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噩梦了。
    许久,时故轻声开口。
    而抓住郁詹衣袖的手,越发收拢。
    就是那天早上开始,时故对郁詹的态度就产生了莫名的变化。
    帮他拿东西,帮他推门,帮他拉椅子,帮他布菜。
    别说,这感觉还不赖。
    时故本也是随口一问,听到郁詹说没什么,他也就没再追究,低头继续忙碌。
    然而看着时故,不知怎地,郁詹就想要说些什么。
    他这么想了,于是便也那么做了。
    北方魔帝,是我爹。
    郁詹声音淡淡,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
    时故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
    没记错的话,九晟天尊是郁詹的外公。
    而九晟天尊,杀了北方魔帝。
    也就是说
    时故呼吸一滞。
    大概是他震惊而又无措的表情太过生动,完全不同于往日呆呆笨笨的模样,郁詹扬了扬下巴,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掐了一把。
    吃饭吧。
    说完,郁詹率先转过了头,捏过时故的脸蛋的手无意识地敲击起桌面。
    手感意外的不错。
    一顿饭,时故吃得心不在焉。
    郁詹将他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微垂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得到好转,而餐桌上,众人已经聊起了新的话题。
    时故原本是没太在意的,但听着听着,就逐渐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讲的居然是景安的故事。
    故事的开端有些老套,就是一个小孩救了另一个小孩,并将他带回了家。
    救人的小孩名叫景秀,那时候他还没有练那套邪门的功法,性格不算太歪,还知道帮助他人。
    被救的小孩则是景安,在被救之际一眼万年,从此死心塌地地爱上了这个在当时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当然,光就长相而言,估摸着现在毛也没齐。
    众所周知,妖族是由凶兽化形而成,与生俱来的领地意识注定了妖族的生活不会太过太平,而这,也为后来的故事奠定了根基。
    十几年后,蜘蛛族遭受了一次入侵。
    身为族长,景秀的父母首当其冲,惨遭杀害,举族上下更是死了个七七八八,好不凄惨。
    景秀从此性情大变,沉默寡言。
    有道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突然的某一天,景秀获得了一门诡异的功法。
    至此,景秀便成了变态中的变态。
    为了修炼,他手段残忍,性情扭曲,跟人沾边的事情没做过几件,恶名倒是传播了千里远。
    渐渐地,景秀身边的人都走了个干净,景安是唯一一个不离不弃的。
    只可惜啊,再不离不弃,危难之际依旧一脚踹了出去。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唏嘘不已。
    有人不禁摇了摇头,道:要我说啊,那是景安自己眼瞎,天涯何处无芳草,是吧?干嘛就非得栽到那景秀一人身上。
    可不呢,是锦绣楼的姑娘不美,还是南阑院的少年不香?
    隔壁桌的也是一帮修士,约莫是一直都在偷听,闻言立马掺和进来,笑容荡漾。
    这话一说,沧云宗众弟子也乐了,调侃道:哎哎哎,说啥呢,别带坏别人啊!
    怎么的?带坏了你这朵纯洁的小菊花?
    话音落下,客栈哄堂大笑。
    一时间,整个大堂都被笑声包裹环绕。
    一直蒙头吃饭的时故慢半拍地抬起了头,看着笑容满面的众人,心想,他们好像很开心。
    尽管时故并不明白这番对话有哪里值得开心。
    人声鼎沸,热火朝天,时故默默看着众人的笑颜。
    他看到有人笑捧了腹,也看到有人笑弯了腰,笑容编织成了一副画卷,将所有人笼罩在里面,唯有时故,坐在了画卷之外。
    他是与画风格格不入的看客。
    可是,偶尔的某个时候,即使是看客,也会对画卷产生些许的艳羡。
    不过,此时此刻,时故显然羡慕的不是时候。
    你也想去?一直默不出声的郁詹忽然开口。
    啊?时故疑惑地抬起头。
    郁詹面无表情地同时故对视。
    片刻后,郁詹动了动,姿容随意地单手斜靠在窗台之上,这个动作让他看上去很有气场,也让时故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紧张。
    老实说,光从表面上看,时故并不能从郁詹现在的表情上看出多少情绪出来,可从直觉上来讲,时故却的的确确,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好的气息。
    时故并不能理解郁詹这番莫名其妙的情绪由来,于是他十分严谨地多问了一句:去哪里?
    郁詹脸色又黑了一分。
    微微眯眼,郁詹看向时故的眼神带上了审视。
    有时候,他真的很怀疑,这只小白羊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不懂。
    若是装的,为什么能够装的如此自如,而若是真的,又为什么总是在一些不合时宜的时候,做些不合时宜的动作。
    轻浮。
    郁詹在心中冷漠评价。
    锦绣阁,南阑院。
    他冷冷地又重复了一遍方才众人聊天中出现过的两个地名。
    时故想起来了。
    他开始沉思。
    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他一定要好好回答。
    于是他谨慎地思考了好一会,才试探性地问道:我们可以一起去?
    郁詹:
    郁詹的表情逐渐惊异。
    许久许久以后,他从牙缝里憋出来了两个气音。
    不了。
    时故茫然。
    他回答错了么?
    一顿饭吃完以后,众人再次踏上了前进的道路。
    这是最后一段路程,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一日的时间,他们就能到达青和宗山脚之下。
    而在最后这一段路程之中,整整一路,郁詹一个字都没有再跟时故说。
    然而,虽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时故的身上。
    眉头微皱,眼神古怪。
    时故并不能看懂这样的眼神,不过若是郁詹的随从范宏胤在此,想必会吐槽一句:跟看淫丨魔似的。
    赶路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到达青和宗的时间是在酉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尽管当初袁长老的原话是将那五个青和宗弟子往他们山门一扔就是,但清原等人显然是没有这个胆量的,经过一番商议过后,众人决定还是先找个客栈落脚,然后找人给青和宗通报一声,明日一早再去山门拜访。
    袁恒听说以后,终于屈尊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说起来,袁恒这个人也是奇怪,你说他坏吧,他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救了一甘人等,你说他好吧,这个人异常的不好伺候。
    吃饭要吃最好的,喝酒要喝最贵的,赶路要坐马车,住店要住上房,有事没事的,还喜欢冲着那些个沧云宗弟子指手画脚。
    不仅如此,此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十一个时辰都是醉醺醺的,甚至连饭菜都懒得出来吃,基本都是清原往马车或者房间里送。
    同行以来,时故看到他现身甚至不超过三次。
    看到他出来,众人心中先是一紧。
    原本袁恒跟他们同行,就只是因为要将景安送到最近的除秽司,顺道罢了。
    而现下,青和宗已然到达,分道扬镳便是早晚的事。
    私心而言,沧云宗众弟子是不愿他走的。
    虽然说青和宗会撕破脸皮,对他们几个普通弟子下手的可能性并不算太大,可涉及生死,谁都希望能够多一层的保障,如果能有袁恒这么个前辈大能坐镇,无疑是会将他们的危险指数降到最低。
    一众紧张的注视之下,袁恒漫不经心地仰头灌了口酒,才摆摆手道:赶紧的,来个人,把那姓景的给我安顿进去。
    说罢,他迈着醉醺醺的步伐,径直去了客栈的上房。
    还同他们一起住客栈?
    这就是不会走的意思了?
    弟子们先是一愣,随后,发出了愉快地欢呼。
    大概是太过高兴,一个弟子忽然扬起了手,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同其余人挨个击掌庆祝。
    这个动作时故见过很多次,是男弟子们表达喜悦时常用的方式。
    但像现在这样,挨个同人击掌的,时故还是头一回遇见。
    不知怎的,在弟子即将击到他这里的时候,时故居然有些紧张。
    三个,
    两个,
    一个。
    快到他了。
    时故心想。
    然而下一刻,弟子转了个弯,将抬起的手拍向了时故旁边的人。
    时故呆了呆。
    而后,他默默收回了目光。
    其实,并不意外。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感觉有点闷闷的。
    他抬眼看了看天边缓缓落下的夕阳。
    或许是因为,天要黑了吧。
    微仰起头,时故漫不经心地想。
    庆祝完,弟子们勾肩搭背地进了客栈。
    同样被忽略没有击掌的郁詹则是站起身,往城内的方向走了。
    也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客栈外,就只剩下了时故一人的背影。
    他顿了顿,并没有进入客栈,而是慢吞吞地找了块平滑的石头,坐在客栈外面,发呆。
    呆着呆着,一阵隐约的喧闹声自远方传来,像是在庆祝什么似的。
    时故顿了顿,凝神细听。
    好像是从市坊那边传来的。
    时故有些疑惑。
    同往常不同,他们此处住的这个客栈十分偏僻,距离市坊也是十分遥远,什么事情如此热闹,居然连这么远的地方都能传到?
    正想着,一个人影忽然从身后靠近,打断了时故所有的思绪。
    时故的感知其实是很敏锐的,这是多年防备磨炼出来的下意识的反应,可对于这个人的靠近,他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时故悚然一惊。
    下一刻,一个长长的、圆圆的东西被塞进了嘴里。
    有点酸,还有点甜。
    时故愣在了原地。
    下意识垂下了头,他发现,那是一根糖葫芦。
    而糖葫芦的对面,郁詹一身黑色劲装,身量修长,由上而下俯视着时故。
    夕阳在他身后缓缓落下,漏出殷红而似火的霞光,从时故的角度上看,这一刻的郁詹俊美到了极点。
    当然,如果可以忽略他此刻那又倨傲又别扭的表情的话,想必能更完美一点。
    手抬起来。微扬着下巴,郁詹一脸的高贵冷艳。
    时故愣愣地伸出了手。
    下一刻,郁詹抬起胳膊,对着他的掌心,缓缓的,轻轻的,击了个掌。
    暮色很美。
    而站在暮色之下的二人,好看得不似人间画卷。
    出息。郁詹不客气地数落道,不就是击个掌,做什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时故动了动喉结。
    他似乎是想说话,可惜,嘴里的糖葫芦堵住了他,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他觉得,此时此刻,似乎也不用多说。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收回手,郁詹十分自然地把时故挤到一侧,坐到了他的旁边。
    时故嚼着糖葫芦,声音有点模糊:什么日子?
    五月初五,端午。
    郁詹向后仰了仰,侧头凝视着时故。
    时故愣了好一会。
    端午
    他努力回忆着。
    好像,是一个节日。
    我没有过过端午。他低声道。
    清风拂面,吹动了时故额前的碎发。
    不知是不是有了糖葫芦的缘故,今天的时故,明显比往常情绪外露。
    郁詹的目光一直没有从时故的身上离开,因此也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些许失落。
    郁詹沉默了。
    我也没有过过。
    许久以后,他收回了目光,以和时故相同的角度,仰头看着天空。
    夕阳在他二人眼中映下相同的光芒。
    郁詹毫无预兆地站起了身。
    走吧。
    他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像是在陈诉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时故仰头,迷惑。
    去哪?
    郁詹笑了笑。
    随后,他慢慢俯下身,一点一点靠近时故的耳侧,温热的呼吸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清晰,润润的,也痒痒的。
    时故身体微僵。
    而在时故看不到的地方,郁詹嘴角浮起了一丝得逞的笑意,动作轻缓,气沉丹田
    去玩!!!!!
    时故:!!!
    无人问津的客栈门前,郁詹张扬肆意的笑声经久不绝。
    来瞧一瞧,看一看了,鹅鸭鸡兔牛羊鱼,新鲜出炉,童叟无欺,客官,要不要尝一尝咱家新出的蒜味鸡。
    五月的天气已然十分炎热,但却依旧阻挡不了节日的诱惑,大街上,浪潮般的人流此起彼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二位公子,蒜味鸡尝一尝吗?皮酥肉嫩,油而不腻,润滑爽口,芳香四溢
    一片喧闹声中,高声叫卖的小贩随手拦住了两个人影,滔滔不绝地宣传着自家新品。
    尽管周遭人山人海,此处商铺依旧是无人问津,想必是味道不行,好在小贩十分上进,逢人便努力地拉着生意。
    一边说着,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了二人一眼,一眼下去,险些连事先准备好的台词都忘了个干净。
    被拦住的二人是两个外貌出众的公子,一高一矮,一黑一白,高的那个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矮的那个也是芝兰玉树,容貌俊秀。
    打眼一看,小贩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仙人。
    怎么了?接着吹啊。
    约莫是没等到后续,高个的公子忽然开口,似笑非笑地俯视着矮了他一头的小贩。
    其实他这话不过是一句善意的调侃,奈何这人长得虽然俊美,气质却有些凌厉,小贩让他那极具攻击性的眼眸一瞅,愣是没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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