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止玉正在整理床铺。
    楚云声用还沾着水汽的手贴了贴裴止玉后领露出的那一截细白的脖颈,看他颤了下,才笑起来:一身尘土,你要去擦擦吗?
    裴止玉摇摇头,手语道:人太多了。
    我端回来,在屋里擦。楚云声拎起两个暖壶,又去了一趟宿舍楼下的热水间,排队打了水。
    这么小半年相处下来,楚云声也发现了裴止玉和之前几个世界的不同。他比较内敛谨慎,甚至有些妄自菲薄的敏感,好像是某个人性格的某一面的放大。就像上个世界的沈溢清,多疑而又喜怒无常。
    这种改变,也就是从上个世界开始的。
    打完水跑上楼,楚云声这具身体素质极好,火力旺,上半身就穿了个背心,也不感觉冷。
    裴止玉虽然之前没有回应,但楚云声兑好水端进宿舍时,还是看到裴止玉已经拿出了要换的干净衣服,正在脱袜子。
    一盆擦身子,一盆洗脚。
    楚云声把水盆端到床沿,看到裴止玉把脚伸进去,就擒住那两只苍白的脚腕,正要搓洗,但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裴止玉猛地拉住了。
    那只微凉的手从他的手臂绕到肩膀,环住了他微微汗湿的后颈,像一片清凉滑动的玉,润润地贴在身上,激起难言的颤动与酥麻。
    楚云声抬起头,裴止玉的唇正好借着高位压下来,温软的吻带着一点烫意。
    两人之间有过不少亲密,但碍于裴止玉的保守,接吻反而是最少的。双唇相接,楚云声感受到了裴止玉唇间细微的颤抖。
    唇分的时候,楚云声问:怎么了?
    裴止玉抬起头,清冷俊秀的脸上染着一层薄红,在昏黄的灯光下如美玉般旖旎漂亮。他伸出手指在楚云声胸口写:脚脏,不用你洗。
    楚云声不以为意:不脏,我又不是没亲过。
    裴止玉手指一僵。
    一个吻和一句话,瞬间让这间寝室里的气氛不同了。
    过了一会儿,裴止玉才按上楚云声的胸口,慢慢写道:那你替我擦擦背吧。
    这个背擦得挺久,一直擦到了熄灯。
    老宿舍楼隔音差,单人床又容易响,楚云声逼不得已锻炼了一下臂力。裴止玉却有着这个时代的人的保守,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环境和位置,中间后悔了想跑,却又被楚云声强硬地拽了回来。
    他吻着楚云声,指尖在楚云声满是热汗的胸膛上写字,字迹到最后全部颤抖模糊,分辨不清。
    楚云声打第二瓶暖壶的热水显然是有先见之明的。
    终于安稳睡觉时,楚云声没让裴止玉回上铺去,而是掀开被子把人搂了进来,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上,却并不觉得狭窄闷热,反而有种极为亲密的温暖。
    明天去熟悉一下校园,然后去领书,后天上课,我帮你整理一份课表。还有几个教授的课,我们可以一起去蹭
    楚云声抚着裴止玉后背,轻声说着话。
    他本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来到这个世界,知道裴止玉不能说话后,他便开始变得话多起来。他发现裴止玉很喜欢听他说话。
    正思索着今后的安排,楚云声就察觉到,裴止玉的手指在他胸口写了几个字。
    没有外人在时,裴止玉还是很喜欢在他身上写字的。
    裴止玉写道:很多同学都已经结婚了你喜欢孩子吗?
    楚云声意识到了裴止玉想说什么,想了想,道:孩子没有必要。不过,婚礼、结婚证,都会有的。
    我从没同你说过,但我认为,同性恋不是病,只是很正常的一种爱情。这种爱情目前没有婚姻的保证和世人的祝福,但这不代表耻辱和低贱,而是我们的思想和文明还没有发展到某一个视一切为平等的程度。会有这么一天的
    楚云声睁开眼,望着上铺浸泡在黑暗中的粗粝的床板,慢慢摸到了裴止玉左手的无名指,笑了声:希望到那天,裴医生不会拒绝我的求婚。
    裴止玉没有说话,像是睡着了。
    楚云声没再说什么,重新闭上眼,搂着人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他呼吸轻缓下来,裴止玉才微微侧了侧头,在楚云声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在许多年后,楚云声和裴止玉都已去世多年的时候,裴止玉的一份手稿公开,其中有一段关于这段颇受争议的爱情的内容,引起了无数人的深思
    我并不是个自信的人。
    在和楚先生的这场爱情里,我总是患得患失,疑神疑鬼,一直站在寒风凛冽的悬崖边,偏执地不肯离开。但楚先生就像拉住我的那条索,照住我的那束光,将我从深冬裹入暖春的那阵风。他爱护我,尊重我,将他自己敞开来,用无限的信任包容我,将我的每一处疮病细细安抚。
    我或许一生都无法痊愈,一生都无法放下他会离开我的恶劣怀疑,但我知道,楚先生会永远信任我。就像他信任真正的真理一样,不知动摇。
    这一晚裴止玉的反应,让楚云声意识到裴止玉的成长造成了他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性格,所以楚云声特意去书店买了一本诗集,学习写情诗。
    一天一首,贴满了寝室的四面墙。
    裴止玉每天一进寝室,都有种莫名的羞耻和甜蜜。
    这骚操作也引来了其他寝室的好奇,观光团一波挨着一波,还有人学楚云声,也跟着练习写情诗,最后竟然打动了一位才女,真的恋爱结婚了,还给楚云声送来了喜糖。
    只是这个时候,来参观情诗的日后大牛们并不清楚,这些情诗究竟是楚云声写给谁的。
    除了写情诗,楚云声的课业进行得也十分顺利。
    中医专业的几位老教授特别喜欢他,倾囊相授。楚云声也像是一片缺水的海绵一样,不断地吸取着这种他并不太了解的新的知识。
    在一位懂很多偏门怪病的老教授的教导下,楚云声慢慢接触到了一些和裴止玉有类似体质的人。
    体内药气杂乱,冲撞失衡,引发了体质的奇特和古怪。这其实也并不算罕见,只是各类体质表现出来的形式不同,治疗的方法也不尽相同。
    连裴爷爷这位资深老中医都没能解决裴止玉的问题,楚云声不认为自己学个几天就能行,所以他一直都在调查钻研,而并没有在裴止玉身上试验。
    至于裴止玉在物理学院的生活,那就更简单了。
    有不少裴爷爷的故交照顾,哪怕裴止玉口不能言,也没有什么人歧视他,找他麻烦。再加上裴止玉没多久就在物理学上展露出了过人的天赋,更是引得不少同学都很崇拜他。
    在这个时候,有学识的人是真的很受人尊敬,学问上的厉害就是最顶级的厉害。
    裴止玉在物理学院混得如鱼得水,偶尔去医学院陪楚云声上课,那些老头子也喜欢他,常常给他带一些保养身体的药回去。
    这种安宁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分外得快。
    等楚云声再听到池周周的消息时,竟然已经是暑假时候了。
    在严酷的审问下,裴家霍家两方施压,池周周没扛住多久,就交代了他和霍文的关系,以及裴爷爷的死,和霍文的死。
    调查取证用了挺长时间,最后法庭审判下来,池周周被捕入狱,虽说证据算不上充足,但还是判了整整二十年。
    而伴随着这个消息而来的,就是裴昕南的提醒:霍文落得那个下场,霍天已经疯了,整个霍家都疯了。池周周罪有应得,但其他得罪过霍文的人,霍家恐怕也不会放过你最近小心点。
    楚云声可不像裴昕南一样放心了,池周周身上的古怪一天不解决,就一天是个隐患。但在这之外,霍家也确实不得不防。
    也没用楚云声等多久,就在裴昕南的提醒过去半个月后,秋天开学之际,一则有关京城大学某楚姓医学才子论文抄袭、配药害死人的丑闻就被轰轰烈烈地爆了出来。
    所谓的受害者家属推着轮椅带着警察,将楚云声堵在了学校大门口。
    第74章 七零万人迷 13(一更) 等等,止
    楚云声自从来到京城大学之后,已经很少出手帮人看病了。毕竟在这里他只算得上一名刚刚入学没多久的学生,而并不再是那个混迹在山野里的新手大夫。
    但很少,不代表没有。
    从半年前的寒假开始,教导楚云声的那位老教授就将楚云声带进了自己名下的诊所里实习,并会在节假日带他出去义诊。
    而出现在京城大学大门口拦人的,楚云声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这来势汹汹的一伙人簇拥着的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老人,正是他暑假时义诊过的一家养老院中的一位。
    就是他!
    一个戴着草帽的汉子直接蛮横地拦在了楚云声面前,恨恨地嚷道:警察同志!就是他!就是这小子给我爸配的药,吃了没几天,本来好好一个人,这眼瞅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什么京城大学的高材生就是卖假药的骗子!
    午后人来人往的校门口,一声大喝直接惊来了四周无数的目光。
    许多来往的行人学生纷纷驻足。
    跟着这家人一起来的两名警察眉头微皱,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龄稍微大点的上前出示了下证件,对楚云声道:请问是楚云声同志吗?我们派出所接到报案,报案人声称你误诊并贩卖假药害人,致使徐老根同志卧床不起,神志昏迷,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的调查。
    楚云声扶着二八大杠的车把,扫了眼渐渐围上来的七嘴八舌议论的围观群众,和轮椅后那名目光不善的记者,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警察身上。
    这两名警察的态度称得上公事公办,措辞也没有太强的误导性。如果是平时,楚云声不介意跟着去一趟,调查个究竟。但在眼下这种警察媒体齐聚的场面下,要是他真的跟着这两个警察走了,那三人成虎,今晚的报纸上就不一定会写出什么样的真相了。
    更何况,裴昕南给他的有关霍家的警告犹在耳畔,楚云声可不会单纯地认为这是一场意外。真跟着走了,倒不如置身于大庭广众之下,好办事。
    配合调查可以。
    楚云声被周围充满怀疑的层层目光包围,却没有太过在意,而是平静一笑,道:但警察同志,你们邀请我配合调查之前,是不是应该确认一下,报案的情况是否属实?
    草帽汉子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怒道:姓楚的,你什么意思?我爸人都躺在这儿,这还有什么实不实的?
    他像是被楚云声气急了,激动地一把将放着老人的轮椅往外一推,展示给围观群众看:大家伙儿看!大家伙儿来评评理!我爸都这样了,还有什么真的假的!你就是狡辩,不承认,仗着有权有势,欺负俺们工人,是不是!
    哎呦,这老头印堂都泛黑了,脸蜡黄,看着像是真不行了
    你看那手哆嗦的!
    哎我知道这帅小伙,是京城大学医学院的,听说成绩非常好,年纪轻轻就医术拔群,没想到到底是年轻!
    这可是祸害上人命了京城大学高材生又怎么样,给学校抹黑了!
    议论入耳,那两名警察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轮椅周围的几名跟着草帽汉子来的家属也开始捂着脸哭哭啼啼起来,一句一个命苦,一句一个害人,还有人扑过来跟见到杀父仇人一样要抓楚云声,被楚云声一个转身,用自行车挡开了。
    校门口顿时吵闹非凡。
    后头的记者更像是逮着什么大新闻一样,眼睛发亮,捧着本子狂写。
    在这样典型的医闹环境中,楚云声却没在意周围的任何人,而是仔细认真地观察着轮椅上的老人。
    在那两名警察终于忍不住,要采取强制手段将他带回去时,楚云声解下了车把上挂着的药箱,轻巧且强硬地挡住了靠近的人。
    两个星期前,我在京郊的安和养老院为徐先生诊病,确认为肝脏方面的问题,开了一副药,可供三个星期服用,现在应该还没有停用但徐先生身上没有任何药味。
    楚云声挡开草帽汉子,在老人的身旁略微俯身嗅了嗅,平淡沉冷的声音像是拥有某种魔力一般,慢慢压下了周围的嘈杂。
    如果你想说早就发现药方不对,停止服药了,那为什么今天才来找我?如果你说刚刚发现,那配药中那些气味浓重到停药几天也无法彻底消散的药味,为什么一点都闻不到?
    楚云声边将药箱打开,边看了眼张口欲反驳的草帽汉子:如果你真的是一位孝子,就不该把你的父亲带到这里来,让这么多人围着,呼吸都成问题。
    草帽汉子额上青筋暴起:这是我爹,我为我爹讨回公道,不该带着他吗?你少猫哭耗子,给我滚开,别碰我爹
    说着,就要上手去拽楚云声,但还没冲上去,就被围观人群中的一个老头拦住了。
    臭老头,你管什么闲事!
    草帽汉子使劲儿挣了挣,却发现这老头看着干瘦,但手劲儿却比他还大,像是练过,根本挣脱不开。
    老头和气一笑:众目睽睽,想必这位小兄弟就算想做什么对你父亲不利的事,也绝难成功,你又何必如此着急呢?医学院的几位教授也听到消息,正在赶过来了,马上就能为你父亲确诊,你大可放心。
    草帽汉子一听医学院教授几个字,脸色顿时一变,目光漂移道:医学院教授?能教出姓楚的这样的害人精的,还能是什么好医生!我不信
    话说到一半,草帽汉子突然感到背后吹来一阵阵的小凉风。
    他诧异着转头一看,就发现不知何时周围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竟然自觉地往后散开了一点,空出了一片地带来,让轮椅上的老人能透透风。
    往来于此的大多都是懂理的人,虽然在这样的煽动下多少有些偏向性,但却还是不会真的只相信片面之词。
    那两名警察似乎认识那名出手拦人的老人,听到老人的话,心里对医学院的教授们还是比较信服的,当下就出手又拦住了另外几名闹起来的家属。
    情况暂时稳定下来,楚云声也不耽误,快速为轮椅上的老人检查了一遍。
    肝脏问题更严重了
    楚云声的眉头慢慢皱紧:哪怕不吃药治疗,也不应该这么快。这段时间,你们给他吃什么了?
    楚云声猛地抬眼看向草帽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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