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辩驳一句话,挺直身板跪在地面上,一袭黑金装束更显得他好似傲然挺立的墨竹,端得一身正气。
    然而在早已腐朽的朝堂中,这样的正气只会沦落为可怜的笑柄。
    祁子臻背对百官看不见,宋尧旭却是将个别官员眼底的嗤笑尽收眼底。
    对于早已在权势中迷失自我的官员来说,他们最不怕的就是像祁子臻表现出来的这种样子的人,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端着所谓的忠心与问心无愧。
    这样的人是太过正直,反而是最容易被掰断的。
    宋尧旭没有对他的这番话表态,摆摆手让他入列。
    祁子臻也没有多说,恭敬规矩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中继续听后面的官员上奏。
    接下来的内容与前面大同小异,再不然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没有太多值得留心说道的。
    宋尧旭简单处理了一些小事情,确认没有别的事情之后便直接让太监宣布退朝。
    恭送陛下
    百官们再次跪地行礼,一直等到宋尧旭离开后才起身,陆续退出大殿。
    祁子臻就混在百官之中,准备过场性地往外走一段路就回东宫去,却在走出去的路上时偶然见到一名奇观的官员,但那名官员也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径直拂袖而走。
    祁子臻:???
    莫名其妙。
    他留意了下那名官员的朝服,看起来似乎品级还不低。
    会是敌对的么?
    祁子臻盯着那官员的背影思考了会儿,还没来得及思考完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子臻。
    他回头一看,诧异地发现竟是汤乐远的好友陆元白。
    元白兄?祁子臻确认了好几次自己有没有看错。
    他记得在他们离开前陆元白还只是一名备考的书生,这才半年时间居然已经入朝为官了?
    也许是看出他的惊讶与困惑,陆元白笑着解释:是在你们去边境的时间里,先帝曾开恩科,我侥幸入选通过了,如今也算是名小小的文官。
    闻言祁子臻才算明白情况,点点头道了句恭喜。
    他和陆元白之间交集不深,只知他和汤乐远的关系还不错。
    陆元白倒是显得熟稔些,往他方才往的方向看了眼,问:子臻方才一直看着那位周侍郎,可是有何事要找他么?
    周侍郎?祁子臻抬眸看了他一眼,元白兄认识他么?
    陆元白点点头,向他介绍道:也不算认识吧,只是上朝半年的时间来了解过。他名为周翰采,礼部侍郎兼任翰林院掌院学士,依照他此前的位份来说,应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丞相的人。
    祁子臻了解到了他的官职和名字,又问:他在朝堂上势力很大么?
    陆元白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说:应当也不算吧,周侍郎此人性子较为阴郁,平时也很少见他与官员们有什么往来。但是他能力挺突出的,一直混到这个官职也不见有人找他茬,背后或许
    说到这里他停住话头,没有继续下去,笑着转了话题:也罢,不说这些了。我们许久未见,子臻可有兴致同我到集仙楼中小叙一番?
    祁子臻摇了摇头,遗憾似的说:我还有事情要找殿下,只能下次再约了。
    陆元白闻言没有勉强,只是在临走前往周围看了眼,之后压低声音补充一句:如今陛下已经登基,子臻虽与陛下关系甚笃,但世事难料,还应记得莫要再如此随意才是。
    祁子臻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见他恢复之前笑着的模样,与他告辞后径直离开。
    他看着陆元白离去的身影,回想着他方才的那番话。
    听意思应当是在指他刚刚脱口而出的殿下这个称呼。
    他们身边的人,包括崔良和守卫都在宋尧旭即位后改口称了陛下,但祁子臻平日里就随性,懒得还要改口这么麻烦,习惯性地都是直接称呼殿下。
    他虽明白陆元白方才的提醒言之有理,但听着多少有些不舒服。
    按他的意思,显然是默认了以后他和宋尧旭之间的关系必然会越来越糟糕。
    祁子臻怀着不算很好的心情回到东宫去,等候在东宫门口的宋尧旭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情绪不对劲。
    宋尧旭走到他面前握住他冷冰冰的手,担忧地问:怎么不开心了?是因为朝堂上的事情吗?
    祁子臻摇了摇头,但是也没细说,转而问:殿下认识周翰采吗?
    周翰采?宋尧旭一边牵着他往屋内走,一边在脑海中思索了一圈,是那位礼部侍郎么?
    祁子臻嗯了一声,把下朝时那位周侍郎奇怪的举动复述给宋尧旭听。
    宋尧旭听完也皱了下眉,思索片刻后说:我对这位周侍郎了解不多,也不曾见过他与什么官员往来,不过因为能力出众所以挺得我父皇赏识的,一开始由观王提拔上来,后来是我父皇自己也提拔了几次。
    这么说来的话,其能力必定有过人之处,只是不知他究竟是站在哪一个派别之上的。
    观王一般不会随意提拔人,能被他在朝堂中关注的人或多或少会与他有点关系。
    也不知这周翰采会是多的那方还是少的那方。
    祁子臻思考着关于周翰采的事情,脑海中思绪翻转,一个不留神差点就被门槛给绊倒。
    小心。宋尧旭及时扶住了他,笑意中带着无奈: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走路还是要记得小心些。
    祁子臻摸了摸鼻子,乖乖地回答:在想周翰采。
    哦宋尧旭拉了个长音,笑意变得有些耐人寻味,原来子臻在想别的男人。
    大脑运转过度的祁子臻还是顿了会儿才明白宋尧旭的意思,原先的正经心思被宋尧旭这句话啪叽一声拍飞,凑到他脸颊一侧亲了一口:不过更多还是在想殿下。
    宋尧旭笑着哼了一声,反手合上房门,把祁子臻抵在门边深深地吻了下去。
    祁子臻现在是越来越习惯他一言不合就要亲的行为了,配合着他一起黏黏糊糊大半天才分开。
    不过两人依旧维持着进门时的动作,相互之间靠得极近,浅浅的兰花味道将他们全都包裹在内。
    祁子臻调整了会儿呼吸,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将陆元白的事情捡了部分表面的来说:其实我今天不开心,是有人提醒了我对殿下的称呼。
    是因为你没改口么?宋尧旭一手将祁子臻的发丝轻轻拨到耳后,问得好似漫不经心。
    等到祁子臻点头之后,他又想着再问一句:那子臻是怎么想的呢?
    祁子臻半垂着眼睫,声音比较轻:我不想改口。陛下是所有人的陛下,但是殿下只是我一个人的殿下。
    他还穿着朝服被压在门边,半低着头的模样乖乖巧巧,面色还有些未散去的潮红,唇瓣上水光润泽,比平日里要更红一些。
    宋尧旭听到他方才的话,忍了半日还是没忍住又低头在他唇瓣上轻咬了一口,低笑一声后说:子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可爱?
    原本还有些不自在的祁子臻听着他的语气,眼角一跳,当即警惕地抬头:我伤还没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圆子】和【一只北极兔】两位小可爱的营养液mua!
    第100章 【一更】
    宋尧旭也没打算来真的,逗弄一句之后没再继续闹他,放他回房间里再休息一会儿,然后就同他一起去御书房处理今日份的奏折。
    上朝初期也没发生太多别的事情,奏折还不算多,内容更是大同小异,不无外乎处置祁源、弘初帝后事、内涵祁子臻和请立丞相。
    不过今日请立丞相的奏折中就比昨日处理的要多附上了些人选,其中最多人支持的就是那位周翰采。
    祁子臻大致看过提名周翰采的那些奏折,有几个他可以肯定就是观王的党羽,还有大部分他就难以确定了。
    看来这位周侍郎的立场还是有待考察。不过就目前的能力与职位来看,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丞相人选。
    祁子臻与宋尧旭商议过后还是决定再观察几日,多留心一阵他在朝堂上的表现。
    处理完奏折,宋尧旭又将一系列与在任官员有关的资料翻找出来,打算尽早对他们的底细摸出个大概来至少也要能够认得出他们谁是谁。
    祁子臻无事可做,索性同他窝在同一张宽椅里一起看。
    接下来的几日基本上两人就是在上朝、处理奏折与翻阅官员资料、以往奏折中度过,大概将朝堂中的群臣给认了个全。
    途中陆元白曾又向祁子臻发出过两次邀约,每一次都被他以要处理正事为由给拒绝了,但陆元白看起来似乎没有要放弃的打算,最后只是说等他下次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邀请。
    祁子臻自认与他不熟,对于他的这番话也只敷衍应下一句,回头就给忘记了。
    这期间里他们两人还收到了来自秦功的私信,大意是说他们已经陈兵西南镇边境,同宋行秋一道商量好了大致的作战方针,并且还特意安排了人混进西南镇去探查西南将军和观王之间是不是真的有联系,最后让祁子臻与宋尧旭他们不要担心边境的情况,专心与朝堂中的事情。
    此外他们又送来了一封战报,战报上的说辞就是凌朝的军队于乌蒙国西南镇前与西南将军部队陷入焦灼对峙状态,借此来迷惑观王一脉的视线。
    不过总体而言,他们于朝堂上还没能有多少动作。
    *
    十二月初一,京城内又下了一场大雪。
    在弘初帝的丧葬仪式结束之后,宋尧旭正式决定自正月初一起改年号为顺和,是为顺和元年,同时他也逐渐适应了皇帝的身份,被正式称为顺和帝。
    而在这一日早朝之后,宋尧旭迎来了他登基之后除却祁源政变外第一个急需特别处理的事情凌朝东北边境遭遇近年来罕见的雪灾,导致当地百姓的日常生活都受到严重影响。
    下朝之后宋尧旭就坐在御书房里,看着一封接一封东北边境城池郡守送来的急报,大多都是各种人员失踪房屋倒塌事件,情况看着确实很严重。
    祁子臻就坐在一边看着他大致浏览过一遍奏折后随手圈出重点的内容,随后将之放到一边,开始翻阅官员名单官员。
    祁子臻的手里还捧着杯暖呼呼的茶水,时不时喝两口,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在旁边跟个吃瓜群众似的旁观。
    这几日时间里他的伤口虽然好了很多,但是随着下雪的次数增多,他的身体又开始有些受不住,前几日还发了次低烧,把宋尧旭吓得够呛。
    正好这时宁清卫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与宋尧旭几经商量,还是决定在祁子臻正式继任前先不要继续上朝了,把身子好好养一下。
    但是祁子臻的身体情况不能随意让他人知道,他们用的理由就是国师身体恢复重回朝堂内。
    这理由看着好似很合理,不过要知道距离国师卸任也只剩个二十来日,这时候还让才上朝没几次的少塔主中断,许多脑子里弯弯绕绕极多的官员们自然就误认为是祁子臻与宋尧旭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祁子臻对此一概不理,每日安安分分养身体,偶尔就像今日这样跑到御书房里来陪宋尧旭处理奏折。
    宋尧旭每日下朝之后都会将当日朝堂上的情况详细地复述给他听,他基本上也了解到东北边境雪灾的事情。
    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属于正常的□□,每年总会遇上那么些个风霜雨雪的灾害。
    对此皇室中也自有一套处理办法,祁子臻便只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喝口茶,跟个养生老大爷似的。
    他看着宋尧旭最后在官员名单中圈出几个名字,看起来似乎选定了出差的人选。
    喝杯茶休息一下吧。祁子臻抬手另外给宋尧旭倒了杯暖融融的茶水,放到宋尧旭的手边。
    宋尧旭笑着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后问:子臻今日感觉身体好些了么?
    祁子臻点点:好多了。殿下是想出解决方案了吗?
    嗯。宋尧旭毫不避讳地将名单递给他看,灾害发生后最主要是得派出官员带上物资前去救灾,我综合了一下灾害的情况与官员们的职位能力,大致挑出些人选来。
    祁子臻看了眼名单上圈出来的名字,脑海中都基本能浮现出有关他们的部分资料,确实都是些比较适合的人选。
    他没有任何异议,抬手将名单还给宋尧旭。
    选定名单后就需要召见这些官员来简单考量一番,在人前祁子臻还是需要避讳的,同宋尧旭告辞后打算暂时先回到东宫去等他。
    宋尧旭也只笑着嘱咐他记得注意保暖,再让崔良送他回去。
    祁子臻应得乖巧,回到东宫之后也确实乖乖待在房间当中,不随意出去吹冷风。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祁子臻干脆又把被闲置了许久的《公子传》拿出来翻看。
    自从上一次宋尧旭突然与他说不要看这本书以来,他确实有好一阵子没再碰过了。
    按照宋尧旭那番话的意思,很有可能这个所谓的前传就与他遗失的记忆有关,那么这么说来的话,宋尧旭难道曾经真的被废除过太子之位么?
    祁子臻轻轻摩挲着《公子传》残损的封皮,脑海中回忆起这几日来宋尧旭的表现。
    虽说大体上人还是那个他熟悉的人,可是细节之处确实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从今日他处理雪灾之事时,他毫不犹豫地圈画出重点与待定官员看来,就可以看得出他在政事的处理上比之前更多出些游刃有余。
    而且除此之外,宋尧旭明显比之前要放得开,一天到晚都以实际行动来黏黏糊糊,不像之前经常只是嘴上逗逗而已。
    祁子臻又想起初次上朝时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更像是是一位高深莫测的君王,叫人难以猜透他的心思。
    这本不该是初次以皇帝身份上朝的宋尧旭会有的表现。
    在他遗忘的记忆当中,究竟又都发生过些什么呢?
    祁子臻一边要坐到桌子前,一边翻开他手中的《公子传》。
    而就在这时,两张泛黄的纸页晃晃荡荡得落到地上,他蹲下身捡起来一看,正是传记里的不知道哪一页。
    祁子臻:
    好家伙,质量真差,这都开始脱页了。
    掉落的两页正好全都是字迹模糊不清的两页,纸页下没有页码,祁子臻大致翻了一遍也没找出着两页纸有可能会是哪里掉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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