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的越浮白却皱起了眉头。
    他这个徒弟,性格实在奇怪。
    这画卷乃是他的一样法器,施术者可以制造幻境,而在幻境中的人,会被引导,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欲望。
    这也是许多魔道修士,用来帮助门下弟子寻找自己的道的一个法门。
    方才在这幻境之中,越浮白已经给小徒弟安排了许多凡人最向往的东西:富贵,美人,权势
    可穆星对这些都接受良好,可并没有特别的喜爱,失去的时候也不见不舍。
    甚至越浮白中间还给出了许多细微的引诱:琴棋书画,奇技淫巧,三教九流
    也没见穆星有特别爱的。
    他倒也不着急,继续给徒弟安排人生。
    穆星生病的阿娘撑不住了。
    他尽了力,甚至请了宫中的御医救治,也无能为力。
    至亲去世,他神色哀凄的替母亲办了葬礼。
    葬礼之上,那个奇怪的声音又问他了:可有不甘?
    穆星茫然答道:为何不甘?
    不甘凡人生命短暂,不甘留不住想留的人。
    穆星怔然一会儿,轻声说道:阿娘走时带着笑意,我已经尽力,没有不甘。
    越浮白:
    他慢慢坐直了身子。
    穆星的人生还在继续。
    因为目前去世,穆星需得替母服丧丁忧三年。
    他从官场退出,回到家乡。
    家乡有秀丽群山,天气好的时候他时常会去山中走走。
    有一日,山中一猎户拖着一只银狼回家,被穆星见到。
    那银狼还未气绝,身上汩汩流血,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睛哀求的看着穆星。
    穆星不忍:这银狼甚是可怜。
    那猎户反驳他的话:大人,你可怜这银狼,可有可怜我呢?若我不猎这银狼扒了它的皮毛换银子,我全家老小就要饿死啦。
    穆星于是不再说话。
    数月之后,穆星去山中闲逛,听到一声惨嚎。
    原来是数月前那猎户,被一头英武见状的银狼咬住了半个肩膀,正在银狼声下哀嚎。
    见到穆星手里提着剑,猎户连忙求助:大人,还请帮我赶走这畜生!这是几个月前那银狼的伴侣!
    穆星却没有动。
    他安静的看着那猎户死在银狼的爪下。
    那银狼金色的眼睛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如数月前猎户一样,拖着那猎户的尸体离开。
    有人在穆星耳边问他:为何不救人?
    穆星望着那银狼萧瑟的背影:数月前我未救那银狼,今日为何要救这猎户?
    那声音道:猎户猎银狼是为了家中生计,他有苦衷。
    穆星道:银狼复仇也有缘由。
    那声音道:可猎户是人。
    穆星呆了一下,反问道:人,又怎么了?
    说完这一句,他只觉眼前天旋地转。
    下一刻,粉雕玉琢的小童从画卷中飞出,越浮白将人扶住。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穆星。
    穆星茫然的揉揉眼睛,他根本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师父,怎么了?
    第56章
    越浮白围着穆星转悠了两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穆星。
    穆星被他看得十分疑惑:师父?
    唰!
    越浮白猛然一收扇子,忽然大笑出来:我就奇怪了,你这么一个好苗子,正道那群老古板不得好好供起来才对?怎么会让我捡了个漏?
    甚至穆星还被人恶意的挖掉了灵根。
    穆星:?
    他正要询问,越浮白就心情颇好的伸手拍拍他的头,笑眯眯的说道:乖徒弟,你别急。待为师去翻一翻我魔门的典籍,看你这样的,要怎么处理。
    穆星:??
    然而越浮白什么都没跟他说,心情颇好,甚至哼上了一首小曲儿,衣带风流的离开了。
    穆星摸不着头脑,越浮白不在家,他就被宅子里的漂亮姐姐们照顾的舒舒服服的。
    三日之后,越浮白回来了。
    他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穆星:乖徒弟,拿着。
    穆星:?
    他伸手接过那块巴掌大小的椭圆形白玉,东西一入手,他的脑海里就多了许多东西。
    《拈花指》《慈航法相》《八荒圣典》《诡术九宗》
    看起来是各式各样的修炼典籍,而且听名字就知道都不是同一个风格。
    穆星诧异:这些是?
    越浮白含笑说道:功法。
    他说道:都是一等一的心法,你看哪个顺眼,挑一个修习。若是有余力,多修炼几个也行。
    他又说道:你现在灵根有损,这个倒也不是很麻烦。我们魔修的功法大都不是很看重这个。
    穆星望着那一大堆功法,小声问道:师父,这些,哪里来的啊?
    听闻他问这个,越浮白顿时露出一个肉疼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哎,为师为了你,可算是下了血本了。
    他摇着折扇,唉声叹气:跟人家换的,被那些家伙宰了一把。
    穆星默了一下,问道:那个什么拈花指,慈航法相,魔道功法听起来这么正经的吗?
    他没好说,这听着分明就是佛门的东西。
    哦,这个啊。越浮白不甚在意,佛门的,那群老和尚不太好说话,不愿意跟我换,我潜进去偷的。
    穆星:
    他现在就很相信,自己这位师父一定是条了不起的大腿了。
    就是,这大腿可能在外面不太好抱。
    真没得罪太多人?
    万一以后在外面,他报出自己师父的名头,会不会被人追杀八千里?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倒是越浮白,看到小徒弟忧心忡忡的表情,很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他用折扇敲敲穆星的小脑袋瓜,哼了一声:小孩子家家的,别想太多。
    一边又兴致勃勃的袍袖一挥,桌子上顿时多了一大堆东西:来来来,徒儿,收礼物了!
    穆星被氤氲的宝光闪了一下眼睛。
    他看着这些一看就不凡的东西,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越浮白笑眯眯:为师那群平时不太联系的酒肉朋友,知道我收了个徒弟,非要强塞给我做见面礼,推都推辞不掉。都是些寻常小玩意儿,上面有阵法,我教你认主。
    于是,穆星拥有了一个储物戒,以及满满一储物戒的寻常小玩意儿。
    这个时候的他还很天真,以为真的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玩意儿,并不知道,这会儿年仅七岁的自己,已经是这个修真世界难得的小财童。
    *
    因为越浮白正儿八经的办了拜师礼,宅子里的漂亮姐姐们对待穆星的态度比之前要郑重了不少。
    虽然还是亲昵亲近,不过像是之前总是喜欢摸他的头,还时不时的弯腰亲一口这种行为,是完全不见了。
    越浮白原本经常出门,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是常事。不过有了这个小徒弟以后,他倒是多半的日子都待在家里了。
    不过他没急着教导穆星,只让他先练那本《慈航法相》。
    按照他的说法:佛修的功法最是中正平和,温温吞吞,用来给徒弟你打基础再好不过了。完全没觉得一个魔修用佛门心法打基础有什么不对。
    又给了穆星一个巴掌大的紫色玉瓶,里头是黑紫色云雾氤氲的液体,这个倒是很魔修。
    越浮白让穆星每日服用一滴。
    那玉瓶显然是一件法器,看着不过巴掌大,里头的液体却从来不见少。
    这一日,那个自闭的系统终于清醒过来,进了穆星的梦境之中。
    它看着面前的孩童,总觉得他看起来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
    再飞速回顾了一下目前穆星在这个世界的进展,大惊失色:你怎么修了无情道了!
    可穆星显然比他更吃惊:啊?什么无情道?
    他问过越浮白自己是什么道,可越浮白只是摇摇头,只告诉他:你啊,不用想那么多,想怎么修炼就怎么修炼,顺着自己心意来就行了。
    这种回答,要是换个被师父宠爱的七岁小孩子,怕是要不依不饶非得要个结果才行。
    可穆星好像只是真的问一声,越浮白让他不要想,他就真的不想了。
    他这番表现,倒也肯定了越浮白的猜测,让他觉得自己没想错。
    眼下,这光团俨然一副天塌了的模样,也没理穆星的问话,只一个劲的喃喃重复:怎么会是无情道呢?你怎么偏偏修个无情道?
    穆星听得皱眉,见它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也不着急,盘腿坐下,等到那光团发泄得差不多了,才问道:什么无情道?我修炼的难道是无情道吗?
    那光团语气之中,俨然带上了一丝生无可恋的味道:我说我怎么一直带不动你,你居然是个无情无欲无心的。
    这话穆星可不爱听了。
    他不高兴的说道:谁无情无欲无心了,你这话真不好听。
    光团闪动得厉害,像是冷风中晃悠的烛火,穆星都怕它下一秒就黑了。
    它幽幽的说道:无情又不是真的无情。你唉。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
    它忽然又住了嘴,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么。
    穆星听它在那神神叨叨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忍不住鼓起了包子脸。
    你好烦,我不想听你念叨了。
    他这话一说,意识一下子就从这奇怪的地方出来了。
    躺在床上的穆星睁开眼睛。
    他发现了:一开始的时候,那光团想进他的梦就进,它让穆星出来,穆星才能出来。
    可是现在,它需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出现在穆星的梦里。
    而在梦中,穆星若是想出来,动一下念头,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与光团的相处之中,主动权已经逐渐往穆星这边偏移了。
    还没等穆星细细品味,房门忽然被敲响。
    越浮白是声音在门外响起:星星,你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他原本想给穆星取个更风雅一点的名字的,不过穆星不乐意改,他也没强求。
    一开始越浮白是学着别的师父叫徒弟的叫法叫星儿,不过宅子里的漂亮姐姐们都管穆星叫星星少爷,他亦觉得这么叠起来喊似乎更可爱点,
    穆星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师父,请进。
    越浮白踏着月色进门,分明是深夜,他衣冠发丝丝毫不乱。
    走到床前,越浮白神色之间带着一丝忧虑:你方才是不是做梦了?
    穆星愣了下,被光团叫过去也能叫做梦吧?
    他点了点头。
    梦到了什么?
    穆星想了想,说道:一个很黑的地方,一个声音和我说话。
    他很久以前就试过,没法对现实中任何人说出光团的存在。
    说的什么?
    穆星想起光团的话,抬起头看着越浮白:它说,我修的道是无情道。
    越浮白神情忽然冷了下来:还有么?
    穆星摇头:然后我就醒了,师父就来了。
    他问道:师父,有什么不对吗?
    越浮白低头看着他,叹了口气,抬手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递给他:以后戴着这个。
    这玉佩显然是越浮白爱惜之物,穆星跟随他这么长时间,越浮白身上的衣裳几乎没见过重样,可这玉佩从未换过。
    他下意识推拒:这太贵重了。
    越浮白说道:我方才在休憩,有那么一会儿察觉到你的神魂失去了感知。你这种情况很危险,若是被人夺舍,我很难第一时间过来。
    他用灵力在掌心凝聚出一根细绳,将玉佩串起来,亲手给穆星戴上:这玉佩有定魂的功效,有它压着,那些鬼魅宵小之辈,等闲不敢近身。
    见穆星还要说什么,他抬手止住,语气不容拒绝:为师活了这么多年,就你这么一个小徒弟。好东西不给你,难道便宜了别人?
    穆星一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噢。
    越浮白笑眯眯的说道:你只管好好修炼,日后为师带你出去,多给为师长脸。
    一想到那个场景,越浮白就身心舒畅:那群老东西,一个个的徒子徒孙上百个。收那么多有什么用?徒弟嘛,贵精不贵多。
    他说道:你继续休息吧,为师走了。
    穆星想起方才的话,忍不住说道:师父等一下。
    越浮白回头,就见小徒弟眨巴着眼睛,一脸萌萌哒看着自己:师父,我真的修的无情道吗?
    他笑着说道:算是吧。不过你这无情道的境界,比正道那几个斩七情,甚至弑亲正道的小无情道要高明得多了。
    穆星诚实的说道:师父,我没太懂。
    不懂就对了。越浮白用折扇拍了拍掌心,你一个七岁小儿,要是什么都懂,那还要我这个师父干嘛?
    第57章
    越浮白一个人自在逍遥了几百年,第一次收了个小徒弟,就像是在这红尘之中凭空添了一份牵挂,他对穆星那是上心得很。
    因为灵根受损的缘故,穆星修炼的时候时候灵力运转不太顺畅,越浮白就仗着自己灵力深厚,每过三日用自己的灵力替小徒弟温养周身灵脉,再辅之义各种天材地宝,徐徐修复穆星的灵根。
    这事若是说出去,怕是根本都没有人相信。
    修士的灵力是何等重要?如何能这样不计成本的耗费在他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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