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很快上桌,竹枝楼的菜,自不必说,那叫一个菜式丰富,色香味俱佳。
    跑堂小二一边规规矩矩地上菜,一边给自家少爷带了话,说有什么事只管开口叫人,老板娘正在忙,没空过来招呼,还请指挥使莫怪。
    叶白汀一听就知道是故意的,刚刚又是跳窗子,又是被人救,那么大动静,姐姐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关心?没准早生气了。她不过来,就是顾及仇疑青也在,刚才正好是一出英雄救美,当姐姐的再生气,也不能坏了弟弟好事不是?
    她哪里是忙的来不了,她这是在提醒弟弟,抓住机会。
    叶白汀弯了唇,笑眯眯给仇疑青夹了一筷子菜:来尝尝这个,姐姐这两天才开发的新菜。
    仇疑青感觉小仵作心情不错:很开心?
    叶白汀:和你吃顿饭这么不容易,当然开心!
    仇疑青默默给他夹了一筷子肉,没说话,但表情很明显一会说你就多说点。
    叶白汀清了清嗓子,一边吃着饭,就几个问题和仇疑青讨论了一会儿,才暂时按下命案,问起其它:你那里呢?可有什么收获?
    仇疑青:那夜追踪木雅,我从他手里抢到了点东西。
    叶白汀立刻精神了:与八王子有关?
    使团内部抢的东西,很难说同此人无关,但中间机窍到现在还未打开,仇疑青沉了眉,对方加了密,需要一种特殊的破译方式,可能是一本书,也可能是别的。
    叶白汀:瓦剌人,也够谨慎的。
    仇疑青:现在已有方向,大约两三日就会有答案。
    奇怪啊,叶白汀想了想,八王子就没冒过头?这可是回家的机会,他就一点都不着急?
    他非常谨慎,恐怕是想先看一看使团内部的较量,双方都是谁领头,打什么主意,怎样切入能获得最大利益。
    也对那两边也在斗法,万一他眼瞎了,选了九王叔的人,一头撞进去,哪还有活路?叶白汀不要太懂,还有呢?别的线索有没有?
    仇疑青:你姐夫没事,除了有些忙,其它都好。
    嗯。
    燕柔蔓也没事,递了很重要的消息过来,现在还不能说。
    嗯。
    再有就是我这边,同命案有关的消息了,仇疑青指节敲在桌面,现在已基本确定,酒宴当晚,致人身亡的假酒木精,是鲁明带进去的。
    叶白汀筷子一顿:查清楚了?
    仇疑青:他在这夜参加酒宴前,特意去了库房一趟,说是要抽检,酒行生意和菜蔬生意大库房是挨着的,抽检也是经常会有的事,并未有人觉得奇怪,因中间过来过去,忙碌的人太多,鲁明自己也并不时时在原来位置,他最终到过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不尽知晓
    但昨日仓房对账清库存,发现木精少了一瓶,这种东西有毒性,使用上必须谨慎注意,向来由专人看管,能接触的人有限,最后的排查结果证明,没有其它可能,只能是鲁明拿走了。
    他吃饭快,也不耽误说话,叶白汀很有点好奇,这个技能是怎么练成的,这男人怎么做到吃饭速度这么快,还能保持饭桌礼仪,优雅如君子的。
    之后呢?他抬头问,鲁明把这瓶假酒带到了酒宴现场?还是给了别的谁?
    仇疑青:之后他和钟兴言见了面,但这瓶假酒并没有转移,的确是他亲自带进了酒宴现场。
    达哈的人没查?
    查了,所有与宴之人,照达哈的规矩,是要搜检身体,不允许带任何兵器的,案发之后我们问供,所有人也对这一点进行了证明,包括门房,说所有人都好好检查过,没有问题。
    但是肯定有问题。
    对,门房当时出了点意外,刚好是鲁明进门的时候,前头一个门房因其它事被叫走,交代了后面的门房,后面的门房又没听清楚,以为鲁明已经搜查过了,鲁明自己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就简单放过了这段日子因为公务,鲁明经常出入使团院子,门房们也都熟悉,乐的给面子,未觉得对方在撒谎。
    谁知后面出了命案叶白汀对比下心情,很容易理解,门房怕给自己惹麻烦,干脆闭口不言?这门房不是咱们的人?
    仇疑青摇头:我们的人只负责守卫,以及第一道进出门槛,往里,都有瓦剌人自己负责。
    叶白汀听完整个过程:总之就是,这假酒,是鲁明自己带进去的,证据确凿。他把东西带到了宴会场,转到现场的酒壶中,但他肯定不至于杀自己,没人会想用这样的方式自杀,他想干什么呢?
    结合往日线索及今日刚刚听到的事,仇疑青沉吟片刻:有栽赃可能。
    叶白汀一想,立刻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事:这夜苏酒酒的出现可能是个意外,但前番酒水的订单清补,苏记酒坊一定会来人,使团欲开边关互市,对酒有意向,要的也是真酒,鲁明心里再有什么主意,也是绝不敢和达哈乱说,却可以借机生机,如果苏记酒坊送来的酒里有假酒呢?
    那好处不要太多。
    其一,这门酒水生意,苏记酒坊就别想要了,双方建立不起信任,使团不会再下订单,只能找别人,找谁下订单呢?现场最有资历,生意做得最大,门路最广的人,还有谁?
    其二,达哈那脾气,你算计他,能不能算计到是一回事,做没做出来也不要紧,但只要被他抓住了小辫子,他必要借机生事,对苏家态度大半不会只取消订单这么简单,还会落井下石,干点别的这就是另一个机会了。
    鲁明仍然可以复制以往,帮钟兴言猎艳的肮脏操作,顺水推舟,把矛盾闹大,让苏家应对不了,然后卡着个非常紧要的关头,过去好心提点,说别人势大,咱们惹不起,你们想平安度过这个坎是不是?其实也简单,把你家闺女送过来,甭管往哪送,送给谁,只要你们愿意,这冤家宜解不宜结么,这事,我帮你们平
    叶白汀对申姜送过来的调查卷宗记忆深刻,那里面说,鲁明用这种方法,祸祸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
    你说这件事,钟兴言知道么?他眯了眼梢,鲁明替他办事,为他猎美,他真的一无所知,不推波助澜?
    众人口供里,此人那夜的表现,可不太像。
    仇疑青颌首:他应该知道,不管是当晚态度,还是次日你我问供时他的回答,都可见一斑。
    那态度自然而流畅,对苏酒酒随便就能评头论足,就好像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一样。
    鲁明这么听话,钟兴言用的这么顺手,应该不会想杀了他?鲁明带酒进来,只是为了栽赃,可能并没有打算让谁喝,以此方式杀人?
    叶白汀皱眉:这个局,到底是被谁利用了呢?
    为什么一定要鲁明死?他是一进场就注定要死的人,谁安排的?
    仇疑青:也不一定。
    叶白汀:嗯?
    仇疑青声音略慢,意味深长:我们现在知道鲁明吃里扒外,和毕正合有勾结,钟兴言就一点都不知道么?
    叶白汀凝眉沉吟。
    是啊,钟兴言左右逢源,长袖善舞,曾被人调侃笑面狐狸,能做上礼部侍郎的人,真的就如表象这般,能力不怎么样,又贪财又好色?呃,贪财好色是真的,能力如何,怎么评价?
    他爱财,名下生意无数,喜享受,该自己赚的银子被鲁明给了别人,他一点没察觉?真没察觉,就是真的蠢,真的无能,如果察觉了杀人动机就有了。
    此事我会带着申姜查,莫要忧心。仇疑青给小仵作盛了碗汤,乖乖吃饭。
    叶白汀笑了,低头捧碗:好。
    一顿饭吃完,时间也没过去多久,该说的说的差不多,之后要等更多的线索佐证,叶白汀看了看外面天色:你接下来要去哪个方向?
    像要目送仇疑青离开。
    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北镇抚司总是忙碌,案子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哪怕没有案子,指挥使也公务繁忙,很难有空闲许久的时候,总是披星而出,戴月而归,他们的相处,总是伴有这样的瞬间,总有一个人,目送另一个人背影离开,头也不回。
    仇疑青心中一软,揉了下小仵作的头:先送你回去。
    不用,叶白汀仰着脸看他,眼梢弯弯,笑的很乖,我又不是不识得路,再说也不远,你早些办完你的事,才好休息啊。
    他越乖,仇疑青越离不开,倾身亲了亲他唇角:听话。
    可是
    你也说路不远了,不差这一会儿。
    好吧。
    一路风声过耳,阳光正好,就是有些热。
    既然人都回来了,不差这一会儿,叶白汀干脆拉了仇疑青进屋,让他饮了些井水浸过的酸梅汤,好歹凉快凉快,解解暑气,才放了人走。
    指挥使安排缜密,申姜动作也快,到了晚间,新的消息卷宗陆续回来了。
    叶白汀盘膝坐在小几前,认真整理查看。
    因确定了鲁明和毕正合确有合作关系,锦衣卫带着人细查深挖,很快发现了蛛丝马迹这二人确有暗中接触。只是他们很谨慎,每次见面都很小心,必在暗处,才不易查。
    二人到底在谈什么事,有什么猫匿,没有人知道,他们秘会时不会带任何下人,旁边的人也不可能听到,锦衣卫现在同样没结果,但二人的密会时间地点遵循一定的规律,几个月前就开始,近来越来越频繁
    二人之间气氛也不是特别好,有他们去过的酒楼小二为证,虽听不到两位客人聊了什么,但两位曾经小吵过,似意见不和。
    不过毕正合脾气不好,很多人都跟他吵过架,不只鲁明,申姜在送回来的消息卷宗里举例,比如杜康,就是苏记酒坊的那个小徒弟,也和毕正合吵过。
    杜康看起来安静沉稳,到底也是少年,师父和师姐都不在的时候,脾气没那么好压住,他家的酒好,有时京城贵圈请宴,也会来下订单,半年前有一回,毕正合不知为什么,突然挑剔他家的酒,还骂了他家的人,杜康没绷住,两人吵得很凶,差点动了手
    叶白汀指尖在酒和人两个字上来回流连,若有所思。
    杜康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不管那日问供表现,还是近来卷宗里查到的信息线索,他的成长环境,很难造就冲动的性格,因他师父已经很冲动了,不怎么喜欢解释,惹急了就爱打架,他最惯常做的,就是哄师父劝师父,消火平事。
    师姐和师父脾气很像,虽不至于和人打架,但也很少解释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不高兴了生闷气的时候多,和父亲面对时又倔强,杜康惯常做的事,还是哄,就像父女两个人之间的调和剂,因有他的存在,这个家才温馨平和了很多。
    杜康是个很温润的人,连酿的酒都方正温柔,没太多棱角。
    他突然发脾气,到底是因为酒,还是人?毕正合对苏家,难不成有什么目的?
    这一点可能需要留意
    叶白汀分析着送过来的线索,分门别类整理好,将认为有必要的方向写在纸上,让人递给申姜和仇疑青,很晚才休息。
    北镇抚司灯火通明,彻底不熄,所有人都又忙又累,休息都来不及。
    叶白汀都忘了关注时间,感觉好久都没见到人了,直到这天早上,终于看到了申姜。他眼底青黑,肤色也不怎么好看,胡子拉茬,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看起来昨天晚上回来的很晚。
    或者昨天晚上根本没回来,是今天近黎明方归,短暂休息了一会儿。
    指挥使不在?
    嗯,没见回来,叶白汀递了碗豆浆给他,若有要事汇报,恐怕还是得让人寻去传话。
    申姜一口干了豆浆,抹了抹嘴角:倒也没那么紧要行,我知道了。
    对方吃饭架式风卷残云,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叶白汀干脆拿了个油饼,往后靠在椅子靠背上啃,让出桌子,方便他发挥。
    一顿饭吃完,申姜总算有了些精神:我还得出去接着查,少爷您也自己保重,别又忘了吃饭,再累着了。
    他说完就走,脚步一点不耽误,连对方回话都没听。
    叶白汀目送人离开,转身收拾桌子,东西还没收拾完,就见申姜又跑回来了,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急促,一脸肃正。
    怎么了?叶白汀动作顿住,出事了?
    申姜:又死了一个。
    谁?
    毕正合。
    申姜搓了把脸,火气就上来了:我就知道这帮孙子不消停,这次命案不好查,指挥使让各处加强防卫,警惕意外,还没吓住他们!这还好咱们先行一步,试探出毕正合和鲁明有阴私勾结,要是再晚一点,岂不是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到!
    他还在这发脾气,叶白汀已经迅速到屏风后更衣:人是怎么死的,死在何处?现在现场情况如何?可都知晓?
    具体的还不清楚,下面人报信的急,我只知道他死在他自己家里,书房,死亡时间未知,原因未知,申姜眯了眼,反正跟这次使团的事脱不了干系!
    指挥使呢?
    事情刚发,底下人报信分两头,一头往这边,一头去找了指挥使,指挥使现在未有示下,但应该差不了,只要不忙,他都会去现场,那咱们
    叶白汀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自然要去。
    申姜:时间不等人,那我们就先去?
    走。
    是!
    申姜本来有其他的调查走访任务,但今日事发意外,现在应该没空了,他招手叫了自己的手下过来,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让他们去尽量查,他则上了马,陪同少爷一起去玩案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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