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辰目光闪烁地看了姚雪片刻,最后还是转过了头,望着水面低声道:你都看见了。
    姚雪见秋辰一副逃避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是,我看见了。所以你为何,秋子吟,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秋辰听见姚雪这样质问自己,心中也恼怒起来,他转过头瞪向姚雪:我为何?我是凉国的国师,我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凉国的利益,这一点很难懂吗?
    姚雪手中紧紧地握住那片花瓣,几乎要把它捏碎:可你是雍国人!你甚至是雍国的他说到这里,还是顾及到可能隔墙有耳,顿了一顿又道:你控制他们,利用他们,可他们毕竟是你母国的人,你怎可让他们为敌国效力?你怎可如此狠心?
    秋辰听了这话,气得双目通红,眼里甚至都泛起了水汽:我狠心?那你的那位皇帝陛下呢?他又怎么算?他杀了我全家,逼着我逃到了凉国,他岂不是比我狠毒千百倍?你的那些将士,你心爱的军队,如果我没有控制他们,你以为他们还能活?若我换了杀伤力大的蛊虫,他们怕是现如今连尸/骸都找不到!
    秋辰泡在热水里,脸上泛起潮/红,他因为愤怒气血翻涌,剧烈地咳嗽起来。
    姚雪看着他这副模样,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他最后只是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这里不是他们的归处,你这样,终究不对。
    秋辰听了这话,瞪着眼睛定定地盯着姚雪看了一会儿,最后又转过头,默默地看向水面。过了很久,他哑着嗓子低低地道:那何处才是我的归处?
    他很用力地抿了抿嘴,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可是声音还是止不住地发颤:在我活过的这二十六年里,有什么该是对的?
    姚雪望着秋辰这副样子,很用力地握紧了拳,他的心里感到很闷,或许是因为室温很高的缘故,他只觉得心口闷得快要窒息,与此同时他又觉得,他看着秋辰这副模样,又想到城外军营的那些将士,他心里痛得快要无法忍受。
    姚雪的脑子里混沌成一团,过了半晌,他几乎要把自己的手心掐出血,才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你和我回去。秋子吟,你和我回雍国。
    你把他们身上的蛊解了,我们离开凉国,找个鲜为人知的小镇一起生活,或者,或者我们可以回星彩镇
    秋辰闻言一怔,他没有看向姚雪,只是很用力地摇了摇头,直接打断了对方:不可能。
    姚雪听了这话一愣,片刻之后才道:为何?此蛊有解么?
    秋辰只是摇了摇头:姚长舒,我不可能和你离开的。
    此蛊是用我的心头血制成,若是骤然解蛊,我作为施蛊者,会承受腐心蚀骨之痛,古往今来没有人能撑下来。
    向来是施蛊容易,解蛊难。凡事总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我从一开始便知道。秋辰说到这儿,慢慢闭上了眼睛。
    姚雪原本心中还有着微乎其微的希望,听了这话,只觉得之前那股窒息的绝望感又重新回到了心间。
    为何你为何要如此
    秋辰紧紧闭着眼睛,不再去看姚雪。过了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沉声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你走,随便去哪儿。我们自此两清了。
    一切早就成定局了。
    姚雪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片,他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慢慢地站起身来,望着秋辰后退了几步,转过身离开了。
    秋辰坐在池中闭着眼,等姚雪走远了,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愣愣地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睁着眼睛,放任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入池中。
    你又为何为何他哽咽起来,最后终于用双手掩住了脸。
    我本以为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可是你又为何要与我重逢,又为何要给我那一丝,我本不该得到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
    第46章 困顿(倒v结束)
    姚雪出了行宫, 失魂落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他的心里一团乱麻,走了半晌不知道该去往何处,等回过神来, 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青池的城中心。
    天渐渐亮了,东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姚雪默默看了一会儿天, 最后找了一处廊下的石阶坐下了。
    黎明时分, 整个街道都静悄悄的, 不多时, 坊间的人们便忙碌起来。
    姚雪身后的房屋似乎是一家医馆,几个年轻人正在门口忙里忙外地搬着箱子, 看上去是在整理药材。
    姚雪坐的地方是在廊下的边缘,那几个人很是繁忙, 一时半刻竟然没注意到他。
    他们一边搬着, 一边皱着眉交谈着, 似乎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姚雪侧耳听了一会儿,大意是,昨日晚上来了一个病人,得了什么闻所未闻的疑难杂症, 恰逢医馆中的老医者外出了, 他们几个都是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轻医修, 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人家来到了门口。那几个年轻人一拥而上,叫了几声先生, 便七嘴八舌地把情况告诉了他。
    那名老医者听了之后,沉吟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大约是七八年前, 有一个青年称自己是医修,来我们医馆打杂。那时候我们也遇上了这么一个有相似症状的病人。那个青年说自己懂得如何医治,执意要上雪山采药,我当时不以为然,只道他是年轻气盛,便没管他。
    老者摸了摸胡须,继续道:谁知,后来他便再也没有了消息。我曾去雪山附近寻过他,却始终无果。但是机缘巧合,我在雪山脚下背阴处的石缝中,找到了他所说的草药,也治好了那个人的病。想来是记载有误,记错了草药的位置。是仔细想来,那个孩子当时能想到用这味草药入药,或许真的天赋异禀。若他还活着,现在应当也是有名的医者了。
    姚雪听了这番话,又得知当年那个病人还活着,秋辰定下的药方还能救治更多的人,只觉得心中徒然翻腾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触动颇深。
    他猛得站起身来,听见那个老医者叹了一口气,又道:就按他当年留下的法子来治吧。这种草药不难存放,我还保存了一些,你们随我来。
    那几个年轻人便吵吵嚷嚷地进门去了。
    此刻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姚雪心中也明朗了不少,他稍作思索,还是决定再去一趟城外的军营。
    一定有什么办法,既能解开蛊,又能救下秋辰。
    他刚刚走到城门口,便看见一个人正从城外骑着马往城里赶,样子有几分眼熟,定睛一看,对方竟然是秦洛。
    姚雪赶忙把人叫住,秦洛也看见了他,飞身跳下马来,也有些惊讶道:公子!我听闻宫中的人都来了青池,正想寻了机会混进行宫里找您,没承想您居然在此处。
    秦洛说着,注意到姚雪的脸色,有些困惑道:公子,您这是怎么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姚雪流露出这样的神色了,上一次见到姚雪满脸愁容,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初见的时候。
    姚雪抿了抿嘴,拽着秦洛进了一家茶楼。
    两人在桌前坐定,姚雪才慢慢地开口道:他赶我走。
    秦洛微微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位他本想说国师,最后迟疑了一下,改口道:发小?
    姚雪默默点了点头。
    自从姚雪当了将军,待人便一直冷冰冰的,秦洛看见他今日这般模样,心中只觉得稀奇得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姚雪沉默片刻,便将城外军营中的军队受蛊虫控制的事说与秦洛听了。
    秦洛闻言忙道:我此次赶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我所在的花楼里,有人认识隔壁乐坊的一位前辈高人,这位前辈精通蛊术,能解蛊,也能制蛊。我将您给我的蛊虫给这位前辈看了,那位前辈的话和您所说的相差无几。他告诉我,这只虫子是那群蛊虫中的母虫,同时也是众多蛊虫中的领头者。
    姚雪点点头,有些担心道:你有没有告诉对方,你是受何人所托?
    秦洛摇了摇头:公子放心,自然没有。只是,若我没有猜错,这只虫子就是控制白羽的母虫。他是整支军队的副将,算是军队残部的领头者。
    姚雪又道:那位前辈有办法解开此蛊?
    秦洛道:他说,要想解开此蛊十分容易,只要销毁母虫,子虫便也失去了效用,蛊自然就解开了。只是,如果这样做,施蛊者必然承受极大的痛苦。蛊毒归根结底,就是受蛊者与施蛊者的连接,受蛊者固然痛苦,是施蛊者也要承受极大的代价。
    姚雪的神色越来越黯淡:那有办法,能保住施蛊者的性命?
    秦洛稍稍思索了片刻:这一点尚未知晓。不过那位前辈高人对这只蛊虫很是感兴趣,他将蛊虫讨了去,说是要再做研究。
    姚雪听了这话,在一瞬间凭直觉感到有些蹊跷,便下意识问道:这位高人是个什么模样,你见到了?
    秦洛摇摇头:他蒙着面,带着兜帽,看不清容貌。但是从嗓音上判断,对方应当是一名女子。
    姚雪皱了皱眉:等晚些时候回了朔安,寻个机会,你带我去见一见她。还有,他说着,抬起头很镇重地和秦洛道:此事先不要申张。
    秦洛心下了然:公子还是想保他?
    姚雪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一定有办法的。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他死的。他说到这儿,抬眼有些歉意地望向秦洛:秦洛,对不起,我会还军队的兄弟们一个自由,但不是现在。我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他的。
    他是我心里一早就认定的人。
    秦洛抿了抿嘴,过了半晌,最后只是道:公子,我无论如何都站在您这一边。
    姚雪闻言,很感激地拍了一拍秦洛的肩膀。他顿了一顿,又道:若你得空,再去替我办一件事。
    秦洛爽快道:但凭公子吩咐。
    姚雪道:这里离雍国不远,你回去一趟,查一查七年前,我牵入烟阳以后,我家,也就是当年星彩镇太守府上的仆从都去了何处。当年镇上还有一位很有名望的学究,名叫秋枫,你也打探一下,当年他家在一夜之间消失,家中的仆从都流往何处。
    姚雪近来思索许久,越发觉得当年之事蹊跷。秋辰的身世他家确实是不知情,但是宁远帝却能准确地寻找出秋辰一家去了何处,其中定然是有人做了手脚,泄露了消息。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从两家的仆役身上查起。
    姚雪说着,拿出钱袋,将里面的银钱尽数交给秦洛:这些钱给你做盘缠用。他想了一想又道:你到了当地,若有什么困难,以去找一个叫盛灵的人。你和他报上我的名字,他定会帮你。我在此地应当还会逗留几天,十日后我们在朔安城的国师府上见。
    那些银子是秋辰之前给的,对方当时理直气壮地把装着沉甸甸银子的钱袋扔到姚雪胸口,说是给他开的月钱。那些银钱比思乐的月俸足足多了一倍,思乐为此还置气了许久。姚雪想到当时的情景,情不自禁地轻轻勾了勾嘴角。
    秦洛走后,姚雪便又往行宫的方向去了。
    虽然秋辰昨日和他大吵一架,还赶他走,他是断不会离开的。
    姚雪一边走着,一边翻来覆去地想着秋辰的事,突然,一队骑兵从道旁冲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的领队望着姚雪冷冷道:圣上有旨,请你去殿前一叙。
    第47章 情蛊(三合一)
    姚雪站在原地没动, 望着那名侍卫有些困惑道:你们陛下找我何事?
    侍卫不客气道:你去了便知道了。他不欲与姚雪多言,微微抬手示意,道旁便有数名侍卫快步走上前来, 挡在了姚雪的周围。
    领队冷冰冰道:请吧。
    不多时,姚雪被带到了青池行宫的主殿上。那几个人和凉王行过礼, 便告退了。凉王坐在阶上, 脸色铁青, 望着他迟迟没有开口。
    令姚雪有些诧异的是, 殿上除了群臣,凉飞月居然也在场。她看见姚雪, 眼睛都亮了起来,还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一副十分雀跃的样子。姚雪见她如此热情, 抿了抿嘴, 有些勉强地朝对方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他很快收回了目光,心不在焉地看向凉王座下属于秋辰的桌案,却发现其后空无一人。
    姚雪顿时感到有些不安,他抬起头, 微微用目光扫视一周, 也没寻到秋辰的身影。
    殿上一片死寂, 过了半晌,凉王依旧没有理会姚雪,却是转头对凉飞月道:这里是议政的大殿, 你一个姑娘家,跑过来做什么?
    凉墨虽然面上不悦,可是语气却不甚严厉,不难看出, 他平时对这个妹妹极其纵容。
    凉飞月一改平素对他哥哥理直气壮的嚣张模样,意有所指地偷偷瞟了姚雪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听闻哥哥似乎有要事相商,便过来看看。她说到这儿,竟然微微红了脸。她顿了一顿,又欲盖弥彰道:玄巫哥哥今日怎么没来?
    凉墨望着秋辰的桌案,不冷不淡道:国师昨日受了风,染了风寒,此刻正在住处休息。你若无其他事,便赶紧退下,不要在这里胡闹。
    姚雪听闻,心中的不安感越发浓重。秋辰身子本就不好,昨日又受了风寒,不知现下如何了。
    凉飞月听了凉墨的话不以为然,十分不满道:大凉自古以来的祖训,到了猎场上便不分男子还是女子。现下仍然是在外围猎,我虽是姑娘家,也有资格站在此处。
    凉墨只道凉飞月是少年心性,对凡事都好奇地很,便没再多理会。他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姚雪,冷冷道:顾泯将军说你昨夜闯入军营 ,扰乱军队秩序,之后畏罪潜逃,可有此事?
    姚雪余光看见顾泯站在群臣之中,对他满怀挑衅地勾了勾嘴角。
    姚雪心下了然,夜闯军营是大罪,凉墨这是和顾泯串通好了,要演一出大戏,在群臣面前寻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把他除去,让秋辰也保不住他。一旁的凉飞月似乎并不知情,她见状,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手紧紧地捏着衣袖,一副十分焦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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