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颇有几分置气的意味，实在不似他往常的从容冷静，想来若是无迹与戚冰在此的话，大概会惊得连下巴都掉下来，毕竟他们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在他们面前凛若冰霜的妖主，竟然也会与人争一时嘴上的痛快。
而楚昱的回应，则是朝妖主看不见的地方猛翻了个白眼，旋即便毫不客气地摔门而出。
之后一连几日，楚昱都是如法炮制，取村头的水，浇自家的树，而重苍倒也没有刻意刁难他，就这么任由他挖自己的墙角，只是偶尔会在楚昱取水时，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说上两句风凉话。
顺便一提，楚昱的行窃时间多半都是挑在夜深人静后，虽然他早已经被重苍逮了个现形，但也没有因此就破罐破摔，选择在青天白日下便跑去明抢。
而是时刻本着虚怀若谷，不骄不躁的处世准则每天雷打不动地等着月上三竿了，才会悄悄地来到妖主大人的寝殿，顺走一壶酒水，去浇灌自家嗷嗷待哺的梧桐树。
长此以往，楚昱遇见重苍的次数便渐渐多了起来，他估摸着重苍大约是摸清了自己行动规律，所以后来才会十分准时地每次都在他起身准备离开的瞬间出现，然后不咸不淡地刺他两句。
但是这一夜，小红鸟却没能如往常那般，按时推开妖主寝殿的大门。
起因是这一阵子楚昱晚出早归，引来了留守小树的不满，撒泼打滚地非说楚昱肯定是在外面有别的树了，嘤嘤嘤了半宿都还无休无止，闹得楚昱彻夜都不得安生，一气之下便没再去重苍那里继续窃酒的勾当，阿紫也终于得以消停了两日，但没过多久，就又故态重萌地摇着泛黄的叶子，可怜巴巴地跑过来说自己好渴，渴到要死了。
楚昱冷眼旁观道：是吗？可我观你昨晚闹腾的那副精神头，应该还能再挺两天才对。
阿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幽怨道：我就知道你在外面有别的树了哼，你去找它吧，我祝你们举案齐眉，永无宁日！
楚昱：
好吧。楚昱突然站起来，面无表情道：那我现在就去找他。
什么？阿紫登时一惊，像只护食的野兽般警觉起来：你真的在外面有别的树了？不、不行，我不答应，我哪点比不上它了？是不够直了还是不够粗了？我不服！这个世间上能给楚楚幸福的树只有我！
楚昱严重怀疑，当初那只琉璃蛞蝓的藏书并没有被完全销毁，而是被阿紫私下偷偷藏了起来，证据就是阿紫现在不光说话比以前利索了很多，也显而易见地获取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知识。
于是就在阿紫慷慨激昂地诉说着自己身为一颗树，各种超过同类的优越之处时，楚昱终于忍无可忍，他感觉自己脑中有根弦啪地一声断掉了。
阿紫，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楚昱朝阿紫勾勾手道。
有了上次被关小黑屋的经验，阿紫不再敢轻举妄动，但是此刻也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只略带怀疑地盯着他，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小东西倒挺长记性的，楚昱心里暗自嘀咕着，面色却忽然展颜一笑。
阿紫瞬间如遭雷击，一时间仿佛连指尖都窜过细小的电流，几乎麻痹了他半边身子，就这么魂不守舍地就朝楚昱走了过去。
所以等他反过味来时，已经身在葫芦里了。
楚楚！你又骗我！嘤嘤嘤黑玉葫芦不安分地摇摇晃晃，不时还会发出指甲抓挠墙壁的声音。
楚昱叹口气，抬手在其上遮下了静音结界，虽然这个法术，现在在阿紫手下已经撑不了多一会儿了，但总也好过让阿紫一刻不停地折磨他的耳朵，唉，能静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将黑玉葫芦揣进怀里，楚昱走出门，轻车熟路地便又摸进了重苍的寝殿，然而等他来到泉眼边，刚准备俯下身接水时，视线中却骤然出现一双靴子。
楚昱怔了一下，重老妖这次竟然这么早就来候着他了？
可等他抬起头，撞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在那极尽嚣张的俊美中，仿佛又带着丝难以言说的颓靡，男子的眼角微微下垂，灰蓝色的瞳孔像是罩着层清冷的薄雾，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找到你了。他说。
那沙哑的声调既像是情人的低语，又像是噩梦中的呢喃。
楚昱的意识蓦地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霎时间整个身子都如同沉到深水底那般冰冷，几乎是没有任何来由地他忽然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熟悉到就像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冰而出。
但紧接着整个黑暗的寝殿中就倏然大亮，清脆的铜铃声自远处叮当响起，而随着那铃声的每一分接近，四周的景色就好似解冻般流动一分，只在须臾间，殿中就弥漫起烟雾重重，萦绕在水墨山水间，恍惚如同身置仙境，而在这些丹楹刻桷的映衬下，最为突出的倒却是那座朴素雅致的六角亭台。
而当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凝聚在那亭台之上时，铜铃声却戛然而止，与此同时，重苍的身影便开始缓慢而缥缈地浮现在亭台当中。
楚昱眼角一阵抽搐，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胃疼。
他忍不住低骂了一句什么，惹得身旁的男子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但马上，气氛就再次凝固了起来，重苍自现身后就不发一言，只是以一种不明显，但却又让人难以忽视的睥睨姿态，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两人。
楚昱面无表情地呆站在原地，脸上充满了一股我是谁？我在哪？的冷漠感，倒是身侧那名男子在瞬间便迎上了重苍的目光，两人隔空遥遥对视，一个如高山般令人仰止，一个似深潭般深不可测。
那种针锋相对的意味已经浓烈到哪怕楚昱不去揣摩他们的心情，都能感觉到其间迸射出的火星。
良久的对峙后，不出意料地是那名男子率先败下阵来，他微微低下头，幅度小到几乎让人难以察觉，随即便张口低沉道：属下雾隐见过妖主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红鸟：是谁在装逼，好刺眼
第20章 修罗场
楚昱微蹙起眉头，此人既然自称属下，又能出入重苍的寝殿而未遭驱逐，想来十有八九便是四大妖将中，从未露过面的那一位。
但是雾隐这个名字却耳生得很，似乎并不在现今十二府的妖王之列，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奇事，毕竟妖界当中藏龙卧虎，并非所有境界高深的妖怪都爱竖旗为王，只求闲云野鹤的也亦大有人在，尤其是那种既无天赋血脉也无背景靠山的，多数都是寻常野兽精怪开智化形而成，因为本就是机缘巧合下才有了今日境界，所以也就不会再奢求更多。
当然，也有一些极少数的妖怪，因为性情或是原形奇异的原因，不喜参与这些名利纷争，故而很少露面，所以名号不为人所知也就不奇怪了。
就是不知这个雾隐，会是哪一种？
这边楚昱暗自猜度了多久，重苍就居高临下地审视了雾隐多久，直到气氛即将再一次降至冰点时，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不必拘礼。
说罢，就从容地转过身，随意一挥手，举手投足尽显洒脱道：赐座。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楚昱二人眼前的石砖缝中就拱出几颗小芽，它们迅速地抽枝发叶，顷刻间数个大小不一的火柴人就跃出地面，它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合力捧起两张树藤编织的座椅，吭哧吭哧地朝亭台上走去，而剩下一个小小的火柴人，则蹦蹦跶跶地跑到楚昱面前，拽着他的裤脚，看模样是试图将他引到亭台上去。
什么东西？楚昱后退半步，忍住将那小东西一脚踢开的冲动，心说你们主仆二人间有什么龃龉，关上门自己解决就是，何苦要带上我？更何况他最看不下去重苍那副傲世轻物的嘴脸，就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个出淤泥而不染，剩下其他人都是大猪蹄子似的，于是当下便想要开口拒绝：我
楚昱。然而重苍就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登时开口打断，沉静而颇具胁迫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也上来。
楚昱嘴角倏然一抿，看上去万分的不情愿。
而这时走在前方，已踏上那白石小径的雾隐回过身来，笑道：太子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需要在下帮把手吗？
楚昱抬眼触及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个难解的疙瘩，尤其是雾隐之前那句找到你了，更让他莫名觉得怪异，于是便客气地婉拒道：不必了，多谢好意。
雾隐也再未多说，只是在楚昱行至他身侧的时候，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就见楚昱脸上登时便显露出些许古怪之色。
这一幕自然也被重苍尽收眼底，就是不知雾隐究竟用什么方法，竟然瞒过了他的耳力，所以等两人都走入亭中准备落座时，重苍面色有些不悦，他冷冷对雾隐道：看来你的本事，要远超重某对你的估量。
妖主大人谬赞了。雾隐不卑不亢地点头道。
楚昱自是不管他们两个在打什么机锋，只拉拽着椅子就坐到了离重苍极远的一侧，但谁知还没等他落座，围在他脚底下的火柴人就忽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他的椅子搬到了重苍的身边。楚昱一愣神的功夫，它们就已经将椅子方方正正地摆好了，楚昱试着拉了拉，发现他竟然还敌不过这些火柴人的力气，于是最后只得放弃，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跟一群法术变出的小人置气，实在是太掉份了些。
他面色不虞地坐下来，抱着双臂，颇带敌意地盯着重苍的侧脸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高冷的妖主大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半晌竟好似无奈地轻叹了一声，道：别胡闹了。
楚昱：？？？
重苍言语中那略有几分纵容的语气，差点把楚昱吓死，他惊恐莫名地望着重苍那张并无太多波动的脸，简直要怀疑起那张高冷的皮囊下，其实已经换了一个芯子。
雾隐在他们两人间看了看，忽然露出个只流于表面的笑容，道：看来妖主大人与太子之间的感情很好，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宴请十二府妖王那日，会出什么差错了。
他将差错这两个字咬的意味深长，让楚昱听得不由心头一跳，颇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重苍却好似没有听出这背后的意思，挑眉道：哦？你原本以为会出什么差错？
这个问题妖主大人不该问我，该问你的身边人才对。
但重苍并未将视线移向楚昱，正相反，他一错不错地盯着雾隐，气势迫人地笑道：楚昱夜夜都要光临重某的寝殿，此刻想来已经很累了，不如就让妖将代为回答可好？
这话说得实在引人误会，可楚昱却也无从反驳，因为话说多了便更显得像是在欲盖弥彰，况且重苍也并没有冤枉他，这句话无论是从哪个意思上理解，都足以让小红鸟嫩脸一红。
呵呵雾隐笑着摇摇头，灰蓝的眸中却没有丁点笑意，道：太子既然每日都陪伴在妖主大人身侧，他的心思妖主大人竟然还要别人去帮你揣测吗？
雾隐。重苍渐渐眯起眼，平静道：你很放肆。
是属下逾越了，还望妖主海涵。雾隐立即从善如流地低下头，在露出些点到即止地谦卑后，旋即便抬起头，正色道：但属下也不负使命，在一月前就已经完成了妖主大人交代下来的吩咐将十二府妖王之一飞尘毙于掌下，并彻底将其元神击毁，确定让他再无可以复生的余地此等捷讯，想来足以让妖主大人，对我今日言语失敬的过错网开一面了吧？
击毁元神！？楚昱闻言一惊，险些忍不住站起身，没想到这个雾隐看似身材单薄，竟然也有独自击杀一名妖王的实力。而且算上这个飞尘，就他所知的现下已经有两名妖王身陨在重苍麾下的势力手中了，那他在不知道的地方，已经身陨的十二府妖王还有多少？其他妖将诸如无迹、戚冰、歆谣，他们又有没有接到像这样击杀妖王的任务？
相比楚昱的震惊，雾隐的态度却仍旧稀松平常，好似正在叙说一件十分普通的事，他言罢便从怀中摸出一物，按在石桌上，道：这是那逆贼的内丹，还请妖主笑纳。
重苍垂眼看了看那散发着黯淡金光的丹丸，却并未动作，淡淡道：这是你应得的嘉奖，自己收着留用吧。
多谢妖主成全。雾隐也并未推拒，直接就将那内丹重新收了起来。
那既然已经向妖主禀报完毕，若是再无其他事宜，属下便告退了。雾隐站起身道。
重苍却垂眸并未表态，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神色难以捉摸，而雾隐手下攥着椅子扶手，见状微微色变，眼下只是须臾功夫过去，却仿佛令他度过了漫长的世纪，这才听重苍缓慢地开口道：退下吧。
雾隐没有松口气，反倒是神色间更为紧绷了些，他眼中情绪再三变化，过了良久，才仿佛强咽下那些不甘愿，转身消失在白石小径上。
在雾隐走后，楚昱终于坐不住了，他看了半天白戏，完全不明所以，只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将在脚底下扎堆取暖的火柴人赶走，道：我现在能回去了吧？
说罢，便要迈步往外走去，可不想重苍却也在这时突然起身，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骤然抓住他的手臂，将人重新扔回椅子里，紧接着整个人就欺身上去，膝盖压在他的两腿之间，力道大得骇人。
楚昱只感觉背脊一痛，转瞬便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登时就神色大变，厉声道：重苍，你想干什么！？
可当他抬起头，却见重苍眼底还仍旧是那一如既往的冷淡，斥责的话便立时卡在了喉咙里，再难开口，而重苍也在此时俯下身来，两人的距离霎时近得仿佛连鼻尖都要蹭到一起，楚昱甚至能感觉到重苍的鼻息洒在自己脸上，一呼一吸间都像是在引动着声如擂鼓般的心跳。
不要动，他还没有走。重苍轻声道，说着便又靠近了一些，以致从某种角度看过去，两人的姿势就像是在接吻一般。
谁？雾隐吗？楚昱低声咬牙切齿地道：方才陪你演了半天戏还不够吗？
重苍并没戳穿他只是在一旁划水的事实，反倒是忽然问道：他和你在石阶上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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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楚昱的回应，则是朝妖主看不见的地方猛翻了个白眼，旋即便毫不客气地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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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一提，楚昱的行窃时间多半都是挑在夜深人静后，虽然他早已经被重苍逮了个现形，但也没有因此就破罐破摔，选择在青天白日下便跑去明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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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此以往，楚昱遇见重苍的次数便渐渐多了起来，他估摸着重苍大约是摸清了自己行动规律，所以后来才会十分准时地每次都在他起身准备离开的瞬间出现，然后不咸不淡地刺他两句。
但是这一夜，小红鸟却没能如往常那般，按时推开妖主寝殿的大门。
起因是这一阵子楚昱晚出早归，引来了留守小树的不满，撒泼打滚地非说楚昱肯定是在外面有别的树了，嘤嘤嘤了半宿都还无休无止，闹得楚昱彻夜都不得安生，一气之下便没再去重苍那里继续窃酒的勾当，阿紫也终于得以消停了两日，但没过多久，就又故态重萌地摇着泛黄的叶子，可怜巴巴地跑过来说自己好渴，渴到要死了。
楚昱冷眼旁观道：是吗？可我观你昨晚闹腾的那副精神头，应该还能再挺两天才对。
阿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幽怨道：我就知道你在外面有别的树了哼，你去找它吧，我祝你们举案齐眉，永无宁日！
楚昱：
好吧。楚昱突然站起来，面无表情道：那我现在就去找他。
什么？阿紫登时一惊，像只护食的野兽般警觉起来：你真的在外面有别的树了？不、不行，我不答应，我哪点比不上它了？是不够直了还是不够粗了？我不服！这个世间上能给楚楚幸福的树只有我！
楚昱严重怀疑，当初那只琉璃蛞蝓的藏书并没有被完全销毁，而是被阿紫私下偷偷藏了起来，证据就是阿紫现在不光说话比以前利索了很多，也显而易见地获取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知识。
于是就在阿紫慷慨激昂地诉说着自己身为一颗树，各种超过同类的优越之处时，楚昱终于忍无可忍，他感觉自己脑中有根弦啪地一声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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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昱叹口气，抬手在其上遮下了静音结界，虽然这个法术，现在在阿紫手下已经撑不了多一会儿了，但总也好过让阿紫一刻不停地折磨他的耳朵，唉，能静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将黑玉葫芦揣进怀里，楚昱走出门，轻车熟路地便又摸进了重苍的寝殿，然而等他来到泉眼边，刚准备俯下身接水时，视线中却骤然出现一双靴子。
楚昱怔了一下，重老妖这次竟然这么早就来候着他了？
可等他抬起头，撞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在那极尽嚣张的俊美中，仿佛又带着丝难以言说的颓靡，男子的眼角微微下垂，灰蓝色的瞳孔像是罩着层清冷的薄雾，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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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沙哑的声调既像是情人的低语，又像是噩梦中的呢喃。
楚昱的意识蓦地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霎时间整个身子都如同沉到深水底那般冰冷，几乎是没有任何来由地他忽然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熟悉到就像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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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的对峙后，不出意料地是那名男子率先败下阵来，他微微低下头，幅度小到几乎让人难以察觉，随即便张口低沉道：属下雾隐见过妖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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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昱。然而重苍就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登时开口打断，沉静而颇具胁迫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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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隐也再未多说，只是在楚昱行至他身侧的时候，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就见楚昱脸上登时便显露出些许古怪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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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昱：？？？
重苍言语中那略有几分纵容的语气，差点把楚昱吓死，他惊恐莫名地望着重苍那张并无太多波动的脸，简直要怀疑起那张高冷的皮囊下，其实已经换了一个芯子。
雾隐在他们两人间看了看，忽然露出个只流于表面的笑容，道：看来妖主大人与太子之间的感情很好，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宴请十二府妖王那日，会出什么差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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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苍却好似没有听出这背后的意思，挑眉道：哦？你原本以为会出什么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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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重苍并未将视线移向楚昱，正相反，他一错不错地盯着雾隐，气势迫人地笑道：楚昱夜夜都要光临重某的寝殿，此刻想来已经很累了，不如就让妖将代为回答可好？
这话说得实在引人误会，可楚昱却也无从反驳，因为话说多了便更显得像是在欲盖弥彰，况且重苍也并没有冤枉他，这句话无论是从哪个意思上理解，都足以让小红鸟嫩脸一红。
呵呵雾隐笑着摇摇头，灰蓝的眸中却没有丁点笑意，道：太子既然每日都陪伴在妖主大人身侧，他的心思妖主大人竟然还要别人去帮你揣测吗？
雾隐。重苍渐渐眯起眼，平静道：你很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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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毁元神！？楚昱闻言一惊，险些忍不住站起身，没想到这个雾隐看似身材单薄，竟然也有独自击杀一名妖王的实力。而且算上这个飞尘，就他所知的现下已经有两名妖王身陨在重苍麾下的势力手中了，那他在不知道的地方，已经身陨的十二府妖王还有多少？其他妖将诸如无迹、戚冰、歆谣，他们又有没有接到像这样击杀妖王的任务？
相比楚昱的震惊，雾隐的态度却仍旧稀松平常，好似正在叙说一件十分普通的事，他言罢便从怀中摸出一物，按在石桌上，道：这是那逆贼的内丹，还请妖主笑纳。
重苍垂眼看了看那散发着黯淡金光的丹丸，却并未动作，淡淡道：这是你应得的嘉奖，自己收着留用吧。
多谢妖主成全。雾隐也并未推拒，直接就将那内丹重新收了起来。
那既然已经向妖主禀报完毕，若是再无其他事宜，属下便告退了。雾隐站起身道。
重苍却垂眸并未表态，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神色难以捉摸，而雾隐手下攥着椅子扶手，见状微微色变，眼下只是须臾功夫过去，却仿佛令他度过了漫长的世纪，这才听重苍缓慢地开口道：退下吧。
雾隐没有松口气，反倒是神色间更为紧绷了些，他眼中情绪再三变化，过了良久，才仿佛强咽下那些不甘愿，转身消失在白石小径上。
在雾隐走后，楚昱终于坐不住了，他看了半天白戏，完全不明所以，只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将在脚底下扎堆取暖的火柴人赶走，道：我现在能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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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昱只感觉背脊一痛，转瞬便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登时就神色大变，厉声道：重苍，你想干什么！？
可当他抬起头，却见重苍眼底还仍旧是那一如既往的冷淡，斥责的话便立时卡在了喉咙里，再难开口，而重苍也在此时俯下身来，两人的距离霎时近得仿佛连鼻尖都要蹭到一起，楚昱甚至能感觉到重苍的鼻息洒在自己脸上，一呼一吸间都像是在引动着声如擂鼓般的心跳。
不要动，他还没有走。重苍轻声道，说着便又靠近了一些，以致从某种角度看过去，两人的姿势就像是在接吻一般。
谁？雾隐吗？楚昱低声咬牙切齿地道：方才陪你演了半天戏还不够吗？
重苍并没戳穿他只是在一旁划水的事实，反倒是忽然问道：他和你在石阶上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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