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的龙剑对现在的莱茵哈鲁特来说太过笨重,但又是身份的象征,以至于年幼的莱茵哈鲁特只能背在身后,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装饰品,而是一个沉重的包袱。
    两人穿过长廊,在庄严的红毯旁,突兀出现一个格格不入倒在柱子边上的醉汉。
    小小的莱茵哈鲁特身上一直保持的从容才不见了。
    他脸色瞬间变了,忘记先与伏黑惠先打声招呼这种基本礼仪,第一时间焦急跑到醉汉身边。
    父亲,请不要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
    醉汉没有一点反应。
    莱茵哈鲁特又伸出手摇了摇他的肩膀,醉汉才稍微有点了一点意识。
    什么啊,别吵我睡觉,烦死了。说完,甩开了莱茵哈鲁特的手,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身后的伏黑惠一惊。他没想过,品性良好,做事严谨认真的莱茵哈鲁特,父亲居然是这种人。
    稚嫩的莱茵哈鲁特脸上流露出苦恼。
    红发小男孩想了想,他解下了背上的剑,小心放在墙边。
    再抓住醉汉的手,尝试想一个人把他背起来。
    伏黑惠想要上前帮忙,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直接穿透了海因凯尔范阿斯特雷亚的身体。
    他讷讷看向自己的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变成幽灵了?
    莱茵哈鲁特看到了这一幕,也注意到了他脸上的表情,看来你身上有很多疑问,连自己也不清楚。是遇到了很棘手的麻烦,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解决你的烦恼,但我会尽我最大所能帮忙的。
    现在就身负【剑圣】之名的莱茵哈鲁特与一般小孩不同。他
    现在就能靠一己之力背起不省人事的成年人,还为了父亲能稍微舒服一点,调整了一下姿势。
    抱歉,请允许我稍微耽搁几分钟。娇小的红发男孩身上背着一名成年男子,还有余力对他表示歉意,不能让他一个人随便睡在地上,我先把他送回房间。
    伏黑惠轻轻点头。
    除了因为年龄幼小的关系,莱茵哈鲁特迈的步子很小,没有一点看得出他有吃力的痕迹。
    只不过大概是一路走得并不平稳,有些颠簸,导致海因凯尔在半路上就吐了。
    小小的莱茵哈鲁特又急急忙忙帮他清理呕吐物。
    海因凯尔昨晚喝了许多的酒,完全没有一点要清醒的意识。
    在伏黑惠眼里一直强大的莱茵哈鲁特,此时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看得出来,他十分想为父亲做些什么,好让海因凯尔看起来不那么痛苦,可惜他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伏黑惠在小学之前有照顾过宿醉的人经验。
    他开口道:可以给他喂清淡的粥
    多谢你的建议。说完,莱茵哈鲁特脸上还是面带愁苦,他带着难为情,小声道,我并不知道厨房在哪个位置。
    我去问下奶奶。
    莱茵哈鲁特对家里仆从的管理者夫妇,会亲昵的叫爷爷和奶奶。
    伏黑惠原本想站原地等他回来,但莱茵哈鲁特离开期间,海因凯尔又挣扎着动了起来。
    伏黑惠想拦住他,可惜无济于事,手只是徒劳穿过他的身体。无奈之下,只好跟着他,看他要去哪,免得莱茵哈鲁特回来找不到人。
    海因凯尔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拐角的房间。
    海因凯尔一推开门就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引发了好大的动静。但房内床上的女子丝毫没有被打扰到,闭上眼睛,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在享受睡眠。
    伏黑惠看到了床上女子的脸,与莱茵哈鲁特十分相像,但五官要更加秀气文静。
    看外表年龄他猜测是莱茵哈鲁特的姐姐。
    露昂娜。即便醉的一塌糊涂,海因凯尔还是能清晰叫出爱妻的名字,起床吧,快点醒来吧。
    床上的女子毫无所动,还是安安静静睡着。
    海因凯尔苦涩一笑,不知道是宿醉说不清楚话,还是情绪激动,他声音颤抖,都快睡了六年了,应该要起床了。
    身后的伏黑惠心中一动。
    他的姐姐伏黑津美纪,也是在床上沉睡了好几年,至今没有醒。
    莱茵哈鲁特的母亲居然也陷入了长久的睡眠之中,不仅如此,外表年龄没有发生变化,真正如同童话中的睡美人。
    都是莱茵哈鲁特抢走了加护,妈妈死了啊爸爸也直接离开家里了。海因凯尔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可恶,混蛋,混账东西。
    伏黑惠有点犹豫要不要走,毕竟现在好像在说家族秘辛。
    还没犹豫出结果,海因凯尔捂住嘴,似乎还想吐,但硬忍着走出了爱妻安睡的卧室,才一下子吐出来。
    吐完走了几步,又摇摇欲坠,最后又倒在地上。
    伏黑惠确定他不会再一个人乱走了,打算去找莱茵哈鲁特,告知他父亲的位置。
    伏黑惠也不知道这座宅邸的构造,瞎摸了许久,总算找到了厨房。
    他看到莱茵哈鲁特因为够不到灶台,搬来了一张小板凳,站在上面熬粥,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严肃。
    被当代剑圣如此严阵以待的,只不过是一碗粥,这场面看起来有几分荒诞滑稽。
    伏黑惠来的时候,粥已经差不多了。红发幼童又一脸严肃,像是做化学实验般小心翼翼盛出了粥到碗里。
    你加盐了吗?
    嗯?莱茵哈鲁特一愣,抱歉,我对料理一窍不通。刚刚也是稍微问了奶奶大概做法,原来如此,还需要加盐吗?
    莱茵哈鲁特又重新站回小板凳上面,伸出手臂费力去够放在里面的调料瓶。
    好不容易拿到了,他很快又对两个样子都差不多的白色粉末犯了难,左看右看,一副难以选择的样子。
    以后的历代最强剑圣,此时秀气的眉头拧出沟壑,脸上的表情比遇到强敌还要棘手,仅仅是为了分辨出手里的两样白色粉末,哪个是糖和盐。
    一旁的伏黑惠还是第一次看他这副束手束脚样子,刚想提醒稍微尝下味道不就好了。
    看来是这个。
    红发幼童的眉头舒展开,不复刚刚愁眉苦脸的样子,很自信拿起了左边的调料瓶。
    莱因哈鲁特范阿斯特雷亚,人生中第一个获得的后天加护,【盐之理的加护】,仅仅只是为宿醉的父亲熬碗粥。
    莱茵哈鲁特带着无法掩饰的紧张看父亲
    喝粥。
    家庭关系同样乱七八糟的伏黑惠,能够理解莱茵哈鲁特为什么熬一碗粥也会如临大敌的模样。
    因为他在想得到夸奖。
    他在认真地、努力地、笨拙地讨好自己的父亲。
    莱茵哈鲁特在剑术上打败了孜孜不倦的父亲,不久,又转移了【剑圣的加护】,祖母战死,祖父责怪他离家出走,母亲长眠不醒,父亲日日酗酒。
    阿斯特雷亚家从莱茵哈鲁特继承【剑圣】之名开始,就有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无法想象,正直高洁的伟大身影背后,莱茵哈鲁特的童年和家庭支离破碎。
    或许莱茵哈鲁特现在的绝对正义,并不是为了不辱【剑圣】之名,努力追求正确。
    一开始,只有五岁的莱茵哈鲁特,只是为了改善家庭关系,得到父亲的认可,在拼命地追求正确。
    只有做对做好了事,才能得到认可,才能被夸奖。
    如果得不到,只能说明他的努力还不够,没有真正事尽其善。
    五岁的幼童拼命为了【正确】努力着,就有了如今的莱茵哈鲁特。
    莱茵哈鲁不懂何为幸福。
    即便他会开心会笑,但他也不会理解自己心中感情是不是幸福。
    因为剑神对他的眷顾亦或说是诅咒,阿斯特雷亚家三代人间庭有着难以修复的裂缝。
    守卫王国之剑,历代最强剑圣,他从小的生活环境并不如他人想象中美好圆满,他的童年充斥着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孤独,而他本人甚至都没理解意识到这份孤独。
    莱茵哈鲁特在这种环境下没有扭曲,他仍然成长为了一名温柔善良,匹配得起称号的【剑圣】。
    海因凯尔喝完粥,迷迷糊糊说了句还不错。
    这片虚假的世界就碎了。
    伏黑惠仅仅只是自己童年有相似经历,提了小小的建议,属于莱茵哈鲁特的【试炼】就轻松简单地通过了。
    空气扭曲,一片黑暗过后,伏黑惠这才回到原本属于他自己的【试炼】幻境之中。
    莱茵哈鲁特此时还困在属于伏黑惠的【试炼】之中。
    虽然他试着改变几次事件,平静的日常偶会往前推了几天。但每次又会毫无征兆的开始轮回,没有一点线索。
    唔。坐在他旁边吃饭的小学生突然放下筷子,吃痛捂着嘴巴。
    第21章 第 21 章
    莱茵哈鲁特关切道:是咬到舌头了吗?
    黑发小学生被疼的眼中含泪,默默点头。
    他刚刚咬到一块特别硬的骨头,没留神,就咬到了舌头。
    没想到一吐才发现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坚硬的排骨,而是自己的牙齿。
    对面的伏黑津美纪合掌惊喜道:是掉牙了,说明惠的身体有在好好长大。
    伏黑惠漱完口,乖乖张开嘴巴,让莱茵哈鲁特检查他的口腔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即便知道并不是真人,莱茵哈鲁特还是认真对待,脱下黑色手套,碧蓝色的眼睛细致看了一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小,伏黑惠的口腔内壁在灯光下十分粉嫩。
    莱茵哈鲁特检查完毕,笑道:只是掉牙而已,血也好像止住了,应该没有其他大问题。
    津美纪对伏黑惠的成长十分喜悦,虽然身边没有父母,但在她照顾之下,弟弟也是好好的成长着。
    她放下吃到一半的午饭不管,跑到厨房把伏黑惠的牙齿放在自来水下洗干净。
    又拿纸巾把牙齿仔细擦干,转头问道:惠是哪边的牙齿掉了?
    刚刚检查口腔的莱茵哈鲁特十分清楚,上面左边倒数第二颗。
    是上面的牙齿呢。津美纪笑着把手中的牙齿还给伏黑惠。
    小小的伏黑惠有些不可思议,翻来覆去看,这颗牙齿刚刚还在自己身上,毫无征兆就掉下来了。就像是他的双亲,没有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看着手中的乳白的牙齿,伏黑惠不自觉想用舌头舔上面牙床空缺的位置。
    牙齿掉了,会有新的长出来。
    那父母离开了呢?
    津美纪又拉着伏黑惠的手到他睡的房间里,因为是上面的牙齿,所以要扔到床底下。
    伏黑惠懵懵懂懂照做,刚要扔,被津美纪拦住,惠还没许愿。
    伏黑惠歪头不解,许愿?
    没错。津美纪信誓旦旦点头,是以前妈妈告诉我的,上面掉的牙齿要扔床底下,下面掉的牙齿要扔屋顶上,扔前要好好双手合十向神明许愿。
    伏黑津美纪的母亲虽然没责任感一声不吭丢下两个孩子消失了,但是相处的记忆是没办法那么简单丢却的。
    自己也没成年的伏黑津美纪也不是一下子就懂一切,也是按照值得回忆的记忆中母亲的做法,照顾比自己年幼的伏黑惠。
    莱茵哈鲁特心中一动,伏黑惠许愿的话,说不定就能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就有能破解时间重置的方法了。
    原来还有这种有趣的习俗吗?他慢慢引导伏黑惠说出关键,温柔笑道,惠有什么愿望吗?说出来的话,说不定就能被神明听到就会实现了。
    啊,莱茵哈鲁特先生不知道吗?伏黑津美纪用两根食指在嘴巴前比了个叉,愿望是不可以说出来的。
    莱茵哈鲁特身形不自然一顿后,露出苦笑,很惭愧,是我疏忽了,我确实不知道有这个习俗,家里人没有提过这件事。
    伏黑津美纪并不清楚莱茵哈鲁特背后支离破碎的家庭关系。
    温柔答道:不用在意,也许只是莱茵哈鲁特先生的国家没有这种文化。
    嗯。莱茵哈鲁特淡淡应道,微垂目光,也许是这样吧。
    也许,只是也许。
    也可能真的有这种文化也说不一定,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
    让他许愿,反而让年幼的伏黑惠着了难,他愁眉苦脸半晌,认真思考后的答案:我没有愿望。
    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哦。伏黑津美纪试着给他思路,惠真的没有任何愿望吗?比如想要的玩具或者游戏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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