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脖子上沾了这么多血?!白玉堂快步上前,才意识到江临刚才是被人袭击了。他举着火把向旁处照去,可洞里哪还有第三个人的身影?
    不严重。江临的嘴唇有些发白,指着一个方向道,那里有一道暗门,此人应是很了解这处山洞,这里肯定还有别的机关,你快找找,我
    白玉堂狠拽了他一把,道:好了!我自个留在这儿找,你快给我回寺里歇着去!
    被莫鸿宇等人送回寺中,江临的整张脸还微微有些泛白。
    他脖颈上的伤当真不算严重,被稍稍包扎过后便止住了血,但是他还是对那袭击了他的人所说的话耿耿于怀。
    你根本不是江临!
    江临按了按有些抽痛的额角,试图分析来人的身份。
    走路无声,出手极快,或是有轻功在身。握着匕首的手掌握不好力道,没有杀意却割伤了他,应该不是惯用刀具的专业杀手。
    不是踏雪堂的人?那是寺里的人?
    那句如果我把你给杀了,他是不是的后半句,究竟是什么?
    能够认出他不是原主,就说明对方至少认识以前的原主。而江临自己都不敢说他把原主的过去摸了个透彻。
    原主文武双全,是难得的四象传人,又拜于邵雍门下,怎么会一直在大理寺里做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官?
    他父亲毕竟是一位将军,家在临汝也算是大户,为何会在开封府过得穷困潦倒,家中只有些不值钱的字画?
    更引得江临深思的,便是在自己穿越过来之前,原主究竟为何会受人袭击?
    从自己目前的经历来看,这一切似乎都与秘宝脱不了关系。
    江临越想越觉得心中惴惴,即便他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个月的时间,建立了不错的人际关系,但他还是不敢百分百确定,如果有人在此刻站出来,说他假冒原主,会不会引起周围人的反噬。
    所以,江临此刻有些去找他的师兄确认一下不管确认些什么,他只想求一个心安。
    所以江临没顾上旁人让他早些歇息的嘱托,径直出了寝房,想去找文卿,却先在院墙边上,看见了模样有些古怪的谢龄。
    院墙上镂空出了一尊双面佛像,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院外的场景,而向来端庄得体的谢龄正扒在那佛像旁边,目光死死钉在院外交谈的两人身上。
    江临一看是文卿和云殊。
    江临头一次见这两个人凑到了一起。
    他们明明都是不爱说话的沉默性子,却仿佛很聊得来。更令江临惊讶的是,二人间,好像文卿才是话多的那一个。
    想起谢龄似是一直与云殊关系不错的样子,江临一拍他的肩膀,道: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做什么?我师兄这是在干嘛?
    他师兄是修道之人,总不能是在向云殊告白吧?
    谢龄的目光一时没能切换过来似的,落到江临脸上才开始回暖。
    他步子极轻地向后退了一步,道:不,他二人只是在探讨些修道之事,文道长似乎是想让云殊姑娘拜他为师少卿,你脖子上是
    被蹭了一下,没事,江临被呛得不轻,但,云殊不是,信佛来着
    谢龄摸了摸眉心道:所以她也拒绝了文道长。
    江临着实没想到故事会有这样的展开,只得咳嗽两声,引起院外两人的注意后,转移话题的问起了他们的寻宝结果:你们三个在寺里可有发现什么?
    谢龄说:我们走遍了寺中各处,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毕竟他们在山上有所发现,江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又问:那你们三人全程都在一起吗?
    否。听到文卿淡淡的回答,江临倏然把他们在山上发现暗门的事情给咽了回去。
    他转向云殊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江某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你可是去问云殊,关于假死药的事情了?
    江临刚一回屋,关门时,便听见文卿如此问道。
    他转身,讪讪笑道:师兄连这个都猜到了。
    自从遇上了香寄语假死的事情以后,江临便觉得这假死药当真算是一件神器,便一直偷偷藏了一颗在自己的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他喃喃道:这不是,我怕咱们找不到秘宝,救不出展大哥,就想着,能不能用它来拖延一下时间。
    文卿定定注视着他的眼睛,道:可此药一旦服下,虽是假死,却也要真真实实地经历一遍身体溃烂、五内俱焚之苦,你打算让谁吃它?
    江临懒懒一笑道:当然是我自己了,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怎么会让别人替我受罪?
    更何况,虽然我没有主动揽责、自怨自艾的习惯,但我必须得承认,如果不是因为我带着他来青龙山寻找什么劳什子的秘宝,他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
    江临停顿一瞬,才向文卿继续道:师兄还不如盼着白玉堂他们今晚找到那个青龙秘宝的好。即便他们找不到,我肯定也会拖到最后一刻才去死的,让自己少受点儿罪。
    即使服药早晚与他会承受的苦痛没有半分关系。
    文卿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样。
    江临微微一凛,心中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忍不住试探道:哪里不一样。
    文卿望向他的眼神变得极淡,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以前的你,好斗,好强,颇爱离经叛道,还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根本不会吃这种药。
    江临心头一痛,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话。
    琼林玉树临江风,缥缈降仙卿文雪。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带着抹不去的笑意,扇子轻摇,有暖风徐来。
    文卿继续,嗓音沙哑,带着微咳:我早已斩断尘缘,与你相识也不过五六年的时间,却将你视为我的至亲。
    江临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怔然道:师兄
    可惜,造化弄人,生死有命。文卿说完这句话,便露出些笑意,止住了话音。
    江临心头蔓延开巨大的悲伤和不舍,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从前的那些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师父和师兄的法眼?
    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换了个人,只不过一直没有说破而已。
    文卿刚刚说的那番话,是在向过去的江临告别,也是在向现在的江临问好。
    他们可以接纳他的存在。
    文卿缓缓推着轮椅,走至近前,握住了江临的手:你放心,若真寻不到那秘宝,师兄定会助你,杀也要杀进那临水阁之中。
    江临也用力回握住文卿的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但还未待他向师兄说起自己今日在山洞之中的遭遇,便听院中传来了莫鸿宇急切的呼喊声。
    江少卿不好了!和尚屋里死人了!您快些去看看吧!
    第71章 红换海棠丝
    72红换海棠丝
    听说和尚屋里死了人,江临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之前对他们气焰非常嚣张的净启。
    不为别的,只是从推理小说或侦探漫画的角度出发,这人在自己身上实在插了太多的作死flag,简直太像是在暴风雪山庄的设定里,头一个死掉的炮灰角色了。
    但等他们几人来到和尚所居的小院之后时,却发现死掉的人不是净启,而是小沙弥明达!
    只见他双目圆睁,口齿微张,腹部插着一把刀,仰面倒在了一地血泊之中。端的是一副呼救不及,被人一击毙命的模样。
    江临拧起了眉,教云殊立刻上前验尸。
    其余人皆因寺中突然再死一人的事情而有些怔忡,没有阻拦他二人的动作。
    谢龄一脸忧心地问道:怎么会死在了院子后面?都到了这个时辰,大家没有好好地待在房间里吗?守夜的人呢?
    江临之前便说过此次事件的严重性,谢龄他们也记得叮嘱院中僧人,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夜晚不要随意在外走动。
    明亓指了指净启和另一个师兄,吱唔道:当时是我们三个人守着,但大约一刻钟前,明达说自己要去如厕,很着急的样子,还说很快就会回来
    闻言,江临皱眉道:屋内便有尿盂,再怎么样也不该出院子啊。你们都没拦着他吗?
    明亓垂下头说:师兄说屋外不安全,我们都是在屋内守着门和窗户的。没人看见明达往院子外面去了,我们是看他过了一会儿还没回来,才结伴去找了他
    够了!净启不耐烦地打断道,你跟他说那么多干嘛?依我看,害死明达师弟的人指不定就是他们!为了给自己的好兄弟好同僚争取些时间,不惜向无辜的陌生人下毒手!
    这位师傅可得想清楚了再说话。江临压低了声音道,谢判官等人一直在外院各处寻找宝物,江某和几位义士更是在子时之后才归于寺中,这一点,守在寺中各处的僧人都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根本就没有接近僧人院的可能。
    在场僧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有净启忍不住嘴硬道:那又怎么样?你们几人武功高强,飞檐走壁的,说不定是靠着轻功飞来的,我等自然无法察觉。
    江临被他的强词夺理逗得一乐,道:你说谁武功高强,会轻功?他们吗?他的目光在身有残疾的文卿、衣着精致的谢龄、苍白瘦削的云殊身上逡巡了一遭,又指了指自己,道:还是江某?可惜了,江某真的不会武功。
    那个白五爷呢?!他总会吧?净启左顾右盼不见白玉堂人影,冷笑道,他该不会是做贼心虚,不敢出现了吧?
    你五爷我在这儿呢!
    他话音未落,便听一道嘹亮的嗓音从后方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便见白玉堂和于家夫妇正携一位年长的僧人缓步走来。
    和尚们认出老僧是负责看守青龙寺大门的无名师叔,纷纷向其躬身行礼,眼神欲言又止,似是想问他怎么和白玉堂等人走到了一处去。
    江临知道他们心中的问题,便帮了他们一把,躬身问道:请问这位师傅,白司直等人是在何时回到青龙寺的?
    无名师傅慈眉善目道:江施主有礼了,白施主等人是在一刻钟前,抵达青龙寺大门的。
    此话一出,情况再清晰不过。
    院子里的和尚都知道,明达是在一刻钟前在小院外面遇害的,而如果是白玉堂等人动了手,即便他们的轻功再好,也不可能在同一时间抵达青龙寺的门口。
    所以,白玉堂他们也不可能是凶手。
    净启有些慌神道:可那也不会是我们院里的僧人做的!我们都在屋里,彼此照应着,不可能是杀害明达的凶手。
    这话说得也不错。
    这位师傅一味地搞内乱,思路明显窄了。江临笑了笑,说,既然我们都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不就说明凶手不在我们当中吗?
    别忘了,这寺里除了在一刻钟前落单的个别僧人,还很有可能潜伏着其他的危险分子啊。
    江临无视了净启的欲言又止,微笑着点了点云殊,道: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如你就直接说一说验尸的结果吧。
    云殊站起身,道:死者明达,年约十六,根据尸体情状看来,死者口鼻曾被人用粗布捂过,凶手右手持一件五寸左右的利器,从正面插入其下腹半寸的位置,在死者体内转动刀尖,导致死者失血过多而死。
    众人皆因这残忍的杀人手法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听云殊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江临问:什么?
    云殊沉默了一会儿,比划着凶手行凶的动作,喃喃着说:这个凶手刺入的位置,似乎有些偏低。
    江临微微皱起了眉。
    通过死者身上伤口位置来判断凶手的身高、体型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一般来说,凶手在杀人时都会选择一个另自己最舒适、最习惯的位置,方便用出足够的力气来杀死死者。
    但明达的个头本来就不高,凶手选择在他腹部偏下刺入刀锋,难道凶手能比明达还低吗?
    江临暂且未将心中的推理说出口来,只道:那明达和凶手有无认识的可能?
    净启简直一点就炸,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又是想说凶手是我们寺中的人了?!
    跟谁稀罕往你们身上泼脏水似的。白玉堂不耐烦地怼他道,你动脑子想想好不好,如果你大晚上的独自一人从院子里跑出来,迎面撞见个你不认识的人,甚至看见了对方手里的刀,不选择转身逃跑,也得大声呼救吧?但看明达的这副样子,明显是对凶手毫无防备,从被人从正面一刀捅了个对穿。
    你们瞧,就连他的眼睛,都因意外和惊讶而瞪圆了呢。
    云殊面无表情的补充道:是的,而且我已摸过,他腹中并无粪便,却着急从院中出来,这一点也很可疑。
    众人对云殊的细致入微有些许的无语,只有白玉堂接话道:所以,或许走出院子,本就是想要与什么人见面,也不一定。
    这样的猜测,如果和昨日住持被害的案子结合在一处,可以衍生的可能性就多了去了。
    久未发声的于氏忍不住问道:难道这个小师傅是和什么人联了手,害死了住持师傅?
    不可能!明亓立即反驳道,你们这些人一点也不了解明达,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他明明怕极了血腥的尸体,却还是往明达的跟前凑了凑,哽咽道:而且谁说睁大眼睛只能是惊讶,我师弟眼里明明是恐惧更多!
    案子一时陷入了些僵局,眼见双方又要起冲突,江临便立即摆手喝止了他们。
    反正暂时也没办法锁定杀害明达的人究竟是谁,江临想了想,还是让众人先行回屋,暂且小心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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