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喊他一声:许公子要净手?
    啊,是不,不是。许威一边挪步到沈静跟前,一边支支吾吾IX,UY,两只眼睛天上地下看来看去,就是不肯看沈静。沈静看了他一眼,笑道:既然不是,那便一起回去吧。
    嗯好。许威胡乱答应着,便跟着沈静后头,顺着挂满灯笼种满桂花弯弯绕绕的小径往回走,刚走了两步,便又停住,喊了沈静一声:沈兄
    沈静回过头来:嗯?
    月色明亮,照的树下的灯笼都不那么亮了,月光灯光交融,在地上透出浓淡的树影和人影。
    许威垂着眼看着地上沈静修长秀颀的影子,干干巴巴开口道:那个,我有几句话
    沈静却打断了他:许公子稍等。
    啊?
    许公子请稍等。
    额。许威应声道,呆呆的看着沈静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朝后走去。
    他跟着转过身,才发现小路尽头不知道何时出现一道人影,此时正背手看着这里。
    许威虽然看不清这人面孔,却能辨认出对方身姿修长挺拔,周身气派卓尔不凡。
    只见沈静脚步匆匆迎上前去,浅浅行了个礼,又低声说了几句话,直到看着对方缓步走远了,才转头走回来:许公子,久等了。
    没事。许威伸着脖子又往对面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沈兄的朋友?是什么人啊?看起来气派很是不凡呢。
    不是朋友。是一位认识的人。没想到他也在这里,遇见了,便说了几句话。沈静微微笑着,我们回去吧。对了,方才许公子是要说什么?
    没,没什么的。许威胡乱摆着手,就是想问问你蟹子味道还不错吧?这是我朋友从苏州运回来的,你要是觉得不错,我便再叫他多弄一些来过两天给你送过去。看你今晚拆的不少,吃的不多。
    他知道沈静向来客气,本来没想着沈静会答应,谁知沈静想了想,竟点了点头:也好。这蟹子的确不错,个头大,膏黄也肥。若是方便,就有劳许公子了。
    许威听了高兴的点点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吃完了蟹子,几个人略饮了些酒,这顿赏花螃蟹宴也算是宾主尽欢。客人各自散去,剩下沈静和小有跟着许威往外走,许威在前,沈静和小有在后头,边走着沈静忽然想起来,压低了声音对小有道:对了,刚才我在前头园子里遇见殿下了。
    殿下也在这里?小有吃了一惊,他不是同安徽布政使也是,殿下宴客必然是丁爷爷安排的。既然这里从前是礼部教坊司的地方,也就难免丁爷爷安排在这了。
    嗯。沈静心不在焉的漫声应着。他今晚为了抵御蟹子的寒气,喝了不少黄酒,此刻酒劲上来,有些不胜酒力,一脚深一脚浅的跟着往外走。
    到了园子门口,前头一直走着的许威却忽然停了下来,看看小有,又看向沈静:钱公子,马车就在园子外头,劳你先上马车去。我,我有几句话想同沈兄说,请沈兄先留步。
    小有听了没有做声,笑笑的回过头去看沈静,见沈静点了点头,才举步离开:那我先过去了。夜深天凉了,你们不要在外头多耽搁。
    园子门口一溜灯笼,小有出来园子门口的影壁墙,在外头略站了站,侧耳听了片刻里头的动静,才笑着顺着灯笼往外走。出来门刚走了两步,还没找到许威的马车,便先看见了另一辆马车十分眼熟,马车前站的几个人影,尤其是为首那个,更是熟到不能再熟,忙笑着走上前去:殿下宴席结束了?你们这是在等谁呢?
    卫铮往他身后看看:等你们呢。殿下知道你和沈静也在这里喝酒,吩咐丁爷爷先送客人走了,说等一等你们一起回去。沈静呢?
    小有压低声音笑道:沈静在里头,被许小公子拉住说悄悄话
    话音未落,便见赵衡从马车里撩开帘子出来,扶着卫铮手臂下来马车,看看小有,蹙眉道:怎么只有你一个出来了,沈静呢?
    赵衡面前,小有不敢乱开玩笑,忙行个礼恭恭敬敬答话道:沈静有些事绊住了,这就出来。
    说完了,便见赵衡抬头往园子门口处望了望,往前踱了两步。
    小有深知赵衡习惯,只有想事情或者不耐烦的时候才喜欢来回踱步。他跟着回头看看园子门口,又看看赵衡,小心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沈静不知道还要耽搁多久,殿下不如先回去歇着?我在这里等等他,待会让许公子送我们回去就是了。
    赵衡转了个身,又往园子门口方向看了看,道:等等吧。
    在马车旁又等了约莫一刻钟,小有有些沉不住气了,刚想回去喊沈静,便见沈静同许威一前一后从园子里走了出来。沈静还是一如既往稳稳的步子,许威却不似来时的活泼多话,没声没息的跟在沈静后头。
    小有忙冲着沈静那边喊了一声:沈静!
    沈静抬头,看到这边情形,像是有些意外,又回头同许威说了句什么,只见二人便匆匆冲着这边过来,一齐向赵衡问好行礼。
    赵衡淡淡应了一声,看了看沈静,又转向许威:给你父亲带个好,请他改日来府上说话。
    许威忙点头称谢,目送着沈静与小有随着赵衡上了马车。
    赵衡大约喝了些酒,上了马车便倚在座上阖眼闭目养神;沈静也有些薄醉,靠着小有悄悄掩嘴打了两个哈欠,刚放下手,就见小有从旁抽了个靠垫递过来道:困了就合会眼。
    这马车宽敞华丽,两侧座位躺个人也绰绰有余。沈静转头看看那边赵衡,见他似乎睡着了,便小心将靠枕搁在背后倚着,也歪在座上歇息,又走了会儿,就见小有看看赵衡,凑到沈静跟前悄声用气音问道:许小公子拉住你,跟你说什么了?
    沈静张开眼看了看小有:没说什么。
    怎么看他出来之后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小有低低笑着,难道你跟他说什么不好听的了?
    沈静瞪他一眼:多嘴。
    话音刚落,小有忽然伸手从他袖口扯出一只荷包:咦,这不是你之前被抢走的那只荷包?怎么,他真的给你找回来了?这小子手段不赖呀!
    沈静看了看荷包,迟疑了下,道:是找回来了不过不是被人抢走的。
    ?小有顿时一头雾水,什么个意思?这许公子搞什么古怪呢?
    别问了。沈静又合上眼,低声道,回去再跟你细说。
    不多时马车便停到了织造局外头。小有打着帘子伺候赵衡下了马车,又回头去扶沈静:你这不胜酒力的样子。以后还是少喝点吧。
    进了庭院里,沈静和小有老实跟在赵衡后头走着。沈静早上没睡醒,这会喝了酒又吹了风,便有些头疼。到了西院前头上前向赵衡告辞道:殿下,我先回去了。
    赵衡却没点头,停住脚步回头看看沈静:沈静。
    沈静怔了怔,抬起头来看向赵衡,不知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还是困倦所致,双眸里漾着薄薄的水光。
    赵衡看他一眼,便稍稍别过了脸,背着手不徐不疾道:你进府里来时,小有同你说过府里的规矩吧?
    小有在旁也跟着愣了一愣,不知道赵衡要说些什么。沈静看看小有,又看向赵衡,疑惑道:殿下的意思是?
    在孤身边做事,不许私自结纳朝廷官员。赵衡语调淡淡的,却带着令人可以察觉到的冷意,你同许公子往来,自己要有分寸。
    这话便有些敲打的意思了。沈静听完,顿觉似有一桶凉水兜头盖脸浇下来,浇的他浑身冰凉,一时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自打入府,赵衡对沈静向来客气,即使玩笑个一两句,也带着尊重,还从未说过半句重话。
    小有也觉察到了话头不对,没等沈静回话,便笑着为他开脱道:殿下,此事说来还要怪我,许公子下了帖子请沈静,我因为想吃螃蟹,所以才替他应了下来
    不必再说了。赵衡摆摆手,已转过身去,各自早些回去歇着吧。
    沈静回到房中,衣裳也没换便坐在床头,失魂落魄的半天没缓过劲来。
    不许擅自结交朝廷官员,王府里这个规矩小有的确是同他说过的,他也一直记着。所以凡是与官员打交道的事,比如此前与兵部、户部沟通,都小心翼翼,旁人邀他赴宴或者往来,几乎一概拒绝。
    至于许威,虽然例外一起吃饭,却也是因为丁宝举荐在前,自己欠下了许威人情在后;况且上次同许威见面,也是同赵衡提过的,赵衡当时未置可否,沈静便也没当回事。
    他再怎么也想不到,赵衡会为此敲打了他这么两句话,一想起来便觉得又是委屈又是惭愧。
    正纠结烦恼,小有敲门进来。
    沈静抬头看看,勉强笑着走出内室:你怎么来了,坐吧。殿下已歇下了?
    嗯。小有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到沈静对面,半天道:唉,都怪我,不该接那张帖子的
    好了,这事不必再提了。沈静打断他,站起身倒了茶给他,本来就没你的事。殿下其实教训的是,本就同许小公子有些龃龉在前,再有往来的确不怎么合适。是我做事失了分寸。我以后小心留意就是了。
    唉,我也没想到殿下忽然这么说你一句。小有小声的发牢骚道,说真的,殿下从前都不怎么过问这些小事的。不知道殿下今日这是怎么了许是多喝了几杯?
    殿下既然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沈静垂眼笑了笑道:咱们不说这个了,说点高兴的。我尝着今晚螃蟹不错,只是同他们吃不尽兴。等着再想别的办法弄些来,咱们自己开个螃蟹宴。
    什么螃蟹瘦蟹的!小有听完唉了一声,有些烦恼的挠挠头:你说好好地吃了个螃蟹,怎么就弄成这样了?照理我不该问,不过这事实在有些蹊跷,殿下本不是这样人晚上许公子留下Y。X。D。J。你到底说什么事?你说在园子里的时候遇到殿下了,当时又怎么个情形?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殿下误会你什么了?
    晚上遇到殿下并没有说什么,就说了我和你一起出来同朋友吃个便饭。至于许公子沈静顿了顿,叹口气,他留下我就是想要将荷包还给我。
    小有哼了一声,忍不住迁怒起来:你说他做什么怪!还个荷包还要背人!
    沈静迟疑了下,冲小有摆了摆手:不再提了。许小公子以后我也不会同他再往来了。殿下那里,改日我再去陪个不是。这事就过去了。
    沈静如此想着,也是如此做的。次日一早便在心里辗转想好了,带着前一日处理好的文稿书信拿了,到赵衡书房求见。
    他敲门进去时,赵衡手捧着书卷正站在窗下发呆,转头见沈静进来才回过神。
    沈静先将文书递上,本想等赵衡看完了,议论几句公事,再顺着话头向他认个错陪个不是。谁知赵衡接过去便顺手搁在了一边:先搁着,孤待会再看。
    沈静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变,只好行礼告退:那我先下去了。
    转身走到门口,便听赵衡喊住了他:妙安。
    沈静驻足转身:殿下?
    赵衡也转过身,面色似有些尴尬:昨晚
    沈静一听,刚要接过话头认错,便听赵衡又道:孤说的话有些重了。
    赵衡咳了一声,道歉的口气听上去有些些勉强:孤昨晚略多喝了几杯,说话有些失了分寸。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沈静一开始有点怔,回过神来慌忙打断他:殿下言重了不是殿下的错,是我举止有失分寸。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殿下放心,我绝不会再犯了。
    赵衡听了没有作声,过了会儿道:好了,这事不要再提了。另有件事,孤想同你说一说。
    殿下请讲。
    你学识才能出众,处事敏捷干练,只能在这小小的王府里,做一名无职无份的幕僚,确实有些委屈你的才华了。赵衡语气和煦,徐徐说道,天下人才,本就该脱颖而出,为君王谋策,为朝廷谋利,为百姓谋福。身囿于宅院之中,做唯唯诺诺之事,长此以往,只会委屈才能,消磨志向,令人渐渐沦为平庸。
    赵衡这番话的意思,沈静听得明白,却又有些难以理解:殿下说这话意思是?
    难道是要赶他离开王府吗?
    赵衡抬头看着他:你别想岔了,孤并非赶你离开的意思。如今你冤屈得解,举子的身份已经恢复。你若安贫知命,乐于待在王府里,做我的左膀右臂,孤绝不会亏待了你。
    你若胸怀志向,想离开王府,去京城应试,入朝为官,孤也不会阻拦你。赵衡放下手里书卷,看着沈静温声说道,沈静,是去是留,但凭你心。
    第43章 沈静醉酒
    过了中秋,又到了往北边运粮的时候。户部关于盐引换粮的批文, 也在此时正式放了下来。
    盐引换粮可以说是全部出自沈静手笔, 中间虽然有赵衡帮忙周旋, 可是从提出到如今施行,却几乎都是沈静一手操持,所以他对此格外上心。
    八月二十,南京户部便要在街上贴出盐引换粮食的告示。沈静得知消息后, 从那日开始,每天都早早起来, 到附近贴了告示的街上去看是否有人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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