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离闻声望去,是个同薛浪不对付的人,他一问,其他人的视线就压了过来,有怀疑有警惕,他都不在乎,淡定地说:王爷愿以身犯险,不如你们去劝劝?
    想到厉王那阴晴不定的脾气,他们摆了摆手,连声道:不敢不敢。
    看这里的人都被忽悠住了,燕离搁下茶杯,弄出点声响,等他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吩咐道:搜不到就继续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其他证据搜出来,周临学不是还有个儿子吗?带过去审,若禁卫办不好这事。。。。。。
    他沉吟了会儿,削尖的下颌微微绷紧,冷声说:便交给我手下的影卫,贺少堂,你亲自去审,把那个周小公子提到周临学面前,两个人面对面地审。
    贺少堂善使鞭,掌刑罚,他手下的家伙没有能精神正常地出来的。
    黑衣男人领命而去,叶航紧皱着眉头,想说动私刑不对,燕离若有若无地看着他,说:叶统领,我们厉王府办事,有我们的规矩,还请不要插手的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这头骆驼正吃着最好的青草。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薛浪还是个战功赫赫的王爷,别说动刑了,就算厉王府要整死周临学,他们都无话可说。
    燕离的气势拿捏得很到位,前一刻还目中无人,下一瞬就缓声问他们水患治理得如何,彷佛之前那个雷厉风行的人不是他。
    于是被吓住的大人们强行被拉回正题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如何治水以及安置百姓,偶尔还要吵得面红耳赤。
    燕离安静听着,他不太懂这些,只是给了他们一个由头发挥,如果能解决好这件事,主子便不用多费心了。
    讨论到重建房屋时,有人担忧地发问:燕大人,那批官银丢失了多少?
    燕离摇头,他意识到主子有危险之后,就急忙赶了回来,根本没去管大开的箱子。
    叶航及时叫人去查看,邢新同样面有忧色,说道:武安城比我们想象得毁得更多,加固堤坝和修复房屋要花去大半银子,再就是田地,灌了水,明年恐怕都无法耕种,这对百姓是个噩耗,所以必须有一笔银子专门接济他们。
    如果官银丢失过多,无法及时交差,他们都要掉脑袋。
    有人接着邢新的话说:从武安逃出去的那些人,等水患治理结束之后,恐怕还要回到这里,到那时,他们如何安顿又要花去许多银子。
    没钱难倒英雄汉,一屋子要溢出的忧虑,让燕离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随后想了个粗暴的办法:把周府抄了,银子充公,再找城里的富绅募捐,有多少凑多少。
    虽然简单粗暴,但确实为这些愁白了头的文人们打通了一个思路,一想到周府充公能让他们及时交差,燕离先前的所作所为都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而且,他这么一上午说的话,比厉王这几天加起来的都多,上头的不爱说话,让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拿主意,这影卫大人虽说脾气也不好,但总归是个爱说话的。
    燕离对他们的误解尚且不知,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
    自此一事,燕离被迫从幕后站到了台前,成了薛浪的传声筒。
    10、第 10 章
    今天的武安也是雪花纷飞,燕离因为身负重伤不得调用内力,又因来得匆忙而穿的单衣,导致他一出门就冻得走不动路,嘴唇青紫。
    清晨走得急,倒不记得冷不冷了,他打定主意,回去就找件厚衣裳穿上,这天太冷了,越到后面越冷。
    为了不让旁人察觉,也念着主子说的不能离开院子,燕离跟他们告了辞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
    可惜还是回去晚了,薛浪已经在院里了,一个人懒洋洋地躺在花架下面,这种花是北方特有,盛开于冬日,花朵多而大,有红有蓝,一簇一簇的很是讨喜。
    人比花娇,说的就是厉王殿下,他的风流是刻在骨子里的,便是不修边幅地束着一头乌发,凌厉的气质还是令燕离心头微动。
    他疾步到薛浪跟前,跪下请罪:主子。。。。。。
    不过脑子的请罪辞还没说出口,薛浪就一把将人拉了起来,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大氅裹住他单薄的身子,让他坐在腿上,气笑了:本王在这里担惊受怕,你倒好,能下地了就往外跑,还穿得这么少,骨头都给你冻僵了。
    他抱着燕离,感觉就像抱着一坨冰块,尤其是看见他不自觉发颤的肩膀时,心疼坏了,赶忙把人冻僵的手揣进怀里,责骂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燕离通体寒凉,脑子发热,只觉得主子要把他的心都吓出来了,他没挣开,难得的机会怎么能不珍惜,于是他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同薛浪说了上午发生的事。
    薛浪本来漫不经心地听着,盯着燕离形状漂亮的下颌猛瞧,看得不得劲,干脆卸了他那个碍眼的面具。
    燕离讲得好好的,被他一打岔,对上他盛满慵懒笑意的眼睛,顿时忘了自己上一句说的什么。
    你说邢新摆着个苦瓜脸,然后呢?薛浪好心提醒他。
    燕离抿了抿唇,移开眼继续说:嗯,然后他说安神香不能算证据。。。。。。
    听着,薛浪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竟是绷不住伏在燕离肩头大笑:哈哈哈,好一个抄家充公!本王怎么没想到如此绝妙的借口?
    他细细斟酌燕离的每一句话,回过味来,乐不可支,一点也不担心什么官银丢失,百姓流离了。
    那些老家伙,早该听本王的话老实做事了,这下可好,被本王的影卫大人骂得狗血淋头,活该!
    薛浪吐出一口浊气,畅快极了,戏谑地笑着问燕离:不过,本王倒想亲眼看看燕离舌战群儒的场面。
    沉思了一会儿,燕离对上薛浪期待的眼神,难为情地说:属下把几位大人找来,给主子演一回?
    薛浪怪好笑地摇摇头:你这脑袋怎么长的?一根筋。
    燕离轻轻抓着他的里衣,防止自己掉下去,同时无辜地眨巴下眼睛,不是主子说想看吗?
    薛浪心中有了考量,佯装不知他的小动作,好奇地问道:你这算不算,仗势欺人啊?
    一口一个王爷,还要动私刑,像极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目中无人,骄横得可爱。
    偏偏薛浪就喜欢他不可一世的样子,这个终于愿意发光的小太阳。
    燕离偏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又连忙偏回去,低声说:属下知错。
    嗯,薛浪一手托着他的背,一手撑着下巴,居然答得很认真,那你说说,错在何处?
    燕离没想到薛浪真会向他问罪,双腿一撑就落下地,被薛浪一胳膊又给捞了回来,好气又好笑:怎么?犯了错就想跑?
    属下。。。。。。
    要论他一上午犯的错,那可多了,从何认起倒是有些令他苦恼。
    薛浪揪了一把他的脸,左手伸到他膝盖下面,把人捞进怀里,抱着进屋,外边太冷了,还在飘雪,冻坏了可咋办。
    上次燕离是晕过去的,这次清醒得可怕,浑身骨头都好像商量好了要各做各的,颇不听他的调动,于是他橡根木杆一样僵直地摊在薛浪双手间。
    薛浪这一上午笑的肚子都痛了,乍然看见他的身体反应,差点笑得把人摔下去。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像什么?
    冬日里的湿帕子,在夜里冻了一晚上,拿回来的时候就是你这样。
    燕离试着想象了一下那种帕子,发现确实挺像,顿觉尴尬,然后他努力把腰和小腿塌了下去,至少主子抱起来不会那么奇怪。
    屋里炭火正旺,燕离被放进暖和的被窝里,苍白的脸色总算慢慢红润起来。
    薛浪努力遮掩笑意,坐在桌边喝凉茶,茶杯抵在唇角,一想到燕离对别人颐指气使,对自己就唯命是从的小可怜模样,他就控制不住想笑出声。
    燕离掀开被子,下来床时牵扯到了伤口,本打算一声不吭,瞥见薛浪憋笑快憋晕过去了,但他怎么琢磨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笑了主子,只得无奈地出声解救他。
    嘶。
    怎么了?薛浪果真中计,忙放下茶杯过来关心他,伤口疼?去床上躺好。
    燕离一只手搭在薛浪送来的手臂上,抽了抽嘴角,冷冷地说:主子想笑便笑吧,不必顾及属下。
    薛浪紧紧抿着唇,眼里尽是笑意,怎么办,惹恼小狼狗了。
    在他思考如何补救的时候,燕离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薛浪见状一把掀开他的衣服,果然,纱布上渗出了一大片血迹。
    他这下不笑了,转而去拿药和新的纱布,戳着他的额头骂:不长记性!
    燕离仰着头任他撒气,露出脆弱的脖颈,轻声地说:属下知错。
    薛浪真是被他搞得没脾气,温柔地揉了一把他的发顶,说:知错不改,惯的你。
    他动作小心地替燕离换了药,一抬头就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熟了,眉目柔和。
    药里有助眠的成分,是他要求御医加上的,燕离这个身体状况不适合再跟着他到处跑,恐以后落下病根。
    端着泡了纱布的血水出门时,小厨子提着食盒刚好迎上他,于是他把水盆交给门口的下人,让他守着等燕大人醒了再叫他用膳。
    午膳已被他挥退了一次,这会儿过了两三个时辰,府里的厨子生怕怠慢了王爷,炒了几个小菜,送来给王爷饱腹,只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薛浪一点胃口都没有。
    下人唯唯诺诺地应下,心里有些怕这个据说杀人如麻的厉王。
    杀人魔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厉王殿下本人属实食不下咽,赶走了厨子,自己踏雪去了正厅,那儿几位大人正忙得不可开交。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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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第 11 章
    薛浪一进门,他们便注意到了,放下手中的东西恭敬地见礼:王爷。
    他摆了摆手,掀开衣袍大剌剌坐下,说着:各位大人辛苦了,这几日诸事繁杂,还请各位多费心。
    如此客气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在场的一半人哑口无言,并且心如明镜,意思是他真不打算管了?
    邢新硬着头皮暗示道:王爷,这儿许多事情还需要您拿决策。
    薛浪恍惚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直看得邢新几人遍体恶寒。
    好在他很快整了面色,冷峻地说:杀人魔一事进展缓慢,此事一日不整,武安一日不得安宁,如今周临学已下狱,只等结果,本王要亲自去抓住这魔头,为民除害。
    至于水患的治理,想必各位大人经验老道,本王一介武夫,实在无法提供切实的建议,薛浪顿了顿,这样,本王允你们放手去做,拿不准的问燕大人。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们劝也劝不动,还被厉王的一介武夫当头给了一棒,只得苦哈哈地答应下来,末了还要对厉王殿下的信任感恩戴德。
    薛浪也不是吃干饭不干活的主,当即对着众人承诺:等回了陵阳,功劳全在各位,本王也会在父皇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如此,先谢过大人们了。
    说罢,他豪情万丈地拱了个手。
    邢新当即惶恐地瞪大眼睛:不敢当不敢当,王爷厚爱了。
    薛浪便摆摆手说这是他们应得的,于是这些人脸上才有了喜色,做起事来更加卖力,就盼着早些回陵阳加官进爵了。
    对了,募捐的事通知下去了吗?富绅们怎么说?
    邢新拿着张名单来给他看,同时说:他们态度很积极,刘老爷更是一听说王爷要亲自处理杀人魔的事情,当即捐了三千两白银。
    办得好,去吧。
    是。
    正厅了恢复了热火朝天的气氛,薛浪抱着茶壶走了两圈,听了些情况,都在他们能力范围之内,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天色暗得很快,他明明出来没多久,府里却点起了灯,想到屋里还有个燕离,他放下茶壶悄悄地走了,临走前吩咐下人先别进去,叫后厨把吃食蒸在灶上,等大人们什么时候喊饿了,再送进去。
    他刚走开没几步,贺少堂就落在他面前,哑声道:主子,周临学想见您。
    哦?他来了兴致,脚尖一转,叫贺少堂带路。
    府衙与周府只隔了一两条街的距离,薛浪掸了掸身上的雪,回头望了一眼街巷,行人已经是打着灯笼走了,等他回去的时候,恐怕就天明了。
    贺少堂站在门口等他,一言不发像尊雕像一样,沉默而无趣,薛浪不由得想,燕离要是他下属这个性子,他这个主子可能会先一步闷死。
    府衙这会儿没什么人,只一些巡逻的捕快,见到贺少堂就跟见到了瘟神一样,两步并作一步走,恨不得能插翅膀飞了。
    监牢里还关着之前周临学没来得及审理的犯人,白天见证了贺少堂的手段,晚上再看见他时,都缩在角落里,喧闹的大牢霎时只剩蛇虫鼠蚁爬过的声音。
    不错,吓人的本事没白学。薛浪满意地点了点头。
    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贺少堂停了下来,让开位置,让薛浪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形。
    贺少堂审人不用刑具房,他只使一根长鞭,鞭上有细密的或错落的倒刺,那些大的刺落在人身上,一勾,便能轻而易举勾下一块肉来。
    牢房里,周临学被锁在墙壁上,身上没一块好肉,今天至少轻了三十斤,他对面墙上,挂着他的儿子,有出气没进气,同样血肉模糊,身上的伤跟周临学的如出一辙,只不过更加入肉。
    地上的干草泡了一天的血,变成了沉沉的暗红色,血块凝集在角落,喂养着一只体型硕大的老鼠,浓密的毛发上也结了好几个血块,它长着弯曲的尖牙,肥厚的脖子上拴着根细细的草绳,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血了,猩红的鼠目紧紧盯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周临学。
    这玩意儿是真吃过人的,凶相毕露,只有在触及贺少堂冷漠的眼神时才稍微收敛。
    薛浪若无其事地走进牢房,一脚踹翻了周临学面前的桌子,周临学被这动静惊醒,睁眼看见贺少堂,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一旁的薛浪倒叫他忽略了,薛浪挂着抹假笑,一脚踩着翻倒的桌腿,散漫地问:周大人,深夜求见本王,难不成就为了再看本王的影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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