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声音铿锵有力,清晰洪亮。
    这场战役,东洋与华国合计死伤超二十万人,可谓惨烈。
    有那么少数人,至今仍批评这场战役毫无意义,但我从来不这么认为。
    老先生道:历史不是群星闪耀的画卷,它不该属于某个人,某些人,而该属于为了历史的进步、时代的发展而奋斗的每一个人。哪怕他们已死,哪怕他们无名,哪怕他们只是渺小的一草一木。
    下课铃响,黑板间的屏幕也将视频播放到了最后,只留下白底黑字的最后两句话
    大凡新命之诞生,新运之创造,必经一番苦痛为之代价!
    惟有民魂是值得宝贵的,惟有他发扬起来,中国才有真进步!
    一片黯然的虚无中,缓缓浮现出了一行熟悉的字体。
    任务:改变殷铮的命运,完成度68%。请选择是否进入下一个世界,继续任务。是/否。
    是。
    滴答,滴答
    缓慢而落的水声。
    潮湿冰冷的气息侵蚀感官,下腹的微热便被凸显得尤为清晰。
    第二次没有经历相伴到老的生活,寿终正寝,楚云声的心神似乎仍停留在那片绵延无尽的战火里。他能够感知到,四周并没有其他气息,所以并没有急于睁开双眼,观察新世界的情况,而是平缓恢复着情绪。
    约半盏茶后,楚云声扶着墙,坐直了身体。
    他口舌寡淡,腹内饥饿到了极致,几乎失去知觉。粗略算下,这样的状态应当有许久未曾进食了。但他并不虚弱,丹田充盈,体内似有一股力量,令他能暂时拥有充沛的气力。
    估算过身体的情况,楚云声抬眼,静静地打量周围。
    这是一间昏暗的囚室,三面皆是石墙,一扇牢门,由沉重粗壮的铁栏组成,其上绕着锁链,挂着大锁,锈迹斑斑。
    然而这囚室的内里,打扫得却无甚囚室的模样。
    平整的地面由巨石铺成,至少一半颇为干净,除了干涸暗黑的血迹和从头顶岩石上滴落的水珠积成的水洼,并不见其它脏污。另一半则散堆着干燥的稻草,有一些凌乱,有一些正被楚云声坐在身下。
    自铁栏望出去,没有看守之人。
    牢门正对着的是十来级蜿蜒向上的石阶,上面又封了道石门,阻隔一切。
    看来这次他的身份是一名阶下之囚。楚云声想道。
    不过,这并非他此时关注的重点,他真正关注的是自己身上的打扮暗红的轻薄长裙,满当当两手腕的银镯,还有挽起的长发与斜插的珠翠若不是能真真切切地在那毒素熟悉的轻微燥热中感受到小腹的反应,他都要确信自己忽然变成了女子。
    默然片刻,楚云声转头,微微俯身,以那片水洼为镜,观察自己的相貌。
    仍是自己的脸,只是上了极浓的妆,且似乎有细微的肌肉与骨骼的改变,约是易容与缩骨。
    重靠回冰凉的墙面,楚云声半阖眼睑,准备接收剧情与原身的记忆。
    但就在这时,囚室外的那扇石门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机关转动,尘烟飞扬,石门向一侧缓缓滑开。
    有蒙蒙的昏黄的光射入。
    楚云声抬头,从那片光中看到了一双迈进的云靴,和一片飘起的竹纹锦缎的白色衣角。
    旋即,一道温润清朗的男声传来,冷肃沉凝。
    妖女,关你三日,可想清楚了?
    第188章 闭关十年后我天下第一了 2 你
    水一般的光晕流淌进来,冲淡囚室昏暗,浮尘避动,跃起着渺渺的涟漪,与细繁的影子。
    来人有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长眉斜飞,眼剪秋水,雪山一脊架成鼻,其下两片薄唇,颜色极浓。玉白的皮肉托载五官,清峭的骨相衬起身量。
    此种容貌乍看之下,殊丽锋锐,如荆棘牡丹,似刀锋含血。
    但偏巧,这人虽俊美带妖,却目光清正,神态温润,兼气质脱俗,举止端谨,当其一身白衣佩剑含笑行来时,便自然而然给人一种霁月清风的君子之感,当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走得近些,石门流入的明亮光芒便从他身上抽离,囚室的潮湿阴晦汹涌而来,层层侵蚀。他那身浮动着潋滟光影的雪白衣衫也似蒙尘般,于此郁色沉落,渐染幽邃。
    他停在了牢门前,眼神平静透冷,看着楚云声。
    看来你仍不知悔改。
    他道。
    楚云声靠墙坐着,没有应声。
    他心中并不想让殷教授唱独角戏,但他还未来得及接受剧情与记忆,对两人的身份及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未免言语不当,只能沉默。
    输给宁关不冤,那输给我谢乘云便是冤?
    那张脸上笑意褪了,冷淡叹息:季灵,你与晏璇玑皆为白龙榜最末,晏璇玑三日内连败于宁关与我之手,不见颓丧,返回岭南千山府闭关三月,突破含神境,一举入定丹。
    而你,却自觉深受打击,疑心自身功法粗陋,故不如人,所以便背弃门派,投往西域魔门九仙宫,以恩师之头颅换取圣女地位,谋求无上功法。
    但如今又如何?
    你仍败于我手,成阶下之囚。心术不正,作恶多端,终究是邪不胜正。
    楚云声听着这挟着淡淡厉色的冷声话语,从中捕捉出了许多关键,其中便包含殷教授此次的姓名,谢乘云。
    见靠墙而坐的妖女微垂着头,不理会他的言语,谢乘云眸色一暗,取出一把钥匙,打开牢门,按剑走了进来。
    他一眼望向嵌入石壁中的两根粗黑锁链,见完好无损,便抬指,在锁链上轻轻一敲。
    沉铁震动,荡开一股翻涌的冰冷气息,自石壁深处颤入楚云声拢起的袖口间。暗红轻盈的袖子拂起,露出一圈圈银镯之上紧扣的枷锁。
    这样的枷锁在楚云声的脚腕上亦有,沉重非常,更有寒意,侵蚀骨血。
    此锁名为囚神,只针对含神境,一旦被困,无从动用修为力量,与不曾习武的平常人一般无二。
    云靴踩着散落的干草,谢乘云走到了楚云声面前,清正的眼神浮出莫名的幽深:囚神完好,你定无法施展替身秘法,但听到晏璇玑定丹之事,你却毫无嫉恨情状。
    真正的季灵肤浅自负,口蜜腹剑,嫉贤妒能,心无城府,绝非能掩饰心绪之人。
    你不是季灵。
    最后一句落入耳中,楚云声眼神微动,但却称不上意外。
    早在谢乘云开牢门入内时,他便发觉了谢乘云的反应有异。稍一思索,大致能猜到应当是自己露了破绽。
    这一是因自身记忆全无,二则是该怪他竟不知堂堂一个被正道斥为妖女的魔门圣女,却连一点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亦或是不想做。而谢乘云也偏偏是个心细多疑、城府极深的人,恐怕从进到石门里来的第一句便存了试探,稍有不对,便不放过。
    但楚云声也并不觉得,谢乘云便真的看出自己的蹊跷。
    他怀疑,这里囚的从来便不是真正的季灵。
    谢乘云垂眸,静静地望着楚云声的脸,出神地低语道:能于京都谢家行金蝉脱壳或李代桃僵之法,是游仙境的手段。她背后之人愿如此冒险,将她救出,不会是九仙宫。
    她身上,果然是藏着极大的秘密。
    这样听来,谢乘云抓这个季灵,似乎也是别有所图。
    楚云声暗自想着,同时微微抬眼,留意着谢乘云的神色。
    虽然谢乘云自见到他以来,无论言谈或是立场,都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楚云声仍从细微的眼神与表情中窥到,他绝非表里如一的正派。
    对一个并非季灵的、似乎无关紧要的替身说出这些与隐秘沾边儿的话来,显然,谢乘云已存了灭口的心思。
    果不其然。
    沉思过片刻之后,谢乘云又看了楚云声一眼,便道:既然只是个替死鬼,那便留你无用了。
    话音未落,他右手抬起,骈指为剑,飘然点向楚云声的眉心,不见杀气,却是致命。
    然而,这一指并未落下。
    拂下的手腕突地颤了颤,谢乘云闷哼一声,双膝一软,猝然跌跪到了楚云声身前。
    他反手似要拔剑,但却抬不动手指,身躯倾倒,白衣迤逦。
    楚云声膝上一重,手掌抬起,正好接住了谢乘云的腰背。
    两人的面孔倏忽贴近。
    谢乘云气息急促,微凉的鼻尖若有似无地刮到了楚云声的下颌:你哪来的毒?
    这不该问我,而该问你。
    楚云声想着,低声叹道:谢公子,你觉得呢?
    他没有用任何技巧伪装自己的声音,只显出原本的音色,低沉冷冽。
    谢乘云闻声一怔,渐露迷离的目中霍然划过一道流光,有清明乍现。
    他盯着楚云声,微仰起脸,温润的嗓音夹杂着极细极轻的起伏,如有潮湿暗香涌动:你是男子?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楚云声不理,只单臂抱住浑身已无半分力气的谢乘云,将其放到了干草柔软处,旋即起身,要另觅休憩处。
    这情形虽是对方在这个世界早有预谋的安排,但若谢乘云不愿,他也不会在自身明明清醒的情况下,仍要去趁人之危。
    但谢乘云却不是这么想的。
    楚云声只起身迈出了两步,身后便传来了声音将他叫住。
    此乃情毒,需交合方能解除,你不动我,也难以此毒杀我,但若我能恢复一时半刻,则你必死。身临此境,仍称得上从容冷静,你不会是太过愚蠢之人。
    谢乘云咬着舌尖,压住喉间古怪的细喘,尽量一字一句地漠然说道:过来解毒,我答应饶你一命。
    不怕我再下一毒?楚云声道。
    谢乘云缓缓呼出口气,忽地一笑:你不是下毒之人。
    这话简直自相矛盾,但他说来,却甚为随意。
    楚云声侧首回望,目光掠过谢乘云微蹙的眉,滑下湿红的眼尾与微抿的薄唇,落到那点细细颤抖滚动着的喉结上,漂亮峻丽,如珠如玉。
    他俯身,一手缓缓扶起谢乘云的膝弯,另一手抬起,拔下自己头上一根玉钗,送到了谢乘云殷红的唇边。
    咬着。他道。
    谢乘云用力咬住唇舌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数息后,他闭上眼,张开了口。
    莹润的唇肉裹住钗身,舌尖抵上玉色,缝隙间漫出些许血红。
    玉佩与长剑碾过根根干草,锵地滚出。
    白衣如片雪,层层叠叠地堆落下来,沉黑粗糙的锁链环绕,半截清隽修长的手腕搭在了上边,无力而又难耐地晃着,如逐浪的浮萍,又似击水的蒲苇,难定不休。
    齐整束发的玉冠松松歪下来,拖在汗湿的青丝上,缓缓地坠。
    囚室上方滴答落着冰凉的水珠。
    水洼漫起波纹涟漪,将暗红与雪白的色搅在一起,扭曲得激烈而又潮腻。
    有蜷缩的脚尖落到水面,一线水滴砸下,似是极凉,只令那脚背猝然绷直,像片忽地凝固了的冷白的玉脂。
    不知过了多久。
    谢乘云的下颔死死勾住那道粗重漆黑的锁链,冰冷的玄铁碾过脆弱的喉结与脖颈,他重重闭眼,蜿蜒的水色顷刻铺满面颊。
    唇舌一松,玉钗清脆落地。
    疼?
    楚云声抬指抚过谢乘云的眼角,轻声问。
    谢乘云睁开眼,没有避开楚云声的手,只抬了抬自己偎在他胸前的脊背,恢复了些气力的手臂伸出,握住了那柄剑。
    一抹捉摸不定的阴鸷之色在他眼底一闪而逝,他偏了偏头,嗓音沙哑道:为我更衣。
    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剑侍。我不杀你。
    楚云声对谢乘云解毒后的第一反应不是一剑砍了他的脑袋这一点并不意外,但问也不问便将他收为剑侍这一点,却是令他有点诧异。
    剑侍一听便是贴身之人,这太过草率。
    比起食髓知味、信守承诺之类,楚云声更相信,谢乘云做这个决定,是另有谋划。
    这不是他不信任,或是贬低心爱之人,而是彼此真的太过了解,他多看上两眼便能戳破谢乘云那张温润高洁的皮,把其中伪君子的芯子看得一清二楚。
    可即便如此,楚云声也觉着谢乘云这性情实在是有些难以捉摸,恐怕将是他这许多世界中遇到的最为棘手的一种。
    这般想着,楚云声展臂拿过那些散落的衣物,一手搂着谢乘云,一手为他穿戴整齐。
    衣衫掩上满身痕迹,铺在干草堆上的外袍以掌中真气熨平,只眨眼间,谢乘云便又重新成了朗逸清俊的清矜人物。
    谢乘云扫了楚云声的手掌一眼,却并没有开口问他囚神之下,为何还能动用真气,只起身抬手,将玉佩与长剑重挂回腰间。
    他把掉落的玉冠收入袖中,以一根布带随意拢了下长发,一身公子风流之中便少了一丝端正,多了许多潇洒恣意。
    一刻钟后,自有人带你出去。
    谢乘云道:记住,你仍是女子,是九仙宫的圣女季灵。
    说罢,他也不再多言,径自朝囚室外走去。
    楚云声注视着他走到牢门处,才开口道:谢公子不问我是何人,又与那季灵是何关系?
    脚步一顿,谢乘云回头,眸光幽暗。
    我名楚云声。
    楚云声道:回去记着沐浴,莫要留在体内,于己不好。
    谢乘云眼神一动,隔着铁栏望着楚云声,长眉斜斜扬起,蓦地将温润的君子皮囊刺开了一道缝隙。
    他的齿间漏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笑:胆子倒大。不怕我毁诺,杀了你?
    楚云声欣赏着这道缝隙里的风景,不语。
    罢了。
    谢乘云瞬间敛起了笑意,自剑鞘的机关内取出一把钥匙,抛给楚云声:既有你好心提醒,那此事便合该由你来办。开锁出来吧。
    楚云声接住钥匙,只觉谢乘云这脾气,比风中火焰还要多变不定。
    囚神锁打开,楚云声起身,跟在谢乘云身后,走出囚室,迈过石门,进入了一条灯火通明的极长的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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