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晗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准备哄孩子睡了，手刚拍到栎栎的肩，小家伙忽的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顾景晗刚躺下，栎栎一个劲地往她的怀里钻。
顾芷栎的声音发闷，几乎弱不可闻：妈妈，我怕。
怕什么？顾景晗贴着栎栎的脑袋，想起来自己很久没有用这样亲密的姿势抱过她了。
顾芷栎轻声啜泣着，顶着妈妈的胸口摇了摇脑袋，始终不愿意说话。
今天路过的那间病房，她看见那个男孩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紧闭着眼睛，脸和身上的被单一样白，顾芷栎正想着他是不是睡着了，然后看见医生叔叔扯高了被单蒙上了他的脸。
顾芷栎在电视里看到过，这样做的意思是，人已经死了。
那个男孩看上去只比自己大一点，头上光秃秃的，头发应该早就掉光了。
这是顾芷栎第一次亲眼看到死亡，那两个模糊的字眼终于被具体化，人死了，原来就跟睡着了一样，但是爸爸妈妈再怎么叫都醒不过来了。
她的头发，总有一天也会和那个男孩一样掉光的，王阿姨每天给她梳了头发怕她看见难过，立马就把掉落的发丝收拾进垃圾桶，可是顾芷栎舍不得，她偷偷藏了几缕，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如果以后再也长不出头发了，她还能把这些头发拿出来看看，做个纪念。
如果有一天她也和那个男孩一样，再也醒不过来，就把这份纪念留给妈妈，虽然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嫌弃。
栎栎不怕，妈妈抱着你，再也不怕了。孩子的哭声让顾景晗的心肝跟着打颤。
妈妈，我好想回家顾芷栎不住地哭着，慢慢觉出了困意。
好，回家，过几天就带你回家。
顾芷栎睡着了，她在梦里回到了顾家的大宅子，妈妈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忙，多跟自己说些话的时间都没有，但是家里有了韩阿姨和安歌，梦里的韩阿姨还是会凶妈妈和安歌，唯独对自己好温柔
顾景晗早上要去公司上班，昨晚就和韩裴芸说好，等她送完安歌上学，来医院跟她换班照顾栎栎。
八点半，韩裴芸提着早餐出现在病房门口，床上只躺着顾芷栎，小家伙没睡醒，半阖着眼睛叫了她一声。
韩阿姨，安歌呢？
韩裴芸蹲在床边，揉了揉她鸡窝般的头发：安歌去上幼儿园啦。
她环视了一圈：你妈妈呢？
妈妈在洗手间待了好久，可能在化妆吧。顾芷栎迷迷糊糊着，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会错意，感觉韩阿姨很在意妈妈。
栎栎快起床，韩阿姨给你带了小笼包。韩裴芸说完，跑去洗手间敲门。
正涂着唇膏的顾景晗朝镜子里的自己勾了勾唇：进来吧。
韩裴芸推开门，大大咧咧地催她出来吃小笼包。
顾景晗侧过身，后腰抵着洗手台，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早啊。
早。韩裴芸的目光第一时间降落在了顾景晗明艳的嘴唇上，对方没戴眼镜，目光上移和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你韩裴芸刚张嘴，顿住，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她看见顾景晗的这个姿势和表情似乎有了种微妙的心情。
我怎么了？顾景晗停在了的口型上，菱唇微张，双唇之间隐约可见粉嫩的舌头。
韩裴芸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她好像又想多了，以前对别的直女也不这样啊。
把嘴闭上。韩裴芸落下一句话，气呼呼地走了。
顾景晗一脸懵逼地戴上眼镜，对着镜子看了看，迟疑着张开嘴。
这不都挺好的，怎么连嘴都不让张了？
一大早的，吃火药了？
顾景晗出了洗手间，闻见病房里飘散着食物的香味，不用人招呼，自觉地坐到了韩裴芸对面。
妈妈，韩阿姨带来的小笼包可好吃了。顾芷栎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拿起一个小笼包给妈妈吃。
和韩阿姨说过谢谢没有？
谢谢韩阿姨！
韩裴芸对栎栎笑了笑，没看顾景晗一眼，低头喝豆浆。
栎栎你是不是没刷牙？顾景晗和栎栎说着话，余光放在韩裴芸身上，她心想韩裴芸进来时候自己就涂了个唇膏，什么都没做啊。
顾芷栎捂住嘴，羞愧地跑去了厕所。
韩裴芸不理她，顾景晗也不打算理韩裴芸，谁心里没点小骄傲了？
两个人默默吃着小笼包，韩裴芸吃饱了，还剩下五个。
你都吃了吧，别浪费了。
等了半天，韩裴芸跟自己说话了，顾景晗却高兴不起来，她们母女怎么都把吃剩的丢给她啊？
我饱了。顾景晗放下筷子，就不吃。
韩裴芸撂下了筷子：你吃不吃？
顾景晗犹豫了：你吃三个，我吃两个。
韩裴芸盯着她：不行，你三我二。
不公平啊。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韩裴芸挑衅道：那一人两个半？我咬半个，你愿意吃吗？
顾景晗偏要跟她争这一口气：那我咬半个，你倒是吃啊？
韩裴芸哼了声，目光犀利地盯着她，冷冷地笑。
你吃两个，我也吃两个，剩下一个给栎栎。顾景晗觉得这样分配已经很公平了，只是韩裴芸还是看着自己冷笑，搞得她内心有点惶恐。
顾芷栎刷了牙回来，乖乖吃掉了妈妈给的小笼包。
韩裴芸看顾景晗吃完了两个小笼包还在磨蹭，时间都过九点了，催她：顾蹄子，怎么还不去上班？
干嘛？反正公司今天早上不用开会，多待一会也不要紧。
韩裴芸耐住气：看你眼烦。
顾景晗实在不理解：我到底怎么了？
说到了，顾景晗那一截小巧的舌尖又在韩裴芸眼前晃悠了下。
把嘴闭上。韩裴芸没眼看她了，心里只觉得好气，可又没处说理去。
第二次了！
顾景晗咬着嘴唇不服气地看着她，良好的家教让她实在说不出什么狠话，整理好东西出门。
走两步，想想气不过，回过来挺直了腰杆站在韩裴芸跟前。
韩裴芸叼着一只小笼包，面无表情地看她。
顾景晗深呼吸，很没气势，还有些心酸地指责她：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韩裴芸嘴一松，小笼包掉在了跟前的盘子里，转眼间，顾景晗踩着高跟鞋大步离开了病房。
顾芷栎跑到走廊上和妈妈道别，回来看见韩阿姨趴在桌子上流眼泪。
韩阿姨，你怎么在哭？顾芷栎拿起纸抽递给她。
韩裴芸连连摆手：我这是在笑哈哈哈哈
抬手擦去笑出来的眼泪，韩裴芸活了三十一年，发觉顾景晗才是她见过最大的笑话。
传说中的商界精英、冰山女魔头，居然跟她争几个小笼包，被怼了还不乐意，想回怼，开口跟个小孩子似的，奶声奶气地问她你这人怎么这样
韩裴芸又在脑子里重播了几遍刚刚顾景晗说这句话的语气和表情，更起劲地拍桌大笑：哈哈哈哈
韩阿姨你还好吗？顾芷栎抱紧了纸抽，她有些害怕。
栎栎，我真的韩裴芸笑得喘不过气，拍了拍笑到发痛的胸口，我真的觉得你妈妈太可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得开不开心？
看的开心为什么不留言？
哭给你们看信不信？
那明天不更新了好不好？
感恩上章留言和投喂的老铁，不留言的都不感谢，哼，谁没点小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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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韩裴芸从昨晚到现在给她爸妈打过去无数个电话, 一开始没有人接，后来直接被挂断了，明摆着拒绝和她沟通。
短信也发过去好几条, 解释自己和顾景晗并非他们想象的关系。
无一不是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顾景晗问她要去了爸妈的手机号码, 韩裴芸寻思昨天顾景晗的气势挺镇得住人, 爸妈不听她的解释，但接了顾景晗的电话怎么着都能说上几句, 就把手机号码给她了。
背了笔记本电脑过来，栎栎输液的时候靠在床头看动画片，可能以前顾景晗也会在孩子身边忙碌工作，所以顾芷栎习惯了独处，一个人安静地看卡通片, 不会来打扰大人。
到了中午，勉勉强强码了两千多字，韩裴芸心里牵挂着爸妈那边的态度, 回过去再看刚写的剧情，几乎全是毫无意义的废话，删删改改怎么都不满意, 干脆合上电脑准备找点别的事情做, 调整了状态回来再写。
最近糟心事一件连着一件, 读者纷纷留言反映最新的几章有注水嫌疑，要求大大好好反省、用心更文。
顾芷栎看韩阿姨合上了电脑, 跟着按下了暂停，放下ipad。
韩阿姨,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韩裴芸对着栎栎看了几秒, 扬起笑脸：没有啊。
顾芷栎挪动位置, 坐到床边，一双腿悬在半空中晃悠。
韩阿姨，你要是心里不开心可以和我讲的，我会帮你保密。
你啊韩裴芸从包里找出安歌爱吃的棒棒糖，剥开糖纸递给栎栎，就跟个小大人似的。
顾芷栎含着棒棒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当个大人不好吗？
不好，韩裴芸往自己嘴里也塞了根棒棒糖，坐在栎栎身边搂住她，当大人太烦了。
哦顾芷栎的兴致不高，她很想体会大人才有的烦恼。
昨天来看你的爷爷奶奶吓到你了吧？韩裴芸换了个角度和栎栎聊起自己的心事。
是呢，韩阿姨的爸爸妈妈好凶。还打人，顾芷栎最怕别人使用暴力了。
她轻轻碰了碰韩阿姨的脸：韩阿姨，你的脸还疼吗？
不是很疼，韩裴芸不由得想起她爸妈的好，难免心酸起来，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因为韩阿姨做错了事，让他们失望了。
韩裴芸想起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一般，但爸妈总是想方设法提供给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那时候她爸骑着自行车接她放学，回到家她妈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催她洗手赶紧吃饭，她的家庭普通又温馨，是她不好，把这一切都毁了。
顾芷栎把手抬得高高的，摸了摸韩阿姨的头顶：那韩阿姨犯错了，一定要及时改正啊。
韩裴芸放低了身子，让她的动作不那么费劲，笑得苦涩：韩阿姨改不了。
顾芷栎不能理解，皱起小脸苦苦思索。
韩阿姨，改不了就算了，其实我觉得，人生那么短，活着开心最重要。似是想通了，顾芷栎抬起脸望着韩阿姨的眼睛，说得严肃认真。
韩裴芸愣了下，不在意地笑：这句话电视剧里看来的？
不是呢，我自己想的。顾芷栎的表情有所期待，她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对不对，她也是忽然想到的。
韩裴芸的笑慢慢隐了下去，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却像是领透了人生的真谛。
一点都不可爱，反而有些可怜，更是可怕。
不对吗？顾芷栎懊恼地抓了抓耳垂，她以为这么说韩阿姨能开心呢。
很对。韩裴芸握住她的小手，放了留置针的胳膊因为化疗药物作用，血管比另一只胳膊更青紫些，她给孩子揉了揉，止不住地祈祷，如果爸妈的骨髓能配上就好了，她愿意把余生几十年都留给顾芷栎。
顾芷栎看着韩阿姨细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胳膊上揉捏，心里轻飘飘的，分明是欢喜的感觉。
她喜欢韩阿姨，只比对妈妈的喜欢少一点点。
韩阿姨，不用给我揉，我这里不疼的。顾芷栎收回手，笑眯眯地看着她。
韩裴芸越揉鼻子越酸，很快又要流泪了，她点点头，不揉了也不想了。
这个点，该吃午饭了，栎栎中午想吃什么？
顾芷栎不挑食，立马说道：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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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都挺好的，怎么连嘴都不让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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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韩阿姨带来的小笼包可好吃了。顾芷栎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拿起一个小笼包给妈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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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韩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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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阿姨,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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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芷栎挪动位置, 坐到床边，一双腿悬在半空中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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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韩裴芸从包里找出安歌爱吃的棒棒糖，剥开糖纸递给栎栎，就跟个小大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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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韩裴芸往自己嘴里也塞了根棒棒糖，坐在栎栎身边搂住她，当大人太烦了。
哦顾芷栎的兴致不高，她很想体会大人才有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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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韩阿姨的爸爸妈妈好凶。还打人，顾芷栎最怕别人使用暴力了。
她轻轻碰了碰韩阿姨的脸：韩阿姨，你的脸还疼吗？
不是很疼，韩裴芸不由得想起她爸妈的好，难免心酸起来，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因为韩阿姨做错了事，让他们失望了。
韩裴芸想起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一般，但爸妈总是想方设法提供给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那时候她爸骑着自行车接她放学，回到家她妈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催她洗手赶紧吃饭，她的家庭普通又温馨，是她不好，把这一切都毁了。
顾芷栎把手抬得高高的，摸了摸韩阿姨的头顶：那韩阿姨犯错了，一定要及时改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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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芷栎不能理解，皱起小脸苦苦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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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裴芸愣了下，不在意地笑：这句话电视剧里看来的？
不是呢，我自己想的。顾芷栎的表情有所期待，她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对不对，她也是忽然想到的。
韩裴芸的笑慢慢隐了下去，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却像是领透了人生的真谛。
一点都不可爱，反而有些可怜，更是可怕。
不对吗？顾芷栎懊恼地抓了抓耳垂，她以为这么说韩阿姨能开心呢。
很对。韩裴芸握住她的小手，放了留置针的胳膊因为化疗药物作用，血管比另一只胳膊更青紫些，她给孩子揉了揉，止不住地祈祷，如果爸妈的骨髓能配上就好了，她愿意把余生几十年都留给顾芷栎。
顾芷栎看着韩阿姨细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胳膊上揉捏，心里轻飘飘的，分明是欢喜的感觉。
她喜欢韩阿姨，只比对妈妈的喜欢少一点点。
韩阿姨，不用给我揉，我这里不疼的。顾芷栎收回手，笑眯眯地看着她。
韩裴芸越揉鼻子越酸，很快又要流泪了，她点点头，不揉了也不想了。
这个点，该吃午饭了，栎栎中午想吃什么？
顾芷栎不挑食，立马说道：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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