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腿摔伤了,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让他泛起阵阵恶心。连带着四肢都滚烫得像火炉。
    他发觉不对,手掌捂住口,却没来得及捂住喷出的血流。
    明轻舟想上来扶他,却被少年躲开。
    景瑜的声音压抑而痛苦:别碰我的血里有毒。
    明轻舟愣在原处,下意识反问:什么毒?
    什么毒景瑜指尖捂着头:你就当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吧。
    其实那不是毒。
    景瑜欺骗自己说它是伤,其实更不是伤。
    只是一种伴随一生的恐怖的烙印。
    少年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脊背之上,蝴蝶骨震颤的弧度极清晰。
    而在光洁的脊背之上,一道道繁复而恶毒的鲜红咒印,随着呼吸缓缓翕张。
    景瑜一心想着快些找到出去的路,没留意到身后的人,在看见他身上咒印之时,陡然变得暗沉的神色。
    明轻舟忽然之间,好似对他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因摸不清底细而产生的尊重,直直地问他:我们还有多久能出去?
    景瑜察觉到他语气中,竟然带了一丝嫌恶。好像在某一瞬间,这人将他自己当成了高位者,正睥睨俯视着景瑜。
    他哪里来的自信呀。
    少年轻轻拢起散落的发丝,回头望了明轻舟一眼,笑着道:若是信不过我,你大可以自己出去呀。
    温温柔柔的,堵住了明轻舟的一腔质问。
    明轻舟冷哼一声,离景瑜更远了些。
    景瑜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也没有力气去管。
    少年愤愤地想,早知道明轻舟对救命恩人是这种态度,他就该在冲进雪龙卷的时候把人打晕,免得一张嘴就让人受气。
    他站起身,牵动了脊背上的烙印,四肢百骸一瞬间失了力气。
    少年单薄的身影栽在了厚厚的雪中,久久未能爬起。
    明轻舟在一旁看着,神色难明,有时往前走几步,想要去扶起他,却又好像碰他一下都嫌脏了手,最终便缩了回去。他摆出一副世家公子的作态,没有自己离开,也没有靠近,只是看着。
    景瑜在雪里叹了口气,自己慢腾腾地,纤瘦的手臂撑起了积雪,重新站了起来。
    明轻舟忽然转变的态度,他隐隐有了猜测,便没将希望寄托于他。
    救了只白眼狼,到底是有些失落的。景瑜在心里决定了,出去以后再也不要管明轻舟,就放着他去找师尊,被训一顿灰溜溜地回去。
    少年脊背挺直,沉默着一步步继续朝前走。
    他忍着旧伤发作,在雪地中走了一炷香时间,身子摇摇欲坠,却咬牙撑着。
    身后人却开始抱怨:你当真在把我往外面带?
    景瑜早已生完了气,听见他的话,也只觉得奇怪:要不然,我都快出雪原了,还回来找你,是图什么呢?
    明轻舟冷笑: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出了雪原!
    什么?
    说不准你根本没去过上玄仙宗,只是碰巧和我一起被卷到了雪龙卷的中心,便言称是来救我,出去了好勒索我。明轻舟愤恨道,你们这种人,不都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东西,没了男人不能活命。
    这话太过恶毒了。景瑜苦苦维持的心态,被尖锐的言语刺出一个空洞。脊背上的烙印宛若毒蛇,顺着这挫败的一点往里注入毒液。
    景瑜于是感觉到,火在身体里蔓延,小腹无法自制地收缩,像是要将他揉成一团。
    景瑜忽然很想念陆北津,但只是想念。
    现在离他该回无念峰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在心中祈祷。
    祈祷着陆北津不要来找他,也不要恰巧路过看见他。
    师尊喜欢干净的孩子,可他实在太狼狈了。他身上有伤,血沾满了衣裳,踉踉跄跄的,路都走不稳
    天边忽然传来一道剑光。
    像是一颗新的太阳,却冷得令人发颤。
    雪龙卷在转动的途中,被人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陆北津在空中,遥遥俯视着景瑜,灰色的眸子如同被乌云盖满,目光之中的不满已经有如实质。
    一袭白衣落到景瑜身前。
    景瑜没有得救了的实感,只感觉到了伤口上被撒了把盐的痛苦与难堪。
    师尊。
    他早早地就期盼着,能亲口对陆北津叫一句师尊。培育还仙草的每个日夜,他都在想着,什么时候能被陆北津所承认。他已经盼望了太久。
    所以即便狼狈而痛苦,他也满怀期盼地开了口。
    陆北津一向冰冷的眸子,显出些讥讽的意味:还知道我是你师尊,从前没看出你这么有主见。
    景瑜知道自己回去晚了即便是有原因,但他肯解释,怒火中烧的陆北津却不会肯听他只能无言以对,低低垂下头,任由披散的发丝从肩头滑下。
    但终归得到了回应,还是有点开心的。不敢表露出来,便埋下头,偷偷勾了勾唇角。
    发怒的陆北津,连景瑜也不敢招惹,却有人送上了门来。
    明轻舟在得知两人的关系后,震撼良久,忽然涨红了面色,眸中闪着兴奋的光,正为自己识破了一场骗局而沾沾自喜:仙君莫要受他欺骗,他绝不配当仙君的弟子!
    陆北津的视线转向他,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明轻舟自以为入了陆北津的眼,洋洋自得地开口:他一个炉鼎,以色侍人的东西
    陆北津最知道怎么拿捏他的小徒弟,听到这里便知已经足够,于是指尖微点,将明轻舟定在原地。
    明轻舟维持着激昂的动作,脸色却已变得惨白。
    因为他已感觉到,丝丝冰雪从他脚边蔓延,过不了多久,就要将他活生生冻死在冰雕之中。
    陆北津冷声问:忘恩负义,贪生怕死。这就是你要救的人?
    景瑜红着眼角,无济于事地拽紧了衣领,想要遮住已经显露出纹理的炉鼎印。少年轻咳几声,毫无笑意地勾着唇,眸中已没了光彩:让师尊见笑了。我还是太心软,见不得人无辜身死。
    他救明轻舟,不是因为明轻舟为人如何,只是因为明轻舟无辜罢了。
    轻轻的声音里,竟然有几分坚决认错,死不悔改的感觉。
    景瑜的坚持超出了陆北津的预料,却只让他觉得厌烦。本应是笼中任人取用的的鸟儿,却有了自己的主张。
    或许只有让他见点血,才能扼去这不该出现的坏心思。
    冰凉的指尖捏住景瑜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望向已经快结成冰雕的明轻舟。
    景瑜看见,一柄凭空结成的冰锥,狠狠穿透了明轻舟的喉咙。
    鲜血滴滴溅出,落到地面时,已经结成了冰。
    明轻舟痛苦地大叫着,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宛若在演一出夸张的恐怖默剧。生命力在这场默剧之中缓慢流失。
    少年震惊之后立即垂下眸子,不忍看明轻舟惨状,涩声道:师尊
    他的声音沙哑而带上了勾人的缠绵,景瑜于是不敢再说一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人已不再挣扎。
    景瑜不必看也能猜到,明轻舟死得有多痛苦。
    一种悲伤席卷了景瑜。
    像是与他针锋相对一般,他因明轻舟无辜而救人。师尊却因明轻舟是自己救下,而将他杀死。
    或许或许一开始便不如不插手,那样明轻舟还有些许生还的机会。
    见不得无辜人身死,陆北津的声音带上了些许讽意,却低沉得宛如蛊惑,现在他已死了,比你未救他时死得更加痛苦。
    他望向景瑜,薄唇微启:莫要做多余之事,别让我说第二次。
    *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这章,剧情有改动。陆北津的性格还是比较喜欢直接杀人儆徒弟。
    有小天使问除了小景有没有好人有呀,火葬场前也有不少对小景好的人,随着剧情会慢慢写出来。
    第4章 着迷(四)
    少年肩膀轻轻颤抖,沉默地点着头。
    他已经听不清陆北津在说什么。
    旧伤压抑了太久,雪原中的寒冷激起阵阵灼热,接二连三的刺激之后,终于浪潮般扑灭了景瑜的意识。
    火光快要烧去他的理智。
    他仰起头,对上陆北津冷漠而审视的目光。他于是忍不住感到恐惧。
    但炉鼎印发作时,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意识空白的一瞬间,他已经向陆北津倒去。
    陆北津曾经帮他纾解过伤势的发作,景瑜平时羞耻得不敢去想那件事,身体却牢牢记住了。
    炉鼎印第一次发作,是在杀阵之中。
    那时候景瑜还不知道炉鼎印的存在这具身体他捏了就放到了修真界,十几年后来时已经被印上了炉鼎印他只知道自己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只是呼吸便忍不住颤抖。
    危机四伏的杀阵中,少年跪倒在一抹剑光之下。
    他要这么死了吗
    那抹剑光没有取走他的性命。
    只有肩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少年冷得打了个哆嗦,仰起头来,眸光懵懂,湿润的眸子带着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哀切。
    剑气再度闪过,衣衫从景瑜身上落下。
    陆北津性子凉薄,即便是亲手剥开景瑜满是血迹的衣裳,神色也没有一丝动容。
    他只是冷然地,将景瑜背上的图案收入眼中,而后用指尖轻轻复刻。
    少年颤抖着,眼角被热泪打湿,全无反抗地接受了陆北津的行动。
    他仰着头,无神的眸子倒映出陆北津的身影。
    一向不因人热的人,因他而微微俯身,淡色的眸子紧紧注视着景瑜一丝一毫的反应。
    他好像把自己放在了心上。仅仅如此,景瑜就很开心了。
    即便他置身血腥的杀阵,衣衫尽落,浑身是血,而陆北津仍一尘不染得像天边的明月。
    被陆北津缓解旧伤的感觉算不上差。
    平时回想起来,景瑜耳尖也会泛红。
    此时身体回想起曾经,无师自通地一阵阵颤抖。热意烧得景瑜精神疲倦,身子却忍不住舒展开,想要用凉意镇住从肩膀开始蔓延的火。
    怒号的狂风,不知何时已经停息了。于是最后一丝能带给景瑜的清凉也消失殆尽。
    滚烫的肌肤碰触到一点冰凉,冷得瑟缩,后退的动作却被人硬生生按下,动弹不得。
    湿透的衣裳贴着身,景瑜没有一丝安全感,想缩成一团,却又因伤势而忍不住地想要更多的触碰。
    他撞入了陆北津的怀抱。
    一如往常的,没有被推开。陆北津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拒绝他。
    也只有这时候,陆北津对他最温柔。
    几乎有一瞬间,景瑜要认可那些人口中的话。
    炉鼎的身子天生需要被强制填满。
    这种可怕的想法,让景瑜恶心得胃部抽痛。
    少年恢复了些许理智,微微垂下头,轻笑出声,却是踩着厚厚的积雪,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陆北津微微皱眉,对他的后退极为不解:不想活了?
    不是的。只是景瑜喘息良久,终于温顺地笑着,回应了陆北津的话,那伤若是不和谁结印的话,其他舒缓的法子就只是治标不治本。暂时缓解了,却只会一次比一次发作得更狠。师尊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长此以往,我次次都需要麻烦你
    最终依赖于陆北津,将他当成自己唯一的药。
    景瑜不想那样。
    他是来渡情劫,去爱陆北津的。他想要的爱,不是一味的索取。他也想为陆北津做一些事,也想站在他身边。
    他越喜欢陆北津,就越不能耽于一时的享乐。
    少年虚弱地抬起头,眸子却亮晶晶的,映出男人雪白的身影。
    我会找出治愈自己的方法,师尊也会帮我。但是在那之前,我想,我应该自己坚持下去,才能不辜负师尊对我的宠爱他的话语因体内的烧灼而变得断断续续,所以、所以我们先回家吧,师尊。
    他有些羞耻,不敢去看陆北津。
    于是他没看见,陆北津眼底划过的一丝讽刺。
    男人薄唇轻启:是么。
    是、是啊景瑜哈着热气,湿润的白雾模糊了两人的面孔。
    陆北津凝视着景瑜,淡色的瞳孔里压抑着几分平常见不到的幽暗。隔着白雾,看不真切。
    景瑜轻轻垂眸,双手挣脱他的桎梏,洁白的小臂在空中划过,缩进了衣袖中。
    陆北津没有拦他。
    少年颤抖着站起身,呼吸声深重。
    分明在冰天雪地里,他却好像热得快要化掉,从肩膀到衣角,都随着呼吸颤抖。
    没等迈开脚步,意识便已模糊。他跌回了绵软的雪地中。
    衣裳摔得散乱,发丝散在身下,有几丝沾在鼻尖,随着呼吸翕动,景瑜已无力拨开。
    可以坚持?他听见男人问,那声音像是带着冷笑。
    像是心脏被揉碎,挫败感如同潮水一般上涌,他只能仰着头望向陆北津,眼角无知觉地落下泪。
    湿润的眸光,再也藏不住少年的脆弱与哀伤。他的倔强与坚持,被再也无力爬起的身体,狠狠碾碎了。
    那脆弱奇异地取悦了陆北津。
    他按住少年的肩膀,将他更深地按入雪中,直到景瑜浑身湿透。景瑜挣扎不了,自暴自弃地任由他摆弄,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景瑜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只能感受到男人搭在他肩上的手腕。腕骨精致地突出,有力而柔韧。
    而后这有力的手腕离开了他的肩。
    后背烙印下的灼热几乎压过了一切。
    景瑜一度什么也看不见。他试着缩起身子,却无力地落了回去。
    心宛如要跳出胸膛。他像一根被抻拉至极致的弦,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
    他听见了男人讽刺般的问话:舒服了么?
    当然舒服。
    舒服得要结出心瘾。
    身体兴奋而舒展,理智却抗拒着铭记这份轻愉。
    景瑜避而不答,只是无神地躺着,任由泪水滑下,蹭乱的发丝湿漉漉地沾在他面颊上。
    恋耽美

章节目录


被渣后我成了师尊的白月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仓鼠浅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仓鼠浅并收藏被渣后我成了师尊的白月光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