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方憋笑看着他,从本子上撕下张纸来,用红笔唰唰画了个圆脑袋火柴人,还特意给加了个小王冠,边上画了一圈小人啪啪鼓掌配星星眼,然后悄悄推给了易尘良。
    易尘良拿过来看了一会儿,在王冠火柴人旁边画了个戴眼镜的方脑袋小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叉着腰,又给云方推了回去。
    云方盯着乐了一会儿,然后就将自己的大作随手夹进了数学书里。
    为了让同学过上一个愉快的元旦假期,月考成绩将在放完假回来之后公布贴心的班主任老方如是说。
    假期的第一天,云方在睡梦中被唐意从被窝里扒拉了出来。
    糖糖,起床啦!唐意掐着他的脸晃了晃。
    云方半睡半醒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再睡一会儿。
    太阳晒屁股不能再睡了。唐意伸手将他拽了起来,糖糖乖,爸爸今早蒸了你最喜欢吃的小包子,再不起来一个都不给你留。
    云方艰难地睁开眼睛,你们两口子去吃,别管我。
    怎么说话呢。唐意哭笑不得地拍了他一巴掌,没大没小的。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小易没冬□□服让我捎两套回来吗?趁着有空你还不赶紧给人家送过去。唐意直接掀开了他的被子。
    云方终于打了个哈欠,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唐意面带揶揄地看着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云方面无表情地说。
    唐意一脸了然,哦,和人家逛街的不是你,送人回家的不是你,直接住人家里的不是你,送人家衣服的也不是你。
    云方:这个问题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这个问题我也很难理解明白。唐意一脸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云和裕拿着锅铲从卧室门口探进头来,也不知道在外面偷听了多久,糖糖,爸爸我还是坚持从前的一贯主张,有好的对象咱们先占下,你这个情况以后找对象好像还挺难的那个小易
    我们还是吃包子吧。云方露出了一个疲惫的微笑。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云方拎着一大袋子东西来到了易尘良的小院子。
    易尘良身上套着件单薄的灰色卫衣,下身穿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踩着双人字拖,嘴里叼着根燃着的烟,顶着一头睡得如同鸡窝的头发,正在料峭的寒风里扫院子。
    大铁门没锁,云方推开门一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人间奇景。
    易尘良听见声音抬头,刹那间同云方四目相对,嘴里咬着的那根烟啪嗒掉在了地上。
    第28章 给钱
    云方半张脸都埋在厚厚的围巾里,声音听着有点闷,打搅您老人家抽烟了?
    易尘良一拖鞋踩灭了地上的烟,试图假装无事发生,伸手接过他那一大袋子东西,使劲咳嗽了一声,咳咳,外面冷,进屋。
    云方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屋子里没暖气也没空调,连个能取暖的碳炉子都没有,温度跟外面也差不了多少,易尘良把废品都卖掉之后,整个堂屋里都空了起来,显得格外冷清。
    在云方的记忆里,自己只在这个租来的小院子里住了短短一个夏天,没有经历过冬天,他平日里虽然对易尘良上心,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压根没想过冬天怎么取暖的问题。
    而易尘良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自己跑出来一个人住,很多事情都顾不上,连锅跟被子都是云方帮忙买的。
    也可能是在省吃俭用攒下个学期的学费。
    云方伸手从他的后裤兜里拿出了一包烟和打火机,易尘良还保持着弯腰放东西的姿势,猛得扭过头来险些闪到腰。
    云方将围巾扔到床上,抽出根烟来咬着,啪嗒一下打着打火机准备点烟,下一秒被易尘良猛地夺走了火机。
    你干嘛!易尘良瞪他。
    云方站在原地将手插进衣服口袋里暖着,用犬齿咬着烟慢条斯理地笑了笑,你说呢?
    易尘良伸手把烟从他嘴里薅走,拧眉道:别不学好。
    云方戏谑道:就许你抽,不许我抽?
    我是易尘良说了两个字,对上云方要笑不笑的表情瞬间哑火,憋了半晌道: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云方:那你还抽?
    云方知道自己到后面烟瘾会越来越大,抽了二十多年烟,肺里不是特别好,还专门为此吃过药,总之不是什么好习惯。
    平时易尘良压根不会在他跟前抽烟,险些让他忘记这件事。
    易尘良伸手把那包烟从云方口袋里掏出来扔到床头柜上,语气强硬道:我不抽,你也不许抽。
    哦。云方神情遗憾地看了那包烟一眼,那行吧。
    易尘良恨不得把那包烟扔进垃圾桶。
    你怎么没说一声就来了?易尘良没话找话,试图将云方的注意力从烟上转移走。
    云方指了指床上那个大袋子,给你送衣服。
    这么多?易尘良看着鼓鼓囊囊的一袋子,眼底写满了震惊,不是说让阿姨捎两件吗?
    可能是服装批发便宜吧。云方来时也没仔细看都有什么衣服,打开换上试试合不合身。
    易尘良伸手将袋子里的衣服倒在床上。
    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黑白灰三件毛衣、一身保暖、一条加绒的牛仔裤、一条休闲裤、一件毛呢大衣还有两身秋衣秋裤。
    易尘良从来没一口气买过这么多新衣服,他甚至从一个塑料袋里看见了两条内裤和一沓袜子。
    云方,易尘良眼底带着明显的震撼,你怎么跟你妈说的?
    云方显然也没料到唐意买得这么齐全,在易尘良质问的目光中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妈,我同学没冬天的衣服穿,你周末去批发衣服能帮忙捎两件回来吗?
    没衣服穿?
    对。
    哎呀,他为什么没衣服穿?他爸爸妈妈呢?
    他是个孤儿,没爹没娘,自己一个人住。
    哎哟,可怜的他穿多大码的?
    身量跟我差不多,不用买太好的,他没钱。
    糖糖,是不是上次来店里的小易啊?
    啊。
    回忆结束,云方十分确定自己当时是说的两件,还特地嘱咐唐意别买贵的。
    但是现在看这些衣服的包装,也不太像批发的便宜货哪怕他们被很刻意地剪掉吊牌装进廉价的塑料袋里。
    云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淡定道:我就跟她说随便捎两件。
    易尘良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扯起嘴角向云方笑了一下,不过还是谢了。
    云方看见他光着脚就冷,赶紧试试合不合身。
    等易尘良换上毛衣和裤子,云方不得不再次感叹,唐意的审美确实在线,易尘良现在看上去暖和多了。
    易尘良穿好衣服坐在床上,衣服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应该不超过两百吧。云方站累了也在满是衣服的床上扒了个窝坐下。
    易尘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叠钱,塞到了他手里,加上上次你帮我买的锅碗瓢盆什么的,拿着。
    云方毫不避讳地拿着钱数了一遍,八百块,这么多?
    这些衣服不便宜。易尘良说。
    那要不退了吧。云方道。
    都拆吊牌了怎么退?易尘良笑道:再说我也确实得买冬天的衣服,回去帮我谢谢阿姨。
    那你下学期的学费攒够了吗?云方抬起头问他。
    唔,差不多了吧。易尘良面不改色地说。
    两个人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云方没忍住伸手给他整了一下有点歪的领子,声音平淡地仿佛在讨论晚上吃什么,还差多少?
    两千。易尘良有点沮丧地抓了抓头发。
    云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那还是
    易尘良按住他的手坚定地推回去,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云方于是就很不客气地把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一本正经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易尘良没绷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喜欢钱啊?
    谁不喜欢钱啊?云方少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伸手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再给两百,凑个整呗。
    易尘良连犹豫都没犹豫,又给了他两百。
    云方拿着钱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问:真给我啊?
    真给你。易尘良笑着点头。
    成,那我就收下了。云方把钱塞口袋里,不问问为什么?
    易尘良摇头,眼睛微微发亮,我寒假打工还会再赚的。
    云方伸手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结果被易尘良一把抓住了手。
    哎你干嘛?给了就不许再反悔了啊。云方另一只手捂住自己装钱的口袋,整个人往后仰。
    易尘良抓着他的手不放,见他往后仰就把他往自己这边拽挠他痒痒,不许再摸我头!
    云方哈哈大笑,没事,摸了也不会长不高的,你以后能长到一米八八。
    易尘良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废话,自己多高云方说了一半猛地闭上了嘴。
    第29章 脖子
    易尘良重复:自己多高?
    云方伸手使劲揉乱了他的头发,笑道:自己多高心里没点数吗?
    易尘良被他揉得有点炸毛,直接发力将人扑倒在了床上,攥着他的手腕按在了他头顶上。
    云方笑得有点喘,还有点蒙混过关的侥幸,一时泄了力气,竟然被易尘良压得没法动弹。
    易尘良死死按着他不让他动弹,语气故作凶狠,还敢不敢摸?
    当然敢。云方有点喘不过气来,偏过头笑得不可抑,赶紧把我放开!
    云方偏着头笑得厉害,露出来的小半截脖颈线条流畅的没入衣领中,易尘良目光一凝,一直绷紧的那根弦啪地一下就断了。
    脆弱的脖颈冷不防被牙齿咬住,轻微的刺痛和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一阵酥麻的战栗直冲尾椎,云方被他按住的手指猛地一蜷,气急败坏地吼出了声:
    易尘良你属狗的吗!
    易尘良的大脑一片空白,嘴唇贴着陌生又温热的皮肤,云方的吼声遥远又模糊,舌尖忍不住轻轻地覆上了齿间那一小块肌肤,鬼使神差地舔了一下,他明显感觉到身下的人身体瞬间紧绷。
    易尘良!云方猛地将人从自己身上掀了起来。
    易尘良有点懵地盯着他的脖子,喉结微动,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没有味道,偏偏从舌根泛起一股莫名的甜味,让他觉得很饿。
    云方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易尘良又咽了咽口水,用舌尖舔了一下嘴唇,好像这样就能回味一下,勉强安抚一下血液里躁动着的饥饿。
    云方伸手摸了一下刺痛的脖颈,疼得嘶了一声,简直快被易尘良气笑了,打不过就动嘴,什么破毛病!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过这种恶劣的行径?
    云方易尘良呆呆地望着他,神情有点茫然,我好饿啊。
    云方伸手掐他的脸,余怒未消,但见他这副模样又有点气不起来,饿你咬我干什么?
    易尘良抿了抿唇,咽了咽口水,诚实道:你脖子那里看起来很好吃。
    孩子已经饿傻了。云方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午饭想吃什么?
    虽然易尘良还是很想再咬他脖子一口,最好能顺便舔个够,但理智制止了他,还有昨天买的茄子和西红柿。
    云方走向堂屋里的那个简易厨房,去买几个馒头回来。
    哦。易尘良从床上跳下来,使劲搓了搓脸。
    但满脑子都是云方。
    他以前也经常跟云方打闹甚至搂搂抱抱,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么怪异,他捞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好几口,才让冷水将心底的那股燥热压下去。
    他从堂屋出去甚至没敢往云方的方向看。
    肯定是因为昨晚上没吃晚饭,饿出毛病来了。
    午饭是云方做的蒜蓉茄子和西红柿炒鸡蛋,易尘良买回来了馒头,两个人坐在小马扎上吃午饭。
    易尘良吃得狼吞虎咽。
    没吃早饭?云方喝了口温水。
    没,不想吃。易尘良的目光在他脖子上的小红块上停顿了两秒,又心虚地闪开。
    昨晚是不是也没吃?云方了然。
    不想做。易尘良叹了口气,很麻烦。
    活该你挨饿。云方用筷子指了指他,别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落下胃病有你受的。
    自己难受自己知道,胃疼地在床上爬不起来,醒来连口热乎水都喝不上,睁着眼睛挨到天亮,云方现在想起来都下意识地皱眉。
    你说话的语气像巷子口修车的那个大爷。易尘良无情地嘲笑他。
    云方冷笑,刚要开口,忽然想起自己方才差点说漏嘴,果断不再说话。
    他在易尘良面前太过放松了,总会不经意之间露出马脚,虽然哪怕他现在指着鼻子说自己是二十年后的易尘良,估计也只会被易尘良当做神经病,但还是谨慎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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