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溯流而上,沿水岸躲避着江湖中人,寻了一处弄堂深处的普通人家的小院藏身。
    避开早起做工的主人家,楚云声背着谢子轩翻进了柴房。
    谢子轩受的伤比楚云声预想中还要重,身上携带的疗伤药物俱都用了,也无法遏制伤势的恶化,只能勉强打坐疗伤,能恢复一分是一分。
    楚云声守在门边,边调息边留神着外界的动静。
    郑家封城,官府带人全城搜捕,绝不会放过任何一处。
    昏暗的小屋内,谢子轩面色稍稍好转了些,开口说道:此地虽已经被搜查过,但他们必会再来,我们不宜与其正面冲突。
    楚云声颔首,道:前辈所言有理。但晚辈觉得,此地不一定会再有人来搜查。今日是郑少卿发丧之日,郑玉宸要应对昔年父仇,诸多江湖名宿或为挑战或为观战而来,都在金陵城中,眼下郑府的定丹大战已然落幕,这些武林高手便是再比那些毛贼探子强些,也该是坐不住了。
    他们必会上门打探,甚至联手闯入郑家灵堂,官府不会坐视不理,但若要拦他们,只怕要调去不少人手。顾首难顾尾,此地或许少有人来再搜。
    提起郑家,楚云声便又同谢子轩说了自己之前在郑家的所见所为,包括击杀宁天成与郑玉宸,及两人之间的秘辛。
    谢子轩听得面上表情变化连连,望向楚云声的目光愈发复杂起来。
    也不知该说你是胆大心细,还是无知者无畏了。
    谢子轩无奈道:宁天成可是半步定丹,又有冷月刀在手,更甚的,还可能携带着宁家的镇族宝刀,你便是刚刚突破,晋升了含神巅峰,可伤势未愈,气息不稳,也绝不是他一合之敌,这你都敢出刀,也不怕他是做戏,反手便取了你的性命。
    晚辈辨他反应,不似作伪。楚云声道。
    谢子轩摇摇头,不对此多做唠叨。
    楚云声如此戏剧性地斩杀了郑家和宁家两家的家主,眼下消息未传开,自是影响不显,但后续,此举对整个金陵城局势的影响必然是极大的。
    这潭水,却是越来越浑了。
    杀了也好。
    谢子轩沉吟道:龙章瀑布的布置不简单,便如你所说,若是重要,除了一个半步游仙,却也不见更多防卫,若是只算一般,却又显得过于谨慎,确实是透着古怪。
    昨日晌午我与风雨二老,带人前去瀑布处查探时,含神见了不少,但半步定丹与定丹却不算多,绝不至于掏空郑家的家底儿。这些人若不在龙章瀑布,也不在郑家老宅,那其去向就颇为可疑了。
    楚云声道:那昨日您可曾见到铸造的天子剑,或剑炉?
    谢子轩微微皱眉,叹道:未曾见到天子剑。
    我们潜入龙章瀑布没多久,便被李飞尘发现,只来得及查探了铸剑的剑炉,其余并无收获。从剑炉使用的痕迹来看,直至昨日清晨,剑炉仍在燃烧。
    而且按其中一名含神护卫所言,他们寨子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生人被送入,又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大批失踪,以他的猜测,是被送入剑炉,以血铸剑了。但此事仅是猜测,并无实证。
    言罢,谢子轩掩鼻咳嗽了几声,脸色又见几分难看。
    楚云声心间微沉,转头望向柴房窄小的窗子。
    这扇窗临水,恰巧可以望见起伏绵延的河流,也是百里水帮以水路入金陵的必经之路。
    在楚云声与谢子轩躲藏疗伤之际,郑家的门前便也真如楚云声料想的那般,聚集起了一帮江湖人士。
    这群人除去看热闹围观的,便是身着同样打扮的两三家弟子。
    在这些弟子簇拥之下,有一男一女两名中年人并着一位耄耋之年的拄拐老人当先走了出来。
    周围人见状尽皆议论纷纷。
    一个半步定丹,两个定丹初期老天爷呀,我前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定丹,今儿怎么都成大白菜了!不都说含神高手们晋升定丹之后,都专心修炼,不愿出世料理俗务了吗?怎么一下子蹦出这么多定丹强者!
    你傻呀!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郑老家主的出殡之日,恩仇了结就在今天,这三位定丹都是和郑老家主有仇的,如今是早早就来了金陵城,净等着今日父债子偿,挑战郑家新任家主呢!
    白眉铁掌,碧湖夫人,连环刀葛青,这可都是江州淮州成名多年的定丹高手啊
    昨夜那动静,今日他们三人还真敢上门?
    说起来,昨夜四大定丹交手,到底都是谁,又是何缘由,可有人知道?
    纷乱入耳,三人恍若未闻,只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了彼此联手之意,便抬步登上石阶。
    碧湖夫人脾气火爆,掌风一挥,便掀开了郑家大门。
    两块门板砰的一声四分五裂,惊得周遭的议论声都霎时少了许多。
    走,我倒要看看郑家昨夜闹得什么鬼!
    碧湖夫人冷冷喝道,长剑一提,便要进门。
    这时,长街尽头忽然响起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有人以内力遥遥送来声音:前辈且慢!
    郑家门前的众人闻声转头望去,便见一名少年道士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疾驰而来,面带急色,远远招手。
    碧湖夫人面色微微一变,认出了这少年道士身上的道袍:兖州太虚观?
    第209章 闭关十年后我天下第一了 23 昨夜
    荣安歌远远瞧见那三位武林名宿的脸色,心中便已是哀叹连声,叫苦不迭。
    他极想勒马掉头,速速离开此地,但转念思及宁天成昨日前半夜匆匆回返宁府,来寻他密谈时所说的话语,却又既恨又喜地努力说服起自己,来跑上这趟差使。
    也不为别的,只为了季安白的消息。
    荣安歌也不知道宁天成是早就得到了季安白的下落,就等着这个关口以此要挟利用他,还是真是刚刚得知,走投无路,只得以此作为交换,来求他襄助。
    比起后者,荣安歌更相信前者,毕竟人无利不起,他是如此,宁天成自然也是如此,这世间没有人是例外。
    自然,他也怀疑过这是否是宁天成临时编来的谎话,只是宁天成拿出了季安白一绺断下的剑穗为证,让荣安歌排除了这点怀疑。
    荣安歌此番下山,为的就是早早找到季安白,与他一同闯荡江湖,培养感情,做一对如前世一般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不过若是宁天成的条件当真十分过分,触及自身利益,那他也不介意多等等,自己再寻寻。
    实在找不到,大不了他也学那些年少轻狂的白龙榜天才们,立一方擂台,给季安白递个帖子。
    但偏偏,宁天成像是摸准了他的性情一般,提出的要求在荣安歌的角度看来虽有些麻烦危险,可却称不上损及自身,有多难办。
    这个要求也简单,那就是拖延时间,颠倒黑白。
    只片刻,快马已到了近前。
    荣安歌翻身下马,双脚刚落地,便听那碧湖夫人压着被阻拦的怒火,勉强客气地开口道:这位小道长身着太虚观弟子道袍,可是太虚观本代弟子?不知小道长喊住我等,是有何事?
    见着碧湖夫人的态度,荣安歌心中有些不虞,但他也知晓自己已经重生,不再是前世高高在上的陆地神仙,便是心中不悦,面上却也未表露出来。
    只略带些许倨傲地打了个稽首,笑道:晚辈太虚观荣安歌,见过三位前辈。
    晚辈拦下三位前辈,并非是有何事,而是想要劝阻三位前辈,莫要中了贼人奸计,在此时入了郑府。荣安歌道。
    碧湖夫人三人互换了个眼神,其中那名绰号白眉铁掌的耄耋老人开口道:小道长这是何意?老夫三人入郑府,只为查探昨夜的定丹之战,顺便拜祭郑老家主罢了,并无他意。
    白眉铁掌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没有将荣安歌的说辞当回事,三人皆以为贼人、奸计之类说法,只不过是随意招来的借口。
    荣安歌未料到这三个老油条竟然如此滑溜,连茬儿都不接。
    他面上的笑容一僵,暗自咬牙。
    看来想要含糊其辞、置身事外地办成宁天成交代的事情,是不可能了。
    他不好再模糊拖延,只得调整了下神色,上前两步,目露凝重地叹道:三位前辈莫当晚辈玩笑。
    荣安歌抬眼觑了觑三人,问道:既然三位前辈是为了昨夜的定丹大战而来,那想必以三位前辈的眼界,定能分辨出昨夜交手之人吧。
    碧湖夫人道:那是自然。只是四人之中,我却也只认得三道气息。谢家剑,郑家绝学,还有飞沙剑祝逢。那第四人却是不知了,想必并非是名门大派或是江南地界的定丹。
    三位前辈就不怕这四位高手仍未离去,还郑府之内?荣安歌忍不住问出了心中好奇之处。
    碧湖夫人瞥了荣安歌一眼,嗤笑道:小道长果然还小,安字辈应当是刚刚下山,初入江湖吧。你瞧破晓之时那些来来往往的毯子毛贼都还好好的,毛都没少一根,就当知道这四位是在还是不在了。
    三人中的中年男子,被江湖中人称为连环刀的葛青沉声道:昨夜动静,便是还在,也是两败俱伤。
    碧湖夫人道:两败俱伤,那就绝不会在了,除非是好好的定丹也不想做,活腻了。
    荣安歌前世初履江湖时,就已是半步游仙,惊神榜前十了,而且那时他还是太虚观观主,无论身份还是实力都已接近当世巅峰,自然是不需要什么江湖经验的。
    听碧湖夫人一说,荣安歌这才明悟,只是又感羞愤,竟平白被个小小的定丹初期教导了。
    他轻咳一声,道:既然三位前辈认出了昨夜交手之人,那晚辈也就直言不讳了。想必三位前辈也十分困惑,为何会平白无故爆发出如此一场大战,此间明明是江南地界,又为何会有谢家定丹出现。
    白眉铁掌讶异道:难不成小道长知道缘由?
    自然。
    荣安歌微微一笑,按照宁天成备好的说辞,说道:昨夜爆发的大战皆起于谢家的阴谋罢了。
    三名定丹与周遭竖着耳朵的围观好汉们俱都一惊。
    谢家的阴谋?
    这事还要从郑老家主暴毙说起。荣安歌忽然转口道。
    旁边有江湖闲汉插言喊道:小道长的意思是,郑老家主身亡另有蹊跷?
    荣安歌斩钉截铁道:正是。
    话音落,满街哗然。
    就连碧湖夫人三人都是一脸惊疑不定,碧湖夫人道:此话当真?小道长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荣安歌淡淡道:此事说来话长。晚辈下山行走,游历江湖,恰巧来到金陵,得知了宁家少家主宁寿大病难治,痴傻疯癫之事,自忖有几分医术傍身,便去了宁家,医治宁少爷。
    宁家背靠上京谢家已许多年,但谢家不理俗事,几乎从未派人来过金陵,可前些日子却不知为何,忽然便派了人来。外头都说是宁家家主请来为宁少爷治病的,但晚辈敢保证,宁家家主绝无此举。
    自打穿越后荣安歌的嘴里便没有过几句实话,如今混了一世之后重生而来,说起谎话来更是连草稿都不用打,脸不红心不跳。
    宁家主也疑心谢家来金陵的目的,便命人暗中跟踪查探。没几日,便发现谢家竟是在调查郑老家主身亡一事,而此事也确非表面那般,是老家主突发恶疾暴毙,而是郑老家主之子郑玉宸暗中策划,弑父谋杀,只为夺位!
    什么!
    此言一出,全场骇然大惊,众人皆是难以置信。
    方才压下的沸腾之声再起。
    荣安歌见状,又添了把火,一一列举出了郑家近日来的古怪之处,老家主死时的遗言,等等,以作凭证,勾出众人疑心。
    碧湖夫人三人面色连连变幻,险些也是毁了多年养气功夫,惊叫出声。不怪别的,实在是夺位弑父,当真就是大逆不道的魔头之举,说一句江湖共伐之一点都不为过。
    这是个讲道义的武林,郑家非是平常人家,而是武林世家,坐拥大半个江州,堪为江湖表率,郑玉宸此事若是为真,那便是将道义摘下来,扔在地上踩,绝不容于世。
    瞧着众人的反应,荣安歌道:谢家查得此事之后,便以此为要挟,以便达成自身目的。
    白眉铁掌最先从震骇中回过神来,蹙眉道:谢家有什么目的?
    江湖之中,无非是宝兵绝学,神功秘籍,世家之间,无非是资源争夺,声名地位。荣安歌笑道,上京谢家蛰伏多年,当真便是毫无所求吗?这可不见得吧。
    这话不必说清楚,自令人有无尽遐想。
    碧湖夫人见状,眸子一转,看向荣安歌,道:小道长这些话,是以穿着这身道袍的身份说的,还是寻常江湖客的身份说的?
    荣安歌心神微凛,毫不迟疑道:自然是前者。
    这也是宁天成不找别人来做此事,而偏偏找上他的原因。他是太虚观弟子,说出口的话也必然会带上太虚观的立场,而且大派弟子在江湖中,天然地便比常人更能令人信服。
    闻言,碧湖夫人三人神色都是一动,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现出复杂且各异的表情来。
    围观的江湖人也都觉着听见了天大的秘密,又掺和进了天大的事情里来,俱都又惊又喜,更带着些许惶恐,或是传音,或是小声交谈,全是激动非常。
    郑家大门前各声交杂,又有更多的江湖人观望中匆匆赶来,瞧这热闹,一时竟有些门庭若市。
    荣安歌也看不出众人是信了没信,或是信了多少,他只管按宁天成交代的泼出脏水,混搅一气便可。
    该说的话说得差不多了,他便又将此事定了个调子,道:郑府之内或有蹊跷,若三位前辈不急,大可等郑玉宸出来,当面与他对质,或待到宁家主处理完城中乱象,赶来此处与三位前辈解释。
    三名定丹皆是沉吟不语,似在思索考量。
    荣安歌觉着易地而处,换作是自己,听了这些,十之八九是不会贸然闯进郑家的。
    万一谢家的两败俱伤是陷阱,一进去就有十个八个定丹包围上来呢?
    又或者,其实是郑家赢了,风风火火毫不客气地飙进了郑家灵堂,脚底板还没踩结实,就被郑家定丹埋伏暗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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