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所以靠近他的藤蔓都溃烂枯萎,分崩离析,抽搐着缩回了屏风之中。
    但很快,屏风内的梧桐本体就再次焕发出无限生机,就连横在外面的半截树身,也在昏暗的光线中散发着点点荧光,照亮了这一方天地,仿佛它有使不尽的蓬勃精力可供驱使。
    气氛凝固了半晌,屏风上水墨滚动,渐渐氤氲出一道和重苍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他如同游魂般悠然飘出来,双目深邃但却毫无光彩,静静地注视着重苍。
    化神态?重苍稍有些讶异,但转而就化为一脸漠然,道:看来他给了你不少好处,不过也无妨,就算妖力再高你也只不过是个任由欲望摆布的低阶妖怪罢了。
    阿紫似有不解地望着他,无神的眼底浮现出丝丝敌意与垂涎,它脑海里有个隐约却强烈的念头眼前这个妖怪,只要吃了他,它就能更上一步,摆脱浑噩,变得聪明,就能让楚楚永远留在它身边,好想吃
    尽管这个念头强烈地几欲冲出脑海,但阿紫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它的本能告诉它,眼前的这个妖怪要比它的楚楚厉害得多,在妖力没有足够强大前,是不宜去招惹的当然,这却不妨碍它一错不错地盯着这个储备粮,解解眼馋:
    看着他叹口气,看着他把楚楚缓缓放在冰床上,阿紫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重苍做完这一切,便回头淡淡看了阿紫一眼,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可又在转瞬间化为吹灰,最后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与仿佛自己倒影般的阿紫面对面对视。
    这一瞬间,没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但这种错觉般的怔忡,只维持了片刻便消散干净,紧接着,他便抬起脚步与阿紫擦肩而过,毫不留恋地离去了。
    阿紫只是略感疑惑地望了望他的背影,但顷刻就把这个奇怪的妖怪抛在了脑后,它欢天喜地的来到冰床前,学着重苍的动作,把楚昱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地来回抛接着。
    而睡梦中的楚昱,只感觉自己原本在风平浪静的大海上划着小船,结果突然就遭遇了狂风骤浪,而他就在其中颠沛流离,无情的海浪打湿了他蓬松的绒毛,直冻得他瑟瑟发抖。
    呃楚昱喉中发出不适地低鸣,艰难地睁开眼睛,昏沉中只能看见重苍的脸在眼前不断摇摆。
    呕楚昱瞬间跳出重苍的怀抱,萎靡不振地趴在地上,两个翅膀颤颤巍巍地撑着地面,从喉中涌出一股股清水,倾泻在玄色的地板上。
    楚楚阿紫歪着头,不明所以地朝楚昱凑过去。
    你你别过来!呕楚昱抬起一只翅膀,制止了它的动作,这个姿势既无奈但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他差不多也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重苍是阿紫所变化的。
    终于将从闻如璋那喝的假酒全都吐了个干净,楚昱喘息着擦擦嘴角,化作人形缓缓站起来,甚至还在原地踉跄了两下,才终于站稳身体。
    你学会说话了?楚昱半晌缓过神来,才注意到阿紫的异样,他随意运起神识在阿紫周身查探了一圈,片刻后却登时惊讶地合不拢嘴,语无伦次道:你你怎么你什么时候你竟然进阶化神态了!?
    阿紫害羞地点点头。
    楚昱喃喃道:怎么会?明明据无迹所说,穹屠山上所有可供草木精怪修炼的灵气,都被万年梧桐抢夺一空了,而且就算你勉强能从它指甲缝里偷取一二可从开智态到化神态,对寻常妖怪来说,也是极为艰难的一个坎,你竟然只用了我和重苍外出一个来回的功夫就办到了?!难道你真的天赋异禀?
    他说着就走到阿紫的本体前,原本深青色的树干此刻正熠熠生辉,仿佛隐隐有流光在其中涌动,楚昱感慨道:连树身都有这种奇异的变化么说起来这光辉似乎还有点眼熟,你莫不是在我不在的这段时候,得了什么机
    缘字还未说出口,楚昱便自心底悚然一惊,他忽地想起自己临走前,曾把无迹托付给他的琉璃蛞蝓扔到了阿紫身上,而此刻阿紫树干上的流光溢彩,和琉璃蛞蝓的外貌又何其相像!?
    楚昱惊疑不定地转头看向阿紫。
    阿紫很应景的打了个嗝。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区一片要求火葬场的,作者辗转反侧,思前想后,最后还是下了决断
    作者:我觉得现在不行。
    第12章 万恶之源
    这情景简直一目了然。
    楚昱只感觉醉酒后的眩晕感,较之刚才仿佛更重了些,他踉跄地后退两步,跌坐到冰床上,仰面将手指插入发间,暴露在空气中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楚楚为什么不说话?阿紫奇怪道。
    楚昱闻言垂下头,十指交叉拄在膝上,目光沉着又冷静道:我在想,究竟要怎样把你送给无迹,才能抵得上一只琉璃蛞蝓的价钱。
    楚楚阿紫目瞪口呆,转瞬就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伏在地上抽噎着道:不要不要卖掉我!阿紫会听话的!
    大概是太伤心了,阿紫甚至都没有余力去维持人形,下半身在哭声中缓缓融化成一滩树藤,它自己发现时也怔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它就抱着那粗壮的树藤,继续悲痛欲绝地抽泣起来。
    楚昱眼角抽搐,他是实在看不下眼,阿紫顶着重苍那张四大皆空地债主脸,却是一副撒泼耍赖的小孩子模样。虽然阿紫曾用这招取悦过他,但这种招数看一两次还是新鲜,三四次就纯粹是惊吓了。
    好了。楚昱曲起指节揉了揉眉心,举止间充满了疲惫,让阿紫不由看得一呆,登时便停止了吵闹,它小心翼翼地端详着楚昱的脸色,生怕一不留神就遭了它梦中情鸟的厌弃。因此纵使是下一瞬见楚昱朝它伸出了手,它也是抑制住满腔欣喜,动作谨小慎微地凑了过去。
    楚昱的手背削窄而修长,他轻轻攥住阿紫的手腕,明明肌肤是那种略显冷白的纸色,可手心的温度却刚好与之相反,散发着暖融的热度,阿紫瞬间便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烫得一个颤栗,忍不住地开始心猿意马它、它终于摸到楚楚的小手啦!
    不是白给你的,待会儿你要全数给我反哺回来。楚昱却缓缓闭上眼睛,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啊?阿紫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楚昱正在向他体内输送精气。
    木生火,火生土,楚昱的精气瞬息就沁入阿紫的千经百脉,可谓长驱直入,毫无阻碍,两种彼此相生相容的精气缓缓汇聚在一起,逐渐发酵出磅礴的妖力。阿紫化作树藤的下半身也随之重新幻化成人形,它原本空洞的眼底徐徐浮现出星点光彩,发梢与衣摆无风自动,神采间竟然更肖似了重苍几分。
    就好像一副写意的缥缈水墨,在经过精细的笔触勾勒后,登时便脱去那份浮躁,显得更为苍劲有力。
    为阿紫输送完精气后,楚昱垂下手,顷刻便松懈下来,神情有些委顿。
    他睁开眼刚要说些什么,就突然感觉一股大力将他按倒在冰玉床上,那张冷淡又可憎的脸猝不及防地放大在他眼前,楚昱呼吸一窒,被烙印的魂魄深处竟泛起些许瑟缩,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想要起身将阿紫推开。
    可随即精气被倾泻一空的酸软就席卷了浑身上下,让他连动动小指头都格外费劲,楚昱皱起眉,竭力后的喘息还未泄出唇边,就忽然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吻给全数堵咽了下去。
    阿紫的舌尖带着草木特有的温凉,它在那浅淡而薄削的嘴唇上,极为细致地舔了几下,轻微地动作间,缕缕发丝也随之垂下,挡住了楚昱惊愕的表情,在这彼此距离极近的纠缠中,阿紫呼吸间的气息甚至都一丝不落地涌入楚昱的鼻腔,树叶的清新与肌肤相贴的热度交织在一起,让楚昱的脑袋霎时陷入纷杂的混乱中,拼命挣动起来。
    阿紫!你!唔唔牙关的松动立刻让阿紫寻到了可乘之机,它将楚昱死死按压在冰床上,从里到外亲吻了个遍,每一丝楚昱来不及吞咽的涎液,都被它如逢甘露般尽数吞入喉中。
    阿紫这个举动就犹如投石入湖般,瞬间击穿楚昱的魂魄,他睁大眼睛,甚至感觉连指尖都窜过一股颤抖,而重苍在他体内留下的烙印,此刻也像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般,正在他所不知道的深处酝酿出股股岩浆,那份灼热随着奔腾的血液传导到四肢百骸,烧得他战栗不已,神智也陷入一滩泥泞似的混沌,只能瘫软着身体任由摆布。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楚昱都已经自暴自弃地停止了反抗,阿紫却倏然抬起身子,放开了对楚昱的钳制,它若有所思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小书来,翻了两页,便自言自语地琢磨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来着?
    楚昱目光涣散地躺在一边,领口露出的锁骨剧烈地起伏着,他缓缓吐出几口炽热的喘息,几簇纤细的火苗也随之飘荡在空气中,但很快就消散殆尽终于平复了作乱的内火,楚昱眼睫颤了颤,这才逐渐感到有些许清明回归魂魄。
    他阴沉地目光扫向还在努力求知的阿紫,在其无知无觉地时候,就鬓发凌乱地撑起身子,刹那间出招如电,探手一把便狠狠扼住阿紫的咽喉,将其掼在冰床上,霎时寂静的大殿中就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力道大得仿佛连身下的冰玉都迸出丝丝裂纹,楚昱眸中燃着无声的业火,咬着牙道:我看你的胆子是越发地大了!真以为我治不了你吗!?
    阿紫眼中蓄满泪水,瑟瑟发抖道:我不是我没有
    给我把舌头了捋直了再说话!楚昱斥道。
    可是阿紫委屈巴巴:可是人家说双修就是这个样子的。
    双修!?什么双修!?
    楚楚先让我采补,我再把吸来的精气提纯后反哺给楚楚,这样不就是双修吗?
    乍听之下,这个逻辑似乎也没什么毛病,尤其是以阿紫那构造简单的脑袋来想的话楚昱沉默了一会儿,但紧接着,就猛地握手成拳在阿紫脸侧狠狠锤了一下,引得阿紫又是一个瑟缩,楚昱才虚张声势道:少废话,这些乱七八糟地你都是从哪学来的?
    什么双修、什么姿势什么伸舌头咳咳,一棵树怎么会懂得那么多?
    阿紫左右为难了半晌,才终于把那本堪称万恶之源的小黄书供了出来,举到了楚昱面前。
    楚昱疑神疑鬼地接过那精致的小书,只翻看了两页,就倏然脸色大变,恼羞成怒地将其狠狠掷在地上,质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可怜的小黄书落地嘤咛一声,顷刻就燃起了青火,化作飞灰随风而去了。
    是是那只虫子身上的阿紫唯唯诺诺道:吃了它以后,它身上就掉出好多东西来。
    你是说琉璃蛞蝓?楚昱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为什么一只虫子身上会掉落出小黄书呢?难道不不,区区一个频危物种不可能看小黄书,应该是这蛞蝓本身就有作为乾坤储物袋的效用,它身上携带的东西应该都是无迹的。
    就算如此,阿紫也实在太学以致用了些吧?楚昱面无表情地想。
    他叹口气,转身面对阿紫那毫无杂质的澄澈目光,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说到底,它也就是一棵树而已。
    想起自己也总有在树皮上磨鸟喙和爪子的习惯,楚昱安慰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阿紫主动上来当它的磨牙棒好了。
    没想到他这边放宽了心,阿紫却又后知后觉地委屈起来,抹了抹眼泪,暗自嘀咕道:楚楚采补我的比我采补楚楚的多多了楚楚都不领情的
    楚昱:
    尴尬地立在一边,楚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抚阿紫,他运起神识上下检视了一番自身经脉,却讶然地发现重苍所下的禁制竟然已经被冲破不少,自己此刻已然恢复五成的妖力,难怪方才会将阿紫吓成那样。
    五成的妖力已足够他走下穹屠山峰了。
    楚昱心底霎时犹如微风过境,荡起层层涟漪,久久都难以平静,他不自觉地在殿中徘徊了两圈,甚至完全忽视了阿紫的存在。在他胸腔内仿佛暗藏着一只跃跃欲试的小鸟,不停地撺掇着楚昱冲向自由,这一瞬间的念头几乎强烈得要压倒一切,可楚昱还是在它即将爆发之际,强行将其按压了下去。
    且不说重苍还需要他在三月后那日,共演一出鸿门宴,毕竟话已经朝闻如璋放了出去,哪怕只为了妖主的面子,重苍也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就是他自身的状况他的本命魂羽还在重苍手中,只要有这个要害在,他就永远不能真真正正地从重苍的手底下脱逃。
    楚楚阿紫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它不安地望着楚昱,眼底带着迷茫和疑惑。
    楚昱闻声看向它,冷不丁将那张脸映入眼帘中,他不禁有些怔忡,恍惚间想起重苍之前所说的话:
    我已经将大殿的结界撤去,从今以后,你可以自由出入冥央宫。
    我要出去转转。楚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缓缓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你们应该都明白的,没错重苍和阿紫,他俩是同一棵树。
    第13章 魂羽
    整座冥央宫就镶嵌在穹屠顶峰下端,紧紧依附着万年梧桐暴露在山体外的根系,宛若浑然天成般,瞧不出一丝刀工斧凿的痕迹,每一处线条与细节都暗暗契合着天地间平衡之道,叫人远远望去,便能感受到一股古朴厚重之意扑面而来。
    而楚昱行走其中,却莫名有种对此地似曾相识的怪异感明明这座偌大的建筑中空无一人,只有珠箔银屏在无风自摇,而仿佛漫无止境的长廊中,也亦回荡着让人心燥的幽寂,唯一还算灵动的便是周遭时不时会飘过地一些如海市蜃楼般的妖兽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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