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她们事先有准备,偷偷送去长乐宫的礼派上了用场。陈贵妃身边的太监递出消息,圣上自在秋狝时受了风寒,龙体一直时好时坏,太子为表孝心,抄录佛经三百篇,准备亲自送往长生寺焚烧祈福。
    这一消息,长乐宫的小宽子也告诉了胡吉,胡吉再转告林清羽。陆晚丞得知后,当场说了两个字:人脉。
    深秋的长生寺香火鼎盛之余,亦有几分清冷萧瑟之感,大雁南飞,寒日萧萧,草木摇落。
    林清羽搀扶着陆晚丞下了马车,欢瞳推来轮椅。一个小僧朝他们走来,双手合十道:陆小侯爷,林少君一路辛苦。
    语气竟像是早已等候多时。
    林清羽道:小师父知道我等会来?
    小僧笑道:林少君高看小僧了。是国师告知小僧,长生寺今日有贵客临门,让小僧寺前相迎。
    陆晚丞和林清羽对视一眼,道:小师父确定国师说的贵客是我们?
    小僧做着请的手势,但笑不语。
    三人跟着小僧穿过正殿,一路来到后山。小僧道:说起来,今日侯夫人和陆二小姐也到了鄙寺,现下应当在佛堂诵经礼佛。林少君可要同她们打声招呼?
    林清羽淡道:看来国师请的,只有小侯爷一人了。
    小僧鞠了一躬:林少君莫怪。
    他们此番前来,为的就是萧琤和陆念桃的金风玉露,林清羽也不想因为中途冒出来的国师打乱计划。晚丞?
    陆晚丞道:你且去吧,我去看看那个徐半仙想搞什么名堂。
    和林清羽分开后,小僧带着陆晚丞和欢瞳来到一间禅房门口:陆小侯爷请。欢瞳施主随我一同在门口等候即可。
    禅房内点着檀香,烟雾袅袅,大瑜国师徐君愿背手而立,一眼望去,颇有仙风道骨之风。
    陆小侯爷。徐君愿转身看来,笑容清雅,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陆晚丞笑了声,国师觉得我看起来像无恙么。
    小侯爷相比清明四月,确实消瘦了很多。
    所以请国师有话直说。重病之人的时间异常珍贵,我不想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徐君愿笑道:小侯爷的心境似乎变了不少。上回见到小侯爷,我看到的是一个超脱生死之人,定不会介意同我多说几句。
    因为有了在意的人和事,时间也变得有意义了。至少,他不能比萧琤先死。
    陆晚丞笑了笑:告辞。
    徐君愿立即道:陆晚丞的命数此名,此生辰八字,无论我算多少次,结果都是止于今年腊月。他摇头喟叹,可惜了。
    陆晚丞看了徐君愿许久,像是想看透他一般:书上说,徐国师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哦?徐君愿长眉微扬,敢问小侯爷,所言何书?
    陆晚丞没有回答。他推着轮椅来到书桌旁,提笔在纸上写下十字:还请国师,重新帮我算上一卦。
    半个时辰后,徐君愿亲自推陆晚丞来到后厢房,将其送回到林清羽身边,正欲功成身退,陆晚丞叫住他,问:方才国师所说之事,有几成把握?
    徐君愿语焉不详:天意若不改,那便是十成。天意若要改,我等又能有什么办法。
    陆晚丞笑道:不愧是国师大人,听君一席话,不如多读书。
    徐君愿畅笑着离去。林清羽问:他同你说什么了?
    陆晚丞稍作迟疑,道:此事容后再说。梁氏和陆念桃如何了?
    她们
    陆晚丞远远看见一人走来,蓦地打断林清羽:清羽,你应该很讨厌萧琤吧?
    林清羽奇怪地看他一眼:这还用问?
    陆晚丞笑笑,笑得有些羞涩:那如果你一定要被一个男人亲,你是宁愿被萧琤亲,还是宁愿被我亲?
    光是听到被萧琤三字,林清羽胃里就泛起阵阵恶心,连带着看陆晚丞都不顺眼。念在陆晚丞活不久,他努力收起自己的坏脾气,尽量平静地说:我哪个都不选。
    唉,你就选一个吧,陆晚丞不死心,反正只是如果。
    林清羽不知道这种问题意义何在,陆晚丞就非得要他亲口说出选你二字么。
    我选择去死。
    陆晚丞低声道:清羽
    行了行了,选你。林清羽勉为其难,可以消停了吗。
    陆晚丞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话音刚落,林清羽只觉腰间一紧,竟是被陆晚丞环住了腰。熟悉的药香混着檀香钻进鼻腔,他来不及反应,就看着陆晚丞朝他低下了头。
    林清羽猛地回过神,手抵在胸前,想将人推开。但他这一掌下去,陆晚丞可能真的会死。
    这时,陆晚丞在他耳边轻声道:有人在看。
    有人?
    林清羽明白过来,手的力道渐渐变弱,最终改推为搂,双手攀住陆晚丞肩膀的同时,闭上了眼睛。
    长睫扫过陆晚丞的鼻尖,痒痒的,他的嘴唇堪堪擦过林清羽的脸颊。
    这只是一个借位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陆晚丞直起了身体,林清羽缓缓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都遮不住眸子里的茫然和局促,看得陆晚丞呼吸一窒。
    林清羽定了定神,低声询问:是他?
    清羽,陆晚丞慢吞吞地说,我好像有点不对。
    什么?
    心跳得有些快,快喘不过气来了
    陆晚丞已然摇摇欲坠,林清羽本能地伸出手,将他拉入怀中:晚丞?
    两个人险些一同摔倒,幸得林清羽以膝撑地,稳住了身体。
    陆晚丞脸色发白,耳根却泛着奇异的红色。他知道自己八成要晕过去了,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有件事一定要交代。
    陆晚丞抓住林清羽的衣襟,拼死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要公主抱说完,头一歪,晕在了林清羽怀里。
    林清羽:
    欢瞳来寻两位少爷,目睹这一幕,还以为小侯爷又又又犯病了,火烧眉毛道:少爷,小侯爷他怎么了?!
    林清羽替陆晚丞诊完脉,一时之间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他身体过于虚弱,无法承受太过激动的情绪,暂时晕了过去,没什么大碍,等他缓过来便是。
    欢瞳一语道破真相:可是就小侯爷那个性子,能为啥事激动成这样啊。
    林清羽脸颊微微发烫,强作镇定道:谁知道他。你背他去厢房休息吧。
    待欢瞳背着陆晚丞离开,林清羽冷声道:殿下既然来了,又何必躲在暗处。
    第30章
    呵,小侯爷和林少君真是给孤看了一场好戏啊。未见人,声先至。
    来人长眉入鬓,眼眸狭长,薄唇轻佻,明明是风流俊美的相貌,可一配上脸上那孤知道孤长得极好的神情,立马变得一言难尽。林清羽只瞧一眼,便有种将他扔进冰水里去油的冲动。
    林清羽弯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既是在宫外,林少君无须和孤多礼。说话时,萧琤的目光就没从林清羽脸上挪开过。抬起头,看着孤。
    林清羽掩去眼中的阴冷,眼睫抬起,直面萧琤的视线。萧琤深深地注视着他,眼中浮现出一丝追忆和怀念,喃喃道:孤已经许久,没见到这双眼睛了。
    林清羽道:殿下说的可是静淳郡主的双眼?
    萧琤似大梦初醒,眼中的情愫如潮水般退去,寒声道:是陆晚丞告诉你的?他究竟是如何
    看来小侯爷没说错,殿下确实对静淳郡主旧情难忘。之所以对我刮目相看,也是因为我有几分像静淳。
    萧琤眯起眼睛,戏谑道:没想到陆晚丞一个久卧床榻的病秧子,知道得倒不少。可惜,他终究是个将死之人,区区一吻就能让他晕过去。萧琤舔了舔嘴角,林少君这等尤物跟着他,实属暴殄天物。
    尤物,代指美人,算得上是一种称赞。但此二字从萧琤口中说出,只让人想割了他的舌头下酒。
    尤物?林清羽笑了声,若我没这双眼睛,没这颗泪痣,殿下还会觉得我是尤物么?
    林少君何必妄自菲薄。林少君容貌世间少有,即便没有静淳,也足以让人一见倾心。萧琤走近林清羽,他身形高大,可将林清羽完全笼罩在自己身影之下,小清羽,你上次孤送你的酒,你为何不喝,嗯?
    林清羽极力隐藏着汹涌的恶意,退后半步,道:在下已嫁为人妻,殿下如此调戏,想必不妥。
    调戏?萧琤凑近林清羽,嗓音低哑,那你心动了么。
    没心动,但是想下毒杀人的心又强烈了不少。
    狗东西能不能滚出他的视线。
    萧琤闻到林清羽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舌尖顶了顶脸颊内侧,道:你身上好香
    林清羽一刻也不想多留:我和小侯爷的婚事乃皇后做主,圣上亲赐。殿下如此不自重,是在打皇上皇后的脸么。
    萧琤望着他,勾唇笑道:无妨。陆晚丞总归活不久,孤有耐心。
    那么,我去照料我夫君了,林清羽神色漠然,恕不奉陪。
    小清羽,萧琤叫住他,挑起一侧嘴角,似笑非笑道,终有一日,孤会让你心甘情愿地雌伏在孤身下孤会等你。
    林清羽转身走过回廊,看到一片素白裙摆消失在墙角,回头望了眼胸有成竹的萧琤,低声自语:别等我,等死。
    长生寺有善岐黄之术的僧人为晕过去的陆晚丞施了针。林清羽在一间厢房里找到陆晚丞时,他已经醒了过来,手里正捧着安神静气的汤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欢瞳站在一旁守着陆晚丞,看到林清羽走进来,道:少爷来了。
    陆晚丞喝药的动作一僵,随即笑道:清羽。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林清羽缓声道:你刚刚
    妈的,还是很尴尬。
    陆晚丞以手掩面,无力辩解:真不是我挫,是这具身体太弱了。他承认他刚才近距离看美人看得上了头,心跳快了那么一点,但也不至于晕过去吧。
    陆晚丞气愤又郁闷:要是换我以前,我抱你跑八百米都不带喘的。
    林清羽静静地看着他吹牛。
    陆晚丞似乎被他的表情伤到了,垂头丧气道:真的。清羽,你再信我一次。
    林清羽为了照顾病人的心情,口是心非道:我信。
    陆晚丞半信半疑:真的?
    嗯。
    陆晚丞展颜一笑。少年的笑容清爽明净,犹如夏日暴雨过后的苍穹,拯救了林清羽被油糊住的眼睛。
    找回自尊的陆晚丞想起了正事:对了,你见到萧琤了吗?
    见到了,林清羽冷笑,他叫我小清羽。
    陆晚丞:救命。
    等陆晚丞缓得差不多,林清羽让欢瞳收拾收拾,准备回侯府。三人来到前殿,欢瞳瞧见方才给陆晚丞施针的僧人,道:少爷,就是那位大师把小侯爷扎醒的。
    大师对上他们的目光,颔首示意。林清羽认为自己作为陆晚丞名义上的妻子,有必要亲自向大师道声谢,便让欢瞳和陆晚丞稍稍等等。
    林清羽早前听说过佛门医者相比寻常大夫,自有一套医法。道谢过后,大师主动问起陆晚丞的身体,林清羽便同他说了一些。
    欢瞳等得无聊,看着香客烧香跪拜祈福,道:小侯爷,要不咱们也给佛祖上几柱香?
    陆晚丞不甚在意地说:行啊。
    于是欢瞳便向僧人要了六柱香,引燃后分了一半给陆晚丞。他跟香客学得有模有样,跪在蒲团上,双手执香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之后,对着佛像磕了三个头,再把香插进香炉里。做完这些,欢瞳拍拍衣服站起来,见小侯爷漫不经心地拿着香,眼睛一直在往少爷和大师的方向看,又重新跪了回去:小侯爷身体不便,就由我来代他向佛祖行礼。
    磕完头,欢瞳道:小侯爷,你可以向佛祖说出你的心愿了。
    陆晚丞收回目光:心愿?
    是啊。只要佛祖听见了,一定会助我们达成心愿。
    陆晚丞坐在轮椅上,看着大殿之上的金身佛像。庄严宝相,俯视众生。
    陆晚丞想了想,低笑道:那就希望他永远开心。
    南安侯府门口,林清羽的马车前脚刚到,梁氏和陆念桃的马车后脚就到了。梁氏下了马车,看到林清羽,本能地想躲,被陆念桃拉住:母亲是主母,他是少君,面子上的事还是不能省的。
    梁氏揪紧手指,脸上堆着笑:晚丞,清羽,你们这是去哪了,怎么也不和母亲说一声。
    陆晚丞面沉似水,怫然道:我倒宁愿没走这么一遭。
    林清羽抿了抿唇,伸手想去推轮椅,就听见陆晚丞道:欢瞳,推我回去。
    欢瞳哦了声,全然摸不着头脑,看看陆晚丞,又看看林清羽,推着陆晚丞走了。林清羽静了一静,方才跟了上去。
    其他下人亦是面面相觑。阖府上下皆知,府里脾气最好的便是大少爷,待人处事最是心大,从不斤斤计较。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大少爷在少君面前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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