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房门大开,殷无执站在阶下。
    他看了看十六,又看了看对方怀里的丧批。
    ?
    第19章
    真是多虑了。
    不管他在什么地方睡着,都不会着凉的,在外面有无数宫奴,在奴才们不方便进入的御书房里,也有暗卫如影随形。
    十六抬步走下台阶,发觉殷无执并没有让步的意思。
    ?
    他是影卫,也是死士,半张脸皆藏在面具后面。像他这样的人,是不该出现在阳光下,也不该未经主人传唤便自主现身。
    因为这样可能会泄露他的身份,也会给主人带来潜藏的危险。
    殷无执道:这种事,以后就交给我吧。
    他凝望着面前带着青色面具的影卫,后者微微垂眸,听话地把天子交到他的手里。殷无执手臂一沉,怀里转瞬被熟悉的桂花香填满。
    殷无执低头看向怀里没骨头的家伙,道:头。
    十六伸手,轻轻把天子耷拉下去的脑袋扶起来,在殷无执的肩膀找到着力点。
    真是面条人。
    殷无执看着扶正姜悟脑袋的那只手,虽缺了半根小指,但举止却相当小心,隐隐有些呵护的意味。
    做完这一切,便重新消失在阳光下。
    殷无执收回逗留在阴影处的视线,抱着姜悟转身,重新回了寝殿。
    这世上有多少人,在默默无闻地守护他,又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地为他送命。
    丧批的脑袋被安放在软枕上,殷无执拨开他贴在面上的长发,盯着他人中的伤口看了片刻。
    取来清水细细擦拭,再重新将两处掐出血的地方都换了药,殷无执握住他淤青未褪的腕子,神色微凝。
    殿下。齐瀚渺的声音传来:文太后带来的燕窝,说要送给世子和陛下食用,奴才方才叫人热了一下,您吃点儿?
    先放着。殷无执随口道:姚太后是不是不太喜欢陛下?
    齐瀚渺稳稳将燕窝放下,转过来的时候脸上挂着笑:世子殿下说的哪里话,陛下可是姚太后亲子,如今荣登大宝,姚太后疼他还来不及呢。
    殷无执瞥他:给使也是忠心为主之人,日后我若留在宫中,难免时常共事,若一直这样遮遮掩掩,只怕难合得来。
    齐瀚渺吃了一惊:世子殿下,决定要留在陛下身边了?
    殷无执脸色一寒:陛下非要强留,我还能抗旨不成?
    殿下说的有理。齐瀚渺感慨道:陛下强留殿下,殿下还对他这般上心,老天果真是厚爱陛下的。
    殷无执莫名气不顺:少转移话题,姚太后与陛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殷王世子,还真是不好忽悠。齐瀚渺摇了摇头:不是奴才不说,只是先帝临终前下令,此事不准再议,连陛下都发誓不会再提。
    殷无执的指腹擦过姜悟腕子上的伤,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她以前,是不是对陛下很不好?
    您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齐瀚渺上前两步,压低声音:殿下慎言,当心引来杀身之祸。
    他讳莫如深,殷无执心中却更有计较。今日一早,姚姬喊姜悟起床的时候,掐他几乎就是下意识的所为,殷无执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
    什么三岁便卯时起床,那个年纪的小孩子,便是再爱读书,也不可能自律至此。更不要提这懒鬼这懒鬼,如今这副死相,怕不是被生母残害,身心受创所致。
    他又看向姜悟颈部的伤痕。
    守备森严的皇宫之中,何人能近得了他的身?若当真是刺客所为,此事只怕早已闹的满城风雨,这宫中的守卫必当会加紧戒备,护卫军统领这会儿便是不掉脑袋,也定会脱层皮被赶出皇城了。
    可以他这几日在宫中所见,所有一切都很正常,从吏部送来的折子里看,首领也依旧如先。
    殷无执一点点欺近沉睡的姜悟,手指小心翼翼地挑起他的下巴。
    刀痕在左侧,倾斜向上,下手很干净利落。
    ?
    不对。
    如果真的是干净利落的刺客,姜悟已经人头落地了。
    这个干净利落,倒像是戛然而止。
    刺客在抹他脖子的时候,被人一箭射中?这与他方才的推测对不上。
    是什么原因,让有胆量、并已经把刀架在天子脖子上的人,突然之间失去攻击力呢?
    并且能在事后,宫中依旧保持原样,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长久的寂静,齐瀚渺在一旁压住了呼吸:殿下,在看什么?
    殷无执收手,淡淡道:没什么。
    这下轮到齐瀚渺忐忑了:殿下若是有什么猜测,可以跟老奴说,老奴人蠢,怕临时遇事跟不上殿下。
    燕窝拿来吧,饿了。
    这厢,文太后来到了太皇太后寝宫,避开御书房看到的场景,先报了平安,复委婉地道:陛下近日,着实有些过于在意世子了。
    她想着殷无执那臊红的脸,虽说对方自幼长在南疆,可那到底是她妹妹的亲子,一直被强留在宫里,的确不太合适。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这次回来再看悟儿,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文太后想起什么,没有说话。
    太皇太后脸色一沉:若非当年先帝袒护,哀家就治她个谋害龙子之罪,直接杖毙!
    母后莫气。文太后安抚地顺了顺她的背,道:依儿臣的意思,如今当务之急,是让陛下有个寄托,殷世子是不可能长留宫中的,陛下,还是得尽快成家,若有了相伴一生的女子,日后再添几个孩子,也许,就不会如此懈怠了。
    太皇太后思考过后,赞同地拍拍她:便照你说的办,命人挑些好女子的画像,不,不要画像,直接带来宫里,哀家相信,这世上断断会有比殷王世子,更讨他眼缘的女子。
    姜悟一觉醒来,就发现殷无执对他的态度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连续几天,殷无执都没有再逼着他做任何事,这日午睡之后,他先是被抱下床,吃了份软嫩的鱼汤豆腐,殷无执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会主动把豆腐夹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主动吹凉了来投喂他。
    饭后,一如既往先征询他的意见:要不要去御书房?
    丧批一如既往毫不犹豫:不。
    好。殷无执说:御花园,荡秋千?
    丧批:?
    虽然这几日殷无执一直对他这么好,不是由他在屋里瘫着,就是抱他去太阳下瘫着,可姜悟还是本能觉得有诈。
    殷无执终于意会了他教的弑君之道,开始温水煮青蛙,试图让他放松注意力了?
    无论如何,只要不是让他干活,有诈也无所谓,丧批点了点头,被他带到了御花园。
    丧批快乐地来到了秋千前,快乐地被抱上秋千,并疑惑地发现这个秋千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首先,它变得更宽更大更软,可以蜷起双腿舒适地窝在里面,其次
    丧批仰起脸,看着周围缓缓上升的粗绳织成的网。
    这一块大网,像是口袋一样把他和秋千椅装了起来,然后在他脑袋上封了个口。
    丧批迟疑地看向殷无执,一旁的齐瀚渺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世子殿下妙计,这样就不担心陛下被甩出去了。
    丧批抱着膝盖,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秋千被推了起来,丧批像是被关在网里的鱼,来回晃荡。
    他在椅子上转了个身,隔着编织网看殷无执,面无表情:放朕出去。
    殷无执轻轻推着他,道:怎么,不够高么?
    丧批随着椅子被高高抛起,身体在飞出椅子之前便被牢牢网住,重新回来的时候依旧被固定在上面。
    殷无执扬声道:这样够不够?
    丧批:。
    他没根骨一样被甩到网上,再落下来,面团一样颠来倒去,很快头晕眼花:殷无执,你个蠢人。
    风太大,他语调又总是有气无力似的,殷无执没能听清:你说什么?
    齐瀚渺道:一定是在夸殿下聪明。
    殷无执稍微放下了心。
    精心安排的这一切,能被他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不知道他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只要留在他身边够久,早晚都会知道的。
    越来越晕了,姜悟气若游丝,殷无执,停下。
    齐瀚渺道:陛下好像快睡着了。
    他是瞌睡虫转世么?殷无执偏头盯着姜悟的口型,这家伙说话也总是轻轻慢慢,不清不楚。殷无执只好强行稳住秋千,隔着网问他:陛下,又想睡了?
    丧批勉强张开眼睛,眸色迷离:蠢人。
    这个表情,到底是骂人,还是娇嗔啊。
    殷无执起身把网解开,重新把他抱出来,心神恍惚地走回太极殿。
    齐瀚渺推着轮椅跟在他身后,道:殿下,殿下,可以推的。
    殷无执充耳不闻。
    姜悟窝在他怀里,慢吞吞地思考着,殷无执为何要如此恶毒。
    思来想去,也只有他连续几日拒绝去御书房这一个原因了。
    他把秋千变成了姜悟的噩梦。
    真的,好晕啊,而且还有点恶心,想吐。
    殷无执。
    嗯?
    坏人。
    殷无执脸红:哪有。
    回去。姜悟说:罚跪。
    为什么?殷无执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很轻。齐瀚渺跟在后面,只隐隐知道两人是在说悄悄话,却听不清究竟聊了什么。
    朕要罚你,你敢不从?
    嗯。殷无执声音更轻:罚多久?
    一个时辰。
    太久了。
    两个时辰。
    我前几天才跪过一夜。
    再跪一夜。
    殷无执看了他一会儿,说:好吧。
    第20章
    重新瘫回床上,丧批放空了一会儿,才逐渐缓解不适。
    殷无执跪在榻边看着他,问: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如果不是吃了东西,也许被晃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受。
    丧批没有出声。
    又不理人了,殷无执趴在床头,下巴压在手臂上,长长的睫毛掀起来,眼珠对着丧批的侧脸。
    正面看,姜悟和姚姬长得很像,其实侧面,更有些像先帝。殷无执幼年时期也在关京待过几年,依稀还记得先帝未病前的模样,风流俊逸,听说其年轻时也是扬名关京的美男子。
    但姜悟的长相显得更精致一些,琉璃一样的易碎感,虽无生气,却格外有种空灵脱俗的气质。
    殷无执托腮,换了个姿势,目光始终没有移动。
    放空完毕的姜悟偏头,正好跟他四目相对:让你跪,跪了没。
    殷无执回神,挺直腰直视前方,道:跪了。
    姜悟又不说话了。
    殷无执专注前方空旷处,逐渐转动眼珠来看姜悟,又一次四目相对之后,他条件反射地避开视线,道:明日,又是早朝时间,陛下休养这么久,不可再拖了。
    空灵脱俗的丧批周身溢出缕缕怨气:为何?
    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帮你打掩饰,但年纪轻轻也不能病这么久吧,总不能一直糊弄,会被瞧出来的。殷无执顿了顿,道:你想想,如果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懒,你还能好好偷懒么?
    殷无执居然看出他犯懒了。
    如果让所有人知道,那他一定会被那些官员烦死的。
    不能让殷无执看出他害怕,吓回去。
    若要朕上朝也不是不可以,殷爱卿先把朕伺候好,哄高兴了,朕自然就去了。
    去哪儿都抱着你,天天想怎么能让你多吃点,还要吹凉了送到你嘴边,别说什么衣来伸手了,你伸过手么?殷无执忍不住讥讽:就差嘴对嘴喂你了。
    姜悟一下子盯住了他。
    殷无执:你看什么,休想。
    短暂的寂静,殷无执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让自己嘴对嘴喂了,才听姜悟开口:谁准你对朕不用敬语的,放肆。
    原来是这个。
    殷无执神色缓和,忽略那一点莫名的惆怅,道:臣失礼,请陛下恕罪。
    亲一下才饶你。
    你除了这个手段就没别的了么?殷无执剜他一眼:知不知道什么叫自重。
    不从,朕就命人扒了你的衣裳,塞床帐子里。
    殷无执的脸黑的像锅碳。
    不是因为被威胁,他发现每次姜悟逼他做这种事的时候,明明心中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可身体,却好像,很享受。
    昏君强迫他羞辱他对他上刑,他本应嫌恶他厌弃他憎恨他,偏偏却总是像被下了降头一样,因为对方索吻而感到心跳加速,甚至会悄悄期待触碰他。
    可姜悟分明不是真心喜欢他的,只是单纯的想玩弄他而已。
    殷无执语气阴沉: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为你做事,但以后这样的命令,我不会再听。
    朕说了算。姜悟道:三个数,你不答应,朕便命人扒你衣裳。
    殷无执视若无睹。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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