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拖长了语调:八只?这可比上回多啊。
    首领很是了解,握住他的手道:官爷,现在天寒地冻的,路途又远,我们来回一趟不容易,这一去起码得半年才能再来,少不的得多备几个。寒暄间,一锭金锭落入官兵袖袋之中,他掂了掂袖子,微微一笑道:说的也是。一挥手,示意放行。
    便是在此时,两匹黑马如风雷一般飞奔入城中。当头之人身材极为高大,上半张脸覆着银面具,尤能看出他英俊不凡,路过之人见了,无不仰头侧目视之,有好奇之人,恨不能化作他行走时卷起的飞雪,追着他去。方青长鞭急挥,才勉力不落他太远,两人行至先前那座宅院,便看到人去楼空的场面。寒雪之夜,方青已出了一身热汗。那晚太子被带走后不久,他便被赤珠救起,两人遵令一把火烧了驿馆,又等了两日,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楚驭。两人日夜未休,不想还是迟了一步。方青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怕是已出关了。
    楚驭神色未改,调转马头,冷声道:追。
    方青追过去提醒道:再往前就出关了,我们没有出关文书!万一话说到一半,便看到楚驭森冷锐利的目光,他只愣怔了一下,自家公子的身影便已在数丈之外。这焦急担忧的模样与谈及送太子离开之时,判若两人,方青叹了口气,一勒缰绳,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江城子的营养液,林水、欣宝、22765012的地雷
    今天回来完啦,写的不多,周末会多更一点,应该能写到他俩开撕和开吃啦
    第72章 拨云
    其时已是深夜, 雁州河上结了一层薄冰,皑皑白雪纷落不止, 放眼望去,素色千里, 好似一条凭空而落的白练。西魏八百护卫军持刀列阵于岸边, 不佩甲胄, 不立大纛, 沉默地注视着边关的方向。冉驰站在阵前,神色似有些不耐。他身上貂绒披风虽厚,但大半夜冷风吹下来,手足也有了些凉意。远方商队一路狂奔, 恨不得马生双翼,就此飞过去才好。饶是如此, 到了约定之处,还是迎头挨了一鞭子:磨磨唧唧,竟敢叫王子等你们!
    商队头领捂着脸, 唯唯诺诺道:雪天,路不好走。
    冉驰不欲多生事端, 打断道:人呢?
    头领亲自打开车厢木门,把挡在前头的几个少男少女一股脑提到旁边,将他要的人拽了出来。此处天寒地冻, 元景衣不蔽体地赤足站在地上,被带着冰棱子的风一吹,冷的脑中一片麻木, 牙关也不住打起颤来。绰仑将一件脏兮兮的棉衣丢到他身上,牵过一匹红棕马,瞪眼道:你跟我一骑。
    元景朝周遭望去,颤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冉驰道:这是雁州河,我们如今已出了大燕,还望太子殿下把脾气收一收,我们也可各自安好。这人质金贵的很,万不可又损伤,冉驰见他足上带镣,多有不便,打了个响指,命绰仑替他将冬衣套上。
    一路往西,便是数百里杳无人烟的黄沙大漠,若想找人,便难上加难。元景想到此一去,可能再也无法回到大燕,不禁心急如焚,屡屡回头,寻找着救兵的身影。冉驰生性多疑,见了他这个样子,皱眉道:你在看什么?
    回答他的是尘土飞卷,铁蹄踏地的嘶喊声。不远处忽的地动山摇,数以千计的兵马一波接一波的涌来,当先一人身着重甲,手提重弓,于百步之外搭弓一射,将站在元景身边的绰仑一箭穿心。那人一击得手,朗声笑道:元小九,我来救你啦!
    这声音与记忆里相差甚远,细细听来却是如出一辙的轻快敞亮,元景一时间热血上涌,一把挥掉挂在身上的冬衣,高声喊道:阿善!阿善是你么!由-屿-汐-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
    那人以杀代答,一箭射死欲冲过来抢人的西魏士兵:是我,你站着不要动,我这便带你回来!
    探马眼神锐利,暗夜中亦看清了来人的打扮,惶恐道:六王子,是赫齐的人!
    冉驰未料会冒出这波人马,怒骂道:赫齐的人怎么会来!看见元景连滚带爬地往那边跑,戾气陡增,腰间匕首出鞘,振臂一掷,正钉死在他脚踝与金镣之间。元景不慎摔在地上,刚要爬起来,就觉得脚上一疼,回头望去,小腿已被匕首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冉驰将刀鞘一丢,咬牙道:把他给本王抓回来!
    侍卫令出即行,其中一人手持套马索,遥遥一抛,勒住他的脖颈,将他拉了回来。元景腿上全是深深浅浅的的刀伤,血染红了一片土地。冉驰提着绳索,将他丢到马背上,上马欲逃。左右喝道:保护王子离开!
    乌善忙命人放箭,射住马蹄。西魏众多侍卫挥剑相护,箭雨如飞,受伤者十有六七。奈何冉驰所骑的乃是大宛良驹,须臾间已行至数十丈外。此时夜色深沉,两军相距又远,乌善比划了几下,实在无法保证能在不伤元景的情况下射中他们,恨骂一声:众将士听令!护我杀过去!
    话音未落,两道冷箭飕然有声,擦着他耳边而过,乌善眼前一片雪花生生被箭锋破开,心头大震,未及查看,便听到远方一阵人喊马嘶,似冉驰落了马。他堪堪一侧目,便看见一个黑影从旁边闪过。此人身材挺拔,同是坐在马上,却足足比乌善高了一个头,乌善在一看一仰之间,那人已挥舞一把夺来的斩马大刀,冲杀过去。刀锋过处,抵挡之人无不身首异处,轰然倒地。数道白光过后,他已冲出老远,地上血流成河,空气中满是血腥气。乌善见他以一己之力破开人墙,不及惊叹,忙勒紧缰绳,跟在他后头过去了。
    适才双箭正中马腿,战马吃不住疼,嘶鸣着将身上两人摔了出去。冉驰见机极快,只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口气尚未喘匀,便将元景拽过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手持长刀,自千万杀声中冲出一条血路,朝这里飞奔而来。元景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影子,整个人都傻了,嘴唇一动,喃喃道:大哥话一出口,委屈的眼泪随之而下,他不顾刀剑相胁,嘶声大喊:大哥!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此情此景,恰如当年相逢之时。楚驭脸色未改,可看到元景一身纱衣,腿上带血,被人搂在身前之时,眼神才变得森然可怕起来。他将大刀一放,反手取下身后铁弓。冉驰见势不妙,忙以元景为盾,手持一把匕首,牢牢抵在自己身前:站住别动!你再敢过来,他就性命不保!
    只听马蹄嘚嘚,那人果然止步不前。冉驰悄悄看了一眼,心中骇然:怎么是他!这片刻的功夫,侍卫已重整旗鼓,持刀团团护在他身前,冉驰隔着众人高声道:世子居然违反禁令,跑这么远来救太子殿下,该说你是忠心护主,还是情深义重?一手下移,揉弄起怀中人质纤细的腰身,元景先前被他百般轻薄凌辱,心中羞耻之感加起来也不如此刻,不顾刀刃横在脖颈上,挣扎道:你给我滚开!
    冉驰贴着他脸颊道:太子殿下身娇肉贵,抱在怀中的滋味确是寻常货色不能相比,世子既然如此看重他,就请行个方便,你放我一马,我把他还给你。
    楚驭停在原处,高傲的身姿一无变化,闻言冷冷一笑,却是抬起手臂,将那张八尺长弓拉如满月,箭锋直指前方。元景正面对着他,见了他这个动作,全不解其意,长长的睫毛一动,轻声道:大哥?
    声落后,那根杀人的箭破开长风寒雪,直直朝他们射去。乌善在后面看的真切,此乃全力而发,没留半分余地,当下怒道:你干什么!提弓斜射出一箭,欲阻其威势,一箭射出,就知已经来不及了。
    冉驰没想到他居然不顾人质死活,抓着元景退了几步,终是发现,若是自己不松手,两人就只能一起死了。忙不迭一放,朝旁边躲去!第二箭随之呼啸而出,冉驰身旁侍卫挥刀欲挡,不想这箭通体铁铸,两厢一碰,只闻金戈之声,连一点方向都未曾改变,正落入冉驰右肩之中。
    冉驰惨叫一声,一手捂住肩膀,疼得满地打滚。几个侍卫将他扶到马上,狠狠一拍,护着他逃开。元景坐在冰冷的土地上,尤是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疼痛与寒冷都感觉不到了。楚驭朝冉驰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揭下身上披风,弯腰盖到元景身上,对随后而来的方青交代道:照顾好太子!一勒马缰,追着冉驰而去。
    元景只觉背上一沉,掀开披风朝他望去时,只见到雪幕中一个越行越远的身影,眨眼间,身影便消失了。元景脑海中一片茫然,怀疑他根本没有出现过。
    乌善气急败坏地跳下马,一把扯掉楚驭的披风,拿自己的衣服将元景裹住:没事了没事了,你冻坏了吧。
    方青蹲在一旁,要去看元景脚上的伤。乌善瞧着他眼熟,细想之下,连刚才那人的身份都猜出来了,一巴掌扇开他的手:姓楚的怎么回事?没看到小九刚才在前头么!伤到他怎么办!
    他与元景数年未见,然而少年时的情谊却不曾消减半分,今年得知自己能去大燕朝拜,乐得几个晚上都没睡好,梦里都是当年跟元景满皇宫乱跑的场面。如今见到元景,只觉比梦中的人还要好上千百倍,见他落魄至此,更是差点被楚驭所伤,气的脑袋都快冒烟了。心想当年回来之后,他怕楚驭对元景不好,他哥还说,姓楚的已经被太子吃的死死的了,叫他不必担心。现在看来,都是鬼扯!他哥除了锤人,只会鬼扯!
    方青也不知该如何辩解,迟疑道:公子箭法高超,定然不会伤到太子想起刚才的场景,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只好道:殿下,请让我看看您的伤。
    远处杀声渐止,西魏士兵大半都已被歼杀,被缚者数十人,乌善的亲卫巴尔古纳跑步过来,跟他汇报战况。乌善显然没心情听这些,摆手道:行了行了,回去再说,这里天寒地冻的,再把太子冻坏了,去把我准备好的马车拉过来!
    乌善如今贵为一方亲王,行事细心远胜少年之时。马车中床铺齐整,衣衫完备,暖炉上还煨着羊肉汤羹,银炭一直未熄,掀开厚厚的车帘,便觉暖意扑面而来。乌善小心将他送上马车,自己也跟了上去,见他浑浑噩噩坐在最里头,似乎吓得话都不会说了,气道:小九你别生气了,抓到的人怎么处置全听你的!冉家那群没种畜生要敢再来,我肯定打的他们满地找牙,给你出气!豪气之余忘了准头,一拳砸翻了盛出来的汤羹。狐裘被褥湿了一片,他也窘的满脸通红,幸而车上还备有替换的,一番折腾后,总算让元景坐在干净的被子里。
    乌善见元景总是不吭声,以为他是累了,看他蜷着腿,担心他碰到伤处,替他将受伤的腿拉直,小声说:那你休息一下,我先带你回去。帘门放下,还有些不安心,掀起一个小角角,探头道:哎,你放心睡,我亲自驾车送你。
    楚驭追了数十里,不想他们竟凭空消失。唯见结了薄冰的水面上涟漪未定,不知是事先准备了船,还是游水遁逃。一番寻觅无果,只得先行离开了。快马追上赫齐大军时,却见方青跟在末尾,他不悦道:不是叫你照顾太子么,你窝在这做什么?
    方青垂头丧气道:公子,你回来了。
    楚驭嗯了一声,有些扫兴道:嗯,叫他们跑了。眼睛望着前方,皱眉道:问你话呢,太子现在如何了?
    方青道:太子没什么大事,现在车中睡着,乌善王子自己驾车相送,除了他的亲卫,他不许旁人靠近。楚驭应了一句知道了,一挥马鞭便要追过去看看,却听方青在后头急急问了一句:公子,你刚才为何要放箭?若是伤了太子
    不想楚驭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头也不回道:我下手有分寸,况且西魏狗贼无信无义,我岂能受他们胁迫?话音未落,人已行远。
    方青忆起元景适才的神情,叹了口气,也追着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林水的营养液~
    第73章 拨云(二)
    到了马车前, 果然又起了一场纷争,乌善双手大张, 挡在车前,死活不许他靠近元景。楚驭脸色阴沉, 手中长刀紧握, 对上乌善一步不让的态度, 眼看就要打起来。幸亏方青及时赶到, 劝说他:太子现在累得厉害,还是让他好好休息,要看也不急于一时。这才令两方暂且偃旗息鼓。
    适才声音并不算小,车中却迟迟没有动静, 楚驭思忖了一番,估计他是真的睡了。虽不能亲自进去看他, 但随军护驾,却是谁也拦不住。行至赫齐驻军之地,乌善敲了敲车门, 声音很轻地唤道:小九,你醒了么?咱们到地方了, 进去再睡?
    楚驭忍了一路,此时心中不耐已至顶峰,听见里面些微的声响, 便推开乌善,掀帘望去。却见元景曲着一条腿,仍靠坐在最里头, 乌善在旁边看了,啊了一声,自己放下帘门这么久,他居然还是先前的姿势,不禁有些担心,怕他摔傻了。
    元景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动,显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楚驭与他相别半月,此时一见,发觉他整个人足瘦了一圈,当下心疼不已,探身进去,将人抱了出来。元景坐在他强壮的臂弯中,垂着脸,谁也不看。楚驭低头望去,只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进帐之时楚驭反脚将门踹上,乌善跟的近,门板差点拍到他鼻子上,当下就怒了,抬脚比划了两下,又怕这么冲进去会吓到元景,只得转头对方青吼:他搞没搞清楚,这是我的地盘!
    方青左支右绌,简直心力交瘁,安抚道:我们公子是私自出京,待不了多久的,还请乌善王子见谅,现在别去打扰他们了吧。
    乌善气哼哼道:他总爱欺负小九,就这一会儿都不该让他看。命人搬来马扎,持刀坐在门前,一双眼睛眨也不眨,誓要把他瞪出来。
    赫齐冬日寒冷,寝帐内烧了一条火热的地龙,元景被热气一扑,轻轻攥了攥拳头。楚驭小心将他放在床上,此处原是乌善的行帐,他走的急,被子胡乱叠作一团,楚驭整理之时,还从里面翻出一件中衣,不禁有些嫌恶,皱着眉把元景放到床上。
    元景身体虚弱,躺下时便紧闭双眼,楚驭抚摸着他的头发,目光满是柔情:这几天吓坏了吧?是大哥不好,没叫人保护好你。
    元景沉默了一会儿,翻了个身,正对着他:你怎么会来?
    楚驭握着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温声道:听见你被人掳走的消息,我哪里还坐的住?是我来得晚了,让你受苦了。目光落在他被掐住指印的脖颈上,煞气随之而起:大哥早迟将那个西魏狗贼的脑袋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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