理这是赃款不能动,打了电话联系了买家,买家却说是不要了,局子里的条子看他老娘可怜,把这五万给划了出来替他交给了医院,老四他老娘才给救了回来。
    他们趁着大年夜那天装作是老四亲戚给老四来报好信的,才见了一面,老四就趁机说了这话。
    他们几人别的没有,但就是讲情义,否则早就折完了。
    真是瞎了你!那你也要挑对人,有你这样坏你李哥的场子的吗?!老杨作势还要打,李文柏赶紧拉住了他:别别别,大过年的犯不上,一件小事,我还有事跟你讲。
    他说到这里,含蓄的提点了一句:老杨,我把话放这儿,你随便听听
    我们两谁跟谁?你说!老杨十分豪爽的道。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看出来了。李文柏瞧了一眼南时:刚刚那个年轻人你别去招惹,人家背后不简单。
    老杨这才有些讶异的道:还有这一着?我是真的没看出来。
    李文柏也有些奇怪,平时老杨可不是个好性子的人,南时要退钱可谓是踩在了行规上蹦迪,这话一出口被人打也不稀奇,他还以为老杨看出来南时不简单所以才退让了一步,原来是因为其他:那你是为了什么?
    老杨把老四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李文柏这才恍然大悟道:要不这样,我做中,给你们两拉个纤儿,你带着老六去给人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是结了我也不蒙你,他手中有一样东西,很适合你们用。
    老杨想了想,狠狠地点头了点头:行!
    这会儿南时已经乐滋滋的掏钱买了个挺好看的把件,不是什么古玩,是人家自己雕的,但是料子选得好,取色也巧,不是很贵,刚好踩在了南时的心理底线上,南时就下手了,也算是填补之前那条鱼没买到的遗憾。
    这个交易会人本来就不多,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换得买的差不多了,南时那个手串也不知道怎么的也没人问价,他本着来逛逛的心态,没人买他也不觉得亏。
    其实纯粹是因为南时年轻,叫人一看就觉得是跟着家里长辈过来的,再加上刚刚闹了一场,逼得老杨都退了钱,谁也不想招惹这个刺头。
    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告辞了,南时瞅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也打算告辞,没想到李文柏却叫住了他:南时,刚刚那事儿
    南时以为李文柏是不满他在他的场子里找事,仔细一想也觉得有点对不住,就道:对不住啊李哥,我也不是故意挑事儿的,就是有点看不过眼。你也懂的,打眼这没什么,谁没交过学费,但是交个学费要把命交上去那也太过分了一点。
    是这个道理我也不是怪你,刚刚那个老杨托我做个中,想给你再道个歉。李文柏道。
    还是算了。南时微微一想就拒绝了,那个老杨虽然对方对朋友讲义气,但也得是他朋友才行,而且那个老六的行为他就看不上眼,并不太想与他们有什么交际,便露出了一点非常官方的笑容:我急着回家吃饭呢。
    算我欠你一次,怎么样?李文柏却坚持道:老杨对我有点恩情,你也看得出来他们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到了这个份上,我无能为力,只好求到你这里了。
    李文柏的人情
    南时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行吧。
    李文柏这才带着他进了一个前面的厅堂里,果然老杨和老六就已经在里头等着了,见南时进来便拱了拱手:南先生。
    不用太客气。
    南时随手挑了一把椅子坐了,李文柏也坐下了,四人围着一张八仙桌,老杨抬手倒了茶,又踩了老六一脚,便带着他一道起身,端着茶弯腰向南时道歉:刚刚老六有眼无珠,冒犯了南先生,我是他大哥,我以茶代酒,还请南先生原谅。
    这是江湖上的老规矩,接了茶就算是这一桩子事揭过了。
    南时不太懂这些,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别人端茶递过来还把腰弯下来是在道歉的意思,南时便接过了茶,低头啜饮了一口,两杯茶都喝过了,老杨又对着南时拱了拱手:多谢南先生宽宏大量。
    南时也不含糊,他既然是有意给李文柏做人情,便也不磨叽,当即仔细打量了一下老杨和老六:虽然是李哥托我,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要的。
    老杨愣了愣,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他刚说完,就看见南时掏出了收款码:一千,两个人就是两千。
    老杨迷迷糊糊的把钱付了,他以为南时是要他们赔礼这也是正常的,光道歉就能完事儿,他这张脸还没有那么大,就是这个金额是不是有点太低了?就是平时托人买件东西给个抽成都不止这么多。
    他们已经不是过年前的他们了,每个人身上穷得只剩几十块,交易会过去,他们身上也有了二三百万。
    南时收了钱,这才道:你还好,以后金盆洗手,把你那些钱捐了,以后还能好好过,你这个兄弟么不大好救,避一时不能避一世。
    老杨和老六都是一怔,下意识的看向了李文柏,却见李文柏微微摇头,示意他们别声张,应下去他本意是想让南时把那个手串出给他们,没想到南时竟然愿意给他们看一看命理,他之前能看出来南时是学这一行当的,却不知道他水平如何,刚好趁着这个机会看一看。
    老杨极有眼色的问:那如果要救老六,有什么法子吗?避一时也是好的。
    原来南先生是这个先生。
    南时慢悠悠地看了老六一眼,问道:生辰八字给我还有你那块玉,没又卖了吧?
    没没!老六这下子也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把那块要人命的东西给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又报了自己的生日:1945年6月21日,几点生的我不太清楚。
    南时刚刚已经看过了一回这玉佩,却没有细看,这会儿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抬眼轻笑道:这几天都没睡好吧?
    老六连连点头:是,南先生您真是神了!这几天一到晚上就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还觉得有人跟着!干他娘的!我就知道那里头不干净的东西跟着我了!不过之前有先生说我命硬,之前熬几天去庙里上个香也就好了,没想到这次拜了也不管用!
    这玉佩上面阴气很重,基本可以断定不是放在侧墓室里面的陪葬品,至少也是主人的随身物品其主人应该不是厉鬼,如果像他师兄那样的话,这老六也活不到从墓里出来。
    大部分人去世后,还是会去投胎的,当厉鬼又不是什么好事,人人都要抢着上。
    这老六应该是一开始拿到玉佩后就见猎心喜,给贴身戴在了自己身上,这人阳气一弱,自然就能听到一些不应该听到的声音。如果只是这样就很好解决,但是问题在于他阴德亏得太严重了,死劫将至。
    比如老杨也属于这一挂,但是他的情况比老六好不少,以后金盆洗手,把不法所得全捐出去,不干撅人坟墓的事情就没什么问题了,他这个做算命先生的指点对方从此向善,天道爸爸也不会怎么为难他。
    但老六不同,如果只避这一劫,南时是好解决,但是这人该死而不死,他要是真的指点对方躲过这一劫,对方接着该干嘛干嘛,南时怀疑天道爸爸不把他揍个半死绝不停手,除非
    南时从兜里面把铜钱摸了出来算了一卦,不是算老六怎么才能活,他起卦的内容是:要花多少钱才能弥补一下自己帮老六亏掉的阴德,这个钱补给阳间或者阴间都行,但一定得补。
    很贵的。
    没有给人人情反而把自己送进去的道理,他才从医院出来呢!
    老六没说话,看向了老杨,老杨则是斟酌了一下:我们手里大概能拿出三百万,您看呢?
    李文柏没吭声,玄门里面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算命的钱是不能问人借的,或多或少,全看先生怎么要。
    南时也不乐意多收人家,他大不了一份不要就是了:两百万,能躲这一劫,但是日后你们要是坚持还干这一行,我就不能保证了。
    南时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今天死和明天死,差距也不是很大。
    在场众人都是脸色一变,老杨叫道:怎么会这样!我们一向讲规矩,开工做事一向是我打头,要死也是先到我才对!他怎么会这么快!
    干摸金校尉这一行当的,要么就是不信,要么就是全信。地底下去多了,总能知道一点别人不知道的东西,老杨是全信的,所以他做事一向讲规矩,次次取财物都点蜡烛询问,要是灭了绝对是一件不取,如数奉还,要是蜡烛不灭,他才会拿。
    但就是再讲规矩,他们也知道干这一行鲜少有人能活得长久的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想干这种缺德事儿?
    你不如问问他?南时还犹觉得不足:不过你也别急,你也快了,要是他等一等你,你们俩还能路上做个伴。
    李文柏迟疑的问道:可以救吗?老杨他女儿才三岁
    南时把玩着铜钱,铜钱叮咚,在他的掌中作响:可以,刚刚就说了,只要不做这一行就行。老杨八字我没看过,不好多说,但是老六,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大不了等到过完正月十五,也就结了舍不得钱,就早点办后事去吧,还能留点给家里人。
    老杨看向了老六,怒骂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儿?!老实交代了!
    老六张了张嘴,冷汗都下来了:我也没
    说!老杨指着桌上的玉佩:我上次我点了蜡烛,火苗小,就只拿了侧墓室里的东西!侧墓室里我记得没有这件东西!你哪弄来的?!
    我就是老六心虚的说:我觉得有点可惜,又返回去从人家身上摸的。
    老杨听罢,瞪着他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骂了一句脏话。
    南时答道:不止吧。
    这话南时纯粹诈他的,这玉佩就是阴气重,也没有鬼跟着,他知道个锤子。
    深冬腊月,老六觉得自己毛衣里都是湿的,耳旁又听见了声响,有些模糊不清,却还是能听得出来几个字:少爷该回
    他惊恐的尖叫了一声,抱着头鼠窜到了墙角,脚胡乱地蹬着:别过来!别过来!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老杨看到这里,就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他上前几步抓住了他的肩膀使劲的晃了几下:你到底干什么了!
    老六又胡乱的喊了两句,这才恢复过来,他拉着老杨的手臂急切的道: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那个罐子里是酒啊!这么几百年都过去了那酒精还在呢!蜡烛没拿稳,就给烧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南时听到此处看向了李文柏,意思很明显:这你还要我救?
    都放火烧墓了,还想怎么样?八成墓主去投胎了,要不然当场拧了他的狗头!
    李文柏苦笑着对着南时拱了拱手,求他见谅。
    老杨喝道:那你把火灭了没有?!
    老六又喊道:灭了!我真的灭了!就把棺材烧了一角!骨头真没有事!我还特意脱了衣服盖在了棺材上,算是我赔礼道歉!我真不知道会这样啊!
    南时摇了摇头,还把衣服盖在人家棺材上,生怕人家不来找你麻烦是吧?
    老杨拉着老六的衣领把他扯到了南时面前:只要能保住他这条命,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哪怕我替他死也行!
    替人挡灾那就是歪门左道了,南时会也不会做,更何况老杨有几条命能替他挡?
    你说这话那我就信了。南时颔首道:你出门就去买点纸钱,往东南方烧了,紧接着把老六的钱全部捐掉,一分都不能留。
    老杨目光灼灼的看着南时: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做完这些,你让他去把东西还了,在棺材面前跪十二个时辰。南时道:要是过了关,以后这种勾当是不能做了,老老实实找个正经工作吧,有手有脚,饿不死。
    老六下意识的问:那要是没过关呢?
    南时微微一笑:那我岂不是要砸了招牌?老实跪着,谁叫你起来你都别起来,你要是起来了,那我可就管不到你了。
    老杨重重地点了点头:您放心,到时候我带他一起去!
    好。老杨当场跪了下来,给南时磕了三个响头:要是能救我兄弟一命,以后南先生有所求,我必应!
    倒也不必。南时举起了收款码:花钱消灾,你我两清。
    老杨利索的转了账,南时方道:这事儿宜早不宜晚,去吧。
    两人便立刻出了门,李文柏对着南时拱了拱手:有劳你了,南先生。
    李哥,别啊南时话音未落,手机就响了起来,点开一看,手机上就显示出了邹进哭唧唧的脸:南时,我要是回头了怎么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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