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景逸宸好像确实是初中同学,但是有一点很离谱,同班三年,他们一句话都没说过。
    谁都有中二时期,初中那会儿班级流行搞帮派,周衍组织了十几人的敢死队,至于景逸宸是被他划分到书呆子那一队,明明是坐在一个教室读书的同学,却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至于后来为什么没有发展成高中同学,原因很简单,景逸宸跳级了。
    等毕业以后,他走商,景逸宸从医,两家长辈也没有任何来往,若不是有陆知燃的存在,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跟景逸宸有交集。
    除非有一天他被抬进医院,需要景逸宸拿手术刀在他身上划两道。
    原来他们不仅是情敌,还是老同学。
    周衍内心小小感叹了一下,真是奇怪的孽缘。
    思绪回归,他清了清嗓子,觉得这种小事儿还是不想亲自开口,便道:你自己打电话问吧,不成功就换一家,集团旗下有好几家骨伤科医院,你随便选一家当院长都行。
    当院长是玩笑话,但是以他妹妹的身份和优异的成绩,求个好职位肯定是没问题。
    只可惜周未晞铁了心,急得说话都带了点哭腔:私立医院怎么能跟一零三比呢,我就是想要个结果....
    周衍哑然一瞬。
    他确实把妹妹当小孩子不愿意搭理,但并不代表他铁石心肠不喜欢妹妹。
    都快哭出来了,终究是心软,他勉强点头:好,我问问。
    周未晞一秒活过来:谢谢哥,你最好了!
    想到自己和景逸宸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皱眉提醒道:先说好,我和景逸宸不熟,你要做好被拒绝的心里准备。
    周衍真想告诉周未晞,妹妹你真是找错人了,可能本来还有希望,一听是他周衍的妹妹,搞不好景逸宸直接能把简历撕了。
    毕竟景逸宸这家伙情商毫无,这一点是鉴定完毕了。
    没关系!帮我问问就好啦!我相信你哥哥。周未晞还傻乎乎的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没再多说,周衍挂了电话。
    他抬脚原路返回急诊楼,路过大厅时,看见了坐在角落里观察周围环境的陆知燃。
    对方规规矩矩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一手支撑下巴,专注眼前人来人往的医护人员。
    不经意间,周衍的目光与其相触,他深深地看了一眼。
    迎着他强硬的目光,陆知燃的额头不自觉出了一层汗,很快避开视线,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若是以往也不至于,但此时在医院,景逸宸工作的地方,一股淡淡的不安始终缭绕在心头,就莫名的心虚。
    陆知燃不是瞎子,刚才在休息室景逸宸和周衍之间的火.药味儿十足,李老师闻不到,他可是都呛到嗓子眼了。
    还有景逸宸和周衍之间的对话,他们明明是不认识的,为什么会有交集,私下里还会发短信,这是为什么....
    心存疑惑,陆知燃再抬眸时,周衍的身影已经消失。
    周衍答应了妹妹,自然是要找到景逸宸问个清楚。他来到急救室门口,找了个空位坐下,对面是一位年轻女士,可能是某位患者的家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眼睛肿成核桃了。
    反观他,西装革履,眉宇傲然,不管是神态还是着装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坐了一会儿,对面的女人一直哭,哭得他也心里不好受,破天荒地从怀里抽出一包纸,朝人递了过去:擦一擦。
    女人抬眸瞅他,也没心情看帅哥,接过纸呜呜道谢:谢谢你。
    他没回应,只是点了下头。
    片刻后,急救室的灯灭。
    正如周衍之前所料,那位交通意外导致的重伤患者,经过医生的妙手回春,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从急救病房转到加护病房。
    两扇门被推开,呼呼啦啦有七八位医护人员从里面一拥而出,几个人合力推着移动急救床往电梯的方向走。
    患者家属冲了过去,随便抓住一个医生的袖子不停发问。
    被她抓着的人是邵磊,正屈身用力推着床,安抚几句病人家属,转头吩咐旁边拿药瓶的小萱抽空去补写详细评估之类的流程单子,语速很快,从门口到电梯的短短几步路共说了三件事。
    工作中的俩人是不斗嘴不八卦,全身心投入到其中。小萱连连点头,一样一样记下来,绝不含糊。
    景逸宸是最后一个从急救室里走出来的人,手术服没有脱,口罩也还没来得及摘掉,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蒙上一层雾气,应该是热的原因。
    跟在他身边的是原定主刀夏医生的助理,战战兢兢地试图解释急诊室今天的突发状况。
    景逸宸步伐利落干脆,边走边摘口罩,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看不出是喜是怒,但他的语气不同往日的寡淡,稍微冷硬了些:你们科室的主任呢?
    助理冷汗连连,几乎是小跑才能追上他的脚步,磕磕巴巴地说:主任他.....他今天...
    理由一时没想好,助理想死的心都有了。
    景逸宸大步向前走,快到递电梯口的时候,说句:你先去做事吧。
    助理如负释重,抱着单子转头就跑。
    景逸宸的脑海里还被刚刚做完手术的患者占据,不太放心,想上去亲自看一眼再回办公室。
    他的脚步又快又稳,心里惦念着病人,眼里无二。
    所以当周衍双手插兜靠近他,张开嘴刚发出一个音节:你....
    景逸宸根本没看清楚是谁,目光放空,没什么情绪地道句:借过。
    然后就真的从男人身边错身而过,瞧都没瞧一眼,径直走向电梯,按下升降按钮,白色身影迅速消失在长廊。
    全程被忽视的周衍:......
    走到哪都被人追捧的周大少爷,头一次被人当做空气无视,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呼吸机。
    第13章
    这场紧急手术结束后时针指向十二点。原定的视频会议经过双方沟通后决定延迟二十分钟,部门通知,参加会议的人员趁此空隙抓紧时间去食堂吃午饭。
    小萱问景逸宸要不要一起,景逸宸回绝了,他还要提前准备会议资料,时间上可能来不及。
    院长大人,那我给你带回来吧。只能这样了。
    小萱觉得自家院长是机器人,不知道累的那种。
    中午十二点半,视频会议连接成功。
    景逸宸坐在会议桌的左侧,旁边是负责会议纪要的邵磊。
    不一会儿,小萱抱着笔记本电脑悄悄来到他身边,微躬腰,小声说:院长,陆画家带来的李老师,邀请您一起到外面吃午饭,怎么回复啊?
    景逸宸正在认真看资料,翻了两页,嗓音淡淡:替我谢谢李老师,转告他今天不方便,改天。
    好嘞!
    小萱巴不得,饭局肯定还有陆知燃和周衍,干嘛要让院长去吃狗粮。
    其实李维清已经猜到景逸宸会拒绝,不过该有的客套还是得有,去不去是一回事,问不问是另一码事。
    陆知燃不敢吱声,周衍不知道又被谁惹毛了,整张脸黑透,提到景逸宸时更黑,所以只能由李老师来当好人。
    会议时间并不算久,一个小时后便结束了。
    景逸宸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先是换了一件白大褂,冲了一杯咖啡,然后坐回办公椅,开始拿眼镜布擦眼镜。
    很快,小萱拿着几张需要签字的流程单走进来,毕恭毕敬地放在他面前。
    院长,签字。小萱低声提醒。
    景逸宸重新戴上眼镜,执起笔在空白处签下自己的名字,头也不抬地问:夏医生没事吧?
    小萱一副差点忘说的表情:院长,夏医生她怀孕了,所以手术时晕了过去,不过醒来之后没有什么大问题。
    景逸宸把签好的单子还给小萱,抬眸道:没事就好,替我说一声恭喜。
    哦哦。小萱点头应着。
    景逸宸将手中的笔原封不动地插回笔筒原来的位置,脸色依旧平淡,不过周身气压下降,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小萱偷偷瞄他:那个....
    急诊科为什么只有一位医生坐班。他推了推眼镜,用淡然的口吻说出让人心惊胆战的话。
    景逸宸平日里确实没有院长架子,但遇到一些原则性的问题,尤其是关乎到病人生命的安危,他在这方面格外慎重,全程一丝不苟。
    不能因为他这个人面瘫没情绪就觉得他好糊弄。
    小萱忐忑道:院长,主任家里有事请假了,另一位医生今天正巧也有事,所以...
    主任请假,景逸宸没有表情的重复一句,声音更冷了些,为什么我没有收到申请。
    小萱慌得一批:院长,我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然后....
    景逸宸抬手打断她,说:下午两点,除去值班人员,组织全体科室开会,请把急诊科的另一位临时有事的医生也请回来,这个会议他有必要参加。
    好的,院长。小萱不敢不从,只是抱怨的在心里哀嚎连连。
    刚开完会!还以为下午可以抽空休息,看来无望了,真是要人命!
    那院长,我先出去了。小萱拿着单子要溜。
    景逸宸想了想,出声拦住:等一下。
    小萱立马回头,紧张兮兮:院长,还有什么事?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受邀去往西班牙参加世界全科医学会,出发日期定在下周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由你来跟陆知燃做对接,在不打扰医护人员工作的情况下,尽力配合。
    平静地说完这段话,景逸宸低下头,视线落在桌面的病例分析上,思绪回到工作中。
    小萱却难以平静,这个消息猝不及防,啊?院长,你...你要走?
    景逸宸抬眸看她一眼,又低下头,淡淡地嗯了一声:具体情况,问邵磊。
    小萱冲出办公室,第一时间找到邵磊。
    她将手里的东西怼到邵磊的怀里,脸色不佳。
    邵磊笑了笑,明知故问道:怎么,挨骂了?
    小萱狠狠瞪人:急诊科就剩一个医生,关键时刻还晕倒了,你说院长能高兴吗?
    那确实,邵磊不可否认,幸亏这次没发生意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进去找院长签字,你倒是挺聪明的,每次都躲雷。小萱气得双手还臂,鼓着两颊。
    好好好,下次院长发火的时候,我进去,一人一次嘛。邵磊及时认错。
    小萱歪过头,用手怼了他一下,表情狐疑:院长要去西班牙,什么时候的事?
    邵磊一副惊讶的模样:上个礼拜定下来的事儿啊,你不知道?
    小萱的头摇得跟拨浪鼓成精似的,我不知道啊,怎么说走就走啊,什么时候回来。
    至少一个月吧,邵磊说,你自己在家注意点,别给我和院长丢脸。
    小萱怔了下,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一口酸味:你也去?
    邵磊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院长身边肯定要跟一个人。
    小萱噘嘴,一脸我也想去的表情。但她心里清楚,远在他乡,院长带她一个小姑娘肯定不如带邵磊方便,何况邵磊是院长的重点培养对象。
    见她又胡思乱想,邵磊伸手揉她的头发,安慰道:迷糊蛋,院长很信任你啊,让你配合副院长进行管理协调工作,你这是变相升官,多美的事儿啊。
    上一边去吧。小萱扒拉开他的手。
    邵磊凑近,哥俩好似地搂住她的肩膀,低不可察地叹口气:院长出去转转也好,交一些新朋友,总比留在医院天天面对陆知燃要强吧,再说那个周总,时不时来探班,俩人黏黏糊糊的,你觉得院长真的不在乎吗?
    小萱抿着唇,有点似懂非懂。
    仔细一想,是这么个理:确实。
    邵磊点了点她的鼻尖,声音很轻:院长是人,不是神,他有血有肉,也会伤心难过,只是他从不表现在脸上,他放松心情的方法就是找个陌生的地方,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另一件事,等他回来,一切回归正常。
    听君一席话,小萱恍然大悟,瞅着邵磊的眼神逐渐变幻,佩服不已:所以院长是要去国外疗伤?邵磊,我觉得你选错行业了,你不应该留在外科,你应该去当心理医生,或者情感分析大师,你太牛了!
    邵磊耸肩,得意挑眉:那是自然。
    *
    另一边。
    陆知燃跟在男人身后,整张脸都紧张的挤成一团。
    从离开医院的那一刻开始,周衍就不太对劲,周身被黑气笼罩,冷凝着一张脸,不言不语,就差在脸上刻我不爽这三个字了。
    上次周衍发脾气时,陆知燃接到的是一句今晚来我房间,害得他精神恍惚了一天,这次不知道男人要用什么方法把火泄出去。
    一想到那个可能,陆知燃心里又开始打鼓。
    好在,他们进入周家别墅,在客厅遇见了一直等人的周荷。
    当着姑姑的面,周衍应该说不出那种劲爆的话。
    陆知燃一路悬着的心,稍稍降落。
    算算日子,时间过得真快,从两人举办婚礼到现在居然一个月过去了。
    除了头两次的见家长和婚礼,这是陆知燃第三次见到周荷,即便对方身体不便坐着轮椅,但成功人士的气质丝毫不减。
    和周衍一样,不管坐着还是站着,随意一个姿势都能尽显王者风范,这可能是周家人的特点。
    周荷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扫量,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看着陆知燃的眼神总是带着审视和距离感。
    陆知燃悄悄攥紧衣摆,心里清楚,周荷不喜欢他。
    你先去忙吧。
    沉寂半晌,周衍率先开口,没回头,但这话是对陆知燃说的。
    陆知燃如负释重,冲着周荷礼貌地微微鞠躬,然后越过厅堂走楼梯奔向二楼。
    诺大的厅堂又安静下来。
    周衍两步走到姑姑身后,熟练地推动轮椅带人来到沙发区,低头的一瞬,不经意间看到姑姑的头发白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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