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问怀着心事跟着侯公公来到了栖梧宫,在门口看见了程路,与十年前相比,除了黑了一点,其他没有什么变化,一身护卫打扮守在大殿门口,他下意识的要喊程叔,忽然反应过来,生生又将话咽了回去。
    他心中告诫自己,他现在的身份是南岳国的质子,不是那时候的小孩子。
    他和他们不认识,他们不曾见过。
    程路见到他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他见过南岳国的世子,但那时候,小世子脸上被熏得黑乎乎的,没看到真实的容貌,如今一看,吓了一跳。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陛下会这么关注这位世子了,真的太像了,程路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梁王只召见宋时问,所以苏凡被拦在了门口等候,苏凡一个人在门口很无聊,就观察起程路来,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将宋时问领进栖梧殿之后,侯公公也退了出去,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了两人。
    梁王站在一片纱幕之后,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每接近他一点,宋时问心里就惊恐不安,连行礼都忘记了。
    他身材修长,换了一身装扮,衣服上好的月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一缕墨发随意的散落下来,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上,更显气势逼人。
    眼前这个男人气势太强了,宋时问居然有一种想逃跑的冲动,仿佛一座巨大的山顶向他压过来。
    还好,梁王在离他还有两步,宋时问差点撑不住的时候,停了下来,宋时问一个回神,连忙行礼,见过梁王陛下。
    起来。梁王的声音很清冷,带着帝王的气势,与那时候清润的声音多了一些成熟,但还是好听。
    宋时问强忍着内心的俱意,起身,多谢陛下。
    紧张的身子微微发抖。
    然后是一阵沉默。
    宋时问感到梁王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边,视线一寸寸的从他身上划过,目光的主人好像一定要在他身上看出什么来,宋时问被看得心里发毛,不安心想,难道被认出来了?
    梁王把他叫过来是要做什么?羞辱他?因为曾为质子,所以要在他身上将之前所有的屈辱都找回来?
    宫殿里安静的只剩下了呼吸声和心跳声。
    宋时问觉得这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是自己的。
    以前他虽然也常常和小哥哥如此近的距离接触,但绝不像今天这样让他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
    就在他快抵挡不住这种安静的时候,梁王终于开口了,我们是不是见过?
    宋时问看向梁王,还是那么好看,五官立体,轮廓分明,鼻梁很听,薄唇,非常好看的薄唇。
    还有那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睛,异常的妖娆好看,而此时这双好看的眼睛就直视着宋时问的眼睛,眼里有光。
    宋时问心跳如擂鼓,想念了多年的哥哥如今突然就出现在眼前,可是,为什么却偏偏是梁王呢?
    好看的薄唇再次轻启,朕的意思是,小时候,我们是不是认识?因为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宋时问知道,梁王说的是十年前,栖梧院中的事情。
    现在想想,他那个时候是真傻,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那时候只知道上京城来了一位梁国的质子。
    他以为天下所有的皇子都像他见过的皇子一样,傲慢无礼,那时候的小哥哥实在是太过亲切了,所以他一点都没有想过他就是梁国的皇子,更重要的是,小哥哥告诉他,他叫萧若怀。
    宋时问不知道萧承宇也是小哥哥。
    但是这些,宋时问怎么可能承认呢,立刻否认,陛下莫不是认错人了,臣从未见过陛下。
    梁王仍是不死心,世子是不是有双生的姐姐或妹妹?
    宋时问:回陛下,没有。
    宋时问实话实说,有没有,只要梁王派人一查便会知晓。
    梁王没再问,只是眼中的光与方才相比暗了一些,但视线还停留在宋时问的脸上。
    宋时问刚想松一口气,就听见,梁王咬牙切齿低声道,你最好是没有欺骗朕!
    宋时问身形一怔,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臣不敢。
    好凶,宋时问怕。
    以前小哥哥从不会用这么严厉的声音跟他说话。
    好在,梁王没有再追问,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不知道世子来京都这么些时日,可还习惯?
    不习惯,非常不习惯,尤其这里入秋之后非常寒冷,是宋时问没有经历过的。
    更悲催的是,他穷啊,本来以为将折子上奏之后,他们在阑院的生活会得到改善,却不想,还是一切如旧。
    宋时问呼吸一窒,他忘记了!他忘记了!
    那份奏折是他亲手写的,那上面的字迹,梁王一定会认得。
    因为那时候小哥哥说这个字体是他独有的,世上,除了他没人再能写出这样的字来。
    宋时问惊慌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梁王肯定没有见过那份奏折,要不然,他不可能还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那份奏折没被送到梁王手中还是梁王没看,如果是没送到梁王手中还好,但如果是梁王没看,那他就完了,万一梁王哪天突然想起来,将那份奏折翻出来,就会知道他的身份,那他宋时问是在劫难逃,那他在梁国的日子会更加的艰难。
    就算将来东窗事发,但眼下的事情要紧,他和苏凡现在的住处很不乐观。
    宋时问试探道:陛下,阑院的屋顶时日长了,有些损毁,下雨的时候会漏雨,还有厨房前几天走水,烧没了。
    萧承宇一愣,然后闷声笑了一声,没想到小世子是这样的回答。
    让他仿佛看见了小朋友毫不掩饰的样子,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想说什么,就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萧承宇一双漆黑的眼睛深深的看着宋时问,心里有一种呼之欲出的猜想。
    但他不敢。
    宋时问再次感受到梁王的灼灼的视线,让他坐立不安。
    萧承宇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你怕朕?
    宋时问咬了咬下唇。
    鲜红的唇变得更加娇艳欲滴,萧承宇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要咬,乖。
    宋时问愣住了,以前他一咬嘴唇的时候,小哥哥看见就这么说他。
    萧承宇期身上前,逼着宋时问不得不再次直视萧承宇,难道世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你怕朕?
    宋时问脸色发烫,小心的后退两步,没,没有。
    萧承宇眼睛太深邃了,那片深邃差点将他吸引进去,无法自拔,太可怕了。
    没有?萧承宇伸手将宋时问拽回来,既然没有,你为什么要后退?
    宋时问咬了咬嘴唇,这个梁王比传说中的还要可怕,以前小哥哥不会这么对他的。
    萧承宇看着这张面容,与在他记忆中一模一样,眼睛,眉毛,鼻梁,嘴巴,没有一处不像的。
    小朋友离开时说的那句话他至今都没有忘,哥哥,你记住,今天是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你以后也不用来找我,我们以后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然后奔入夜中,再也没见过他的小朋友。
    ......
    宋时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阑院的,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的。
    他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小哥哥就是梁王。
    回到阑院,宋时问将一切都告诉了苏凡。
    什么?苏凡比他还要震惊,世子你是说那时候你总去找的那个哥哥就是当今的梁王?
    这怎么可能?苏凡知道那时候小殿下和一个哥哥玩的非常好,却没想是梁国送去的质子。
    宋时问非常沮丧,小哥哥离开的时候,我还对他说了非常过分的话,梁王那么记仇的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苏凡很快镇定下来,梁王怀疑世子的身份了吗?
    宋时问:嗯,但他绝对不会猜到那个人就是我。
    苏凡不懂,他和宋时问一起长大,世子的容貌与小时候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为什么?
    宋时问: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以为我是小女孩。
    苏凡:......这样也好。
    不过,很快宋时问想起了一件要命的事情,从萧承宇身上抢过来的玉佩,被他当掉了,那玉佩到现在还在外面流落,始终心有不安。
    要是早知道萧若怀就是梁王,他怎么敢将玉佩当在京都呢,万一被发现了,他怎么解释这块玉佩的来历?身份就瞒不住了。
    上次去赎回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找玉佩呢,难道萧承宇已经知道了?毕竟这是京都。
    宋时问越想越发愁,万一梁王将那个伙计抓来与自己当面对质,他百口莫辩。
    他必须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
    栖梧殿里,萧承宇手中拿着玉佩,程路在他身边,也同样没从惊讶中走出来。
    送来的小质子与小朋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但小朋友是小女孩,小质子是个少年。
    萧承宇问他:程路,你觉得,是同一个人吗?
    程路:陛下,如果单从长相上看的话,应该是同一个人,可是这性别......不对。
    萧承宇抬眼看他,他是不是从没有说过是小女孩?
    程路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好像是他们从一开始就认为小朋友是小姑娘,因为小朋友长得太过于漂亮。
    而且,小朋友那时候的性子很活泼,会不会一开始就是他们自己认错了。
    他今天是想问个清楚,可是看到宋时问好像有些惧怕他,萧承宇就没舍得。
    萧承宇道:明天跟朕出宫,确认一件事情。
    如意当铺的伙计肯定记得来当玉佩的人。
    萧承宇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心里笃定,宋时问就是他的小朋友。
    不管是长相还是熟悉的感觉,除了他的小朋友,没人能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他的小朋友为什么不认他,难道他真的就像那时候说的,不要他了?
    一向在朝臣面前查杀果决的萧承宇也有些不安:程路,你说,是他吗?他生气那时候朕没有带他离开,所以他现在故意不认朕,他在生朕的气。
    ......
    当萧承宇出现在阑院的时候,宋时问并不惊讶,他知道梁王会轻易放下怀疑。
    他上街去买菜,谁知道回来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阑院门口,萧承宇信步从马车上下来。
    四目相对。
    萧承宇看到了宋时问手中提着的篮子,除了青菜还是青菜,连点荤菜都没有。
    看着宋时问瘦弱的身子,萧承宇眉头皱了皱。
    小朋友以前最喜欢吃肉。
    宋时问将萧承宇迎进阑院。
    萧承宇看到阑院周围的环境,不禁再次皱了皱眉,从外面看,阑院并没有多么破败,但进了院子才知道竟如此萧条。
    还有上次他碰见的厨房起火那次,那一处还是黑乎乎的,只剩下一个简单临时垒起来的灶台。
    萧承宇压着火气问程路,礼部尚书是怎么为官的,竟敢给世子安排这么一个破败的院子!
    程路:陛下,这是您亲自给世子指定的院子。
    萧承宇:......
    第16章
    玉琼轩,是京都最富有盛名的酒楼,地处京都最繁华的长街上,环境清幽。
    宋时问在萧承宇的对面拘谨的坐着,不明白他刚刚上街买了菜回阑院,现在怎么就坐在了玉琼轩的雅间里?
    前一刻,梁王进了阑院之后,就一直眉头紧皱,待到看清周围的环境的时候,就拉着宋时问来到了玉琼轩,上了楼,找了一间最清幽雅致的屋子。
    苏凡和程路在隔壁。
    落座之后,萧承宇将玉琼轩内的招牌菜都点了,当所有的菜式上齐之后,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绕,宋时问一双杏眼都发直了。
    他暗暗的咽了咽口水,都是他最喜欢吃的。
    萧承宇将他的神情都看在眼中,与那时候一模一样的表情,未曾变过。看到好吃的,就会偷偷的舔一下唇,然后再咽口水,眼角会因为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而微微上扬,有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面对这么多佳肴,宋时问尽力克制着自己,不敢有任何的举动,偏偏眼睛都快盯到食物上面去了,萧承宇笑了笑拿起筷子,世子就不必这么拘谨,自在一些就好。
    然后夹了一块鱼肚放在宋时问眼前的盘子里。
    宋时问诚惶诚恐:多谢陛......公子。
    萧承宇笑了笑,我不姓陛,我说了不用这么紧张,把我当成哥哥就行,你要是觉得公子叫不出口,叫哥哥也行。
    他真希望宋时问能够像小时候一样,给小朋友夹什么小朋友都吃的津津有味,熟悉之后,小朋友还会指使他给他夹这个夹那个。
    宋时问咬着筷子看着碗里的鱼肉,满脸的疑惑,这个梁王这怎么跟街头巷尾传闻的梁王的不一样,他看向萧承宇,萧承宇正满脸笑容的望向他。
    也跟那晚在栖梧殿里的时候不一样,现在在他面前的萧承宇更像小时候的哥哥,太温柔了。
    莫不是被人下了蛊?
    宋时问脸微微一红,不敢,我,我就叫您萧公子吧。怕叫哥哥,有些东西就藏不住了。
    萧承宇看到了耳尖粉红的宋时问,心情非常好,小朋友那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容易害羞,那时候天天撒娇打滚,也不见他脸红过,怎么现在反而容易害羞了?
    这一顿饭,宋时问吃的很满足,萧承宇只顾着给宋时问夹菜,最初的时候,宋时问还是别捏,实在搞不明白,梁王竟屈尊给他夹菜,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但在美食面前,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要梁王不对他喊打喊杀就好。
    反正萧承宇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直到他吃的饱饱的,再看萧承宇,几乎什么都没吃。
    到最后,又端上来一碗牛乳。
    宋时问眼睛都直了。
    尽管他已经很饱了,但是看到牛乳,他还是忍不住流口水。
    但看到萧承宇的时候,他收起了激动的面容,萧承宇将牛乳放在宋时问面前。
    宋时问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公子,我不能喝牛乳。
    萧承宇蹙眉:为什么?
    宋时问期期艾艾道:我对牛乳过敏,喝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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