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打小就规矩、主意也小,晋王还知道在外边花船上逛逛,太子却洁身自好到令人发指,赵皇后还真没有什么处理此类事情的经验。
    这来一个也就算了,两个?
    事涉太子,兰茵也不是很敢评判,半晌,方才觑着皇后的神色,低低道:如若不然,您安排一场赏花宴,遍请京都适龄的闺秀公子,瞧瞧有无合适的人选?殿下如今也加冠数年了,东宫中有个太子妃,这些事情自然也就有人料理了。
    赵皇后还真有几分心动。
    罢了,过几日恒儿便回京,本宫先瞧瞧那宫女到底是个样的天仙人物
    勾得我儿如此意乱情迷。
    六月十五,太子回銮。
    距棠京城还有三十里时,谢恒推了推身边斜靠着的秦烨,闷声道:可以寻个由头下去了。
    从郡城出来时,这人说自己病了骑不得马,实则就赖上了他的车辇,这些日子都没怎么挪动。
    幸好太子车辇足够宽敞,谢恒也就懒得和他计较。
    这不还有半个时辰吗?秦烨原本懒洋洋地躺着,在谢恒灼热的目光下终于坐直了起来,要不我再渡点内力给殿下?
    谢恒拍开他要往背心贴的手,哼了一声:不必了,已到棠京城外的官道上,孤撑得住。
    从南疆回来和去时相差不远,一样的颠得七荤八素,谢恒的脸色却比去时好上许多。
    一则是因为秦烨给他的那门家传心法他潜心练了几个月,终于算得上入门,身体好歹强健了些许。二则是因为,某个致力于赖在太子车辇上的人,致力于渡自己的内力给他。
    图什么不说,至少用处还是有的。
    谢恒这绝情的话一出口,秦烨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殿下回京便要久居宫中,与臣再也见不着了,宫中繁花胜景美人众多,还望殿下记得旧人才是。
    谢恒: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入宫门深似海,再也出不来了呢。
    什么幽怨嫔妃发言。
    谢恒还没来得及出言,站在一旁的云昼终于忍不住了,轻声道:殿下,您也不是非要住在宫里。
    从前陛下去山庄避暑时,您泰半时候都是留在棠京,可宫中炎热规矩又多,您有好些年都是住得城南的别院,今年那别院已然打扫出来了,您看
    云昼早就把这两位主之间的关系弄清楚了,今日一见定国公的眼神都黏在自家殿下身上了,就知他舍不得,这才大着胆子出言。
    谢恒愣了一下。
    在他的记忆里,城南的皇家别院的确是太子常去的地方,有两年暑热时倒也住过一段时日,但要说是好些年,就有些夸张了。
    可那宫里的确也没什么好呆的。
    心念动处,谢恒微微抬眸,正好瞧见秦烨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
    行吧。
    看来某人已经准备好再次翻墙了。
    队伍又行了近半个时辰,棠京城已然遥遥在望,秦烨也终于回了自己的马车,谢恒整了整自己的衣冠,神色一整。
    这一路上,有秦烨在这车辇上,他便有些不自觉的放松懈怠了几分,平日里也不那么惦念棠京中的诸多事宜了。
    等那人一走,他脑中那些被短暂压抑至深处的东西又浮现了出来,如同一块沉沉的巨石一般压在了心头。
    端王,谢惟。
    又行了片刻,谢恒终于瞧清楚了棠京城下招展的彩旗和人头攒动的迎候队伍,以及站在最前方的两个人。
    当前一人穿着一身肃整繁复的亲王衮服,身量削瘦修长,面色苍白的有些过分,却仍旧站得笔直,不肯显露出半分虚弱之态。
    想必这就是那位谢恒从未见过,却在南疆对他暗下杀手的四哥了。
    端王身后,落后半步一脸不耐的,就是谢恒的老熟人,晋王谢恪。
    惠帝不在棠京,宗室中够格的亲王不多,他二人出来迎候太子,也算是理所应当。
    谢恒被云昼扶着下了车辇,端王便抢先两步迎了上来,先行参拜道:臣恭迎太子殿下,殿下代天巡狩出巡南疆,如今功成归来,礼当庆贺!
    端王身后,谢恪也迎了上来,跟着含糊了两句,说话的声音不大,随风一飘,倒也听不明晰。
    谢恒回了二拜礼,先将端王扶了起来,露出点惊喜的神色:怎么敢劳动四哥出城来迎?今日瞧着,四哥的身子倒是好上了许多。
    端王顺势起身,先瞧了一眼太子的脸。
    太子谢恒的身体也不这么好。
    与端王谢惟因意外坠马才导致的体弱不同,太子的体弱则是先天带来的,赵皇后昔年怀着太子时不知吃了后宫多少阴毒算计,费尽心力才保住养大,再要强求身体康健,就不怎么能够了。
    可如今一瞧,谢惟颇吃了一惊。
    从南疆一路回来几多颠簸?
    太子的脸上却半点苍白萎靡之色都不见,俊美英挺的五官上虽有几分风尘之色,却仍是清隽疏朗,说不出的矜贵温和。
    说到他身子好了许多时,眼底满是欣然,眉梢眼角都带了笑意。
    倒像是一片欢欣发自肺腑一般。
    谢惟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既觉得自己这个七弟仍旧同从前一样宽厚温和,应当未曾查到南疆行刺之人的幕后主使,因而大大松了口气。
    也是,有谢恪在前面顶着,有几个人能怀疑到他这个病得起不来身、在朝中有无甚势力的兄长呢?
    可瞧着谢恒行动无碍甚至精气神更甚旁人的模样,他又克制不住地心生怨毒。
    凭什么呢?
    谢惟垂下眼睑,将眼底的情绪尽数掩去,轻笑着道:在府中将养了这许久,总算有所好转,也算邀天之幸。
    谢恒又关切了端王两句,这才终于有功夫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谢恪,目光从谢恪白皙光洁的面容上一掠而过,笑道:许久不见,九弟的风寒大好了,也能出来走动了。
    上个月才把脸上的伤彻底养好的谢恪:
    谢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多谢皇兄关怀,已然大好了。
    三人兄弟和睦了片刻,这才重又请太子上了车辇,改由端王、晋王的仪仗跟在其后,至于随行护卫的万余神卫军,则会留在棠京城外,并不入城。
    至于在后面马车中的定国公秦烨,则因为病得厉害些,未曾马车见礼。
    谢惟原本都走向自己辇车的方向,却在余光里瞧见谢恪赖在太子身边说些有的没的,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走。
    他也情不自禁的放慢了脚步。
    却见谢恒不怎么耐烦应付谢恪,说了几句便回身要走,谢恪终于急了,上前两步拉住太子衣袖,眼神陈恳表情真挚的道:天地可鉴,我这几月什么都没做!规规矩矩的待在府里,绝对没动太子丨党一个指头!
    第60章 我此生认定了他。
    谢惟原本慢下来的脚步彻底停住了。
    什么?
    他满心满意的以为, 有晋王谢恪在前面顶着,这两人又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太子无论如何不会猜忌到他头上。
    可为什么太子刚一到棠京城外,话都没说上几句, 谢恪就急不可耐的冲上去自证清白?
    你好歹是最受皇帝宠爱的皇子, 能与东宫分庭抗礼的那一种, 能不能有点骨气?!
    那边的谈话还在继续。
    谢恒挑起眉头, 很是敷衍的应了一声:嗯, 孤相信你。
    谢恪看着眼前人神态就知道他未曾放在心上, 于是依旧拉着袖子不松手, 眼巴巴地道:真的?
    就说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谢恒面上笑得如沐春风, 实则很是坚决地将自己的衣袖扯了回来,声音轻缓地道:宁寻在西边不是好端端的吗?一天三封信还不放心?
    晋王府的往西边寄信得动作实在太频繁,频繁到宁国公顾明玄还为此特地传书太子, 以为晋王想在西疆生事, 问是不是要把这次前去巡查盐务的人尽数扣下来。
    谢恪噎了一下, 仍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太子:皇兄这不是回来了吗?
    言下之意, 你都回来了,我的人却还在那边,谁知道你会不会反悔?
    谢恒瞥了他一眼,从齿间硬挤出一句话:孤是重诺之人,不会没事去动你的心肝。
    他二人后面说的几句话身量不高,端王听得不是很清楚, 却能清晰的瞧见, 太子大步迈向车辇后,谢恪未曾再度追上去,反倒是立在原地, 双颊涌上几分嫣红,表情颇有些不自在。
    ?
    是他深居王府太久,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
    这两位不是每天打生打死只差没在殿上互殴吗?怎么谢恪会因为太子一句话红了脸?
    浩浩仪仗入城,很快到了宫中,因着惠帝不在,也未曾大肆操办,只在麟德殿办了一场小宴,权作庆贺。
    虽是小宴,但应到的人一个不少,宗室中几位年高德劭的王爷、理政堂几位大学士,并上国舅、淮王等未随惠帝同行的朝中大员,悉数到齐。
    连在城外未曾下马车的定国公秦烨也被殿前司副指挥使苏禾荣拉了过来。
    这人不知是往脸上抹了粉还是做了旁的什么,瞧着竟然当真有几分破天荒的病弱之气,却仍是脊背挺直,望着太子见礼时,眼底露出几分淡漠来。
    谢恒亦只是点了点头,一贯的温和含笑,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位间的关系,只怕与昔日在棠京时相差不远,甚至更加恶劣。
    谢惟眼神微动,仰头喝了一口甜汤,将眼底那些盘算计较尽数掩去。
    惠帝不在,此番宴会的主角自然便是太子。
    且此番出巡南疆这样的苦差事,宗室中遍寻不到合适人选,晋王称病避事,太子贵为储君却主动请缨,在南疆将事情办得漂亮不已,着实令人敬服。
    歌舞乐声觥筹交错中,谢恒听了一晚上的或真情实感或虚情假意的称赞,也结结实实的喝了不少酒。
    到得最后觉得自己不能再喝了,只得以长袖遮面将手中的残酒泼了,脸上却显出明显的醉态来。
    太子从南疆回来,瞧着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言语应对又比从前放得开些,便有人还要再劝,谢恒就捏着酒杯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求助的看了一眼国舅。
    赵疏遥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打岔道:殿下不胜酒力,不必再敬了!又望了一眼云昼,迭声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殿下扶回宫中歇息!
    他既是太子的亲舅舅,身上又担着中书侍郎的官职,满朝文武都很给面子,由着云昼扶走了脚步蹒跚的太子。
    宴酣而散,秦烨同几个相熟的同僚别过,脸上那点虚弱苍白的神色在夜色下终于恢复正常,他心头仍想着太子适才脸颊绯红色如春花的模样,脚下信步而走,却是没几步就被叫住了。
    舅父?秦烨回头,正好瞧见淮王由苏禾荣扶着走过来,见着他回头,便将苏禾荣的手甩了开来。
    微风拂过,一阵淡淡的酒气也跟着传了过来。
    难得回京一趟,整场宴会也不见来闲谈几句,宴席散后也不等着一同出宫淮王埋怨了两句,打量着秦烨在月色下挺拔颀长的身姿和均匀低缓的呼吸声,眼底的担忧之色终于消弭,笑道:又是装病?装就装了,怎么还跟着来了宴会?
    今日是太子归京的庆贺之宴,碍于情面上的功夫,秦烨不来,他母家的表兄苏禾荣去请,那是情理中事。
    可秦烨被苏禾荣这么一拉就跟着来了,足以显出他的这病也不是这么严重得厉害。
    秦烨听着淮王调侃,也不说自己急着往外走是惦记着云昼今日在车辇上那一席话,只道:我若真地病得起不来床,连宴席也不参加,可信度实在太低,且不知明日又有多少太医要来府上,就不惹这些麻烦了。
    这几乎是在明说,这趟装病就是一个回京的借口罢了。
    否则那有如此轻易,病得不轻不重刚刚好?
    淮王瞥他一眼,眼底涌现出一二无奈来,从袖中摸出两张叠好的宣纸来,递给他:你要查的东西。
    正是昨日楚院判递给赵皇后的那两页。
    秦烨接过来随意看了两眼,神色不便:果然。
    淮王觑着他的神色,心下便有计较,直白的道:太子遇刺,是端王动得手?
    秦烨轻轻点了点头。
    他并不意外淮王能猜出来。
    南疆是他多年经营之地,他既与武宁侯府不睦,自然与母家更亲近些,淮王府在南疆想知道些什么,镇南都护府有的是人愿意行便利。
    再加上他传信回来要查端王,端王又的确有鬼,两相对照,情况便十分明了。
    淮王长叹了口气。
    之前你跟禾荣说,喜欢上了个小公子,还说那位小公子也心悦于你,他道,我令人查遍了所有与你定国公府有来往的适龄男儿
    没有这么个人。
    查不到人,若不是秦烨诓了苏禾荣,就是那个人身份够高或者够隐秘,以致淮王府都查不到。
    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本事?
    秦烨就沉默了一瞬。
    淮王苏祁不同于旁人,两家纠缠甚多,又是他亲近的长辈,很多事,瞒不住也不能瞒。
    他这样的沉默倒消弭了淮王最后的疑窦,这位权势煊赫的异姓王又叹了口气,苦笑着问:你喜欢太子?
    秦烨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终究是直面了淮王的眼神,十分坦荡的道:是。
    唯恐淮王不理解这句话的分量,他还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我此生认定了他。
    淮王就不说话了。
    秦烨是他看着长起来的,他比秦烨亲老子秦恒冶都要了解。
    心眼独性子又倔,想定了的事情,谁劝都没用。
    何况一旦确认了秦烨心悦太子,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也有了解释。
    比如他为什么非要冒着惹惠帝忌惮的风险去南疆,比如他为什么临到走了,要跑带淮王府来让自己留意太极殿的动静。
    那是真的要留意吗?那是提前打预防针替他心上人铺路!
    太子在棠京本就有相当的影响力,若再加上淮王府和定国公府在京畿的兵权和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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