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在夜晚的作用下显得格外暧昧,梁卿书的眸光动了动,他撇开目光,对余深说:叫你过来,主要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梁卿书从钢琴的盖子上拿下一块平板,没一会儿屏幕的纯白光亮起,突兀地打在他的脸上。
    余深走过去之后,看到上面是一份列出的学生名单,因为是在线文档,可以看到制作人刘佩的名字。
    梁卿书垂着眼睛,轻轻打了个哈欠说:这些是我让人收集到的,同样在文艺汇演里遭到猎人袭击的学生名单。
    这个话题引起了余深的兴趣: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也被追踪了?
    不止有,还很多。梁卿书滑动屏幕给他看那些被袭击学生在医院里躺着的凄惨模样,而且查了一下之后,我还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这些学生全部都是新进社联的社员们,包括当时和我们一起参加游戏的王若兰。
    王若兰?
    提到这个名字,余深似乎想起来了点什么。
    当初他在新校区救了王若兰不过是举手之劳,之后也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她后来竟然转到了旧校区,而且整个人性情大变。
    本来余深还以为王若兰是因为换了校区才恢复了自信和活力,但她的行为举止又处处透着古怪。
    寻找黑夫人游戏以后,王若兰和尤三、江司都被送去了医院。
    江司伤得不重,第二天就跑出来做死亡直播了。尤三当时却是快被打得脑震荡,在被送去医院之前,他拉着余深的手,死活要求绝不要跟王若兰去一家医院,但没来得及说明原因,他就又晕过去了。
    那之后到今天,尤三和王若兰都一直留在医院养伤,尤三还好,偶尔在微信上对余深哀嚎几声,王若兰却是失去了所有音讯。
    我了解猎人这种群体,为了钱无恶不作,不过相对的,他们的目的也很单纯,做事往往不计后果,只是为了钱而已。梁卿书说,所以,他们之所以盯上这群社联的人,只有一种可能性这些社联新成员在短时间内得到了一大笔天降横财。至于是谁给他们的这笔钱,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
    钱能使人自信。
    从这个角度来说,王若兰性格突然变化也说得通了,更何况她在抓娃娃机游戏里确实崭露出了不俗的经济实力。
    有一点我不太明白。社联为什么要给这批人钱?余深说,不管是王若兰,还是其他人,都只是初进社联的新人吧?
    那就不知道了,我也很奇怪这个。梁卿书讥诮道,硬要说的话,这些新社员的共通特点,都是对学生会抱有怨恨的情绪,或者讨厌我个人的。
    这倒是在余深的意料之外,他说:你跟他们有个人恩怨?
    有没有呢,我也不记得了。梁卿书无所谓地笑笑,反正讨厌我的人从来不少,但都没什么胆子敢直接到我面前来挑事,也就不足为提。
    余深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如果真能这样就再好不过,但毕竟还有高兴健这样的人。
    对了,你刚才看到那边的音乐专辑了?梁卿书忽然一指身后一排排的书柜,你的话,应该一眼就能认出来了那是什么曲子吧?
    圣桑的《B小调第3号小提琴协奏曲》。余深说着,踱步到书架面前,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版本?有些看起来还没有在中国发售过。
    不在国内发售又有什么关系?收集这种东西并不需要费力气,更何况是我喜欢的曲子。
    这话让余深有点讶异:你很喜欢这首曲子?
    嗯。算是吧。
    余深:为什么?
    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好听的小提琴曲。梁卿书背对着他,转开轮椅,我小时候对音乐一点也不感兴趣,更欣赏不了这种艰涩的古典乐。但凡去音乐厅,基本上都是我妈硬带着我去的。
    但是这首曲子对我来说不一样。梁卿书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第一次听到它的时候,终于能理解音乐的好听之处了。可能是因为那天演奏的人换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慢慢地像轻烟一样,卷成一缕似的消失了。
    没继续听到对方的声音,余深略感奇怪地回头,却看到梁卿书坐直了身子,正抱着毛毯看着面前的钢琴发呆,恍忽已经陷入了某种回忆里。
    余深盯着他如玉般的侧脸看了一会,收回目光。
    梁卿书对于圣桑提琴曲的演奏者有一种极深的眷恋,而余深自己也曾经是这首曲子的狂热演奏者之一,这一切和放在专辑之中的戒指联系起来,似乎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曾经在梁卿书的面前拉过这首曲子吗?恍惚之间他不由想到。
    余深的目光在书架上乱转,没一会儿就注意到了一张专辑。
    这一张比其他任何一张都要显得老旧,塑料壳的磨损也很多,标题上的有些字甚至都看不清了。
    唯一清楚的只有一张小小的便条,写着2010.7.11这个日期。
    这是这张大碟的生产日期?余深把便条轻轻撕了下来,看到了黔乐市当地乐团的名字和logo。
    10年前的小众乐团的CD,收集起来想必要花好大一番功夫。余深触摸着便条上的日期,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始刺激他的神经,试图唤醒什么。
    10年前他在什么地方做过什么?
    要听听看吗?余深拿着CD走回到梁卿书跟前,叫了一下还在出神的他,我还没有了解过当地乐团。
    啊梁卿书回过神,眼里露出惊讶,但很快就变得兴致缺缺,这张没什么好听的,是我收集的所有版本里最普通的一张。它是当地乐团东拼西凑裁剪出来的版本,他们自以为优良,却已经失去了最具灵性的部分。
    余深轻哦了一声,有些可惜地拿着那张专辑。
    听帕格尼尼的曲子吧。梁卿书对余深说,在靠右侧的书架的最下面。
    余深过去拿了一张碟回来,在留声机摆弄了一会,原本清扬寡淡的钢琴声瞬间换成了激昂热情、却因变化无数而揣满了幽思的小提琴音。
    入学考试的时候,余深拉的也是帕格尼尼的曲子,此时相同风格的旋律重复响起,仿佛把梁卿书重新带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梁卿书走到旧校区礼堂的门口,正要推门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了不俗的琴音。
    那时正是大雨磅礴,由近及远的雨滴声填补了乐声中的每一处空白,和声鸣响之下,所有的气氛都被烘然托出。
    这声音让梁卿书恍惚想起了他小时候第一次听到余深拉琴的时候,他那颗跟着音乐一起低伏、起旋、飘起的心。
    被乐声支配和动摇的感觉仿佛重回他的躯壳,它们一点点地往外拉伸,最后便浸入他的四肢百骸。
    最后礼堂里的琴音戛然而止,梁卿书从回忆中醒过神,不知什么原因,他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等在了外面。
    不久之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外形如同乐声一样优美眷恋的混血少年,拥有一双冷淡又拘谨的眉眼。
    梁卿书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只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秒就挪开,心里像是有一只沙漏在快速流失一样,不由得开口,用极其恶劣的口吻叫住了余深。
    你不问问为什么学校里有那么多人讨厌我吗?梁卿书从记忆中回神,试探余深道,不过,你要是一直记着入学那天的事,估计也会讨厌我的。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就不是吧。余深当然也想起了入学那天的事,但语气却很平静,我也不一定就是。
    但你起码没有像我这样逼着别人走上赌场。梁卿书说,还是不一样的。
    我倒觉得没什么不一样,余深又走回钢琴附近,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和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会成为恶龙。
    或许他们两个刚开始的确是互相敌对的关系,但从敌对到相互利用,再到现在,他们已经共同在泥潭里沉沦了太久。
    梁卿书咦了一声:你是说我是恶龙,还是你是恶龙?
    表面上看是你。余深眼波暗了下来,但没准是我呢?
    听到余深的回答,梁卿书突然笑了起来,分不清是冷笑、嗤笑还是觉得有趣的笑,不过他很快就停了下来,恢复了那副斯文克制的模样。
    但这就跟假相一样,没过几秒,余深便看到梁卿书用脚尖在他的小腿内侧打着旋儿轻蹭。
    梁卿书抬起的是那条受伤的腿,好像要把血迹沥沥的脆弱伤口摆在他面前看一样。
    小腿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仿佛勾着余深的心尖,他还来不及反应,梁卿书忽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转瞬之间两人便近在迟尺。
    接着,余深便感觉到对方抬头吻了自己。
    少年的吻技明显不是太好,余深也因为惊讶没来得及配合,好几次都牙齿碰到了牙齿,但余深却感觉到梁卿书一点也不在意,他只是想通过这样热烈的方式来把某种东西传递到余深的神经末梢。
    以前的交流方式总是太浅,似乎还想要深入,就得要这样一方占据一方才行。
    因为支撑不稳,吻结束后,梁卿书的双臂环在余深的身上,他半压着余深,用一种意犹未尽般的调笑语气道:这是赌注。
    我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都告诉我赌博需要成本和赌注。如果不愿意破釜沉舟,就什么也得不到。
    余深碧蓝如海一般的眼里第一次波涛汹涌,他像是顺势又像是主动,伸手抱住梁卿书,给了他一个支撑点:你要赌什么?
    赌你不会对我见死不救。梁卿书像猫一样蹭了蹭他,依附着他道,高兴健和社联的人私底下有联系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对付他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心理细节
    祝大家新年快乐啦么么啾~
    第82章 、晚饭
    两人的距离近得仿佛呼吸都缠绕在一起。
    余深却没有立刻作答, 只是用那双澄澈如喜林草的双瞳安静地回视着对方。
    此刻梁卿书的眼底是得意洋洋的挑衅和试探,但在那坚不可摧的外壳下,却隐约含着几分紧张。
    紧张?
    察觉到这一点的余深心里仿佛豁然开朗, 他勾了勾唇角,原本只是轻搂着梁卿书腰的手忽然加重力度。
    梁卿书本来一直在等着余深的回复, 等不到回答, 他的表情已经微妙地变了,连勾着余深脖子的手臂也开始逐渐僵硬起来。
    猛然被余深抱紧, 他猝不及防地松开余深, 却没想到余深反而带着他往前了一步。
    余深抬脚, 一下把轮椅勾了过来,避开梁卿书的伤口, 把他扶坐了上去。
    毛毯顺势掉到了光洁的地板上,余深弯腰捡起来, 俯身递给了梁卿书。
    这动作出乎意料地温柔,在梁卿书觉得难堪之前先感到了恍惚和不解。
    你觉得这样就是下注?余深依然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与梁卿书的距离不算进也不算太远, 却恰到好处, 为什么?你喜欢我吗?
    他问得很轻声,但梁卿书却明显情绪受到了震动:什
    反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放置在钢琴旁边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乔纳森一会要过来了。因为是特殊的铃声, 梁卿书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估计是叫我们去餐厅吃饭,我一会自己慢慢走过去,你跟他先去吧。
    此时晚霞早已散尽,夜色笼罩之下,无论窗外窗内都静谧如林。
    在余深的角度下, 他看到梁卿书默默垂下眼睛,双手仿若无力地抓着轮椅的车轮。
    余深低头看了他几秒,突然伸手从他手中拿过柔软的毛毯,再次俯身凑近梁卿书,毛毯一扬,将两人的脑袋同时包裹了起来。
    这似有似无的屏障极速加近了两人的暧昧,余深用手指扣住梁卿书的下巴,微微一侧,在对方微怔的目光中吻了上去。
    相比于刚才猝不及防的吻,这次两人仿佛才是真正的接吻,抗拒最终被无法言之于口的情愫打散,浓浓烈烈地化进这一场口舌的试探和交融之中。
    这个琴房的灯光和外面走廊的不大一样,角落里置着几盏树形的高脚台灯,散发出淡淡的暖黄色光芒,恍惚让这里变成了一片深蓝碧海里的一栋木屋。
    光芒之外是无尽的永夜,光芒之内是他们小小的栖存之地。
    没过多久乔纳森的脚步便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但已经开始的吻却没办法收回来,余深抓住毛毯,把两人更紧地收进了他一手掌控的狭窄和黑暗里。
    他们的吻逐渐加重,乔纳森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大,一点点地逼近房间。
    这种仿佛被人窥视的羞耻感终于让梁卿书忍不住停滞了一下,余深却毫不担心,直到乔纳森开门的声音响起,他才松开了对方。
    在他的力度下,梁卿书此时头向后微仰,透出被舔舐得泛起嫣红的舌尖,带着一丝滟潋的水光。
    有细小的喘息声不断传来,余深心里一动,再次把手指搭上梁卿书的下颌。
    他抬起一只手指朝着内里探去,却在即将触到舌尖的时候猛地一收,似重不重地压在下唇上:我觉得,这才叫下注。
    这话让梁卿书全身都骤然泛起一股轻微的颤栗感,而当这丝细小的震动回馈到余深那里的时候,也让他心头涌上了一阵难以纾解的痒意。
    余深的话音刚落,门已经被乔纳森开了条缝,走廊的光一照进来,他迅速往后一退站起来,又侧过身去。
    在眼角的余光,他看到梁卿书也赶紧用毛毯蒙住了头。
    进来的乔纳森一脸纳闷,他刚才站在门口的时候就觉得里面有些不对,一点交谈对话的声音都没有,但又似乎有着轻微且奇怪的摩擦声,好像里面的人在耳鬓厮磨似的。
    而打开门后,空气中也似乎真有一道旖旎的气息,这种感觉说不明道不清,但在昏黄的灯光下却若有若无地凸显出来。
    晚饭做好了,夫人让我过来叫你们。乔纳森试着叫了一下梁卿书,少爷?
    随着这声叫唤,梁卿书终于把毛毯从脑袋上一把扯了下来,他没看乔纳森,只是极简短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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