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等祁子臻有所反应,宁清卫很快就回过头去,继续往上走。
    祁子臻抱着怀中的猫,抿唇片刻还是抬脚跟上。接下来直到上到最顶层,两人之间都没有任何别的交流。
    祁子臻不知国师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也不知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但直觉上却感觉国师没有恶意。
    一点都没有。
    他无意识地伸手轻抚灵宁,藏起眼底一时翻涌起来的思绪。
    国师塔共有六层,每层的大小一致,布置却各不相同。
    祁子臻心里怀揣着别的事情,没有在意每一层内的布置,直到一路走上了最顶层。
    国师塔的最顶层被分割成两部分,走到最顶层时首先看到的应是平时宁清卫休息的卧房。
    卧房内床榻不同于普通房间的木床,似乎是地面上特地多垒出来的小平台,铺上同样雪白的被单与被褥,不细看时甚至有可能找不到床榻在何处。
    此外卧房中也安置有一个小书架、一张矮桌案,桌案上有一套素□□致的茶具。床榻边还安了一扇窗,床与窗之间约有一步距离,床头处摆有盆绿植。
    卧房总体而言不大,但是布置暖和温馨,很适合独自居住。
    与此同时,先一步到顶层来的宋尧旭推门从外面的露天小平台处走回来,手中多了一块小鱼干。
    喵!灵宁嗅到小鱼干的味道,二话不说从祁子臻怀中跳下去,蹭到宋尧旭脚边扒拉他。
    宋尧旭笑吟吟地将灵宁抱上小桌案,把小鱼干放到它面前。
    灵宁喵呜一声,埋头专心致志地啃起小鱼干,动作缓慢优雅,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祁子臻看灵宁吃得欢快,不知不觉间也觉得有些饿。
    恰在这时,宁清卫瞥了他一眼,又说:我去做早膳,你们随意。
    说完便直接走下楼去。
    祁子臻看着他下去的身影,想起之前那碗阳春面好像也是他做的。
    凌朝同样讲究君子远庖厨,堂堂国师会亲自下厨还真是一件稀奇事。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一旁的宋尧旭轻笑一声,再一次向他解释:国师塔中除却国师外没有别的人,国师亦不喜他人照顾,所以更喜亲自下厨。
    听到解释,祁子臻收回视线散去旁的情绪,席地坐在桌案旁,看着灵宁吃小鱼干。
    宋尧旭带进来的小鱼干不大,即便灵宁吃得慢没多会儿也没了。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粉嫩的肉垫看起来软乎乎的,非常可爱。
    祁子臻不讨厌小动物,对于猫更是有种独特的喜爱。
    想试试看喂它吗?另一头的宋尧旭忽然轻声询问。
    祁子臻抬眸看了他一眼。
    宋尧旭弯眼笑笑,走到他身侧坐下,不知从何处又拿出一块小肉干来递给他,温声嘱咐:记得小心不要让灵宁碰到你的伤。
    喵呜~
    祁子臻还没有作任何反应,闻到味的灵宁先按捺不住,轻声喵叫着凑近他。
    灵宁年纪还不大,叫声细细软软,像是要融化的糖浆,黏黏糊糊的。
    祁子臻心底微不可察地软了一下,用无伤的食指与拇指捏着肉干一角,喂到灵宁嘴边。
    肉干被宋尧旭特意掰成了小块,是灵宁一口就能吃下的份量。
    灵宁小心地避开了祁子臻的指尖,嗷呜一下咬住肉干,吃得心满意足。吃完后还轻轻舔了一下他的指尖,往他的掌心拱着蹭了蹭。
    喵~
    顺滑的毛蹭在掌心,还带着灵宁身上暖融融的温度,软乎乎的,很舒服。
    祁子臻依灵宁的心思轻轻揉了它几把,暂时放任自己沉浸在与灵宁的玩乐上,直到宁清卫端着两份早膳回来。
    这一次宁清卫熬了青菜肉粥,估算时间应是在他去皇宫之前就已经开始做的,浓稠鲜香,甘甜可口。
    宋尧旭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咽下一口后由衷感叹:国师的厨艺还是如此精湛。
    宁清卫只是颔首,漠然回了句:殿下喜欢便可。
    接着他起身,从书架子的一侧拿出一个小坛子。
    祁子臻怀里坐着猫,情绪上恢复了一些,无意识地看向了宁清卫拿的那个小坛子。
    留心到他的视线,宁清卫似是随意地问了一句:要喝吗?
    不等他开口,一旁的宋尧旭笑着插话:子臻才十七,尚小,还是莫要饮酒为好。
    听到这话祁子臻才知那小坛子装的原来是酒。他对喝酒兴致不高,收回视线专注喝粥。
    宋尧旭还在同宁清卫闲聊,悠悠轻叹一声,半是遗憾地说:可惜我酒量小,不能陪国师小酌。
    宁清卫抬眸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殿下酒后不认人,才更应是莫要饮酒之人。
    放心,此事我心中自然有数。宋尧旭浅浅一笑。
    宁清卫也不再多言,掀开盖子自斟自酌。
    祁子臻听着他们的对话并不出声,只是抬头看了宁清卫一眼,忽地察觉这小小的卧房中似乎只有他和宋尧旭在用早膳。
    或许是国师已经吃过了。
    他看着宁清卫手中的小坛子,不知不觉间又愣神半会儿。
    就在这会儿,宁清卫晃了晃手中的酒坛,淡然看向他开口:我不用早膳。
    祁子臻这才回神,没有应声,默然垂眸。
    一旁的宋尧旭反倒像是习惯了,慢条斯理地专心吃自己的,吃完后又坐在一旁等祁子臻也用完,然后将两人的碗一同收拾拿下楼去。
    宋尧旭做起这些事情仿佛也很熟练,没有丝毫太子的架子。
    他暂时下楼后,房中只剩下祁子臻和宁清卫,方才在楼道间的那句话又重新浮现在祁子臻脑海中。
    【你不是祁子臻。】
    【但也是祁子臻。】
    这位国师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前半句他还可以理解为因衣服一事露馅,那么这接上的后半句又该作何解释?
    国师忽然这么说又是不是想提醒他些什么?
    祁子臻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灵宁顺着毛,垂下眼睫看不清思绪。
    同时他也没有留意到在他对面,宁清卫将他所有的小表情尽收眼底,最后淡然地轻抿一口坛中酒。
    第14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宁清卫最先打破房中沉默。他不紧不慢地晃晃手中瓷杯,嗓音冷淡:要试试吗?
    说完后顿住一会儿,他又补充一句:只是果酒,不易醉人。
    祁子臻低着头没有回答,抚猫的动作变得稍慢些。
    宁清卫看了他一眼,起身取出一个干净的瓷杯,往杯中到了约摸小半杯的份量,放在祁子臻的面前。
    谢过国师大人。祁子臻看着被推到他面前的雪白瓷杯,须臾后伸手,轻轻握住。
    杯壁触手温润冰凉,隐约能闻到杯中果酒的幽幽清香。
    他慢慢拿起酒杯,轻抿一口。
    入口酸甜,浓郁的酒香在舌尖一点点蔓延开,但是口感反而更像果汁,隐约间还能尝出淡淡的青梅味。
    是青梅酒。
    祁子臻指尖一缩,另一只手微微握成拳青梅酒对于他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在现世里,他母亲送给他的成年礼物就是母亲亲手酿的青梅酒那也是母亲送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他仍记得收到青梅酒时,他还说也要亲自给母亲酿一坛,在母亲生日时送给他。当时母亲面上笑容变得很奇怪,很温柔,又很像是即将得到解脱。
    正值喜悦中的他完全没有察觉。
    然后第二天,他还在上课时突然被班主任叫出去,说他的母亲出事了,是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的。
    他翘掉了那一整天的课,冲回家里,留给他的却只有一封压在青梅酒下的遗书。
    遗书里母亲说,她只是太想念他的父亲了,她等着他成年已经等了整整十七年,所以实在等不下去了。母亲还告诉他不要难过,她选择的不是死亡,而是另一个崭新的开始。
    祁子臻一直都知道母亲很爱他,所以那一天过后,他遵循母亲在遗书里的意愿没有消沉,和平时一样与同学嬉笑打闹,为了考取理想的大学拼命努力。
    后来,他考上了他想去的大学,他的人生也从此坠入最低谷。
    而那坛最后的青梅酒,见证了他一切厄运的开端乃至结束。
    他不会忘记每次濒临崩溃的夜间,那坛青梅酒的酸涩与甘甜,那清清浅浅萦绕在他身边的酒香。
    握着酒杯的手一点点缩紧,他小口小口地将杯中的青梅酒喝完,沉默着将瓷杯放回桌上。
    宁清卫始终关注着他的反应,见状眉间微蹙:若是不喜,可不必勉强。
    祁子臻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抬眸直视宁清卫:草民斗胆讨教国师大人,这青梅酒于何处所购?
    宁清卫将空了的茶杯收回来,淡然道:自酿的。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教你。
    宋尧旭身为擅自出宫也不能太久,收拾完碗筷回来算算时间差不多,便告别宁清卫,和祁子臻一道回东宫去。
    从国师塔出来后,祁子臻已经把心情整理好了,安静地跟在宋尧旭身后,脑海里想的都是宁清卫所说的酿造青梅酒的方法。
    前世他整日都要陪着观王世子四处游荡,很少能够拥有自己的空闲时间。如今再活一世,他决定履行当年对母亲的承诺,亲手为母亲酿造一坛青梅酒。
    虽说青梅酒对他而言已经是厄运的象征,但这也是母亲留给他最后的念想以及他对母亲最后的承诺。
    祁子臻一路都半低着头,表面上看来情绪同出宫时相差不大。
    卯正时分,天色依旧漆黑,只隐约间能看到远处微微透着红的深色,像是挣扎着要打破漆黑的一丝曙光。
    太阳总会升起,今日或许又将是一个晴天。
    不紧不慢地回到暗道附近,宋尧旭估算着巡防侍卫换班的时间,确保宫墙那头不会有人后才带着祁子臻一起回到皇宫中。
    卯正时分早朝已经开始,皇宫内一如他们出来时一般,静默冷清。
    祁子臻和宋尧旭躲着巡卫与宫女太监,直到回到东宫附近后才终于放轻松悠闲地回去。
    殿下。
    始终守在东宫门口的崔良见到两人回来总算松口气,上前去接过太子手中的灯笼:殿下此行可有遇见什么事情?
    宋尧旭轻轻摇头:无事。
    简单确认过东宫内也没有什么异常以后,宋尧旭又对崔良说:对了,等会命人去集市买些青梅回来吧。
    听到青梅二字,祁子臻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回神,抬头看向宋尧旭。
    宋尧旭只是笑笑,等崔良领命下去之后才说:国师同我说了你想酿造青梅酒,正好我近期也有这个打算,不若顺便一起。
    对于这番说辞的可信度祁子臻不打算关心,他原本最无奈的就是青梅酒的材料准备,若是有太子职权在手,那么这些都不成问题。
    半晌后他向宋尧旭作揖行礼,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草民谢过太子。
    宋尧旭习惯了他的态度,摆摆手让他先回房,等材料准备好后再唤他一起。
    所幸东宫中的下人都是些干活利索的,待到辰时所需材料都已准备好。
    东宫中有专门的小膳房,宋尧旭换上了一套不易脏的黑衣,同祁子臻一道去小膳房中准备做青梅酒。
    古时的酿酒方式与现世多少有些不同,祁子臻又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饶是听国师介绍过还是很生疏。
    相比起来宋尧旭的动作熟练多了,还会在祁子臻停顿时过来提醒他。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祁子臻的诧异,宋尧旭一边继续手中的事情一边笑着对他说:你应是不知道,二皇弟他素来好酒,小时候起便嚷着想喝我亲手酿的,故而找专人学了一下。后来每年都要给他酿一坛,对这过程也便熟悉了。
    说话间,宋尧旭的眉眼中浸润着清浅的柔和,似是在怀念二皇子还在宫中的日子。
    祁子臻不禁联想到那日在南书房时,宋尧旭和皇子们其乐融融的场景。
    这一切看着似乎都很美好,兄友弟恭,身处皇权之下却纯净美好。
    但是祁子臻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观王编织的囚笼。
    引导他们和睦相处,制造出安逸的氛围,一点点侵蚀皇子们的才能,削弱他们在皇位面前的竞争力。
    届时,太子不懂朝政,皇子们更是一窍不通,能担当治国大任的就只有观王一人。
    祁子臻轻轻抿唇,最终没有继续想下去,按照宋尧旭的提醒将酒坛子密封,交由下人们一同埋到院子旁的一棵树下,等待日后一同取出。
    他站在那棵树下,看着酒坛子被泥土一点点覆盖,随后不声不响地转身回房。
    这坛酒,怕是不会再有取出那日了。
    第15章
    在酿完青梅酒后,无事可做的祁子臻当天都一直待在房中不曾出过门。
    因为没有石琴,无聊之下他又到西厢房的书室中随意抽了一册前人的散文来看,到晚上更是早早便和衣入睡。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中途来扰乱他的休息,等他再醒来时已是次日辰时。
    简单洗漱一番后,祁子臻原想出门吹吹风,却发觉今日天气似乎不太好,阴阴沉沉一片,化不开的浓厚沉重,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再来一场雪。
    他轻吐一口气,正想关门回房,一位太监模样的人走过来和他说太子召他去前厅。
    前厅是东宫的待客处,这会儿又恰好是早朝下朝的时段,宋尧旭会突然喊他过去,他猜测不是他那丞相爹就是那位观王。
    最后果然不出他所料,来者正是观王,宋尧旭唯一的一位皇叔宋平。
    先皇原本便子嗣稀少,在弘初帝即位后余下的几个兄弟都被宋平暗中处置掉了,宋平便理所应当地成为了疼爱太子殿下的唯一一位皇叔。
    宋平较弘初帝年长,看起来约摸四十多岁,面容和善,笑意亲切,单看他的容貌只怕任谁都想不到他私底下包藏着何等祸心。
    祁子臻步入前厅,规矩行礼:见过殿下、观王。
    起来罢,不必多礼。宋平笑得和蔼可亲,还命人给祁子臻也搬来一张椅子,让他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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