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此间唯一可以计算的东西。】
    如此,便该先增补阴鱼之力,使其阴阳平衡,方能稳固。
    楚浔并不出声提醒,既然是玉佩赠予萧清毓的心境历练,当由他自己完成。
    幸而此方世界本应萧清毓心境而动,他本人更是体性通明、亲近万物,很快察觉到了阴阳之气的的差距,微微阖目,心中已有成算。
    在他心头,那才初初生根发芽的凌霜花种此刻顿时生机勃发,茎叶剧烈颤抖、摆动,随他的呼吸和心跳开始疯长,不断压榨萧清毓体内的灵力,化作无尽的冰霜之气!
    冰雪性寒,冷厉无度。
    萧清毓体内的真元一点一点被消耗而空,周遭的阴寒之气却浓稠几若实质,一经释放便主动投入万千翠竹之中,将那方绿色覆上一层皑皑白雪,阴气逼人。
    与此同时,萧清毓识海涨痛不已,仿佛有什么物事在脑海里打旋,要将他的识海生生割裂!
    此刻,他面色煞白,冷汗涔涔,原本被楚浔攥住的手在无知无觉中握得更紧,在楚浔掌心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红痕,鲜红的血液自伤口中渗出,将萧清毓的十指一并染红。
    【主人,萧清毓的思维太过混乱复杂,以至无法提取和理解。】明风难得困惑。
    【简直瞬息万变?】
    既然是心魔劫,便该是这样的。
    于万千拷问之中寻得一点清明,方得以破劫而出。
    随着阴鱼之力的不断补足,萧清毓所受痛楚更甚,眼神都渐渐迷蒙。
    他的脑海里,正飞速闪现无数碎片,这些碎片分明不是他的记忆,却异常真实。
    甚至连五感都是真实的。
    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呛鼻的血腥味叫他胃里翻江倒海,成群的妖兽蹄下扬起无尽尘土,连修士的神识都难以穿透;地府的洞口不知被何人洞穿,诛杀不尽的邪魔血洗人间,强大到看不透境界的修士的威压几乎要将他五脏六腑尽皆撕碎。
    接着,是个一身黑袍、看不清面容之人的穿心一剑!
    随着嘶啦一声,心口处传来利刃入体的痛楚,冰冷的剑锋裹挟阴邪的魔气,直刺萧清毓心口!
    在一阵电闪雷鸣之际,萧清毓就着电光看清了将剑捅进自己心口之人的脸。
    萧清毓面上顿时血色尽失。
    要杀死他的,是不久前才被他亲手结果的、造谣师尊之人。
    他周身黑袍鼓荡、气势汹汹、血气蒸腾,面上之神情亦是凶神恶煞。
    已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头。
    萧清毓!你也有今天!他嘴里吐出嘶哑的桀桀怪笑,轻蔑而嘲讽。
    凭什么你是气运之子,而我们就全得给你作配!他将剑一把抽出,疯狂地在萧清毓身上各处留下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这不公平!不公平!
    萧清毓身上无一处是不痛的,只不过身上的伤再疼,也比不过那穿心一剑,更比不过画中的自己被极其信赖之人的背叛所伤之苦的千分之一。
    萧清毓目光涣散,逐渐模糊的视线艰难地落在了他手中的银白长剑之上。
    剑刃之上,本该因为遍染鲜血而脏污不堪,然则没有一滴血能弄脏那漂亮干净的剑刃,尽数顺着豁口洒落在地上。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把剑的周遭霜雪缭绕、寒气逼人,冰寒的灵力纯粹得过分。
    即便被邪魔修握在手里、刺下了罪恶的一剑又一剑,也不曾沾染半分污秽邪气。
    便连剑上大股大股坠落的鲜血,都丝毫不显血腥,只有纯粹的美丽。
    简直再纯洁、再刚正不过了。
    这柄不会脏的长剑,很熟悉。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哼!今天你总算落到我的手上了吧!剑锋异常锐利,纵然萧清毓已是化神修士,距渡劫只争一线,也难逃其锋锐,皮肉破裂之声不绝于耳。
    主角?去你的主角!老子才是主角!
    萧清毓虽不懂主角是什么意思,也能看得出他极度的不满。
    一剑一剑,虽是划在萧清毓身上,更是
    割在他心上。
    萧清毓怎么也弄不明白,从小世界中就一直跟随、鼓励自己的人,那个告知自己师尊入魔甚至肖想于他的人,怎么会反倒是最后那个真正的魔头呢?
    到底是他识人不清,还是天道弄人
    钻心的痛楚让萧清毓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魔头手中的剑分明那样熟悉,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萧清毓只觉头脑之中一片浑浑噩噩,分明是以画外之人的身份观看这一场大战,画中之人心口处外翻的血肉却像是一并化在了他身上。
    恍惚之间,萧清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胸。
    一手的温热粘腻。
    虚境之外的楚浔并不知道萧清毓正在经历些什么,但从他愈发紧皱的眉头和肩头颤抖的幅度也可知他所经受的痛苦。
    略一犹豫,楚浔将他的手握紧了些,即便萧清毓几乎要将他的手抓破,也不曾放松。
    楚浔伸出另一只手缓缓将萧清毓的腰揽住,在他耳边轻声道:毓儿莫怕,为师在呢。
    师、师尊浑噩之中的萧清毓下意识应了一句。
    而虚境之中的萧清毓也下意识跟着唤了一句师尊。
    正是神智混沌之际,萧清毓眼前画面忽而一转,胸口的伤处也尽皆弥合,但皮开肉绽的痛楚却仍然刺骨。
    手中冰冷的触感逐渐唤回了他的意识。
    萧清毓睁眼一看,自己手中正握着方才那把扎入自己心腑的长剑,冰霜之气从剑刃蔓延开来,将他全身包裹。
    就连自己的心脏和血液也是冷的。
    钻心的痛楚丝毫不曾消减,但这回萧清毓的意识却出奇地清醒。
    顺着剑尖的方向望去,萧清毓看见了一个人。
    是楚浔。
    手中的剑正扎在对方心口之上,大股大股的血液自楚浔身前喷涌而出,溅在他雪白的素衣之上。
    一片刺眼的红。
    萧清毓迟钝四望一圈,周遭的环境分外熟悉。
    正是他与师尊在小世界中清修的洞府。
    萧清毓脖颈僵直,几乎转不过弯来。
    但到底还是转了过来。
    剑刃另一端,楚浔面色苍白,毫无血色,那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同数息之前的自己,如出一辙。
    是不解为何极其信重之人会如此果决地、将他一剑穿心的眼神。
    萧清毓的目光再度落在楚浔的腰间。
    那里正悬着自己亲手所刻的玉佩,玉佩边上本来该挂着他的佩剑的地方,却空无一物。
    紧张的气氛之下,萧清毓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却不想将剑捅得更深。
    胸口处皮开肉绽的感觉仍然疯狂刺激他的神经。
    原来被人一剑穿心,是这么痛啊
    毓儿,你醒醒!
    肩膀被人握住,萧清毓猛然从虚境之中脱出,已是冷汗淋漓,满眼朦胧。
    师、师尊?
    怎么哭了,看到什么了?楚浔温柔地替他拭去了眼角的泪花,另一只手仍被痛攥得死紧,却不曾和他说破。
    萧清毓张了张嘴,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主人,萧清毓现在的心情是痛苦加上悔恨。】
    楚浔神色不动,默默与他对视。
    腰间撞上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事,萧清毓微微低头,看见了楚浔腰侧的佩剑。
    就是这把剑!
    他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呼吸异常急促、紊乱,便连周身的灵力都开始飞窜!
    萧清毓此时又想起许多事来。
    二十年前,楚浔上山本为寻找铸剑矿石,却因半路捡到了他,最终并无所获。
    是萧清毓十三岁筑基之后第一次外出历练时,瞒着师尊,攀上了北境的万丈高峰,楚浔多年以前本来的目的地,受了一身伤后寻到的。
    若非他气运加身,可能就要死在那里。
    但他带回了这把剑的核心材料,万年玄冰。
    那也是自自己入到修行以来,师尊唯一一次对他温和有加。
    这把剑的铸材因自己而来,自己却听信谗言,一剑捅向了师尊心口。
    他本以为此剑遗失,没想到被那叛徒藏起
    然后将自己一剑穿心。
    世事轮回,竟如斯可怖么?
    那虚境中的自己向来克己自持,不妄杀生,不行恶事,身上功德无数。
    却是如此的结局。
    也对,可笑自己冷情冷血,连照拂他多年更有救命之恩的师尊,都能轻易斩杀。
    还有什么资格抱怨呢?
    萧清毓唇角溢出一抹鲜血,周身的气势愈发鼓荡而躁动不安。
    那将两人吸纳进来的玉佩此刻悬浮于他身前寸许,吞吐耀目的红光。
    楚浔瞳孔微缩。
    是走火入魔之兆!
    第14章 破境
    此刻,萧清毓的目光并不如从前清澈,甚至隐隐带上几分黑气,墨黑的瞳仁之中,半点灵动之意也无。
    抱元守一,静心凝神。楚浔尽量放缓语气,一字一顿在他耳边提点道。
    然而濒临走火入魔的萧清毓几乎神志不清,纵然楚浔已是凑到了他耳边言语,瞳孔也没有半点反应。
    便连先前肩上的颤抖都已停滞。
    若非他周身灵力鼓荡不休、气势骇人,整个人几乎都要化作一具死气沉沉的木雕!
    【据计算,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他可能会损伤根基,甚至爆体而亡。】明风很快给出了一个评估。
    【若不尽快将他体内暴动的灵气平衡,这个空间也很快就要崩塌。】
    听到这里,楚浔眉头一皱。
    【啧啧,这样你就能跟你那宝贝徒弟一起,在这该死的地方死得尸骨无存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满意?】
    系统在他脑海里肆无忌惮地怪笑起来。
    楚浔眉眼之间仍旧冷淡,心下却罕见地慌乱。
    一则担心萧清毓能否挺过此劫,二则犹疑自己这些时日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萧清毓的左手仍被楚浔握在手里,指尖滚烫的热度几乎要将楚浔也一并燃烧。
    毓儿,听得到为师与你说话么?楚浔不厌其烦地再一次唤了唤他的名字。
    萧清毓周身的气息仍然驳杂狂乱,但纤长的眼睫,似乎微微翕动了一下。
    像极了被噩梦魇住,挣扎在困境与现实边缘,却苦苦不得脱出的样子。
    也的确是被噩梦魇住。
    记忆洪流仍在他脑海里疯狂冲刷、涌动,五感被这噩梦的囚笼疯狂折磨,甚至没了睁眼的力气。
    但也在一点一点地将他的神魂打磨得更为坚韧。
    萧清毓天资纵横,仅仅依靠小世界中稀薄的灵气和稀有的资源,也在不到二十就步入了化元。但也正是因此,他积累并不足够,尤其神魂和心智,格外缺少磨练。
    此次幻境炼心,本该是他的一大机缘,却因为心魔丛生,已成了绝大的险难!
    他的神魂的确在一点一点地强壮起来,但比之奔涌不休而逐渐耗竭的灵力,这点壮大几乎微不足道,再这样下去,还没等他的神魂成长到足以抵抗心魔的程度,就要先因灵力枯竭而根基尽毁!
    明风尚在计算解决之法,楚浔却从他指尖灼热的温度中,知晓萧清毓恐怕已至极处。
    罢了,顾不得那么多了。略一迟疑,楚浔将冰属灵力汇于右手掌心之处,一狠心,灵力便逆其经脉轨迹,往萧清毓心腑之处冲撞而去!
    既是心火旺盛,便当以霜雪除之。
    萧清毓此刻正站立于一片火海之中,这火燃得异常凶狠且旺盛,几乎要将大地灼成一片焦土,方圆百里之内,无一活物幸免于难。
    他体性纯木,主司万木,而那万木之中,本也有些不惧真火的品种,却不知为何,面对此方火海,毫无招架之力。
    火舌几乎要烧到他的袍角,滚烫的温度将他的脸映得通红,便连向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都散乱地在空中飞舞。
    怎么回事萧清毓的脸上突然泛起不自然的潮红,体温亦骤然升高,楚浔替他拢了拢无风自乱的长发,眉头微蹙。
    他究竟在虚境中见到了什么?
    萧清毓试图使出一两招术法,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连神识都一并被炙烤殆尽。
    意识混沌之际,萧清毓周围忽而冲出无数身披黑袍的邪魔,他们无不桀桀怪笑,大肆嘲讽火海之中的丧家之犬。
    火焰裹挟着无边无尽的魔气,从四面八方向萧清毓包抄而来,直取他的命门!
    又一次隐约听见了主角二字,萧清毓恍惚忆起,他本来是要去往西域诛魔,却不知为何行迹暴露,反被诸多魔头围于这一片苍茫大漠,险些就要陨落。
    那是自己做了什么,才得以逃脱?
    冰要冰
    下一瞬,一阵冰凉之意忽而从左手掌心沿经络一路逆行,传至萧清毓的心口。
    那原本正躁动不安的心,因着这股奇异的寒气,稍稍平复些许。
    是师尊的灵力虚境中的萧清毓喃喃道。
    可师尊不是亲手被他所杀?不、不对,师尊是灵力尽失
    梦境和现实几番颠倒,萧清毓宛若茫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浮浮沉沉,漂无定所。
    这灵力是真的灵力游走的感觉舒适无比,绝对不似作伪。
    可师尊分明、分明
    一时之间,心乱如鼓。
    若是师尊修为未损,他自然高兴,可
    萧清毓不愿再想下去。
    恰逢此时,心腑之内,有样物事突然疯长起来,将他的思绪彻底打乱。
    他心脏之内,有一冰寒彻骨之物正活跃跳动,大肆汲取他体内真元,继而在他周身覆上了薄薄一层霜雪,将周遭的热浪尽皆隔绝在外。
    凌霜花师尊零星几个语汇在他脑海里盘旋跳动,与此同时,他本能地将灵力开始运转。
    在萧清毓的周身,一株巨木虚影突然显化而出,每一段分杈的枝节之上,都蓄满了雪,寒气缭绕,轮转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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