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舒然诧异:他还住你这儿啊?不回自己家吗?
    阮柏宸侧脸笑着问:你这是什么语气?
    以前上大学时没听你提起过你还有个弟弟。霍舒然儒雅地端杯,清瘦面庞被灯光染出一味勾人的俊美。捏着杯子晃了晃,他说,那男孩是混血,跟你八百辈子也沾不上边儿,认的?
    阮柏宸摇头喟叹:说来话长。
    围绕着分别十年各自的经历闲聊了四十多分钟,末了,霍舒然不再兜圈子,铺垫的气氛够了,结束叙旧,他直白地向阮柏宸抛出橄榄枝:最近有一部大热剧正在拍摄,副导演和我很熟,要我跟组帮忙,你来不来?
    阮柏宸挑眉问:我去做什么?
    场记、摄影、后期,什么不能做?霍舒然反问,剧组按天结算,一天五百,别的不说,柏宸,这可是结交人脉的好机会。
    阮柏宸将眼睛眯得狭长,口吻玩味道:这么为我着想?条件呢?
    都是三十岁的人,即使不明说,阮柏宸也能猜出个大概。与其假客套,不如利落坦白,霍舒然丝毫不藏着掖着:大学毕业时我就告诉过你了。
    贺启延环抱双臂躲在一旁等着看阮柏宸出洋相,阮柏宸早有所觉地飞给他一记眼刀,突然觉得这场面怎么有些莫名熟悉
    短短一个月,招来两朵烂桃花,阮柏宸哭笑不得,最近是走狗屎运了吗?
    举起玻璃杯,主动去碰霍舒然的,阮柏宸抿一口酒品品味道,诚实地说:霍舒然,咱俩真不行,首先,你绝对不会愿意当下面那个。
    霍舒然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膀:我其实都可以。
    阮柏宸无奈片刻,苦笑道:我就不相信,这几年没人追过你?娱乐圈里什么人没有,比我好的人比比皆是。
    霍舒然回应:以前我对感情没有太多想法,所以活得挺混乱的,但玩归玩,我如今肯定是清楚,什么样的人是能够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阮柏宸欣然接受霍舒然对自己的这一评价。一条腿踩着高脚凳,他坦诚相告:不瞒你说,我的想法也在变化,终结单身状态,找个普通人安安稳稳地谋生活,也许真的挺好的。
    霍舒然单手支颐,不解地问: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
    阮柏宸回答:因为你很优秀,你一点都不普通。
    盯着酒杯笑了笑,霍舒然必须承认,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阮柏宸是有原因的,跟这样坦率真诚的人相处实在是舒服,连拒绝的话都能讲得这么好听。
    阮柏宸言归正传:剧组的活儿我干不来,摄影店的工作虽然辛苦,付出的努力常常得不到相应的回报,但我最近却乐在其中。
    谢了,老同学。瞄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阮柏宸抱歉道,我该回家给我弟做饭了,这顿酒我请。
    霍舒然扭脸看向他,清明的眼神渐渐变得意味不明,他思索几秒,解锁手机点开微信,正色说:有件事,我估摸着你可能并不知情。
    叮的一声,微信响起提示音,阮柏宸犹疑地打开查看,是霍舒然的转账信息,金额数有点眼熟。拇指下滑,阮柏宸翻到上面的聊天记录,茫然一愣,奇怪地问:你把我给你转的聚会餐费还我干吗?
    Chapter 38 沙发太硬了。
    正文038
    贺启延听了一耳朵事情的大概,除了惊讶慕伊诺在聚会上的种种表现,更佩服他竟能维护阮柏宸到这种地步,周全的心思完全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但贺启延了解阮柏宸,他连朋友之间的帮忙和救济都不肯接受,更不可能让慕伊诺这个弟弟去承担当天聚餐所有人的费用。
    霍舒然声情并茂地演绎了徐方清在结账时,发现早已被阮柏宸先下手为强,想出风头没得逞,脸都气青了的模样,贺启延觉得特别痛快,可阮柏宸却笑不出来,他根本就不在乎徐方清饭桌上的那股子阴阳怪气。
    耐心听完霍舒然对整个过程的复述,阮柏宸没滋没味地灌下半杯酒,眉间愁云惨淡,面色凝重。他什么话也没回应,揣上手机连声再见都忘记了,机械地迈着步伐踏出酒吧,冷风立即掼向他的后背。
    霍舒然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嘴角漾笑,神色十分坦荡。贺启延手持抹布擦拭吧台表面的灰尘,状似无意地来到他身前,惑人的桃花眼向上一撩,问:需要我给你调制一杯抚慰失意人的酒吗?
    霍舒然深吸一口电子烟,与贺启延对视,两人的气场旗鼓相当:贺老板是不是没听清柏宸的话,他说我不是普通人,我很优秀,何来失意?
    贺启延唇线上弯,拱高纤长的眉毛,他还是送了霍舒然一杯芝华士:慢用。
    breeze的氛围舒适放松,比市区里的酒吧悠闲许多。空间不大,装修风格尽显贺启延的用心,尤其是墙上挂着的几张黑胶唱片,以及各个时期摇滚乐队与爵士乐团的海报烈酒和音乐本来就该相辅相成。
    霍舒然咂摸两口芝华士的香味,满意地问:贺老板懂音乐?
    贺启延回答:我男朋友是玩儿乐队的。
    霍舒然毫不意外,评价道:果然,漂亮的男人都已经有主了。
    饮尽手边的两杯酒,眼神清澈,面色如常,贺启延实在佩服霍舒然的酒量,混娱乐圈的,果真得有两下子。
    酒意微胜,霍舒然欲掏手机扫码付款,贺启延摆手拒绝,他没客气:我挺喜欢你这儿的,介意我常来吗?
    贺启延玩笑地说:有人上赶着送钱我还能介意吗?随时欢迎。
    拎着贺启延附赠的一罐果酒,霍舒然合紧风衣推开breeze酒吧的门。天色彻底黑透,镜片上附着一层白雾,视野不甚清晰,走了没几步,迎面撞来一抹身影,踉跄着错肩的时候,霍舒然吸吸鼻子,闻见了这人衣服间醇香浓郁的咖啡味。
    两人近在咫尺,隔着浅薄的夜色视线交缠,白雾散去,霍舒然不由得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对方长得相当符合他的审美。
    康衍刚下班,身心俱疲,他敷衍地道一句不好意思,径直拉开酒吧的门。坐上吧台外侧的高脚凳,移走之前的客人留下的两个空酒杯,他抽掉领带缠住手腕,招手示意贺启延:老样子,芝华士外加一盘盐水毛豆。
    贺启延叮嘱完后厨,弯腰瞄着康衍,勾魂的眼睛弄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掌心塞入一张名片,康衍回神低眸去瞧,贺启延笑盈盈地说:帮你物色了一个人,保证对你胃口,是位影视特效师。
    八点四十分,满桌的饭菜已上齐,阮柏宸坐在桌旁没等多久,房门轻启,慕伊诺走了进来。小少爷仍旧沉着脸,换鞋、洗手、自己盛饭,套着阮柏宸的长T恤,细胳膊细腿在宽硕的袖筒裤筒下逛荡着,显得慕伊诺更清瘦了。
    吃到一半,慕伊诺感觉今晚的阮柏宸格外沉默,他放下筷子,这才肯抬眼,蓝瞳宛似暗夜中的星星,内里好像浮动着一片流光。
    阮柏宸十指交叉支在颌下,看向停止进食的慕伊诺,长叹口气,问:Eno,上次聚会,白云厅的餐费是你交的吗?
    阮柏宸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态,慕伊诺还以为是要和他商量什么国际大事,闻言,他继续拾起筷子美滋滋地就着米饭,漫不经心地往嘴中扒拉着酱爆鸡丁。
    按照慕伊诺的脾气,除非真的翻脸,否则只要是他不愿交流的话题,绝不给你沟通的机会。阮柏宸耐着性子等慕伊诺扫荡干净碗盘里的饭菜,沉声唤道:Eno,你过来。
    慕伊诺不耐烦地觑他一眼,权衡半晌,还是听话地起身站到阮柏宸面前。两个人面对着面,阮柏宸坐着,落低的视野中是慕伊诺抠着衣边儿的手,指尖泛着淡淡的白色。
    阮柏宸塌下肩膀,说:那顿饭的钱,我会攒齐了一起还给你。
    慕伊诺无动于衷地垂着眼睫,像个犯了错误被训话的孩子。
    阮柏宸加重语气道: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出于何种目的,我都不能用你的钱,绝对不可以。
    唇角蠕动,慕伊诺撇了下嘴,脸上的表情昭示着对阮柏宸态度的不满,也有委屈。他拿膝盖碰碰阮柏宸的腿,不知是讨好还是示弱,也可能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动机,只是单纯地想要离这个人更近些。
    他们僵持着,屋内静了半分钟,慕伊诺不爽地挪开视线,问:阮柏宸,我做错什么了吗?
    阮柏宸愣住了,回答:当然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慕伊诺又问,眉心紧拧,语声冷硬,还要惹我不高兴。
    小少爷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堵得阮柏宸没话说。认真勘酌措词,尽量不让慕伊诺误会自己的意思,阮柏宸轻声道:你在饭桌上那么维护我,为我出气,我很感动。但是Eno,事情一码归一码,我的原则是不允许任何人替我负担钱财方面的任何费用。
    阮柏宸顿了顿,说:收下羽绒服我已经非常愧疚了,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不是故意惹你不开心,而是
    那好。慕伊诺打断他的话音,抢过话头道,我跟你算笔账。
    阮柏宸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位少爷可是主攻经济学的。
    我住到你这里满打满算三周时间。慕伊诺思路清晰地和阮柏宸掰扯,住宿费、饭费、水电费、路费,还有外卖的钱,等我算出总数通知你,预估将超过上次聚会的餐费,到时候你可别不收。
    阮柏宸摁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头疼地说:Eno,你非得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吗?
    慕伊诺回嘴:是你偏要拿我当外人。
    阮柏宸闭上眼睛:得,完败。
    慕伊诺见阮柏宸的神色略有松动,立刻乘胜追击:你要敢不收我的钱,我现在就去知春街上打地铺。
    阮柏宸偏头忍俊不禁,用尽定力,还是笑了出来。慕伊诺明显没料到自己居然能讲出这种童言无忌的话,有点懵了,抬手尴尬地搔搔刘海,小声抗议:不准笑。
    阮柏宸认输地摇摇头,喟叹一记,双手撑住膝盖,脑中回想着慕伊诺无意间流露出的委屈,心下一软,继而认错道: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我错了,跟你道个歉。这样吧Eno,你可以向我提个要求,不论是什么,我保证无条件答应。
    慕伊诺看着他,张了张嘴,第一次没能直接发话,似乎欲言又止。顶着阮柏宸好奇的目光,他担心之后遇不到还能得寸进尺的机会,心底动荡着,面色却镇定,慕伊诺做好了决定,说:沙发太硬了。
    Chapter 39 你别扭什么呢。
    正文039
    话一出口,阮柏宸的表情由好奇变为怔愣,他望着慕伊诺,唇齿微张却没发声。阮柏宸衡量过无数次让慕伊诺睡沙发到底合不合适,但他始终没有去问慕伊诺的意见。
    一来,卧室是一个家最私密的地方,倘若和慕伊诺共享,阮柏宸将不再拥有独立的空间,甚至是隐私;二来,慕伊诺对气味敏感,就算更换掉整套被褥,一张床睡久了,难免会沾染主人身上的味道,万一要是被小少爷嫌弃了
    即使心里的顾虑再多,可当阮柏宸听到慕伊诺的抱怨时,这些问题全都一哄而散,根本不敌让小少爷睡得舒服来得重要。口吻中带着歉意,阮柏宸有些尴尬地说:Eno,你去试试我的床,如果不介意,以后就在卧室睡吧。
    慕伊诺没应声,脸上看不出喜色,但是身体很诚实。捞起自己的被子,扭头便往卧室跑,阮柏宸瞅一眼他半路跑掉的拖鞋,笑了笑,起身去捡。
    跟在他后面进卧室,想给他换张新床单,却见慕伊诺利索地爬上床,脑袋朝枕面一砸,裹着被子不动换了。立在床边仔细观察慕伊诺的神色,阮柏宸等候片刻,像个卖家具的售货员,毕恭毕敬地问:尊贵的客人,这床您还满意吗?
    慕伊诺舒坦极了,闭着眼睛抬手比了个OK。
    一直揣在心里的事情解决了,阮柏宸踏实下来,绕到另一侧抱起他的厚被,准备往客厅转移。刚迈出一步,慕伊诺立即问:你去哪儿?
    转回身,慕伊诺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人,眼神中含着不解。阮柏宸心思一拐,觉得此时的小少爷很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怪可怜的,他照实回答:床太小了,我睡沙发。
    我瘦。慕伊诺把视线挪到床单上,注视着蓝天白云的图案,说,不占地方。
    我壮啊。阮柏宸道,翻个身再压着你,你能睡好吗。
    慕伊诺说:我不介意。
    阮柏宸列举出几种可能性:谁知道我会不会打小呼、磨牙、讲梦话,吵得你整夜睡不着。
    慕伊诺依旧说:我不介意。
    阮柏宸两手兜着被子,犹豫道:但我这大个儿
    慕伊诺倏地抬眼:阮柏宸。
    被喊住的人下意识挺直背脊,差点回声到。慕伊诺目光锋利,不爽地盘起腿,右手支着下巴,瞪得阮柏宸有点不敢动了,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做错了,茫然地等着对方训话。
    慕伊诺冷冰冰地说:我又不是女人,你别扭什么呢。
    阮柏宸:我是在和你讨论性别问题吗?
    正欲开口解释,慕伊诺伸出左手拍拍身旁的空位,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姿态。阮柏宸:
    不知何时,阮柏宸的行事准则第一条,变成了绝不能惹慕伊诺生气,因此他会优先遵从小少爷的要求。既然对方准许他睡床,那敢情好,沙发的确容易硌着他的老腰。
    将厚被重新扔回床上,阮柏宸对着床板木着脸,不由得泛起嘀咕:这不是我家吗?怎么把我自己搞得这么紧张。
    收拾完杯盘狼藉的餐桌,夜深人静,两人同时迈出卫生间一起朝卧室走,慕伊诺抢先钻进被窝,卷住被子滚向一侧床沿,自觉将大半张床都留给阮柏宸。
    阮柏宸掀开被角时被慕伊诺的举动逗笑了,他叹着气摇摇头,说:Eno,你缩在床边儿也不怕夜里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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