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以为自己有机会,以为自己来得及。
    等到他终于赶到了南城机场,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他一身衣服都还没干,顾不上浑身发冷,哆哆嗦嗦地找去了广播站,想让工作人员帮他找一找人。
    对方帮他播报了半小时,可是根本没有人来。
    眼看着从希望到渐渐失望,到最后绝望。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广播站的那一刻,心里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沈翼已经走了。
    他出国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从他打开手机到现在,从头至尾他都没有打通沈翼的电话,也没有人打电话给他。
    从前沈翼带他坐飞机去外地玩,上飞机之前关机的时候,沈翼曾认真地和他说过,坐飞机之前要查看一下手机,免得遗漏重要信息。
    因为上飞机之后手机没信号,会耽误事情。
    当时他还说自己一定会记得的,不会把哥哥的消息给漏了。
    沈翼还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说他真乖。
    沈翼上飞机之前肯定看过手机检查过消息。
    所以,他看到了电话,却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回给他。
    甚至
    他想,也许忙音就是因为被沈翼拒绝接通了,或者是他被拉黑了。
    靳羽落寞地站在空旷的机场大厅里,冷气窜进全身,他连血管都开始觉得冷。
    他终于明白,原来,沈翼真的彻彻底底地不要他了。
    原来,他真的没有机会再回去。
    就算他不要脸地追过来,就算他放下自尊放下脸面,其实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他捏着手机,漫无目的地走出机场,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他已经不打算回靳家,现在也没有了沈家。
    他打算哪里也不去,就呆在南城算了,反正这里他生活了十几年,总还是比较熟悉的。
    再说,他一个孤儿,在哪流浪都是一样的。
    可他还是没想到,就连流浪这样的想法上天都没有给他机会。
    南城半夜也忽然下起雨来,身上还没有干透的衣服重新淋湿,他走在不知名的路上,心神一阵恍惚,黑暗中不知怎的忽然滑了脚,被迎面而来的出租车直接撞倒,进了医院。
    那个夏天对靳羽来说,无疑是他此生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被车撞倒后,他受伤不轻,最关键的是还磕到了后脑,做了很多脑部的小手术。
    等所有手术结束,清醒后,他就发现自己吃不出来食物的味道,也闻不到任何味道。
    他很惊慌,医生查床时,他就抓住医生的衣袖问了这个问题。
    医生说这是大脑的部分神经受损,属于不可逆的损伤,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只能吃一些有益神经的药物,后面就只能看情况。
    话虽这么说,可当时医生看他的表情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就是没有的治了。
    他以后就是闻不到味道也吃不出美食了。
    医生走后,他躺在病床上发了好久的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上天讨厌的孩子。
    否则,为什么他会经历这些呢?
    被人抛弃不要就算了,在收回了亲情之后,现在就连他的味嗅觉老天爷都要带走,让他以后都吃不了好吃的,也闻不到好闻的味道。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就不该活着,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
    但他不敢死,也不想死。
    尤其是,当深夜里听到隔壁病房里的病人挨不住去世了家人痛哭的声音时,他又觉得自己不能死。
    因为,如果他死了,这个世上没有人会为他哭。
    第24章
    一个人在医院里像傻子一样地躺了近一个月, 靳家才安排人来医院处理他的住院医疗费等后续问题。
    由于是他突然摔到了路上被撞,也不能怪出租车司机,所以主要的治疗费还得他这边自己负责。
    说实话, 其实这事把出租车司机也吓得够呛,幸好当时他反应及时,踩刹车快,不然都不知道靳羽那天晚上最后结果会怎么样。
    靳羽从医院出院的时候,状态特别差, 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那个背在身上的小包还是别人提醒他,他才想起来拿上带回去的。
    那天晚上出车祸送医院后, 出租车司机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在一起,放在他病床旁的柜子上了。
    卡都没什么事,但手机淋雨进了水,已经不能用了。
    不过, 他也不需要用手机了,所以就直接丢进包里不管,回去后更是随手丢在别墅里。
    回去修养了一阵子, 身体好了没几天, 就面临开学, 他就去了寄宿学校,从此再也没回去过。
    正想到这里, 靳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叮的一声将靳羽从回忆里惊醒,他收回飘远的神思,低头翻出手机查看消息。
    是余淼给他发的信息,问他在哪,要不要他来接他。
    靳羽看了看站台指示, 已经只剩两站了,便回了一句[不用,我马上到了。]
    余淼很快回了一句[好的],然后就没了。
    靳羽从公交车下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一些。
    他一路快步跑着冲进了小区里,又用手机当照明灯爬上了楼。
    等他正准备开门的时候,门却先一步开了。
    余淼似乎就在门边等着他,一听到外面楼梯里的脚步声,他就拉开了门,此刻正站在玄关处对他笑了一声,说:二习,你回来啦!
    明亮的灯光从室内透出来,照在他身上,带着温暖和煦的气息,一瞬间竟给靳羽一种家的感觉。
    他站在那恍惚了一下,没了反应。
    余淼却很快变了脸色,一脸惊讶地伸手过来,赶忙将他拉进了屋子里。
    他一边轻轻把靳羽往洗手间方向推,一边在身后随手带上门,嘴上还担心地叫着:天呐!怎么这么一身水,二习你没带伞吗?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淋成这样会感冒的,快去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煮点姜汤喝!
    靳羽被推进洗手间,余淼又去帮他拿了衣服毛巾,放好后,才离开浴室去了厨房。
    靳羽站在花洒下,确实觉得四肢有点点乏力,浑身湿透的感觉也十分难受,便不再耽误,打开热水冲澡。
    任由热水浇在头上,顺着头发往脸上扑,他站在热水下冲了近十来分钟,那种寒意才从慢慢身体里褪去。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余淼坐在桌子边,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余淼侧过身对他说:快来吃饭,我都吃过了,厨房给你炖了姜汤,吃完喝了去睡觉。
    靳羽没出声,只是微微发愣。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在自己十分落寞的时候,还有一个真心关心你的朋友。
    因为这个唯一的朋友,所以就不想离开这座城市,所以才会和朋友上一个大学,才会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合租。
    只是为了在这个朋友身上重新找到一点家的感觉,觉得自己还是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活生生的人,仅此而已。
    虽然一开始是自己将余淼从泥泞里拉起来,可后来,他反而被余淼照顾的更多。
    有时候想想,他都不知道,当初到底是他把余淼救出来,还是余淼给了他把自己救出来的机会。
    靳羽突然陷入莫名的沉默,余淼坐在桌旁盯着他看了一会,跟着似乎怀疑起什么,他又站起身走过来,摸了摸靳羽的额头,然后才放下心,说:还好,不烫,没发烧。
    说着,他又觉得这样不行,又赶紧进了厨房。
    煮了十来分钟,姜汤其实差不多好了。
    余淼把汤倒进碗里,端出去给靳羽:还是先喝姜汤吧,驱驱寒。
    靳羽接过碗,安静地把汤喝了,然后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开始准备吃饭。
    二习,下次你可不能这样了。你没伞,给我发消息啊,我去接你嘛,反正我这会又没事。余淼帮他盛了饭,将碗放到他跟前,跟着又给他说:这饭菜都是热的,快点吃。吃完再喝一袋感冒冲剂预防一下,然后回被窝里暖和地好好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也许是淋了雨,也许是和沈翼说了那么一番话,或许沈翼不觉得这些话有什么,可他却有种剖开陈年的旧伤口痛不欲生的感觉。
    心里不知不觉间就爬满了脆弱,而余淼的关怀小心加重了这种脆弱的蔓延。
    靳羽捧着碗,一时只觉得那饭有千金重,他垂着眼睛,微微点点头,闷声吃了几口饭,眼眶不知不觉间就红了。
    但他怕余淼发现,便忍了又忍。
    余淼本来准备跟他说说自己下午面试的好消息,可坐了一会却敏锐地发现,靳羽的状态很不对。
    很奇怪的感觉,不是那种要感冒的虚弱,而是另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好像他很难过。
    余淼很少看到靳羽露出这一面,他知道靳羽虽然外表看着很桀骜不驯,其实内心里是很柔软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出手帮他一个陌生人,他们非亲非故的。
    更何况,他看起来很独,可是一开始自己往他身边赖着的时候,他虽然表面上表现的有点嫌弃,但也没有赶自己走。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刺激他的事。
    余淼抿了抿嘴巴,想了想,觉得可能是早上那几个人的原因,但他也不确定,又或者是下午的工作找的不理想
    上一次被那家公司拒绝的时候,靳羽就心情很不好。
    余淼安静了一会,看了看靳羽,最后还是故作什么事都没有地轻声笑着说:对了,二习,我今天去面试的时候,那个面试官说他们也在找唱歌好的新人,想要培养出道当歌手,我跟他说我有个朋友很会唱歌,他说让我介绍你去,你要不要去试试啊?
    靳羽总算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听了这话,他抬起头看向余淼,勉强笑了笑,说:还是不了吧。
    估计去了也不过就是和上一次那个一个结局。
    他已经不打算留在北城了。
    但话说到这,他突然明白了余淼话里的另一重含义。
    靳羽放下碗看向余淼,扬起唇角问道:所以三水你通过了面试?
    说完,他飞快地补了一句:真好,要不明天我们出去吃一顿好的庆祝庆祝。
    他想着,这样也好,就当是为自己践行,和余淼出去吃顿饭。
    余淼看他的表情,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他心里知道靳羽肯定是担心和上次一样被放鸽子,但是,他并不知道靳羽被放鸽子的具体原因,所以,他还是坚持地说:是啊,就是因为我通过了面试,所以才想让你去!这家公司真的一点也不墨迹,我下午通过了面试,他们就把合同给我了,让我回来看看条款,签完明天过去交给他们就行。肯定不会像上次一样答应了还反悔的。
    靳羽却只是笑笑,没有应声。
    余淼以为他不信,又继续给他说:而且,他们给开的条件真的很好,我咨询过一个圈子里的舞蹈爱好者,他说那些条件是行业内不可能有的好,还问我是不是遇到骗子了呢。其实,要不是这家公司真的规模很大,而且给我看的合同都盖了公章,我也不敢真的信的。
    说着他又认真地看着靳羽,眼神中满是鼓励,劝道:二习,你就去试试嘛?
    甚至开始扯旗子反问靳羽:说不定这家可以呢!?还有啊,你中午不还跟我说要相信自己吗?那你总要给我做个榜样吧?
    靳羽看着余淼不予余力地推荐,心里清楚,知道余淼是什么想法。
    一方面是机会难得,这家公司的待遇和条件开的好,适合他们去。
    另一方面就像他觉得和余淼在一块有种家的感觉一样,余淼大概也想和他呆在同一个公司,这样互相也可以有个照应,而且有他在身边的话,余淼会胆子大点,更放的开。
    毕竟,余淼骨子里还是有一点自卑的,虽然现在已经很不明显,但这是从小的生活经历产生的心理影响,很难彻底消磨掉,总会在他性格中留下痕迹。
    靳羽低头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就在离开北城之前最后试一试。
    不管结果如何,哪怕又是被放一次鸽子也无所谓,就当是陪余淼去看看新公司环境了。
    他最终没有拒绝,点头应了:嗯,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看看。
    话说到这,见他答应了,余淼终于松了口气,跟着笑了起来,又哄他吃饭:那你好好吃饭,等吃完就去好好睡觉。明天也不用早起,我到时候来叫你起床!
    靳羽笑了笑,低头吃饭,外面虽然下着雨,此刻屋内的气氛却温馨起来。
    .
    与此同时,靳家这边气氛却很沉闷。
    徐妍自从听了靳博洋打了那个电话,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她总担心会出问题。
    靳博洋却照常去上班应酬了。
    靳博洋也是年纪大了以后胆子跟着大了,一点没有以前年轻时候的顾忌,也是被人哄着习惯了,听不下去劝。
    她在家忐忑了一天,一直想找人去问问靳羽的情况。
    到底是流着她的血长大的,靳博洋这样不是要把孩子往死里逼吗。
    孩子跟他们不亲,不想回家,就让他在外面呆着就是了,当是养了个闲人也行啊。
    为什么非要弄的跟仇人似的,不过是个面子上的事,说到底都是家事,那些外人谁还能说什么。
    但她又怕给靳博洋知道了这事不好收场,到底没敢。
    靳铉看她一直面容发愁,一开始也不明白她怎么了,还关心道:妈妈,你怎么了?
    徐妍摇摇头,这话也不能和靳铉说,只推脱:没事,没什么。
    靳铉却突然开口问:是不是担心爸爸针对靳羽的事啊?
    徐妍一愣,惊讶地看着他,忙问:你怎么知道的?
    跟着又提醒道:别当着你爸的面胡说啊。
    这要是他爸他肯定不敢说,但是他妈不要紧,所以靳铉也没有遮遮掩掩:我知道,我也就跟妈妈你说,我上次偷听到爸爸打电话,说不让靳羽签约,我想这次应该也一样吧。
    爸爸那么生气,肯定会针对靳羽的。
    上次知道靳羽在学校里不学无术瞎折腾乐器什么的他爸就搞过一回。
    这次肯定免不了,说不定更严重。
    哎,他那天就说让靳羽不要在酒吧呆着,谁知道他不仅呆着还弄出了后面那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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