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如绸带,瞬息一卷,将那个红木锦盒带了出来。
    隐约低沉的嘶鸣声忽然响起。
    脚下顷刻地动山摇。
    走!
    楚云声一把拽住盯着那锦盒的沈溢清,御风符贴在腿上,往来路冲去。到暗门附近时,果然已经不见了曾洋的身影,整座小庙都摇摇欲坠,腐朽的梁木断裂砸下。
    一路躲闪着跑到空地,楚云声放开沈溢清,一剑劈落了小庙门梁上的匾。
    这块匾非修道之人不可触碰。
    木匾落地,就仿佛关闭的闸门突然裂开。
    无数沸腾的怨气瞬间冲天而起。
    一张张狰狞怨毒的巨大面孔从地底嘶吼冲出,纠缠着,直奔曾家祖宅的方向而去。
    朝霞初生的万里晴空被一片翻滚的乌云遮蔽,狂风平地起,高壮的树木被轰然折断。
    远处曾家的祖宅中隐约传来凄厉的惨叫。
    楚云声撑起单薄的结界,带着沈溢清后退,脸上渗出一层薄汗。
    狂风怒吼中,他略一偏头,就发现沈溢清正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注视着他,嘴角的笑容似笑似怒。
    楚天师,你就任由那些冤魂复仇杀人?这可是邪魔外道的作风。
    这些冤魂未成厉鬼,只会报复害他们的人。其他无辜之人,不会动手。
    楚云声退到一块巨石后,脸色微白,声音低哑道:我说过,不需要你杀人,曾家人自作孽,便会有报应。
    这样的做法,是楚云声在得知原剧情后,就立刻决定的。
    沈溢清之所以从鬼修化为了厉鬼,怨气是一回事,另外大概就是血腥与因果的关系。所以楚云声想试试,让沈溢清不再杀人,不再承担那些孽报因果,会否能改变些东西。
    曾家数百年间,借助沈溢清的灵力威势,一直大富大贵,横行无忌。若说从未行恶,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原剧情中,沈溢清杀了曾家满门后,就放出了被阵法和小庙镇压的无数冤魂。这些冤魂都是在过往的年月中被曾家人害死的人所化的,如果没有被发现,那么他们在经过阵法的消磨转换后,没多久便又是一群供曾家驱使的厉鬼。
    楚云声为沈溢清报仇,不会去杀曾家满门,但却不介意冤有头债有主,让该寻仇的人去寻仇。
    闻言,沈溢清沉默了片刻,低笑了声:楚天师,除了床上卖力外,你终于又有了让人顺眼的地方。
    楚云声专心撑着结界,没答话。
    等了会儿,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清越悠扬的曲音。
    他一抬眼,就看见沈溢清折下了一片柳叶,放在唇边,随意吹着小调。
    随着这虚虚渺渺的调子,遮天蔽日的黑沉怨气飞快聚拢,远处的惨叫也渐渐消失。
    那些双眼通红,报仇归来的冤魂一个个出现在巨石旁,狰狞的面容慢慢平静下来。
    天空很快恢复澄净。
    楚云声明白沈溢清的意思,立刻拿出一个玉瓶,沈溢清放下柳叶,淡淡道:进去。
    老老实实的冤魂们呜呜地挤着彼此,陆续钻进了楚云声的玉瓶。
    楚云声将瓶塞塞上,看了眼一身红衣,静静斜睨着他的沈溢清,莫名生出了一股吃软饭的轻松惬意之感。
    楚云声想了想,觉得不能这样沉沦下去,于是朝沈溢清道:我胃口确实不太好,但不吃软饭也没关系。我会努力发明出一条科技修道之路的,所以,必要时候可以吃得硬一点。
    沈溢清怔了下,出乎楚云声意料地来了一句。
    硬的,不是我吃吗?
    第44章 冥婚 4 花轿滴滴答答落着血,慢悠
    楚云声觉得没有必要和千年鬼老婆争论软硬问题,于是直接收了结界,带着沈溢清挑小路下山。
    曾家这边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恐怕很快就会有人敢来查探。
    这个世界的道门虽然没有御空飞行之类的能力,但坐个直升机赶过来,也用不了多久。
    在被人逮个现行前,楚云声非常识时务地溜了。
    毕竟就如沈溢清说的一样,在道门眼中,放任冤魂复仇人类,就是邪魔外道。不论对错,都是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以楚云声的水平,和沈溢清的带伤之身,很难和一些道门强者正面抗衡。所以搞完就跑,猥琐发育,才是最佳选择。
    到了镇上,沈溢清却没有回到发带里,而是摘了楚云声的两根头发,把自己化成了豆粒大小的半透明小人,借助发丝窝进了楚云声的耳廓边。
    好位置呐,楚天师。
    凉凉的气息酥麻绕耳。
    缩小版的沈溢清不安分地用两只小脚踩着楚云声的耳廓,像是十分好奇一样,东摸摸西碰碰。
    楚云声好笑地向后瞥了下,抬手将鬓角的长发散下来些,遮住右耳。
    在镇上的车站等了大约半小时,楚云声才坐上一辆过路的旅游大巴。
    这辆旅游大巴是长途的,要开一天一夜,目的地是邻省省会,中途只会停两个景区,第二个景区就是飞雪山附近。
    上了大巴后,楚云声因为迥异于其他人的道袍长发造型备受车上人注目,四周有不少视线悄悄望过来,前座的几个小姑娘还在小声议论着附近是不是有剧组演员。
    这就是现在的车马?
    沈溢清的声音微弱,透进耳内。
    楚云声靠窗坐着,闭上眼低低嗯了声。
    没一会儿,他就感觉鬓角的头发一紧,垂眼一看,豆粒大小的红衣小人正拽着他的头发滑了下来,落到他肩头上,往窗外望。
    他微张开手指拢住沈溢清,不让他掉下去,没再说话。
    大巴晃晃悠悠,窗外的风景从新鲜到千篇一律。
    车内各种嘈杂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都渐渐小了,旅客们昏昏欲睡,靠着座椅打盹儿。
    中午时候大巴停在高速服务区,让所有旅客休息了一个小时。
    楚云声翻遍衣兜,找出最后几个钢镚儿,心酸地买了两包干脆面和一瓶矿泉水。至于原身的手机,很可能是丢在了曾家,连个网上支付都刷不了。
    长途大巴坐时间久了,枯燥无聊,浑身难受,都是难免的。
    为了减轻这种难受程度,不少旅客都在傍晚就早早睡了。
    顶部的车灯暗下来,起伏的呼噜声四下响起。
    楚云声也被这气氛感染,慢慢闭上眼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前行的大巴忽然狠狠一震,一个急刹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楚云声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砰地撞在了前面的椅背上。
    他蓦然睁开眼,忽然感到了一股奇异的寒冷之感。
    这时,车上的其他人也都被晃醒了,有情绪激动的旅客跳起来,一时骂声不断。
    搞什么呢!
    怎么开车的!正睡觉呢!
    他奶奶的
    在这些混乱的骂声中,司机却突然发出一声颤抖惊恐的尖叫:前、前面!
    随着他的声音,大巴和周遭所有车辆的车灯毫无征兆地齐齐灭了,就连接二连三焦躁响起的鸣笛声都仿佛被掐断了一样,瞬间消失了。
    周围陷入一片诡异冰冷的黑暗。
    这、这是怎么了
    车内的旅客都被吓了一跳,不由都惊悸地噤了声。
    那股奇异的寒冷气息越来越近,周围的温度身体可感地在不断降低。
    楚云声将体内稀薄的灵力覆盖在眼睛上,抬眼朝前望去。
    透过大巴车前窗可以看到,这片道路车流的前方是一座几百米长的跨江大桥。
    桥上似乎是有些拥堵,车辆非常多。
    但此时所有车灯全部暗下,整座桥就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漆黑之中,所有车辆都停滞不动了。
    傍晚细长的一道的落日红霞只停留在了桥的这一端,而对面的另一端,却像是提前迎来了冰冷的午夜,渐染上阴沉的黑暗。
    那里的景色逐渐变得模糊,遥远的灯光闪了几下,彻底消失。
    突然,一阵响亮嘶哑的唢呐声虚渺传来。
    随着这声唢呐,曲调阴冷的哀乐带着阴森的喜调飘飘荡荡,被江风送来。
    与此同时,大桥的尽头突兀地出现了一顶鲜红的花轿。
    花轿滴滴答答落着血,慢悠悠,一晃一晃地过着桥。
    抬着轿身的是四个等人高的白色纸人,纸人的脑袋随风摇着,裂开的嘴勾着诡异的弧度,像是在对着前方的路人微笑。
    花轿一路行来,越来越近。
    凡是它经过的地方,桥身碎裂,一寸一寸无声地崩塌陷落。顶端的锁链飞快腐朽断裂,混凝土与钢筋烂开。
    就好像只是短短一瞬,这座大桥却经历了千年,再也承受不住时光的摧残,猝然衰老。
    桥上的车辆人类全都栽进了江水里,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什么什么鬼东西!
    啊!
    靠近这一段的桥上突然爆发出后知后觉的尖叫声。
    如同被惊醒,一堆堆挤在一起的车全部车门打开,里面还活着的司机乘客惊恐万状,拔足狂奔。
    但可怕的是,当他们跑到桥的边缘时,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一步,就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一样,根本不能突破。
    有人恐惧地嘶吼着,拼命往外冲,一次次被弹回去。
    也有人瞪着眼睛左顾右盼,满心惊惧地直接翻下大桥,跳入江中。
    开门!快开门!
    大巴上突然有人反应过来,拼命撞向车门。
    其他乘客被这一吼唤回了惊惶的神智,有人扑到驾驶座,按开了大巴的车门,乘客们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但也有胆子大的,居然边跑边打开手机开始录视频,只是录了一段之后就突然脸色煞白,尖叫一声就像触电一样扔开了手机,连滚带爬地冲刺。
    短短几秒,大巴上只剩下了楚云声一个人。
    道路上一片混乱,所有没有上桥的车辆不管不顾地往外撞,人群四散逃跑,拿出手机拍摄的人都像那名乘客一样,惊骇地抛开手机,甚至还有几人握着手机,突然七窍流血,栽倒在地。
    楚云声捡起一个摔落到地上的手机。
    上面正停留在相机界面。
    只是这个界面却并没有拍到什么大桥与花轿,而是显示着一个坐在纸糊的白色木床上的红衣新嫁娘。只是微微一眨眼,那新嫁娘头上的红盖头就突然掀了起来,一张没有五官的青白的脸瞬间放大贴近。
    饶是楚云声早有准备,定力不凡,也被结结实实地惊了一下,呼吸微紧。
    不逃命,你想动手?就凭你这点灵力,是上赶着给它送菜呢
    沈溢清的嗤笑响在耳边。
    楚云声按灭手机,看向桥面上越来越近的红花轿。
    一张张惊恐的人脸聚集在桥端,涕泗横流。花轿后方的一切光线和景象全都被吞噬成了虚无,看不到任何东西。
    桥这边道路上已经空荡,能跑的全都跑了,只剩下一堆乱七八糟的车辆挤错着。
    黑暗也向着桥外蔓延过来。
    你觉得人死之后变成鬼的原理是什么?是否拥有一些必要条件?阴气可以被捕捉量化吗?灵力呢
    楚云声一边从怀里往外掏飞雪山的家底儿,一边低声道。
    沈溢清扒着楚云声的发丝皱了下眉:你你说什么?
    看沈溢清的反应,这些问题应该得不到答案,所以楚云声转了口,道:不用担心,不等花轿过完桥,道门的人就要到了。
    当然,楚云声现在之所以这么平静沉着,并不是因为这半吊子水平足够虐打花轿上的鬼物,而是因为他记得原剧情中的这一段沉桥事件。
    这是唐南处理过的相当棘手的一个灵异事件,最后虽然被唐南和道门的人解决了,但却描写得相当含糊,并没有揭示沉桥事件的原委和那些怪异。
    在原剧情中,道门的人来得很快,现在在他还没有大幅度改变剧情的情况下,应该也不会慢才对。
    沈溢清诧异:你怎么知道?
    楚云声没有回答。
    他跳下大巴车后,就手持符箓,运转灵力,直接将几张原身师父留下的克阴符射了出去。
    符箓如流光激射。
    楚云声飞快越过那些车辆,向前疾跑,想要破开那层挡着桥上众人的屏障。
    等着道门的人是一回事,但施手救人又是另一回事。他信奉独善其身,但却不代表见死不救。
    这是个什么东西?
    楚云声问。
    沈溢清卧在他的耳廓内,狭长的眼微眯:看不出我被锁了太久,外头的事早就不知道了。不过你我现在可不是它的对手,就算你们那些正派道门来了,恐怕也灭杀不了它。
    说曹操,曹操就到。
    沈溢清的话音还未落,后方的天空就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凛凛呼啸声。
    两架直升机赶到,舱门打开,低空投放下十几个人。
    落下的人迅速往腿上贴了御风符,勉强缓解下坠的速度,平稳落地。
    为首的一名穿着灰色道袍的中年男人甫一落地,就看到了孤立在桥头的楚云声和不要钱一样漫天飞舞的克阴符,当即就面色一喜,快步走来:楚山主,你竟在这里!
    楚云声甩符箓的间隙回头看了眼,冷淡的视线直接越过中年道士的肩头,看向了那名穿着一身随意休闲装的俊秀年轻人。
    那名年轻人似乎感应到了楚云声的视线,朝这边看过来,温和的目光暗藏锋锐,在扫过楚云声的右耳时微微一顿,眼底浮出了一丝疑惑和探究。
    沈溢清低声笑了笑,踩了下楚云声的耳廓,示意他不用担心。
    王道长,救人要紧。
    楚云声不动声色地收回灵力,避免暴露真实实力,朝中年道士略一拱手。
    这名道士是道门香鼎山的掌门,王碧日。
    王碧日闻言却并不着急,淡淡扫了眼桥头挣扎哀嚎的人群,目光的重点落在楚云声的那些克阴符上,施施然笑道:楚山主真是大手笔呀。这样多的克阴符恐怕也只有飞雪山这样的大户才能拿得出来了,楚山主用这样多的珍贵符箓,来救这些凡人,可是一点都不心疼,但我可听说我香鼎山派人去买,飞雪山还舍不得呢
    想买吗?
    楚云声冷淡地瞥了一眼王碧日:二十万一张,回头批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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