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柄悬挂长串坠饰,能辨认出来的就是人的指骨、膝盖骨、头骨打磨得光滑锃亮,血煞、死气层层叠叠缠绕在刀身上,血光冲天。
    见对方直直望过来,林秋白皱了皱眉头,挡在瑟瑟发抖站立不稳的御兽门小崽子前面。
    之前起哄厉害的几名修士见情况不对就想伺机开溜,然而他们步子刚刚挪出半步,下一刻颈间一凉,首身分离,鲜血喷溅旁边人半边身体,
    如水入油,众修士恐慌惊惧再也抑制不住,恨不得立即四散而逃但又不敢以身试法轻举妄动。
    修为差距过大,苍宗主颤着嘴皮子问道:阁下可是大名鼎鼎的酆都魔君?
    听闻,众修士嘴皮抽搐,苍宗主刚正不阿的形象在这一刻崩塌了,料想也是,活到这个岁数怎么可能还笔直笔直的,肯定会一些变通之法。
    但苍宗运气不好,他本就站在林秋白身边,此时身体微侧正巧挡住了林秋白,魔君信手一挥就将他扇到一边人事不知。
    众人见状,手脚发软大气都不敢喘。
    两人隔空对视,林秋白却瞧着眼前人非常眼熟,有关三十三天的记忆他都已经回想起来了,其他记忆也在逐渐恢复,对眼前人轮廓有着模模糊糊的记忆。
    想来也是他之前的攻略目标。
    于是他试探性道:祝西烛?
    众修士不时传出倒吸凉气声音,林秋白竟然胆大包天到敢直呼魔君大名,简直是岂有此理不要命了吗!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祝西烛并未动手,而是沉声道:过来,白月。
    白、月!
    白月仙君!
    如果之前有人说林秋白就是白日仙君他们肯定能把头都笑掉,但前有石碑解封,后有酆都魔君亲口证实这简直是板上钉钉,而修真界谁不知道谁不佩服白月仙君!?
    所有人全都懵了。
    宁朗,以及一众御兽门弟子也傻了。
    段景生更是脸色青白交织状似打翻的调色盘,林秋白就是名声赫赫的白月仙君!?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见林秋白没有主动走过来,祝西烛抬起手,五指做出抓拢的动作,林秋白就被凭空吸到他手里,与此同时他信手一挥殿门猛得打开将其他人扔出去。
    宁朗大惊失色,正想拉住林秋白,但祝西烛动作太快他只抓到一片衣角,还很快被狂风卷走。
    一阵头晕目眩后他七晕八素地跪倒在地,大吐特吐他捂着胸口咳嗽两声,颤颤巍巍睁开眼睛,发现御兽门其他弟子也在周围仍然在昏迷,放眼望去四周只有他们几人,其他宗门修士都不知所踪。
    宁朗仔细分辨后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回到江海城外。
    而其他宗门修士被狂风卷得更是东倒西歪,像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得亏修士皮糙肉厚耐摔不过受了一点皮肉伤,他们揉胳膊揉腿站起身,张目四顾辨认出他们竟然回到了浮屠山。
    叹息桥近在咫尺。
    众人陆陆续续爬起来,个个脸色灰败颓丧不安,居然没被魔君直接杀死他们也觉得死里逃生非常幸运,但放出魔君就所以让他们回到宗门后受到万人唾骂。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简直像猪油蒙了心,一心想看热闹反倒闹出这么个惊天动地的事情。
    不过想想,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怪段景生,如果不是他诬陷林秋白也就没有后续那么多事。
    没想到段景生竟然也是信口雌黄的小人。
    人设崩塌之后,除了翰天宗,现在没有人站在段景生身边。
    段景生拍拍浑身上下的杂草,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表情非常冷厉难堪。
    林秋白、又是因为林秋白!
    这时,树下传出一连串咳嗽声,苍宗主悠悠从昏迷中转醒,见到本门宗门围在身边,又看到不远处的叹息桥,顿时松了口气打算撑着身体站起来,言语间无比庆幸:刚才我竟然梦到魔君被我们放出来,幸好只是一场梦不然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弟子面面相觑,小心翼翼道:宗主,那不是梦。
    不是梦?
    也就是说是真的?
    苍宗主喃喃迟疑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白眼一翻又倒了回去。
    弟子们大惊失色争先恐后唤宗主,在场顿时间闹哄哄的,其他修士则抱团迫不及待打算离开浮屠山,然而刚走没两步,他们就感觉到脚下震颤地动山摇。
    众人惊慌不定抬眼望去,只见乌云滚滚沉沉压下,泥石横流山脉倾颓,铺天盖地黄沙飞卷地裂山崩,山体缝隙豁口越来越大,里面死气翻涌阴气冲天。
    阴沉的颜色从近处于蔓延到天际线,乌色青沉,几乎与天地一色。
    尖眼人惊呼:裂缝里有东西!
    众人纷纷凝目望去,山体裂缝黑烟弥漫短短片刻就遮天蔽日,而在黑烟里缓慢爬出一头庞大的身影。
    体形宛如巨型山峰,榫头狭身浑身上下缠绕着层层叠叠的黑雾,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庞大背翼的轮廓,腥红巨硕的双眼俯视着他们,也是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叹息桥竟然是这头黑兽的长舌。
    嘶
    被约束囚困在浮屠山下百年,掀山而出就是仰头一声长鸣,音浪涟漪一般震荡开来直震得人耳膜剧痛,也是音波正好荡开黑雾他们才能一睹真面目。
    有人当即惊呼一声:是凤凰!
    凤与凰本都是一对眷侣神兽,因看不惯祝西烛残暴杀戮所以降下神火想湮灭他,没想到反被祝西烛打碎神魂投入炼魂壶炼成坐骑,昔日神鸟熬游天地光泽万物,所过之处万物欣欣向荣。
    现下凤凰被祝西烛浑身拆卸下来拼凑成一体,双首面貌狰狞凶戾,通体漆黑如青鸦,三足爪钩下踩着熊熊鬼火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差点没能认出来这就是曾经的神鸟。
    黑凤凰狞眸唳啼,张嘴喷出漫天雷火几乎要把半边天云层烧穿,伴随着汹涌黑雾重新将它隐匿在黑烟里,让人看不分明。
    众人既痛惜惋惜又提心吊胆。
    曾经他们对酆都魔君的认识只停留在口口相传的传说,而今亲眼见到面目全非的神鸟让他们只觉残忍又后怕。
    果不其然他们的担忧成真了。
    凤凰神火,可度亡魂,死凤神火,降临恶业。
    灼雷神火喷向云层,落地化作盏盏雷莲,引来无数怨鬼亡魂肆虐,一时间浮屠山如同人间炼狱,草木荣枯半山遍野化为千里焦土,生灵永绝。
    在场修士乱成一团惊慌失措抱头鼠窜,有人躲避不及被降下的神火烧成人干化为粉齑,段景生身上法宝固然众多,但在神火前也不够看,轻轻松松把他的天品灵器烧穿让他痛惜不已。
    但这神火像是和他作对,偏偏总往他头上落。
    一道、
    二道、
    三道
    天空中黑凤凰盘旋一会儿忽然离去,雷雨却仍然经久不衰,法宝被烧穿一个又一个,段景生终于被雷电燎到半边,直入神魂的剧痛让他发出骇人的咆哮声,其他人自顾不暇就是翰天宗本门弟子也在慌乱中跑散,他疼得满地打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臂化成了焦炭,麻痹感还在往其他部位蔓延。
    他惊慌失措恳求道:前辈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求求你帮帮我!
    的确是心存这让他吃苦头的心思,但也知道再这样下去段景生就要没命,前辈出手保住他的神魂,但如今自己本身就没有实体能力也仅限于此。
    段景生浑身火烧火燎的剧痛,经脉紊乱灵气逆流,胸口血腥之气不断上涌,眼珠逐渐浮现出腥红之色,之前他在白月仙洞抢来的秘籍本就是半部残卷,修为不上不下卡在瓶颈,何况他道心本就不稳此时已然走火入魔。
    其他宗门弟子在逃窜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他,立即道歉:对不起段仙首,我
    话音未落,这名弟子就被段景生掐住脖子,修士惊慌失措拼命挣扎,段景生一边呕血一边见他不断蹬腿哈哈大笑,在对方即将挣脱的时候,忽然运功催动金丹迅速吸走修士的修为。
    这名倒霉修士不过短短几息,头就颓然垂了下来。
    众人亲眼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同宗弟子此时反应过来,猛地扑过来抱住那名被吸干的修士痛哭流涕:段景生,你身为仙首竟修炼如此邪功,我紫琅门绝不会善罢甘休!
    段景生此时脑海里不太清楚,或者说是破罐破摔,闻言双眼赤红鬓发有些凌乱哈哈大笑:他是什么东西,能成为我的一部分就是他的存在价值了!
    听他竟口出如此狂言,那名弟子悲痛欲绝火冒三丈,旋即喷出一口心头老血,恨不得拔剑为同宗弟子报仇雪恨。
    吸收了修士灵气后对雷焰蔓延略有阻拦,段景生贪欲顿生,又随手抓来一名修士吸干修为,果然缓解了不少皮肤的剧痛,他登时调转目光意犹未尽的看向其他人。
    众人不寒而栗,才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段景生。
    一个冷血残忍、自私自利丧心病狂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之前那个宽宏大量乐于助人的段景生不过是他的精心伪装。
    翰天宗坚决围护段景生,俨然已他马首是瞻,有他们助纣为虐段今生转眼之间就又吸取了二十几条活生生的人命。
    只可惜翰天宗能力卓绝抵不上人多势众,其他宗门上千人团团联合两方撕杀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等到红莲渐歇,血肉横飞的厮杀也随之落幕,整座浮屠山彻底沦为了焦土坟场。
    将所有无关人员扔走后,海岛也被施加了一层隔绝法咒。
    在能看到深海的落地对窗前,祝西烛坐在宽大崭新的骨椅上,这是他曾经抽去白虎的皮骨搭成的座椅,放在地下垫脚的则是玄武的壳,与他高大魁梧的身材相比,林秋白纤细瘦小的坐在他膝盖上几乎要陷到他怀里。
    林秋白却如坐针毡,觉得特别难受。
    祝西烛皮肤比玄鳞甲还要坚硬,更不要说肌肉紧实的大腿,简直就像坐在铁板上,他翻来覆去扭动引来祝西烛一巴掌拍在臀上:动什么动,能不能安分一点?
    林秋白说:我能不能换个地方坐?
    祝西烛:为什么?
    你腿太硬。
    祝西烛不耐烦,轻轻松松单手将他托起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指头正好卡在缝隙上,林秋白从颈子红到脸颊,没再劳烦祝西烛默调整了一下坐姿,祝西烛执着杯酒很稀奇的看着他:你是害羞了?
    林秋白红着脸没说话。
    祝西烛还偏偏捏出他的下颔,非要欣赏他双颊绯红时的表情。
    林秋白被他掐住下巴,心想虽然觉得似曾相识,知道两人之前可能有比较密切的关系,但现在对他而言两人和第一次见面也没差别,被陌生人摸把屁股他没当即跳起来就是给祝西烛面子。
    他想侧过脸避开祝西烛的桎梏,但祝西烛没让他如愿,依旧掐住他的腮帮道:你在害羞,为什么?我们之前有什么事没做过?
    林秋白:!?
    祝西烛挑眉:你忘了?你乾坤袖里的图画书都是我给你买的,我们还一起研究过各种,你最喜欢的姿态是背入
    林秋白堵住他的嘴,瞟了一眼站在角落里静立的十个黑黢黢的身影:你能不能不说了?
    这十个黢黑身影就是令修真界闻风丧胆的十大魔将,曾经也是酆都城十位域主,后来祝西烛也把他们炼化成了傀儡。
    祝西烛是不把他们当人看的,但林秋白坚持,他懒洋洋放下杯盏示意妥协。
    但他的福利要从另一方面讨回来,大手微微用力,就让林秋白靠在他怀里,两人贴得很紧,林秋白脸枕在对方的胸膛上,侧过脸就能看到外面腥红海水。
    他看了两眼就把眼睛收回来: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话?
    祝西烛疑惑:这里风景优美,你不是喜欢看海吗?
    谢邀,他喜欢看的是正常的海。
    不是时不时飘过一两具浮尸的海。
    林秋白觉得祝西烛在审美方面可能异于常人。
    别人剑柄悬穗,他刀上挂饰都是人骨,别人在水里养鱼,他在海里养尸体,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怀里抱着林秋白,祝西烛连魔刀都悬置到一旁,似乎抱着什么失而不得的宝贝反反复复摸他的后颈,还吓不时搂住他在颈窝里东蹭西蹭就是在嗅闻着什么,炙热灼烧的鼻息喷在他颈窝让林秋白浑身发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控制不住往后缩了缩:你做什么?
    祝西烛抬起头:确认一下你有没有乱搞。
    林秋白觉得他不能接受这样直白的对话:我和谁乱搞?
    祝西烛抱胸望他语气怪异:和你那其余几位好师尊啊。
    他的语气阴阳怪气却十分笃定,就像是曾经亲眼看见过,林秋白觉得有必要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我和他们都是纯洁的师徒关系。
    纯纯的。
    祝西烛:不纯也没关系。
    他屈起指尖轻弹刀锋,雷刀应声引颈嘶鸣,凌利的刀意垂着头站在阴影里当背景板的魔将头齐刷刷切了下来,祝西烛漫不经心道:全宰了便是。
    又对魔将道:滚出去把头安好再回来。
    魔将们一言不发,立即捧头鱼贯走出去。
    这一手明显是在敲山震虎,林秋白觉得极其委屈:我只把他们当师尊,没有其他的非分之想。至少在三十三天他可以拍着胸脯打包票和云流玅绝对纯洁,最过线的也就是拉拉小手,后来追求鸿羽真人也是怀揣目的又不是真想进一步发展关系。
    他是真冤枉。
    不对,他和谁好和祝西烛有什么关系!?
    祝西烛低头和他对视,手缓缓在他脊背抚摸,从背颈一路滑到尾椎就像抚摸着爱不释手的皮毛,林秋白想想眼前人是让全修真界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的酆都魔君,就觉得既舒服又危险,有种在刀尖舔血的刺激感,然后他听见对方一边给他揉背,一边道:你追过鸿羽,和云流玅吻过还和寒临霄抱过。
    林秋白再次深深震惊了。
    他追过鸿羽不假,但和云流玅吻过?还和寒临霄抱过?
    他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他仔细一回忆,的确都确有其事。
    原来他竟然这样猹!?
    祝西烛捏捏他的耳垂,趁他不备在他柔软耳肉上啜了一口,舌尖意犹未尽的舔舔唇瓣:所以我能啪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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