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他们等几天,要是现在送去指定跑。易明智的声音。
    送矿上去人生地不熟他能往哪儿跑!宋丽丽一边哄着易晨泽一边说:要我说再饿他几顿!揍服了就好了!
    三哥他们下手不轻,再揍打残了怎么办?易明智不赞同,要是残了矿上不要。
    白眼狼!我想起来就生气!宋丽丽咬牙切齿,敢跑这么久,一点儿人心眼子都没有,白养了!
    我上后面给他送点水。易明智说:饿两天差不多了。
    不行,昨晚才给了水。宋丽丽拦住了他,再饿他一天,我还就不信了,看他能拧到什么时候!我非得让他跪下来求我!
    行了你小点声,再把晨晨吵醒了
    云方从两个人的对话里知道了易尘良应该是被关在后面的土坯房里,他走近一看,外面果不其然上了一把大锁,连窗户都被封地死死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云方瞥见窗户台子上易明智用来绑蒜的细铁丝,从上面抽了两根,对着锁眼一番操作,那个沉甸甸的大锁就被他扔到了地上。
    土屋里面杂七杂八地放着柴火和一堆蒜,估计是怕易尘良反抗,农具和其他东西都被拿走了。
    云方反手关上门,看见了蜷缩在墙角的易尘良。
    易尘良对开门声没有一点反应,他紧闭着眼,左眼和额头被褐色的血糊住了一大片,右眼一圈青紫肿得厉害,嘴唇青白皴皱,嘴角裂开,流出来的血都干了,右胳膊无力地垂在身边,身上的衣服沾满了灰,膝盖那里的牛仔裤明显是被磨破了,被血洇了一圈黑褐色。
    他就这么了无生气地蜷缩在角落里,如果不是胸膛还有轻微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可就在两天之前他还生龙活虎地跟着云方打架看烟花,还会别扭地跟他闹脾气,还被他抱在怀里睡了一宿。
    云方知道易尘良会被揍得不轻,他自以为见的血腥场面无数,对着易尘良也能保持淡定,但是等他真正看到的一瞬间他想冲出去拧断易明智和宋丽丽的脖子。
    易尘良轻微地动了一下,云方快步走过去,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把人包住,小心地避开了他的右胳膊,伸手轻轻地喊了他一声:易尘良?
    易尘良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一瞬间肌肉紧绷,下意识地就要挣扎。
    云方赶忙抱住他,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易尘良空洞的目光终于聚焦,定定地看着他,皴裂的嘴唇动了一下,嗓子已经哑得发不出声:云方?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正在做梦。
    喝点水。云方从书包里拿出水来,小心的凑到他嘴上。
    易尘良是真的渴极了,大口大口地吞咽,水都顺着嘴角淌到了脖子上也顾不得,死死地攥着矿泉水瓶子不撒手。
    慢点喝。云方用袖子给他擦掉脖子上的水,听话,慢点喝。
    易尘良喝了半瓶水才缓过神来,没什么力气地闭上眼睛,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云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发烧了。
    易尘良,不能睡。云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见他又睁开眼睛,松了口气。
    易尘良扯了一下嘴角,眼睛里沁了一点笑意,艹不是做梦啊?
    不是做梦。云方用力地搂了他一下,我来带你走。
    易尘良抬手抱住了他,云方正要顺势将他扶起来,却冷不防被他按住了脖颈,干燥滚烫的触感顺着嘴唇传到了神经末梢,云方一时震惊到忘记了动作。
    易尘良低低地笑了起来,哑声道:这两天,我每次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想的都是你。
    操。云方瞪了他两秒,憋出了一句骂。
    易尘良闷声笑得咳了一声:也不是没想过。
    云方脸都绿了,他架住易尘良的胳膊将他扶起来,还能走吗?
    易尘良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土墙不算高,有云方帮忙,易尘良勉强能翻过去,云方紧跟其后跳下来,就看见易尘良已经整个趴到了地上。
    好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云方将人拉起来背上,往村口走去。
    易尘良趴在他背上,一只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说:你还挺有劲儿。
    云方将他往上托了托,不比你,烧成这样还有空耍流氓。
    易尘良把脑袋往他颈窝里拱,烫得云方有些心烦意乱。
    走到村口,出租车师傅还等在那里,见云方来了还响了一下喇叭。
    云方将易尘良塞进后座,自己坐进去将门关上,司机吓了一跳,他这是怎么了?
    云方没说话,把易尘良身上的羽绒服裹好,师傅,空调开大一点。
    诶,好。司机发动车子,去哪个医院?
    市中心医院。云方伸出胳膊绕过他的肩膀将人揽在怀里,手掌小心地扶着他的脑袋,麻烦您开稳一点,他脑袋上有伤。
    司机连忙点头。
    易尘良,等会儿睡。云方低头喊他。
    易尘良皱了皱眉,脑子疼。
    都开瓢了,不疼就坏了。云方声音轻松,脸上却是黑沉一片,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连忙收回了目光。
    艹七八个人揍我一个易尘良说起来还是很愤怒,差点没把我打死。
    七八个天天干农活的壮劳力,揍一个高中生,也真有脸。
    云方按住他不让他乱动,知道谁揍的吗?
    说了你也不认识。易尘良大概觉得有些丢脸,小小地嘟囔了一声。
    没事,你跟我说说。云方语气温和,却面无表情。
    易明智他堂哥那伙人易尘良大约是真烧糊涂了,也不管云方这个要求多离谱,还真说出了七个人来。
    云方听完没说什么,从包里拿出水来递到他嘴边,再喝点水。
    易尘良这次喝了两口就不喝了,他冷得浑身都有点发抖,云方抱住他,没事,很快就到医院了。
    *
    云方将手里的伤情鉴定书和录音以及照片放到了桌子上。
    桌子对面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捧着一碗泡面震惊的看着他,不是,小孩儿你谁啊?
    云方敲了敲桌子,你就说这个案子你接不接。
    主要我律所还没开张呢年轻人支支吾吾道:我刚把证考出来。
    没事,我相信你。云方把东西往他的方向一推,要是证据这么齐全你还打不赢,你也别干了。
    年轻人被他一噎,愤怒地将泡面桶拍到桌子上,你敢质疑我的业务水平!?
    云方冲他扬了扬下巴,你先看看资料。
    嘶。对面的年轻人拿着资料翻了翻,领养后又弃养,家暴未成年人能打是能打,但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小孩占不了上风,有的顶多就是被教育一顿,往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所以才来找你。云方盯着他,我要给他撤销监护人。
    年轻人毕业四年一事无成窝在一个犄角旮旯出租屋里的落魄小律师黄初,面带狐疑地望着他,你真打算找我啊?
    云方点了点头。
    当年他失手杀死王有为,用的是法律援助律师,黄初这个倒霉蛋被派来帮他辩护,虽然是义务援助,但他十分尽责,帮了不少忙,他出狱后就没再听说过黄初,直到十几年后在电视上看到他。
    那个时候的黄初已经是知名的高级律师,除了头发更少,基本没什么变化。
    黄初拿着证据仔细看了很久,将泡面桶推到了一边,成,那我试试,小孩也挺可怜的。
    还有一件事情
    易尘良头上两道口子,缝了十七针,右胳膊脱臼,肋骨断了两根,两只膝盖磨得几乎没有好皮,还不算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
    打了退烧针挂着吊瓶,人才算是彻底睡了过去,躺在病床上惨白着一张脸,几乎看不到点血色。
    云方坐在床边看着他,目光沉沉。
    他对易明智和宋丽丽的印象少得可怜,从少管所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印象里是两个刻薄愚蠢的人,甚至有些懦弱,却没想到他们竟敢找人把易尘良打成这样。
    易尘良没杀人进少管所,对他们来说就是钱,易晨泽等着治病,只要易尘良名义上还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就不会放过易尘良,不管以什么手段,总要敲净髓吸干血。
    是他疏忽了。
    从他挡住易尘良刺向王有为的那一刀开始,所有的事情早就偏离了既定的轨迹,可他却迟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云方伸手摸了摸易尘良的额头,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
    对不起。
    易尘良下意识的往他掌心里蹭了一下。
    云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土屋里那个滚烫的吻,再往前是新南巷里似是而非的暧昧,顿时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这两天,我每次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想的都是你
    易尘良沙哑的声音适时地在脑海里回响。
    云方拧紧了眉,眼底隐隐泛起怒意,猛地站起身来,对着床上睡得死沉的病人怒斥:胡闹!
    绯红从耳朵尖一路蔓延至脖颈,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作者有话说:
    他急了。
    第34章 长路
    易尘良是晚上醒过来的。
    空荡荡的病房里, 是有些刺眼的灯光和雪白的墙壁。
    全身疼得像是被碾了一遍,他稍微一动,头晕和恶心接踵而至, 他有些茫然地盯着快到底的吊瓶,眨了一下眼睛。
    病房门好像没有关严实, 能隐约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这么快就回来啦
    见不到人他会闹
    外面还说了什么,就有人推门进来。
    小护士拿着吊水瓶笑吟吟地望着易尘良, 小帅哥醒了呀。
    易尘良没看她,目光钉在云方身上一动不动。
    云方却垂着眼睛没看他, 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接过小护士手里的瓶子, 我来吧。
    诶好。小护士笑着打趣, 小帅哥别盯了, 盯得你哥耳朵都红啦!
    云方动作一顿,易尘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他的耳朵上,果然薄薄一片红。
    记得别给你弟弟吃得太油腻,发物也不行, 我先出去了,有事就按铃。小护士看起来很喜欢云方,还特意跟他摆了摆手。
    云方却只是客气地点了一下头,把买的晚饭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对易尘良道:起来喝点粥。
    易尘良定定的看着他, 声音沙哑,我亲了你。
    云方手一抖, 差点把粥碗掀了,但面上却是淡定非常,你当时只是烧昏了脑子。
    易尘良沉默两秒, 哦了一声:那是不是以后只要我发烧就能亲了?
    云方想把粥扣他脑袋上。
    差点忘了。易尘良一本正经道:喝醉了也能。
    易尘良,云方把粥碗放下,语气严肃道:你给我好好说话。
    哦。易尘良闷闷地应了一声:我饿了,云方。
    云方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伤员不能揍,端起粥碗来给他喂粥。
    易尘良将近三天没能吃上口热乎饭,云方喂一口他就吃一口,不多时就喝掉了一整碗粥。
    他右手不能活动,左手扎着针,喝完后云方扯了张卫生纸给他擦嘴,结果被他隔着卫生纸一口咬住了手指。
    云方抽了一下没抽动,属狗的吗你?
    易尘良咬着他的手指磨了磨牙。
    松嘴。云方瞪了他一眼。
    易尘良不情不愿地松了嘴,眼巴巴地望着他。
    云方受不了他这副模样,你到底想干嘛?
    想不发烧的时候也能亲你。易尘良真诚地说道:之前烧糊涂了,尝不出味道来。
    云方听到第一句想揍人,听到第二句就被他离奇的描述带歪了,还能尝出味道?
    能。易尘良舔了舔嘴巴,并向他发出诚挚的邀请,你要不要试试?
    云方冷酷地拒绝了他的邀请,并威胁道:我看你是想脑袋上再缝几针。
    易尘良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云方理解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血气方刚,动不动就满脑子黄色废料,但是他十分不理解为什么易尘良也会这样。
    在他的自我记忆中,他对这些一贯不怎么感兴趣,年纪大一点之后看到街上的美女多看两眼就算破戒,清心寡欲到被骂性|冷淡也无所谓。
    为什么易尘良在经历了如此生死攸关的事情之后,第一件事想的不是报仇,而是对着一个男的面不改色的耍流氓?
    为什么易尘良会变成这样?
    云方陷入了一种匪夷所思的自我怀疑。
    我不应当这么不要脸。
    虽然易尘良醒过来之后折腾了一顿,但是显然他遭受重创的身体不允许他这么亢奋,很快他就神色恹恹地没了力气,疼得不停地皱眉。
    你肋骨断了两条,疼是正常的。云方坐在床边给他掖了一下被子,喘气咳嗽都会疼,虽然绑着胸带,但咳嗽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一点。实在疼得受不了,就吃止疼药。
    易尘良眼底明显一圈青黑色,在苍白的脸上看得格外明显,短短两天就瘦得有点脱相,闻言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恋耽美

章节目录


恰逢其时(重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归鸿落雪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归鸿落雪并收藏恰逢其时(重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