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抬起手理了理秋辰颈侧的头发,轻轻道:你方才梦见什么了?
    秋辰抿了抿嘴,犹豫片刻,最终开口道:我梦见我梦见七年前,走的人是你。
    姚雪闻言,沉默半晌,最后猛一发力,将秋辰抱到了身上,自己也微微直起上身,半卧在床头。
    他在黑暗中望向秋辰的眼眸,十分郑重道:秋子吟,我有话对你说。
    这句话,在我七年前约你去天泉山时,便想要告诉你。姚雪一面说着,一面很用力地握住秋辰垂在身侧的手,动/情道:我心悦你。
    秋辰望着他,在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姚雪望着秋辰的眼眸,一下一下地轻抚着秋辰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一般地重复道:秋子吟,我心悦你。
    秋辰的手已经有些颤抖起来,他偏过头不去注视姚雪,颤声道:中了情蛊,十日之后方能完全解除,而中了蛊的人,往往都会和施蛊者说这句话。
    姚雪心知秋辰现下心中还有着许多顾虑,一时半刻也未必能全然打开心扉。秋辰似乎对自己误会至深,此刻必须得说点儿力道强劲的话,才能让人安下心来。
    于是姚雪摇摇头,轻轻捏着人的指尖,认真道:我字字句句都出自我的本心,而非因为蛊毒。这几日,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看到了许许多多关于我们的过往。都说中了蛊的人做梦,看见的是心中最执迷的事物,姚雪说到这儿,用十分炙热地眼神望向秋辰:我的梦里,全都是你。有以前的你,还有现在的你。
    秋辰听到这儿,咬着嘴唇,微微有些动容。
    姚雪又道:你说我忘了你和我之间的事,而今我都想起来了。那一年,那个下雨天的事,我都想起来了。
    秋辰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有些愤愤地抽回手,正欲开口,姚雪赶忙抢在他之前道:我那一日突然提起方宛谦,是因为我看见她正站在窗外!
    秋辰猛得愣住了。
    姚雪见状,赶忙继续道:而且当时,我话都没说完,你就点了我的睡穴!那一日,我喝了那杯茶,我就,我就没忍住吻了你。我眼里见到的只有你!
    秋辰沉默半晌,只是有些愣愣道:方宛谦她为何会站在窗外?
    姚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是,她看见看见我们那样,很快便跑走了。当时你正背对着窗,自然没有看见。他说着说着,反倒自己感到有些委屈了,有些愤愤不平地望向秋辰:而且,当时学堂里分明是你和她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什么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我气恼都来不及,可是怎么事情传到你这儿,就变成我在意她了?
    姚雪说到这儿,又拉过秋辰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很认真道:秋子吟,我心悦你,从小时候起就喜欢你喜欢得不行,之后更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你。七年前的那个下雨天,那是我的初吻,在那之后,除了你,我也没有亲过别人。
    他的一番话说地坦荡且直白,足以让听了的人心如擂鼓,面红耳赤。秋辰不自觉地紧紧回握住姚雪的手,感受着一片浩大的心跳声。
    姚雪感受到对方的回应,有些欣喜地笑了一下,又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我作的文章被先生扣下了,里面有一段话,把他老人家气得不轻?
    未等姚雪开口,秋辰便垂着眼眸,轻轻地道:若我心有主,我愿为他一人开疆扩土,愿敬他若九天神明。若遇困局,此人为重,为此一人,万事万物,皆可抛却。
    姚雪不禁有些讶然,时至今日,秋辰竟然还能一字不差地说出这一番话。他顿了一顿,点点头道:那时候你便问我,我心中,可有这样一个人了么。其实,从我见你第一眼,你就一直是那个,我心里认定的人。
    秋辰愣愣地望了姚雪半晌,最后猛得扑进他的怀里,将手紧紧地环在了他的脖颈处。
    姚雪见状微怔,看见秋辰又将头埋进了他的肩窝,终于舒出一口气,抬手将人紧紧地搂住,仿佛要融入骨髓。
    秋辰闭着眼,眼角慢慢地滑落下一滴眼泪。过了半晌,他终于抬起头,在姚雪的肩颈处吻了一下,轻轻地道:长舒我好想你。
    第50章 变数
    左右凉墨下了旨, 现下也出不去,两人便理所应当地在寝宫里胡闹好了几日,连房门都没出半步。
    只是两人未免也太不收敛, 秋辰倒还顾及着点颜面,姚雪仗着自己中了蛊便有恃无恐, 日日闹得鸡犬不宁, 到了最后, 整个行宫里的人都口口相传:国师确实是在很认真地给他的近侍医治那方面的毛病, 并且好像还卓有成效。
    思乐一开始还想去堵那些下人的嘴,可是越到后来, 他自己也不得不信了这则传闻。他心下不禁为凉王感到了一丝抱歉:若陛下知道主人这几日并没有静心思过,反倒都在做这种事, 比平日里不知道要快活多少倍, 恐怕是要气得不轻。
    这会儿, 秋辰正靠在浴桶里昏昏欲睡,姚雪坐在他身后,用水慢慢地将他的一头黑发打湿,拿着皂荚替他洗头。
    不多时, 秋辰的眼睛都快闭上了, 姚雪一边冲洗着泡沫, 又腾出一只手轻轻捏了捏人的脖颈,柔声道:别睡,一会儿要着凉的。洗好了去榻上睡。
    秋辰闻言却猛然清醒了不少, 稍微坐直了一些,有些抗拒道:不去。这两天在上面待得太久了,腰疼得很。不想躺了。
    姚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坏心眼道:其实这两日, 你也不全是躺着。
    秋辰闻言一滞,脸登时变有些红。他沉默半晌,抬手拨开姚雪的手,十分气恼道:你好不要脸。他顿了一顿,又有些没好气道:已经快三日了,你身上的蛊早就解了。别再和我说,你中了蛊难受得厉害,非得要我要我那什么。这蛊是我做的,我能不知?其实只要一回,便是解了的,可是这几天你
    秋辰说到这儿,看见姚雪又在十分好笑地望着自己,登时反应过来姚雪又在逗他,立马收了声,没再说下去。过了半晌,他垂这眼眸盯着水面,轻轻地道:你不光不要脸,你还坏,坏到骨子里。
    他先前虽然总是在朝堂上故意给他人造成一种风月场行家的印象,可是真正发生这样的事,还被不少人听了去,他总感到有些脸热。
    姚雪见秋辰这副模样,只觉得心中喜欢得紧。他没再逗秋辰,微微握了握拳,隐忍了一番,最终站起身来,走到衣柜前。
    先前废了好几件衣服,姚雪都差人送去洗了。他打开衣柜,望着柜中五颜六色的袍子,转过头问道:穿哪件?
    秋辰低着头玩着水里的头发,漫不经心道:你选吧。
    姚雪望着那堆黑色紫色的衣裳,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白色的袍子,找了半晌没寻到,他默默撇了撇嘴,最后挑了一件淡淡的紫色。
    他拿着布巾替秋辰将头发擦干,又将衣物递给了对方。
    秋辰刚要站起身来,看见自己手腕上的红痕,又想到自己身上怕是一块好地都没有,便瞪起眼睛向姚雪看去,命令道:你转过身去。
    姚雪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笑了一笑,应道:是是是。他说着很是听话地转过身去,并就此不动了。
    姚雪听见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心知秋辰已经披上了外袍,又无端端地感到一阵心猿意马。
    愣神之间,只听秋辰淡淡地开口:那些城外的军队,等回了朔安,我会想想法子,看如何将蛊术解开。
    姚雪闻言,有些急切地转过身来:当真有办法?
    秋辰沉思片刻,只是道:我也不知。晚些时候等我查了典籍,看是否能找出损耗最小的办法。
    姚雪听到这儿,又有些着急起来:我同你一起找。他一想到如果解开了蛊,秋辰或许会遭遇不测,他的心里便惧怕不已,甚至蒙生出了一丝逃避的念头。
    可是如若不解开这些蛊,终究不是个办法,秋辰作为施蛊者,身子也只会每况愈下。
    他越想越不能想,恍然间记起上次秦洛对他说的话,赶忙转头对秋辰道:我有一个部下认识朔安当地的高人,此人精通蛊术,晚些时候我们一起去拜访他,他定有办法解除蛊术,又保你性命无虞。
    秋辰愣听了这话一愣,沉默片刻,最后点点头。
    姚雪方才心中着急,现下话说出口,才堪堪反应过来,微微有些心虚道: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秋辰抬起他那双漂亮眼睛深深忘了姚雪一眼,指了指挂在榻前的那条黄晶石挂坠,道:你闲来无事会戴这种东西?定是有人暗中交与你了。只是,这块晶石万里挑一,能解大部分蛊毒,你这部下能弄来,也非等闲之辈。
    秋辰一边说着,越看那块晶石的模样越觉得眼熟,自己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它,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姚雪闻言,想了一想,有些困惑道:那我为何戴着这块石头,还是中了情蛊?
    秋辰淡淡道:黄晶石能解大部分的蛊术,但是像情蛊这样高阶复杂的蛊术却解除不了。我既然修蛊术,便是任何繁杂奇诡的蛊术都要懂得。这情蛊是我几年前做的,工序复杂,耗时很久,里面加了我的心头血,足以抵御这世界上一切解蛊之术。
    换句话说,情蛊唯一的解药,便是施蛊者。中蛊者对施蛊者越是执迷,中蛊便中得越深。秋辰说到这儿,微微动容,眉眼柔和下来,深深地望进姚雪眼里。
    姚雪对上秋辰的目光,又想到对方这些年来不知受了多少苦,只觉得心中钝痛不已。他上前两步,从背后环抱住秋辰,搂着人的腰低声道:且不说别的,你炼这许多的蛊,都是以你的身心为代价,你这是在用你一个人的身体支撑整个凉国,又如何能承受得起?
    秋辰在原地站着没动,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先前也没想那么多。左右不过不是孤家寡人,走到哪儿算哪儿。可是可是现如今,我我不想留你一个人。他说到这儿,很用力地握了握姚雪的手。
    姚雪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低头在秋辰的发顶稳了一稳,轻声道:我也不会留下你的。无论做什么,我陪你。
    几日后,一众人终于回到了朔安城。
    两人走下车,刚一进府,姚雪便拉着秋辰来到了府中的西北角。
    秋辰微微蹙着眉,很是戒备,姚雪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安抚道:我刚一入烟阳的时候,便认识了我这个部下。他是自己人,一心一意效忠于我,他也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完全可以信任。
    说话间,秦洛在墙外敲击了几声,姚雪应了一声,他便□□进来了。
    一进内院,他看见墙下站了两个人,吃了一惊,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姚雪赶忙出声安抚道:无妨,他就是我发小。
    秦洛满怀戒备地看向秋辰,可是当他看清了秋辰的脸,神色从警惕一下子变成了震惊。他甚至走上前去两步,又定定地看了秋辰一会儿,最后才试探道:你是那位姑娘?
    秋辰猛得愣了一下,登时便有些恼怒,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秦洛见秋辰气场猛然间变得十分有压迫感,赶紧手忙脚乱地解释道:就是那一年!在烟阳的时候,在烟阳的花楼里!你还记得我么?他少有的语无伦次,说了半晌又连带比划,秋辰终于反应过来。
    他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望着秦洛愣愣地道:是你?
    秦洛还沉浸在一片震撼之中,他看看姚雪,又看看秋辰,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出一句话来:你不是姑娘?
    秋辰被他说得很是无奈,有点儿好笑道:你为何就一口咬定我是姑娘?
    姚雪听到这儿,依然一头雾水,忍不住打断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你们难不成认识?
    秋辰望着姚雪欲言又止,似乎感到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秦洛转头和姚雪道:公子你可还记得,你将我从花楼里赎出来的那一天,我因为放走了一个人,被好一顿毒打?
    姚雪微微想了一想,很快便记起,确有此事。
    秦洛指了指秋辰道:他就是我当年放走的那个人。
    这下轮到姚雪惊得睁大了眼睛。
    他望着秋辰十分困惑道:你当时,居然在烟阳城的花楼里?
    秋辰也疑惑不解地看向姚雪: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他原本觉得这件事不甚光彩,想要绝口不提,没承想姚雪居然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秋辰那年被宁远帝派出的追兵追得走投无路,从星彩镇一路北上,经过王都烟阳。他那时候身上的银钱已经要用完了,心中又满是莫大的苦痛,就快要活不下去,正巧被花楼的人看见,便将他收进去做了杂役。
    奈何他相貌生得实在出众,稍微收拾一番便气质卓然,不多时便被当地一位常来花楼的权贵看上了。花楼里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发财机会,将他关在楼上的房间里,一再和那位权贵抬价,最后终于定了下来,卖了他的身契,只等着择日来接人。
    秋辰当时断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他不是习武出身,无法轻易逃脱,一时间只觉得又羞又愤,心如死灰。
    那时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应当是从小长在青楼里的,每日都过来给他送饭。秋辰对他印象并不差,只是那时他一直在准备利器逃走,心中十分戒备,便没有同那个少年多言。
    可是没承想,有一日,那个少年竟然趁着夜里守卫都去躲懒了,开了门让他快走。
    秋辰当时顾不得别的,连夜匆匆逃走了。
    他这些年来,一直记得这个少年,他的左眼下有一颗泪痣,生得十分聪明伶俐的模样。也难怪那块石头他看着眼熟,这块石头正是秦洛当年戴在身上的。
    三人互相解释了一番,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姚雪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他和秋辰,这一错过,便是七年。可是就算秋辰当年晚走一日,他在心里也明白,两人定然不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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