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音乐剧?萧程端着红茶过来。
    可不是,当时能刷的几乎都刷遍了。祁夜说,就差直接买票去英国西区那儿继续看剧呢。
    其实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是挺莽的。
    买张飞机票说走就走的事儿祁夜不是没有干过,就算是回想起来其实不怎么后悔。拿着简单一张车票,住青旅,睡机场这些事儿总该经历经历,也是谈资之一。
    当然了,这种生活,祁夜百分之百笃定萧程没接触过。
    当时就差汉密尔顿了,怪可惜的。祁夜把悲惨世界的乐谱放回到架子上,惋惜地说道,要是再多留一天就能看上,结果机票没法改签,只好离开了。
    萧程听闻没吭声,他那双乌沉沉的眸子看着祁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隔了几秒,忽然问了句:那个剧院在百老汇的哪里?
    祁夜一愣,回忆说:上次经过的时候,似乎在街中,转角再走一会儿还有个芝乐坊,不过我也记不太清了
    还别说,祁夜光是回忆这百老汇的街道,就心痛得不行。
    如果当时让保安通融下,进去拿本免费的介绍手册也行,不至于现在网上辛苦扒谱,用吉他借以思念了。
    萧程就这样很安静地听着祁夜的描述,没怎么说话。他的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放在一旁的红茶杯,仍像是沉思什么。
    等到祁夜自己感到说得差不多了,才意识到萧教授正在一旁听着呢。
    也挺难为人家的,被迫听了这么久。
    抱歉,我就话唠。祁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往前走了几步,又伸手拿了一本书。
    尽管保存完好,但书皮已经陈旧到褪色严重,祁夜拿下来的时候,还掉了点碎纸屑,看样子已经放了在这儿好十几年了,甚至更久。
    祁夜的视线落回到封皮上,是全英的烫金字。
    艺术史。
    这样的书在他当时不好好读书、逃课上瘾的大学时代,是会果断归在不讲人话的那一类里面的。
    没什么特别原因,没研究美学的细胞罢了。
    这本主要是文艺复兴时期,Renaissance Art。简单瞄了一眼书皮,萧程就说道,这书介绍拉斐尔,米开朗基罗和达芬奇的篇幅比较多。
    拉斐尔我知道,西斯廷圣母。祁夜把为数不多还记得的知识拉出来,当时期末的时候,还专门考了这个。
    萧程笑笑,没说话,转身把飘窗的纱帘拉开。
    冬日暖阳洋洋洒洒照进来。
    为了纪念罗马西斯廷教堂,拉斐尔当时创作了这幅画,意味着耶稣也会来临人间。萧程看着窗外,补充了一句。
    简简单单的介绍,没有掉书袋,就很舒服。
    祁夜看着他,在几个小时前,他就说过做饭的男人挺有魅力的。
    但是现在还得再加个条件。
    不仅要会料理,而且还能谈艺术的男人,才是世界的珍稀物种。
    感觉像是在听萧教授上课。祁夜笑着说了句,正要放回去时,一张书签从其中的一页掉出来。
    一只折起来的纸青蛙。
    看着这泛黄的样子,估摸着和这本书挺配对,也有点年份了。
    祁夜记得当时上学的时候,这样的纸青蛙可流行了。
    如果再按一下后面那小三角,这青蛙还能蹦起来,一下就能跳老远。
    在他小时候,就没少因为上课偷折这事儿挨过打,只不过当时用的是练习本上的蓝横杠纸张,但这一只,奇奇怪怪,是用乐谱折起来的。
    见着萧程正在低头削苹果,祁夜也没继续开口问什么。
    正想要匆匆把书签塞回去时,他却无意翻开了其中一页。指尖停留在书页上留下了温度,祁夜愣在那里,怔了挺久。
    书页带了陈旧的书墨香气,除此以外,全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和各式各样的标签纸,甚至连靠近书缝的地方,都写满了笔记。
    不仅是这样一页,往前几页,或者往后,都是。
    祁夜不知道是用什么心情把这本书塞回去的,他听说过萧程读书的时候住这儿,所以这些书籍上的笔记,应该都是萧教授留下的吧。
    如果是这样,那也太学霸了。
    这是十多年的书了。萧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祁夜身后,把削好的苹果给他,那个时候这些都是必须读的书籍,只不过现在想想,其实帮助不是很大。
    看吧,果真是精英的生活方式。
    人家坐在桌前读艺术练琴的时候,可能他还扑腾在河塘里抓鱼。
    萧教授。祁夜叫了一声,这些书都是你的吗?
    可能萧程没有意料到祁夜会说这句话,他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这么多书,还挺幸福的。祁夜由衷感慨了一句,不愧是专业的。
    当然了,这句话是站在萧程他们精英的角度上说的,要是他小时候就看这么多书,这是得要他的命。
    萧程看了他一眼,忽然说了句:你觉得这样好吗?
    祁夜听闻一愣,有些迷糊:啊?
    没什么。萧程淡淡一笑,把红茶放在一边的书架上。祁夜见着他这样子,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前几天萧程在车上的话。
    怎么说呢,他没经历过这样的家庭,也不知道小时候如果待在这样的环境里,是压抑还是自在。
    不过看着萧程的神色,应该是不开心居多吧。
    否则他也不会故意不吃饭,还有书籍里的那只纸青蛙,也不会放了十几年,还留在艺术史这样枯燥的书籍里。
    祁夜啊祁夜,他在内心自个儿感叹,你可真是长了个朽木的脑子。
    还有一个我来削。祁夜接过萧程手里的水果刀,盘腿坐在一旁的榻榻米上,削起另外一只苹果。
    你想听曲子吗?萧程忽然问道。
    祁夜一愣:什么?
    提琴曲。萧程手里拿着小提琴,抬头看着书架,每天下午这个时候,我就会练习提琴。
    祁夜听闻微微一愣,老实说,除了上次演出外,他就再也没见过萧程演奏了。怔愣的功夫,就听到悠扬婉转的琴声从提琴上倾泻下来,瞬间充盈在整一个屋子里。
    第一首曲子,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
    萧程侧对着他,修长的指尖精准地按在仅需要演奏的G弦上,在这一瞬间,每个在乐谱上的音符像是有了生命。
    提琴裹挟着窗外的风声,飘扬着过来,祁夜欣赏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说呢,和那次在舞台上炫技的曲子不同,这首咏叹调很美,它带着淡淡的哀伤,就像是从云间处落下的阳光,透过仅存的几处缝隙,又干脆有力地照耀在大地上。
    祁夜从来就不知道,原来提琴会诉说,会传达拉琴人如此强烈的情感。
    隔了一会儿,祁夜睁开眼睛看着萧程,眼神像是在陶醉,但又像是揣了什么心思。半晌,他便放下了手里的苹果和水果刀,走到萧程身后。
    离得近了,就又闻见柑橘后调的香水味儿,没多久前,或者说在酒吧初次遇见的那晚,祁夜就心说过这个香味道禁欲而又撩人。
    但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充满着悠扬琴声的下午,却感到更多的是一种脆弱的,孤独的感觉。
    是的,祁夜知道,他很孤单。
    但其实也不只是他,在社会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
    而在这个漫长的秋冬季节,两个孤独的人却相遇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安排,可能真是觉着他们太可怜了,才会安排这样的不期而遇。
    一曲结束,窗外冬日的阳光早就和这首曲子那样,微弱地从飘窗透进来,盛满在房间的每一处。
    而祁夜此时伸手搭在了萧程的肩膀上,像是哄着漂泊的旅人那般,低声对他说:没事呢,以后祁哥罩着你。
    作者有话说:
    这章太难写了,哭泣。
    第十五章
    祁夜下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五点多了。
    杨东刚才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买鱼的时候在农贸市场那儿迷路了,导航都绕不出来,还得再等等。
    今天是没口福喽。祁夜往客厅的沙发上一靠,看着跟在后面下楼的萧程,就不该指望他们去钓鱼。
    Amy和Bella呢?萧程问。
    祁夜回答:去接他们了呗,几个大老爷们还得让两个女孩子去接,真是好意思。
    听着这话,萧程笑笑,他走到在厨房吧台那儿倒了两杯柠檬水,递给祁夜:这里的池塘鱼少,要去钓鱼得往安山那里走。
    安山?祁夜一下抓住了重点,这是在哪儿?
    萧程见着他的表情,笑了下:没去过吗?
    没呢。祁夜说,老实说这儿郊区我也没逛过,这几年赶着赚大钱,没空出去玩呢。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坐在办公室里每周997的白领似的,但其实总结下来就简单一个字,懒。
    安山不错,以后可以去。萧程靠在窗边点了支烟。
    祁夜抱着沙发上的小熊玩偶,侧头看他:萧教授你去过那儿吗?
    嗯。萧程点了个头,抖了下烟灰,早些时候去过,不知道现在发展得怎么样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下次也去看看。
    祁夜纠结了下,还是没把下回一起去这句话说出口,尽管上次听萧程说一起去东京,但那是人家说给自己听的,他要是现在再说这种话,总感觉挺奇怪,不知道为什么。
    小时候,我们家门前的池塘里也挺多鱼的,当时我可喜欢在里面扑腾。祁夜换了个话题,还有泥鳅,等晚上抓累了就看星星,挺浪漫的。
    萧程一听这用词,笑了:浪漫?
    不懂事的年纪,拉着街坊里的男生一起去呢,结伴去看星星,当时就觉得浪漫得不行。祁夜回忆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出了声儿,结果倒好,他为了给我拿鹅卵石,噗通掉进水塘里了,我想去拉一把,最后我俩都成落汤鸡了
    萧程听着只是笑,然后安静地抽着烟,不知为何,他忽然动作一顿,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信息,神色有一瞬的古怪。
    紧接着,又猛抽了一口。
    祁夜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瞎用措辞了,正想说话呢,突然手机就响了。
    他瞄了眼手机屏,哎了一声。
    怎么了?萧程摁了烟,问道。
    周群说刚接到,还要个把小时。祁夜说,他们这也太荒唐了,可能去火星钓鱼了。
    萧程被祁夜的话逗笑了。
    饿吗?冰箱里有速冻的水饺。他看着祁夜道,说是在火星,指不定还得弯去个金星再回来。
    祁夜听着乐得不行,他之前说得一点都没错,萧程这人开玩笑起来是真的很有趣,一点距离感都没有。
    我去下饺子,萧老板你就歇着吧。见着萧程往厨房那儿走,祁夜赶紧跟了句,但怎么说呢,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其实结局也猜到了。
    他的确是名义上的掌勺,但饺子还是人家萧教授煮的。
    等到一盘饺子出锅,放在客厅桌上的时候,祁夜这才感到深深的饥饿感席卷而来。他开了罐啤酒,又拎着另一听给了萧程。
    敬今晚的第一顿。祁夜说着,和萧程轻轻碰了杯。
    客厅里没开亮堂的大灯,只有两盏侧灯和昏暗的玄关灯亮着,还别说,能有这种氛围也挺难得的,倒像是烛光晚餐。
    只是这儿没有蜡烛玫瑰和牛排,有的只是一盘饺子,不过也够了,烛光晚餐得看人,吃什么不重要,图个氛围就成。
    等吃得差不多了,祁夜往沙发上一靠,眯着眼睛看萧程,似乎有点酒精上头。
    我去收拾。萧程说道,正要端起盘子,却被祁夜拉了下手臂。
    不急。祁夜神秘地笑了下,可能正是在喝了啤酒的兴头上,他从一旁的纸箱子里拿出一些桌游和牌类,又傻乎乎冲萧程笑着:要不要学打牌?
    *
    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祁夜还没有什么概念,毕竟两个人能玩的牌类屈指可数,况且萧程也没接触过。只不过,他虽然是菜鸟级别的,但教另一个菜鸟应该绰绰有余。
    而最开始也的确是这样,祁夜一连赢了好几副牌。
    正洋洋得意着呢,看到萧程扔到桌上的纸牌花色后,才发现一件事儿人家不是技术不好,而是有意让着,悄悄放了水。
    萧教授,你小瞧我了啊。祁夜叼着烟,神态和洋房底下乘凉搓麻将的大叔没差,咱拿出真本事,好好来一副呗。
    萧程只是笑:我没放水。
    行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以后要是形容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毋庸置疑,就是萧教授这样儿的。
    那等下谁赢了,就自罚一杯。祁夜放了个狠招,又往身后成箱的啤酒偏了下头,贼兮兮地笑着,怎么样?
    听着这话,萧程依旧是笑,洗着牌没说话。不过祁夜看着他重新发牌的架势,心说这回应该是认真了。
    其实吧,祁夜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之前和周群打牌虽然输得厉害,但是积累了不少经验,拿出其中一条,应该也够了。
    可是这种心态保持到接下来的几场牌之后,祁夜这才发现犯了一个概念性的常识错误。
    是笨鸟先飞,而不是菜鸟先飞。
    更何况他这类又笨又菜的鸟,那是还没起飞,就已经夭折了。
    萧教授。祁夜把输了的牌扔桌上,疑惑地皱起眉,你真没学过吗?
    没有。萧程十分自觉地干了一杯,干脆利落地开始洗牌。
    不对,你肯定学过。祁夜抱着玩偶,咕哝了一句,这比周群都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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