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好下楼,吴妈看到他,像以前一样跟他说早安,不过声音不大,像是在刻意压着嗓子。
    叶雪理才注意到鹤爵站在窗前打电话,语调冷硬,没有什么感情起伏,这是他处理工作时的语气。
    拜早上那件事所赐,叶雪理看到他就有些脸红,后劲真的太大了。
    雪少爷。
    吴妈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一遍,惊叹的说:您这样穿也很合适,跟以前是不一样的感觉,真好看。
    叶雪理被她真情实感的这样夸奖,也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这身衣服的确和他以往穿的风格都不一样,他之前不用出门,天气也热,每天穿得都是些衣料轻薄的衬衣或是款式简洁的T恤,有时候犯懒直接穿一天睡衣也是有的。
    现在天气冷了,鹤爵给他准备的也是秋装,秋装不像夏季的衣服那样简单,会让设计师有很多可以发挥的空间。
    就比如昨天晚上他穿得那套睡衣,虽然也是偏舒适简洁,但也会有精致优雅的设计巧思,听吴妈说,鹤爵平日里的衣服,不论是正装礼服还是居家睡衣,就连踩在手工皮鞋里的棉袜也是要经过他亲选的设计师的把关。
    鹤爵很懂生活,穿衣住行方面也很挑剔,不仅是对他自己这样,身边的人他也会有相同的要求,叶雪理便是最好的体现。
    如果说最初被送来的叶雪理是一块天然的璞玉,现在的他已经被鹤爵打磨出了七八分的光彩,明珠光华,不可方物。
    鹤爵打完了电话,转过身第一眼就看到站在中岛台前的叶雪理,台子上放了一束新鲜的玫瑰,火红热烈,却也没有比过小东西十分之一的昳丽,鹤爵的眼神沉了许多。
    叶雪理被他这样盯着,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手指在胸前的衣扣上绞着:老公。
    鹤爵收起手机,缓步走到他身边。
    高大的身体慢慢靠近,停下来低头看着他。
    叶雪理没敢抬头,目光平视着,才发现这样正常的视线下,他只能看得到鹤爵的胸口。
    这个男人大了他整整一套。
    宝宝。鹤爵低声叫他,即使不抬头,醇厚的声音还是往他耳朵眼里钻。
    叶雪理嗯一声,下一秒就被捏着下巴抬起了脸,视线猝不及防撞进深黑的眸子里,鹤爵注意到了他的慌乱,也蹙一下眉,开口时语气有些无奈:是老公不好,今天做得太过火了,宝宝不生气了,嗯?
    叶雪理很少听他这样跟自己说话,不仅语气柔和,姿态也没有往日那样高高在上,好像是真切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诚恳的为自己的鲁莽致歉。
    叶雪理向来是没有脾气的,今天闹了这么久的别扭也不过是因为羞耻到了极限,觉得被伤到了自尊,面对着鹤爵这样近乎有些柔情的攻势,他哪里还有半分的倔强坚持,咬着嘴唇,眼睛却有些氤氲。
    鹤爵捏着他的手不自觉加重,低低叹息:宝宝。
    叶雪理几乎要溺毙在他无边的温柔里。
    一旁的吴妈悄然退下去,留下餐桌上精致的早点还有缠绕在两人周围馥郁浓烈的玫瑰花香。
    被含着嘴唇细细吮吻了很久,叶雪理昏昏沉沉,被抱起来走到餐桌前坐下,嘴唇被抵上一个温热又坚硬的东西时,才恍惚回神。
    他闻到了熟悉的奶腥味,垂眼看了看,还未退去红潮的面颊上露出几分赤.裸的厌恶,他不喜欢喝牛奶。
    鹤爵看着他蹙起的眉心,撇过脸躲开杯子,像只挑食的小猫,便轻笑一下:乖,喝两口。
    叶雪理被他裹了蜜似的低沉嗓音诱哄着,勉为其难贴上去小小抿了一口。
    粉嫩的唇瓣上便沾了一圈奶渍,看着更小更乖了。
    鹤爵声音沙哑:再喝两口,宝宝。
    叶雪理却是真的不愿意了,摇摇头:老公,不喝了。
    鹤爵看他苦巴巴的小脸,突然能体会到那些初为人母喂养挑食宝贝的复杂心情,连口奶都不喝下,怎么能把人养得好。
    可看小家伙对牛奶这样抗拒,倒不单单只是简单的挑食而已,都是成年人了,再难喝不想喝的东西,闭上眼睛两口也就解决了,可他厌恶成这样,似乎多看一眼都不能承受。
    平日里让吴妈监督他喝,吴妈给他汇报时,也只是摇头,说每次都跟受刑一样,有时候喝了还会犯恶心,看着也怪叫人不忍心的。
    鹤爵觉得怪异,今天也刚好是个机会,便把还剩了大半的牛奶放到旁边,用手推开,尽量不让它再出现在叶雪理的视线里。
    叶雪理趴在他胸前,只露着乌黑柔软的发顶,小小一只,叫人怜爱欲爆棚。
    宝宝。
    叶雪理以为他还要逼自己喝牛奶,竟是更紧的往他怀里缩,恨不能整个人都埋进他的身体里。
    鹤爵觉得自己怀里揣了只几个月大的奶猫,亮着肉爪上没什么杀伤力的软刺,挠在人心口上也是酥酥的麻。
    再可爱也不能这样放任,鹤爵把人挖出来,看他还想躲,便用两根手指扣住他的下巴,眸光冷了些,语气微沉:宝宝。
    叶雪理听出了他这声宝宝里与刚才不一样的情绪,身体抖了抖,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鹤爵的眼神很淡,却有着不容人逃避的掌控欲。
    他抽抽鼻子,有些可怜:老公,我真的不想喝牛奶,今天不喝了好不好。
    他今天好难过,只想躲在鹤爵怀里让他好好疼自己,一口都喝不下去。
    鹤爵知道,又问他:只是不想喝吗?因为受不了味道,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叶雪理的眼睛在他这样问时微微睁大,像只滚圆漂亮的琉璃珠,可也只维持了短暂的几秒钟,随后便又立刻恢复如常,咬着嘴巴,又变成平日里的无辜和乖巧。
    没有别的原因,老公,我就是不喜欢喝,牛奶的味道腥腥的,每次喝完都好难受。
    他说着,怕自己的任性会让鹤爵生气,还搂住他的腰,把脸颊贴在他胸前轻轻蹭着。
    鹤爵任他撒娇,沉默的一言不发。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还是手机震动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僵局。
    叶雪理的耳朵动动,探出脑袋朝后边看一眼,认出是他刚才下楼时放在桌上的手机。
    他想拿过来看,却又怕鹤爵不让,只好抬起头,眨着眼睛小声问他:老公,我可以看看我的手机吗?
    鹤爵的余光瞥到他期待清亮的眼神,面无表情的俊脸终究还是有了一丝裂缝,什么时候他已经做不到在这个小东西面前保持该有的沉着和冷静。
    他变得只会一次又一次被打破规则,被胡乱的搅乱心境。
    后槽牙轻轻咬合,忍耐着忽略掉内心的躁乱。
    看吧。
    叶雪理说一声谢谢老公,开心的转过身去拿他的手机。
    果然是程默给他发的微信消息。
    自从昨天被鹤爵捣乱后,他因为闹小脾气,又有点怕程默会不开心,所以一整天都没再敢看微信,直到晚上鹤爵回到家,他们把话说开了,他才又重新跟程默聊起来。
    好在程默性子直爽,两三句玩笑话就把这个小插曲带了过去,又给他继续聊学校运动会的事,说得叶雪理十分心动,特别想亲眼去看看他们大学里的运动会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像程默说得那样精彩壮观。
    他没上过学,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接受过,更遑论大学这样的高等院校,他只在书里了解过学校这两个字眼,只知道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生来就有的权利和义务。
    可是他错过了,在别的孩子每天背着书包被送去学校,晚上回家挑灯夜读时,他一个人在叶家的地下室里,不见天日。
    在地下室里当然也是有事情做的,他有时候会数墙上的砖块,有时候会光着脚在地上跳舞。
    但对他来说最期待的事,是敛敛每日下来给他送餐时,匆忙间跟他说的那几句话。
    那是日复一日的年年月月里,他最能感受到自己活着的证明。
    现在他出来了,见到了阳光,闻到了花香,每天都有人与他说话,他还有老公,他最喜欢的老公。
    这些在他以前的十几年里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现在一一都实现了,他本来以为这样就足够了,他已经幸福的每天醒来都被身边所有的美好包围,可是这段时间发生的那么多事,却渐渐让他又明白一个道理。
    人是不会知足的。
    在拥有了这一切后,叶雪理变得不知足了。
    他不知道鹤爵有没有发现他的变化,但他的的确确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叶雪理坐在鹤爵怀里,手指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出他想说的话,他的脸上好像放着光彩,昳丽的容貌也因此更加惹眼惊艳。
    鹤爵眸色深沉,从后面将他抱回来,下巴抵在他柔软的发顶:宝宝,跟谁聊天呢。
    叶雪理忙的无暇搭理他,又回完一句话后,才后仰头去看他:跟程默,老公,他说话好有意思,我喜欢跟程默聊天。
    鹤爵看着他眼睛里晶亮的光点:是吗,你们聊了什么。
    叶雪理下意识想把手机拿给他看,想了想又用手把屏幕捂住,有些戒备的看着他:我给老公看了,老公不许像昨天那样擅自替我回消息。
    鹤爵暗叹他昨天的冲动,反倒让小家伙对他有了不好的印象和顾虑,当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疼也得咬牙忍着。
    大手在他柔嫩的脸颊上捏捏:不想给老公看也行,但是宝宝总该告诉我你们在聊什么,看你这么开心,老公心里痒痒。
    叶雪理瞅着他的表情,确认他不是在哄自己,这才松开手,拿起来给他看,一边又神采飞扬的说:程默邀请我去看他们学校的运动会,他说他报了好几个项目呐,要好好跟我露一手,老公,我想去看程默怎么跟我露一手,我可以去吗?
    他问这个问题时眼神太过明亮了,脸颊也兴奋的泛红,看他这样,鹤爵涌到嘴边的不许就怎么都说不出口,沉默半晌,语气低沉道:他想露几手都无所谓,你知道大学里运动会有多少人吗,去了万一又害怕怎么办。
    这个意思是答应他了,叶雪理开心的一下坐起来:我会努力克服的,如果我总是害怕,会永远都不敢出去的,老公你相信我。
    鹤爵就再说不出一个阻止他的字,眼睫垂下来:老公相信你。
    得到了出门的准许,叶雪理一个早上都显得有些亢奋,不停的在客厅走来走去。
    鹤爵还是同往常那样优雅的节奏和步调,不急不缓的用完早餐,吴妈去给他准备西装和领带时,又低声吩咐了她别的事。
    临出门时鹤爵把叶雪理叫过来,小东西心里长了狂草,走到他身边也显得有些焦急,仰着小脸问他:老公我们是不是要走了?
    鹤爵淡淡的:是要走了,不过老公要去公司,不跟你一起。
    叶雪理眨一眨眼,好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兴奋了一个早上的神经略微冷静下来,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为什么啊?
    鹤爵掀起睫毛:你总要自己一个人迈出这个房子,不然就不叫走出去。
    他说得固然有道理,可叶雪理还是沉浸在他不跟自己一起的打击里,眼圈都不自觉红了一些。
    鹤爵忍耐着没有去蹭那一抹柔软的红,从旁边吴妈送过来的东西里取下一顶帽子,是一款潮牌的棒球帽,上面的花纹只有一只镭射的眼睛,设计风格独特鲜明,帽檐压下来一些,可以遮住叶雪理小半张脸,这下就只露出那双嘟起来的唇瓣,色泽微粉,上唇的唇珠微微凸起,唇形饱满而丰润。
    分明是在赌气,可又像极了是在讨吻,鹤爵刚压下帽檐的手顿了片刻,又断然用手指勾起来,价格高昂的棒球帽滚在了地上,那只镭射的眼睛折射着彩光,好像在幽幽注视着上方吻得缠绵火热的两人。
    第49章 小猫咪
    鹤爵似乎真的不打算带他一起去见程默, 意识到这一点后,叶雪理极度亢奋的心情也打了些折扣。
    被鹤爵亲了一通,人都软了, 便更加不舍得从他身上下来。
    鹤爵抱着他把人放到中岛台上坐着,捏着他的小下巴晃晃:这么粘人,嗯?
    叶雪理脸颊是红的,眼睛里氲了水气:我要是想老公了怎么办。
    鹤爵笑笑:老公平时也不怎么在家,不是都好好的过来了。
    叶雪理搂住他的脖子, 固执道:那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鹤爵工作繁忙,有一段时间更是每日深夜才会到家, 可叶雪理会等他,只要自己在家里等着,不论多晚他都一定会回来。
    但现在连他也要从这个家里出去,还是在没有鹤爵陪伴的情况下。
    想到这一点, 他想要出去的心情便没有早先那么强烈,甚至有些许惧怕,他就像个不敢离巣的胆小雏鸟, 没有了大鸟的庇护, 外面的广阔天地便不单单只意味着自由, 更多的还是未知的冒险。
    鹤爵看得出小东西的顾虑,如果是在前段时间, 他还没有对叶雪理这么上心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举,费这些无谓的心思。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只因为他一个希冀的眼神,闪着光彩的面容, 便强迫自己放下对他阴暗的执念。
    他大可以跟叶家人一样,拘着他,困着他,他这么乖,只是在这短短一两个月的相处,一些微不足道的浅显关怀,就可以让他抛下所有戒备,全身心的投入一个对他来说可能并不是良好归宿的怀抱。
    少年人的热忱与纯粹,在鹤爵这样的人面前,显得格外弥足珍贵。
    他到底不忍心用自己的手折了这个孩子的翅膀。
    宝宝。鹤爵亲他的额头:你要是不想去,老公现在就帮你跟程默打电话,告诉他你不舒服,不能去看他在运动会上的英姿了,这样好不好。
    叶雪理眨眨眼,泛红的眼角潮湿柔软,又忍不住嘟起嘴巴:可是,我还是想去运动会
    鹤爵捏他的鼻子:任性。
    叶雪理纠结了一会,用被捏红的鼻头去蹭他的脸颊:那老公,你要想我。
    鹤爵失笑:只是出个门而已,可能半天时间都不要。
    那也要想我。
    鹤爵看着他凶巴巴的小脸,哑了声音:好。
    他又捡起刚才掉在的帽子,重新给小家伙戴上。
    叶雪理头围小,脸也巴掌大,戴上帽子把后面的头发压下去,显得人更加精致娇小,帽檐低低压下来,有那么一点挡视线,叶雪理不太适应的晃晃脑袋:老公,为什么要戴帽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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