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后,陈贵妃怒火中烧,想到南安侯府和皇后有层姻亲关系在,认为此事是陆念桃故意为之,而且还是由皇后教唆,当场便骂着贱妇扇了陆氏两个耳光,还险些闹到圣上跟前,最后被萧琤拦下。
    陆念桃在东宫哭得花容失色,凄声坚称自己并不知情,她会用这熏香,也只是因为殿下喜欢。
    萧琤知道她没有说谎。陆念桃就指望东宫能为她们母女撑腰,她没有下手的动机。再者,萧琤的太子之位来之不易,在成功登基之前,他不想和南安侯闹出嫌隙。
    念在陆氏是无心之失,又看在南安侯的面子上,萧琤未将此事张扬,只让陆念桃搬出偏殿。这之后,梁氏就再未得到女儿的消息。
    陆念桃彻底失宠,再无翻身的可能。若萧琤死了,她要在宫里守一辈子的寡;若萧琤能活着登上皇位,她也只是一个冷宫的弃妃。
    她不能怨旁人。从始至终,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而胡吉,年轻有为,青出于蓝,得到了太子和陈贵妃的赏识,成为太医院炙手可热的新人,前途无可限量。
    东宫之事,林清羽知全貌,可和陆晚丞说起的时候,只说了前半部分:萧琤头风发作,太医束手无策,再拖下去便是药石罔效,华佗难医。
    陆晚丞闻言,道:那我是不是不用喝药了。毒发真的有点痛。
    林清羽胸口揪紧,道:你不想喝,就不喝了。
    陆晚丞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这一波干得漂亮,值得嘉赏花露。
    花露捧来一个红木雕刻的木箱,共有五层,大大小小七八个抽屉;上面有提手,两侧打了孔,穿过结实的布绳这是一个大夫外出就诊时背在身上的医箱。
    林清羽注意到医箱不起眼的角落里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正是上回陆晚丞画在纸上的那个。
    这是我让木匠按照我设计的图纸做的,陆晚丞道,以后你进了太医院,出诊就背这个医箱吧。
    林清羽莞尔:多谢。
    看着身边人的笑颜,陆晚丞一个没忍住,道:都说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要给我回礼?
    林清羽问:你想要什么回礼。
    陆晚丞认真想了想,摆出苦恼的样子:啊,还是想看林大夫穿嫁衣怎么办。
    林清羽:
    对他而言,以男子之身嫁给另一个男人为男妻是他这辈子的不甘,即便他嫁的人是自己的知己也改变不了这一点。让他再穿一次嫁衣,无异于让他回忆当时的屈辱。
    但,如果陆晚丞真的那么想看,他也不是不可以
    还未等他回应,陆晚丞探出手,想触碰他垂在胸前的长发。不知是眼花还是如何,陆晚丞试了几次都未抓住。
    看把你纠结的,陆晚丞得逞般地笑道,我开玩笑你听不出来?
    听不出来。林清羽轻声道,你总是这样。
    叫人看不出真假。
    陆晚丞嘴上说着不喝药,后来还是乖乖地准时喝药。
    这夜,林清羽看着陆晚丞睡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花露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少、少君!
    林清羽抬手示意她放轻声音:出什么事了。
    花露喘着气道:三少爷没了。
    林清羽问:没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死了!
    林清羽哦了一声,替陆晚丞盖好被子,轻声道:我又做坏事了,晚丞。
    第37章
    陆乔松服用丹药过度,暴毙而亡。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晌午,陆乔松还精神抖擞,自觉力拔山兮气盖世;晚上,他就七窍流血,大小失禁,惨死于青黛阁。
    梁氏受不了此等打击,听到消息后便厥了过去;南安侯只去青黛阁看了一眼,之后跌跌撞撞地去了陆家祠堂,一夜之间白了头,次日连早朝都上不了。最后陆乔松的丧事竟是由潘氏一手操办的。
    潘氏对丧仪一事早有准备,但她都是给陆晚丞准备的。谁都想不到,陆乔松竟然会走在陆晚丞前头,还是一个如此惨烈的死法。给陆晚丞准备的东西自然用不得,潘氏不得不让人临时去采买,许多东西只能凑合着用。
    南安侯府悬挂着丧幡,纸钱飘散,陆乔松的灵柩停在堂中。梁氏一身素服跪坐于棺前,但见她两眼空洞,神色麻木,眼泪像是已经流干了。
    陆乔松虽然死得不光彩,到底是侯爵嫡子,生前又广交人脉,左右逢源,来给他吊唁的人并不少。其中有一个面生的男子,自称是东宫的太监,是代替侧妃娘娘来给三少爷磕头的。
    梁氏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喑哑着嗓子问:侧妃娘娘她、她可安好?
    那男子面露难色,在梁氏的再三追问下,告知了她陆念桃被太子幽禁于冷宫之事。
    梁氏发了很久的呆,冷不丁瞧见林清羽,突然尖叫起来,身子抖若筛糠,指着林清羽的脸歇斯底里道:妖孽南安侯府娶了个妖孽进门啊!
    林清羽淡道:夫人说笑了。当初,说我是侯府福星的,不正是您么。
    梁氏瞪大眼睛,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嘴里不住说着怪异的胡话。
    梁氏彻底疯了。大夫说她患了臆症,这辈子恐怕都好不了了。南安侯接连受到打击,已是心力交瘁,一病不起。他再没精力过问家事,只让下人好生看着夫人,别让她跑出去丢人现眼。其他的事,全交给潘氏打理。
    给陆乔松办丧事的这段日子,陆晚丞的身子稍有好转,但也仅仅是清醒的时候多了些,能支撑着说上一会儿话。
    得知陆乔松暴毙,梁氏痴疯,南安侯一病不起后,陆晚丞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欣赏一般地看着林清羽,说:清羽,你好像又变好看了。
    就像是蛰伏许久,终得盛放的剧毒之花,美得让人害怕,看一眼便觉惊心动魄。
    林清羽低头看着自己洁净无瑕的双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指责: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陆晚丞轻声笑道:这是我的荣幸。
    外头响起唢呐声,是凶肆的人在送陆乔松早登极乐。
    两人沉默了一阵,陆晚丞忽然问:清羽,你说陆乔松会去哪里。
    人死了,自然什么都没了,还能去哪里。
    那你可知,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林清羽一怔,道:你不告诉我,我如何知道。
    一天,我放学回家,在路上救了一个孕妇,却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陆晚丞感叹道,我可真是个好人。
    林清羽睁大眼睛:你是说,你死过一次?
    陆晚丞点点头:一辆满载货物的车从我身上压了过去。别说,还挺疼的。陆晚丞笑道,都说一报还一报,我救了两个人,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能活两次?徐君愿给我本人算过一卦,他说,我可能命不该绝。
    林清羽霍然站起身,脱口而出:什么叫可能!
    陆晚丞再装不了轻松,语气艰涩道:就是可能。我这一死,可能就真的死了,什么都没了。即便我有幸能醒来,也未必会在大瑜,会在这个世界,你明白吗。
    林清羽愣愣地看着陆晚丞。良久,他问:你有几成把握。
    陆晚丞沉默许久,轻声道:我不知道。
    林清羽极力忍下情绪:你这算什么。
    陆晚丞似乎预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沉声道:对不起。我犹豫了很久,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
    不确定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我?!林清羽忍无可忍。他已经做好了永远失去陆晚丞的准备,陆晚丞却告诉他,他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陆晚丞要他怎么做?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去想他到底有没有死,去等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答案的答案?!
    如果如果最后还只是可能,他宁愿没有这个可能。
    你等我一年。陆晚丞说着,又觉得一年会不会太久了,他和林清羽认识不过一年,他凭什么要求人家等他一年。
    不用一年,咳咳半年不,一百天就好。陆晚丞迫切地说,生怕自己的要求太过分被拒绝,如果我百日之内没来找你,你就彻底当我死了。我们可以约定一个暗号,如果我没死,穿到别人身上,我们就靠这个暗号相认,好不好?
    林清羽嘴里发涩,心绪纷乱,咬牙切齿道:陆晚丞,你这个畜生。
    陆晚丞强颜欢笑:别的美人骂夫君最多骂句混蛋,林大夫倒好,一上来就是畜生,不愧是我老婆。
    滚。
    陆晚丞耍赖道:滚不了啊清羽,我腿都废了。
    陆晚丞不仅腿废了,五脏六腑更是没一处是完好的。他每天都会毒发,都会疼得迷迷糊糊,只会叫他的名字。
    林清羽闭上眼睛:说吧。
    陆晚丞一愣:说什么?
    暗号。
    陆晚丞缓缓笑开:你让我想想。这个暗号,必须朗朗上口,容易记住,又没有别人会知道。一番深思熟虑过后,陆晚丞道:那就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林清羽冷声道:这又是什么东西。你能不能说点我能听得懂的?
    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会告诉你的。
    林清羽就问他: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老婆二字是什么意思,性癖又是什么意思。
    陆晚丞自动忽略后面两个问题,说:这就要从三角函数的基本定理说起
    陆晚丞兴致勃勃地说到一半,眉头忽然皱紧,咬住了唇。这是他毒发的征兆。林清羽道:我去拿针来。
    给陆晚丞施针,能减少一点他的痛苦,但也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陆晚丞拉住他,摇着头道:不用了,你留下来陪我就好。
    林清羽在床边坐下,让陆晚丞躺在自己怀里。
    陆晚丞徒劳地睁大眼睛,瞪着前方,手指紧紧抓着林清羽的胳膊,笑着问他:清羽,暗号你记清楚了吗?
    林清羽用手挡住他的眼睛:记清楚了。
    真的只用等一百天就好陆晚丞在林清羽掌心中闭上了眼睛,别等太久了,我会心疼的。
    立冬之后,是小雪。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常迟上不少,天总是阴沉沉的,似乎老天也不确定要不要下雪。
    陆晚丞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难得醒一次,也是因毒发疼醒的。从前,他还能坐在轮椅上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如今却坐都坐不起来。除了床上,他哪都去不了。
    月底,林母过四十岁大寿,林清羽回了一趟林府。林母见他独自一人回来,便知陆晚丞情况不容乐观。她怕长子难受,也未多问,倒是林清鹤问道为何晚丞哥哥没有一起来。林清羽摸摸他的脑袋,说晚丞哥哥下次就来了。
    林母喜静,不爱热闹,加之丈夫不在家,她只让人做了一桌儿子们喜欢的菜,和孩子们一起安安静静地过寿。她望着窗外的阴天,道:等这场雪下下来,你父亲也该回家了罢。
    林清羽不敢离开侯府太久,陪林母用过午膳就回了侯府。回到蓝风阁,林清羽看到花露哼着小曲在院子里给那棵枯败的桂花树浇水,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自从陆晚丞吐了血,蓝风阁上下就一片愁云惨淡,他也许久未见花露如此惬意了。
    花露欢喜道:少爷刚刚睡醒啦。他今日精神特别好,都能自己坐起来了,一口气喝了小半碗粥不说,还让我给他换了一件红色喜庆的衣裳。少君,您说少爷是不是要好起来了啊。
    林清羽蓦地一愣,心陡然下沉。
    第38章
    林清羽来到卧房门口,门虚掩着。
    今日回林府,他没有带欢瞳,此刻欢瞳正蹲在陆晚丞轮椅旁,给他腿上盖上毯子。欢瞳跟随他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他见陆晚丞精神好得出奇,并未像花露那般欢天喜地,只是强颜欢笑地和陆晚丞说着话。
    小侯爷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提前备着。
    陆晚丞想了想,道:想吃梅花糕。
    欢瞳哑声道:好咧。
    什么时辰了。陆晚丞脸转向衣柜的方向,问。
    林清羽跟着朝衣柜看去,并未看到什么特别之处。
    欢瞳道:申时末了。
    你家少爷怎么还不回来。
    应该快了,少爷说会回来用晚膳的。
    陆晚丞一直看着那个方向,有些担忧的:要快点啊。
    林清羽退了出去。
    院子里,花露依旧在哼着小曲,曲调轻快,婉转动听。她转过身,见林清羽站在门口,奇道:少君,您怎么不进去呀?
    林清羽回过神,道:花露,借你妆奁一用。
    林清羽这辈子只上过一次妆,就在嫁与陆晚丞的那日。因男子不适浓妆,他又极其反感,出嫁时喜娘只给他描了眉,涂了唇,眉心贴了花钿。
    陆晚丞不在乎他有没有描眉涂唇,他似乎只想看他穿喜服,贴花钿的样子。
    林清羽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突然发现这段日子,他似乎也清减了不少。他拿起笔,对镜一笔一划地还原当日贴在他眉间的花钿。那是一个简单的对称花钿,寥寥不过三笔,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他好像不再是自己,而是一个靠容貌取悦夫君的妻子。
    原来,士也可以为知己者容。
    接着,他褪去身上的素衣,将繁杂的喜服一件件地穿上,玉带束腰,最后披上一层霞帔。束发的玉冠被摘下,青丝如瀑垂落,他拿起喜冠,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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